第16章 莺歌莺语
“她是两个人吧？”
“她？两个人？”一旁的阿萤有些摸不着头脑，听过刚才程素问与床上躺着的名为“小歌”的少女的对话。她得出的结论是有小歌和小语应该是两位长相相似，甚至相同的少女，可在林寻口中，好像是在说小歌和小语又是一个人。
“不愧是天机林寻，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程素问赞叹道。“躺在床上的女孩子本是叫做莺语，而现在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却是她的姐姐，叫莺歌。”
“莺歌？莺语？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阿萤更是有些奇怪了。
程素问望向阿萤，接着将事情娓娓道来。原来少女莺歌和莺语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只是她们尚在母亲腹中之时，杨树镇发生了蝗灾，那年庄稼地里几乎是颗粒无收。而怀孕的妇人由于没有得到足够的营养，致使胎儿有着小产的倾向。果不其然待到孩子出生，第一个落地的孩子便是个皱巴巴的死婴。正当产婆和妇人都绝望的时候，第二个出生的孩子却奇迹般的哇哇大哭了起来，这个名叫莺语的女娃甚至比正常出生的婴儿还要健康，而先前一步出生的女娃则被取名为莺歌。
小莺语就这么健康的成长了，长到大约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却突然向母亲问起了关于姐姐的事情。妇人很是意外，死去的莺歌一向是家中绝口不提的禁忌，小莺语又怎么会知道呢？好像自那天开始，小莺语的身体里就出现了莺歌的灵魂，两人交换使用着身体，而她们的父母却不曾得知。
“知道莺语长到十五岁，以往一向健康的身体一下子就不行了。时不时的就会晕倒，可是急坏了她的父母，而我当时刚好离开红花涧游历，在她们镇子上义诊时恰巧碰上。”程素问解释道。“起初我为她诊脉时，发现她的脉象有些虚弱，而双目有神，与形神憔悴的病人大相径庭。为她诊治一段时间后，更是渐渐发现她时常行为判若两人。而我在累年行医的厚积薄发中境界终于更上一步，达到《轩辕内经》著明的‘脉要精微’，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知微境界。我才真正的看请莺语的身体情况。”
“莺歌莺语共用这一具身躯？有时清醒的是莺歌，而有时是莺语？”林寻问道。
“正是如此，身体在成长过程中，多少会受到灵魂的影响，正如俗语所说的相由心生，正是这个道理。而迥异的两个灵魂存在于同一躯壳之中，莺歌主导时向着莺歌改变，莺语清醒时则更多依照莺语改变。年岁越大，则身体这么来回变化的负担就越重。照这么继续发展下去，可能不出一载，她的身体就承受不住这样的负担先行崩坏了。”
程素问如此直接的叙述了莺歌的病情，阿萤则有些担心的望了躺在床上的少女一眼。莺歌见着阿萤关切的眼神，洒然一笑，对着阿萤说道：“这位姐姐莫要担心我，情况我和小语都是是知道的。只是我俩请求素问姐姐不要告诉父母，所以父亲母亲还不知道。”
“那程姐姐想要从沼泽中取的药材，能够治好莺歌莺语吗？”阿萤问道。
“我红花涧《神农内经》中记载，怨龙落于辛金之地，成大泽。泽中产一味易生子，半黑半白，味苦，可复易化生。此次我欲往大泽中取得便是这味‘易生子’。”
“那易生子真的能治好莺歌莺语吗？”阿萤慌忙问道。
或许是莺歌的名字和柳歌有些相似，又或许是姐妹同生的情景让她有些感慨羡慕，阿萤对姐妹俩的病情十分关心。
“即使采到了这味药，我也只有六成的把握。”程素问语气有些低沉。而躺在一旁的莺歌满不在乎的说道：“姐姐何必这么麻烦呢？还要冒险去那沼泽取来小小的六成生机。依得我说，三位都是神仙中人，只要想办法让我消失了，这具身躯依旧是小语的身躯，灵魂也依旧是小语的灵魂，岂不是皆大欢喜。”“不得胡说，我红花涧历来只有救人之法，从未学过什么杀人之术。”程素问呵斥道。莺歌也只是无奈苦笑一声，想来也不是第一次提出这等建议被程素问无情驳回了。
“天机门向来神秘，不知对这等关乎灵魂的异事可有涉猎？”程素问向林寻问道。林寻沉思片刻，接着开口说道：“灵魂维系着生命的最根源，我也只是略懂一二，先仔细看看吧。”
林寻上前一步来到床边，伸手向莺歌额头上罩去，蒙蒙白光从掌心透出，莺歌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沉沉睡去了。“先让两个灵魂都沉睡。”林寻开口说道，接着咬破右手食指，凌空勾勒起来。指尖流出的鲜血漂浮在空中，随着林寻手指的不停挥动，一只红色的蝴蝶振翅欲飞。
“这是？”阿萤惊讶的看着血液形成的蝴蝶飞向莺歌，轻轻站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蝴蝶收敛翅膀，屋子里生出了茫茫的雾气，烟雾缭绕之下，程素问、林寻、阿萤三人感到一阵恍惚。
“啾啾。”一阵鸟叫声传来，强烈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射在绿油油的草地形成一块块的光斑，树梢上站着几只梳理羽毛的麻雀。“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屋子里吗？”阿萤被眼前盛夏的场景惊到了，慌乱间拉住身边林寻的衣袖。
“这里只是莺歌的梦境，并非是真实存在的。”林寻拍了拍阿萤的手，眼神示意过程素问，三人沿着道路往森林外走去。
杨树镇的界碑还立在道路旁边，倚着界碑半坐着一位衣衫破烂、形神枯稿的老人。阿萤见着老人昏睡，慌忙跑到跟前蹲下，开口道：“老爷爷，老爷爷，你怎么了？”程素问见状也来到老人身边，想要抓过老人手臂为他切脉。可当程素问的玉指正要接触老人的身体，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手指竟然硬生生从老人的手臂中穿过，丝毫没有触感。程素问一时怔在那里。林寻叹了一口气道：“我已说过，这只是莺歌的梦境，一切都不是真是存在的，我们自然没法接触到什么。”
阿萤站了起来，眼神依旧留在老人的身上，程素问也一言不发向镇中走去。
“想来这就是十七年前蝗灾的时候了，一切都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十七年前的小镇与现在也无太大区别。三人沿着记忆中的路来到了莺歌家的小院前。
“稳婆，稳婆，我妻子怎么样了？孩子呢？孩子出来了没有？”一位面色有些发黄的青年男子站在院中，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见着有一位中年妇人从屋子中出来，男子慌忙冲了过去询问道：“赵婶，三娘她怎么样？孩子出来了没有？”
赵婶神色有些慌张，回道：“情况比较紧急，现在不便说，你快去烧一盆热水过来，稳婆要用。快点。”男子赶忙应下，跑向一旁的厨房烧水去了。
“这应该就是莺歌莺语出生的时候了。”林寻说道。三人一同直接穿过屋门，进入了房间里。
“使劲啊，使劲。”赵婶候在床边，一位头发有些许斑白的妇人蹲在床下打气道。
“嗯，啊。”躺在床上的妇人正在生产的关键时刻，剧烈的疼痛带来的汗水已经将额前两鬓的头发全部打湿，紧紧攥着的被褥也被撕开。
“再加把劲，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快，使劲。”伴随着躺在床上的妇人一声高亢的叫声，一个皱巴巴的孩子落在了稳婆的手中。“孩子出来了？”妇人勉强的睁开汗水模糊的双眼看向稳婆。“怎么不苦啊！”一旁的赵婶呆呆的问道。稳婆将孩子趴着放在床上，对着屁股使劲打了几巴掌，紫红色的手印半天也不消去，孩子也不啼哭。
“完了。孩子没活下来。”稳婆颤抖的说道。
妇人因为之前的疼痛，意识还不是很清晰，没有听见稳婆所说。只是觉得腹中又是一阵剧烈的痛感传来。“啊。”稳婆有些意外，转身向妇人身下望去。“竟然还有一个！”
手忙脚乱的将第二个孩子接生了下来。第二个孩子呱呱坠地，响亮的啼哭声便穿透屋门，让屋外端着一盆热水的男人身子一震，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屋子里的赵婶出来接过热水，与稳婆一起将已经剪断脐带的孩子身体擦干。用早已准备好的棉被包裹住孩子，放在了昏睡过去的妇人的身边。
只有阿萤，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甫一出生便已经去世的孤零零的莺歌。
(本章完)
“她？两个人？”一旁的阿萤有些摸不着头脑，听过刚才程素问与床上躺着的名为“小歌”的少女的对话。她得出的结论是有小歌和小语应该是两位长相相似，甚至相同的少女，可在林寻口中，好像是在说小歌和小语又是一个人。
“不愧是天机林寻，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程素问赞叹道。“躺在床上的女孩子本是叫做莺语，而现在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却是她的姐姐，叫莺歌。”
“莺歌？莺语？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阿萤更是有些奇怪了。
程素问望向阿萤，接着将事情娓娓道来。原来少女莺歌和莺语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只是她们尚在母亲腹中之时，杨树镇发生了蝗灾，那年庄稼地里几乎是颗粒无收。而怀孕的妇人由于没有得到足够的营养，致使胎儿有着小产的倾向。果不其然待到孩子出生，第一个落地的孩子便是个皱巴巴的死婴。正当产婆和妇人都绝望的时候，第二个出生的孩子却奇迹般的哇哇大哭了起来，这个名叫莺语的女娃甚至比正常出生的婴儿还要健康，而先前一步出生的女娃则被取名为莺歌。
小莺语就这么健康的成长了，长到大约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却突然向母亲问起了关于姐姐的事情。妇人很是意外，死去的莺歌一向是家中绝口不提的禁忌，小莺语又怎么会知道呢？好像自那天开始，小莺语的身体里就出现了莺歌的灵魂，两人交换使用着身体，而她们的父母却不曾得知。
“知道莺语长到十五岁，以往一向健康的身体一下子就不行了。时不时的就会晕倒，可是急坏了她的父母，而我当时刚好离开红花涧游历，在她们镇子上义诊时恰巧碰上。”程素问解释道。“起初我为她诊脉时，发现她的脉象有些虚弱，而双目有神，与形神憔悴的病人大相径庭。为她诊治一段时间后，更是渐渐发现她时常行为判若两人。而我在累年行医的厚积薄发中境界终于更上一步，达到《轩辕内经》著明的‘脉要精微’，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知微境界。我才真正的看请莺语的身体情况。”
“莺歌莺语共用这一具身躯？有时清醒的是莺歌，而有时是莺语？”林寻问道。
“正是如此，身体在成长过程中，多少会受到灵魂的影响，正如俗语所说的相由心生，正是这个道理。而迥异的两个灵魂存在于同一躯壳之中，莺歌主导时向着莺歌改变，莺语清醒时则更多依照莺语改变。年岁越大，则身体这么来回变化的负担就越重。照这么继续发展下去，可能不出一载，她的身体就承受不住这样的负担先行崩坏了。”
程素问如此直接的叙述了莺歌的病情，阿萤则有些担心的望了躺在床上的少女一眼。莺歌见着阿萤关切的眼神，洒然一笑，对着阿萤说道：“这位姐姐莫要担心我，情况我和小语都是是知道的。只是我俩请求素问姐姐不要告诉父母，所以父亲母亲还不知道。”
“那程姐姐想要从沼泽中取的药材，能够治好莺歌莺语吗？”阿萤问道。
“我红花涧《神农内经》中记载，怨龙落于辛金之地，成大泽。泽中产一味易生子，半黑半白，味苦，可复易化生。此次我欲往大泽中取得便是这味‘易生子’。”
“那易生子真的能治好莺歌莺语吗？”阿萤慌忙问道。
或许是莺歌的名字和柳歌有些相似，又或许是姐妹同生的情景让她有些感慨羡慕，阿萤对姐妹俩的病情十分关心。
“即使采到了这味药，我也只有六成的把握。”程素问语气有些低沉。而躺在一旁的莺歌满不在乎的说道：“姐姐何必这么麻烦呢？还要冒险去那沼泽取来小小的六成生机。依得我说，三位都是神仙中人，只要想办法让我消失了，这具身躯依旧是小语的身躯，灵魂也依旧是小语的灵魂，岂不是皆大欢喜。”“不得胡说，我红花涧历来只有救人之法，从未学过什么杀人之术。”程素问呵斥道。莺歌也只是无奈苦笑一声，想来也不是第一次提出这等建议被程素问无情驳回了。
“天机门向来神秘，不知对这等关乎灵魂的异事可有涉猎？”程素问向林寻问道。林寻沉思片刻，接着开口说道：“灵魂维系着生命的最根源，我也只是略懂一二，先仔细看看吧。”
林寻上前一步来到床边，伸手向莺歌额头上罩去，蒙蒙白光从掌心透出，莺歌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沉沉睡去了。“先让两个灵魂都沉睡。”林寻开口说道，接着咬破右手食指，凌空勾勒起来。指尖流出的鲜血漂浮在空中，随着林寻手指的不停挥动，一只红色的蝴蝶振翅欲飞。
“这是？”阿萤惊讶的看着血液形成的蝴蝶飞向莺歌，轻轻站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蝴蝶收敛翅膀，屋子里生出了茫茫的雾气，烟雾缭绕之下，程素问、林寻、阿萤三人感到一阵恍惚。
“啾啾。”一阵鸟叫声传来，强烈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射在绿油油的草地形成一块块的光斑，树梢上站着几只梳理羽毛的麻雀。“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屋子里吗？”阿萤被眼前盛夏的场景惊到了，慌乱间拉住身边林寻的衣袖。
“这里只是莺歌的梦境，并非是真实存在的。”林寻拍了拍阿萤的手，眼神示意过程素问，三人沿着道路往森林外走去。
杨树镇的界碑还立在道路旁边，倚着界碑半坐着一位衣衫破烂、形神枯稿的老人。阿萤见着老人昏睡，慌忙跑到跟前蹲下，开口道：“老爷爷，老爷爷，你怎么了？”程素问见状也来到老人身边，想要抓过老人手臂为他切脉。可当程素问的玉指正要接触老人的身体，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手指竟然硬生生从老人的手臂中穿过，丝毫没有触感。程素问一时怔在那里。林寻叹了一口气道：“我已说过，这只是莺歌的梦境，一切都不是真是存在的，我们自然没法接触到什么。”
阿萤站了起来，眼神依旧留在老人的身上，程素问也一言不发向镇中走去。
“想来这就是十七年前蝗灾的时候了，一切都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十七年前的小镇与现在也无太大区别。三人沿着记忆中的路来到了莺歌家的小院前。
“稳婆，稳婆，我妻子怎么样了？孩子呢？孩子出来了没有？”一位面色有些发黄的青年男子站在院中，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见着有一位中年妇人从屋子中出来，男子慌忙冲了过去询问道：“赵婶，三娘她怎么样？孩子出来了没有？”
赵婶神色有些慌张，回道：“情况比较紧急，现在不便说，你快去烧一盆热水过来，稳婆要用。快点。”男子赶忙应下，跑向一旁的厨房烧水去了。
“这应该就是莺歌莺语出生的时候了。”林寻说道。三人一同直接穿过屋门，进入了房间里。
“使劲啊，使劲。”赵婶候在床边，一位头发有些许斑白的妇人蹲在床下打气道。
“嗯，啊。”躺在床上的妇人正在生产的关键时刻，剧烈的疼痛带来的汗水已经将额前两鬓的头发全部打湿，紧紧攥着的被褥也被撕开。
“再加把劲，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快，使劲。”伴随着躺在床上的妇人一声高亢的叫声，一个皱巴巴的孩子落在了稳婆的手中。“孩子出来了？”妇人勉强的睁开汗水模糊的双眼看向稳婆。“怎么不苦啊！”一旁的赵婶呆呆的问道。稳婆将孩子趴着放在床上，对着屁股使劲打了几巴掌，紫红色的手印半天也不消去，孩子也不啼哭。
“完了。孩子没活下来。”稳婆颤抖的说道。
妇人因为之前的疼痛，意识还不是很清晰，没有听见稳婆所说。只是觉得腹中又是一阵剧烈的痛感传来。“啊。”稳婆有些意外，转身向妇人身下望去。“竟然还有一个！”
手忙脚乱的将第二个孩子接生了下来。第二个孩子呱呱坠地，响亮的啼哭声便穿透屋门，让屋外端着一盆热水的男人身子一震，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屋子里的赵婶出来接过热水，与稳婆一起将已经剪断脐带的孩子身体擦干。用早已准备好的棉被包裹住孩子，放在了昏睡过去的妇人的身边。
只有阿萤，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甫一出生便已经去世的孤零零的莺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