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帆
每年的八月中旬，都是百里城渔民收获最丰厚的时候。赶在这个日子出海捕鱼，既不用担心会遇到夏季常有的风暴，海边顺着洋流乘意过冬的鱼群也最是肥美。像是上天给予这座小城渔民的丰收季。
集市中的大家算着大概归航的日子，也为接下来即将到来的热闹繁忙做足了心理准备。
见谁的都笑嘻嘻的刘婆婆，想着给刚刚生下孙子的儿媳妇买点好东西，早早就来到集市。
“他二叔，再有肥一点的刀鱼给我留两条，我给我家儿媳妇补补身子。”
“好嘞，保管给你留条最肥的。”
城南张秀才前年娶进门的小娘子，一门心思想着夫君再进一步，搏一个更加美好的前程。
“有了青鱼别忘了给我留条最大的，听说这青鱼是受过天上文曲星老爷点化的，吃了能中状元呢。”
“张秀才这么年轻就中了秀才，中了状元还不是早晚的事，青鱼是吧，啥时候到了我让我家娃知会小娘子一声。”
······
集市上的大家，就还未回返的海鲜货物展开了交易和邀约。
与集市上的热闹截然不同的，更加靠近港口的城东边的几处院子里，三两闲聊的中年妇女们聊起的却是其他事情。
“你听说了没，今天渔船回来挂的黑帆。”
“真的假的，这黑帆多久没见着了？你这听谁瞎说的呢？”
“也不是旁人，我家铁柱今天去赶集，路过港口的时候远远见着的。小孩子那里见过这个，所以一回来就当个新鲜事告诉我了。”
“你可算了吧，就你们家铁柱那眼神，远远望去看见的是不是船都不一定。”
······
百里城的传统，船只皆白帆出海，白帆返航。
柳歌今日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惴惴不安，没来由的喊了声阿萤。百无聊赖搬了凳子坐在院中晒太阳的少女听见呼唤立马跑了进来。
“怎么了，小歌？”少女坐下，笑起来的眉眼像是新月一样弯弯的。柳歌握住少女的右手，柔软的手心传来阵阵温热，稍稍带来一丝安慰。柳歌望着阿萤，扯出一丝笑容道：“我这心里头啊，不知怎么的，慌慌的。”
······
码头边。渔船渐渐的驶进港口，黑色的船帆虽是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却依然显得黯淡。
但相较于漆黑船帆更加黯淡的，是船头那个身着灰衣少年的脸。
船只靠上码头，两个身形壮硕的渔民将结实的麻绳从船上扔下。再从甲板上跳下，将麻绳紧紧的捆在码头上的桩头上。
随即另外两个渔民招呼着候在码头边的汉子，将船后拴着的大号渔网解开，拉扯着往岸上靠。
也许是接近浅滩，渔网中的鱼儿感受到海水的减少，在太阳底下泛着银白色鱼腹扑腾着激荡起大片的水花。
船头的沉默少年放下漆黑的船帆，最后一个走下甲板。
没有往日出海返航时的热闹，即使是满载而归的渔民们也大都沉默着，脸上没有丝毫收获的喜悦。
守候在港口码头前道路两旁的人，无论是外出渔民前来迎接的家人，亦或是得到消息早早到来想要买回最新鲜商品的商贩，皆沉默的列在道路两旁。
“柳家丫头，柳家丫头，在家吗？”一位中年大婶的声音从围着院子的篱笆外传来。
柳歌听着声，赶忙从屋子里出来。见着一个半佝偻着腰身的大婶站在篱笆外。“张婶儿，这么早是找我有事吗？”阿萤也随着柳歌后面也跟了出来。
张婶说道：“听我家小孙子说，今天李哥儿那艘渔船好像是就回来了，你不去看看？”柳歌听见先是一呆，心中算了算日子，随即脸上像是花朵盛开一般满溢了笑容。“还真是差不多日子了，谢谢张婶儿啊，我这便过去。”
张婶也回道：“哎呦，客气了还谢什么，想着你们这成婚之后，李哥儿还是第一次出去这么久呢。你可能是不太记得住日子，所以来提醒你一下。萤丫头也在呢？今天集市应该很热闹，赶紧去逛逛吧。”
“好嘞，谢谢张婶儿。”
张婶说了话便离开了。
“小歌小歌，姐夫要回来了。我们这便去港头迎迎吧，这么久没见着了，姐夫肯定是想你了。”听过张婶的话后，阿萤连忙拉着柳歌便要往外走。若是在往日，依着柳歌的性子，定是不会让阿萤这么拉着她小跑着往外走。而今天却是一反常态满怀笑容的随着阿萤一起往外走去，脚步轻快的速度甚至比阿萤更快。
待到两人走到门前，柳歌突然间停了下来。“小歌？怎么不走了？”阿萤问道。柳歌也不回应，却是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先等等吧。我收拾一下。”迈入房间后一句语气有些急促慌张话才传了出来。阿萤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
端坐在房间窗前的梳妆台前，柳歌轻轻的将窗户打开。阳光照射进屋子里一扫之前的稍稍黑暗。光束透过空气中散落的点点灰尘照耀在一块铜镜之上。镜中柳歌精致的脸庞亮了起来。
柳歌皱了皱好看的眉毛，近几日来心绪有些纷乱，导致整个人的精神不是太好。
柳歌先是伸手取了粉扑，沾了点偏些红色的玉簪粉附在脸上，使得脸蛋显得更有血色。
然后在胭脂砚上砚开眉墨，取了一只短短的眉笔，细细的勾勒起眉毛来。
端详了镜中的自己，柳歌还是稍觉不太满意，打开妆奁最里面的小奁盒。一丝淡淡的鲜甜花香从中传来，柳歌捻了一小块胭脂膏在手心，用指腹慢慢的搓揉开来，待到粉色脂膏被砚成细细的脂状，才用手指轻轻抹上一些点在唇上。
挽起的乌黑长发束拢结于顶，分股用丝绳系结，弯曲成鬟，斜插一根成色不是很好的白玉发钗固定。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一番梳妆之后，看着镜子中精致的脸庞，嘴角微微牵动出一个好看的微笑，柳歌满意的点了点头。人们都说小别胜新婚，那个呆呆愣愣的憨直汉子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呢？红红脸？还是破天荒的说些什么不像是能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想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更加抑制不住的满溢而出了。
“小歌，好了没有，再一会姐夫都回来，你还能迎个什么了？”阿萤在外边百无聊赖的摇晃着，不仅是想要看看热闹的集市，也是想着自己的姐姐能够早点和久出未归的丈夫见上，于是不停的催促着柳歌。
“好了好了，这就来了。”有些愉快的声音和女子窈窕的身影同时出现在阿萤的感官中。看的阿萤有些呆滞住。
“哇，小歌打扮的真漂亮，是不是像街口茶馆说书的老先生说的，女为悦己者容，哈哈”回过神来的阿萤，大笑着调侃起柳歌来。
“你这小妮子，讨打吗，快走吧不然就赶不及了。”柳歌佯装生气的伸手欲打阿萤，阿萤却轻巧的一个转身闪过，向门外跑去，口中还不停的轻笑着。
“你慢点，别摔着了。”柳歌也跟在后面。
海上捕鱼的生活定是很无趣，无聊时他是会在甲板上看大海还是看天空呢？那在看大海的时候是不是会想起我？看天空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想起我？看到一切一切的景色是不是都能想起我？
是不是也想早些见到我呢？自己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日子忘记了？
以后的每一次时间都要记得，要让他每次下船第一眼就能在人群中见到我。
柳歌一边走一边想，随着轻快不停的脚步，心房也被满溢的幸福感和激动所填满。
港口处，灰衣少年一言不发沿着大道向北走去，几日的海上生活磨去了他刚出海时的兴奋和激动。
“虎子，快过来。”路边一个中年男人向着灰衣少年喊道。
名叫虎子的灰衣少年听见对他的叫喊，抬起头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望去。
“爹？”嘶哑的声音并不像是平日里活泼的样子，灰衣少年见着父亲，眼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无声的流淌了起来。
中年男人慌了神，连忙跑过去搂住少年的肩膀，问道：“虎子，怎么了？我见你们船上挂了黑帆，是，是谁去了？”中年男子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听见父亲的询问，虎子的眼泪流的更深了。“李哥，是李哥。”
阿萤与柳歌穿过热闹的集市，向着港口走去，见着集市上的摊贩还没吆喝着买卖新鲜的海鱼，柳歌心中稍有安慰，想来自己还是能够赶上的。稍稍松了一口气后，脚下的步子却是更快了。
临近码头边，阿萤却是率先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而柳歌心心念念着想要早点见到丈夫，却忽略了周遭人们不自然的沉默。
“小歌，怎么感觉怪怪的呀。”阿萤看着在港口处捞鱼的汉子们，往常干起活来都是热火朝天的，今日却反常的安静，除了必要的交流指挥都一言不发。心中不免有些发毛。
听着阿萤的话，柳歌晃过神来，仔细朝着船只方向望去，确实与以往热闹的场面大相径庭。在这种怪异的氛围环境下，柳歌心中被急切的激动兴奋按捺下去的不安又缓缓浮现出来。她紧紧握了握阿萤的手，手心突然涌现的满满的汗水也沾湿了阿萤的手心，一阵秋风吹过，倒是显得无比的冷冽。
“呀，小歌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直到占满整个心房。左顾右盼间，柳歌看见了和父亲搂在一起哭泣的灰衣少年虎子，想起出海前两人还打过招呼，虎子在哭什么呢？
他答应过虎子的父亲会照顾好虎子的，那他人呢？
柳歌身形有些摇晃，因为着急赶来气血上涌才显得有些红润的面颊和嘴唇一瞬间失去所有的血色，苍白的就连脂粉妆后的粉色也掩饰不住。
随即柳歌突然加快了步伐，可仓促慌忙之下左右脚相互绊了起来，幸好一边的阿萤及时扶住了她失去平衡的身体。
阿萤抱住差点摔倒的柳歌，正要问些什么，虎子父子两人的对话传了过来。
“是，是谁去了？”
“李哥，是李哥。呜呜呜呜。”
轻轻的两句话落在柳歌的耳中，却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响彻在柳歌的天地间。天旋地转，柳歌耳中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本来这章想写的是，“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了”，通过大家收获的欢笑热闹来反衬出柳歌的悲伤。这样可以表现得更加有张力。但最后还是狠不下心来这么虐我喜欢的一个角色。
黑帆灵感来源于爱琴海的凄惨故事。而我文中所提到的黑帆却是小城人民温情的表现。海上与风浪拼搏，自然有收获也有风险。为了不让逝世者的家人在他人的热闹收获中显得更加难过，黑压压的船帆承载的便是小城人民对逝者和其家人的温柔。
我想要去写风花雪月和生离死别。因为这是生活中必然存在的事物，任何人都无法避免。
同样的，我也想去写人间有情，正道沧桑。这样的温柔才是能不让人在痛苦中沉沦的救济灵药。
正如我在扉页中写到，以此书自勉，想要成为一个温柔的人啊。
(本章完)
集市中的大家算着大概归航的日子，也为接下来即将到来的热闹繁忙做足了心理准备。
见谁的都笑嘻嘻的刘婆婆，想着给刚刚生下孙子的儿媳妇买点好东西，早早就来到集市。
“他二叔，再有肥一点的刀鱼给我留两条，我给我家儿媳妇补补身子。”
“好嘞，保管给你留条最肥的。”
城南张秀才前年娶进门的小娘子，一门心思想着夫君再进一步，搏一个更加美好的前程。
“有了青鱼别忘了给我留条最大的，听说这青鱼是受过天上文曲星老爷点化的，吃了能中状元呢。”
“张秀才这么年轻就中了秀才，中了状元还不是早晚的事，青鱼是吧，啥时候到了我让我家娃知会小娘子一声。”
······
集市上的大家，就还未回返的海鲜货物展开了交易和邀约。
与集市上的热闹截然不同的，更加靠近港口的城东边的几处院子里，三两闲聊的中年妇女们聊起的却是其他事情。
“你听说了没，今天渔船回来挂的黑帆。”
“真的假的，这黑帆多久没见着了？你这听谁瞎说的呢？”
“也不是旁人，我家铁柱今天去赶集，路过港口的时候远远见着的。小孩子那里见过这个，所以一回来就当个新鲜事告诉我了。”
“你可算了吧，就你们家铁柱那眼神，远远望去看见的是不是船都不一定。”
······
百里城的传统，船只皆白帆出海，白帆返航。
柳歌今日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惴惴不安，没来由的喊了声阿萤。百无聊赖搬了凳子坐在院中晒太阳的少女听见呼唤立马跑了进来。
“怎么了，小歌？”少女坐下，笑起来的眉眼像是新月一样弯弯的。柳歌握住少女的右手，柔软的手心传来阵阵温热，稍稍带来一丝安慰。柳歌望着阿萤，扯出一丝笑容道：“我这心里头啊，不知怎么的，慌慌的。”
······
码头边。渔船渐渐的驶进港口，黑色的船帆虽是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却依然显得黯淡。
但相较于漆黑船帆更加黯淡的，是船头那个身着灰衣少年的脸。
船只靠上码头，两个身形壮硕的渔民将结实的麻绳从船上扔下。再从甲板上跳下，将麻绳紧紧的捆在码头上的桩头上。
随即另外两个渔民招呼着候在码头边的汉子，将船后拴着的大号渔网解开，拉扯着往岸上靠。
也许是接近浅滩，渔网中的鱼儿感受到海水的减少，在太阳底下泛着银白色鱼腹扑腾着激荡起大片的水花。
船头的沉默少年放下漆黑的船帆，最后一个走下甲板。
没有往日出海返航时的热闹，即使是满载而归的渔民们也大都沉默着，脸上没有丝毫收获的喜悦。
守候在港口码头前道路两旁的人，无论是外出渔民前来迎接的家人，亦或是得到消息早早到来想要买回最新鲜商品的商贩，皆沉默的列在道路两旁。
“柳家丫头，柳家丫头，在家吗？”一位中年大婶的声音从围着院子的篱笆外传来。
柳歌听着声，赶忙从屋子里出来。见着一个半佝偻着腰身的大婶站在篱笆外。“张婶儿，这么早是找我有事吗？”阿萤也随着柳歌后面也跟了出来。
张婶说道：“听我家小孙子说，今天李哥儿那艘渔船好像是就回来了，你不去看看？”柳歌听见先是一呆，心中算了算日子，随即脸上像是花朵盛开一般满溢了笑容。“还真是差不多日子了，谢谢张婶儿啊，我这便过去。”
张婶也回道：“哎呦，客气了还谢什么，想着你们这成婚之后，李哥儿还是第一次出去这么久呢。你可能是不太记得住日子，所以来提醒你一下。萤丫头也在呢？今天集市应该很热闹，赶紧去逛逛吧。”
“好嘞，谢谢张婶儿。”
张婶说了话便离开了。
“小歌小歌，姐夫要回来了。我们这便去港头迎迎吧，这么久没见着了，姐夫肯定是想你了。”听过张婶的话后，阿萤连忙拉着柳歌便要往外走。若是在往日，依着柳歌的性子，定是不会让阿萤这么拉着她小跑着往外走。而今天却是一反常态满怀笑容的随着阿萤一起往外走去，脚步轻快的速度甚至比阿萤更快。
待到两人走到门前，柳歌突然间停了下来。“小歌？怎么不走了？”阿萤问道。柳歌也不回应，却是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先等等吧。我收拾一下。”迈入房间后一句语气有些急促慌张话才传了出来。阿萤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
端坐在房间窗前的梳妆台前，柳歌轻轻的将窗户打开。阳光照射进屋子里一扫之前的稍稍黑暗。光束透过空气中散落的点点灰尘照耀在一块铜镜之上。镜中柳歌精致的脸庞亮了起来。
柳歌皱了皱好看的眉毛，近几日来心绪有些纷乱，导致整个人的精神不是太好。
柳歌先是伸手取了粉扑，沾了点偏些红色的玉簪粉附在脸上，使得脸蛋显得更有血色。
然后在胭脂砚上砚开眉墨，取了一只短短的眉笔，细细的勾勒起眉毛来。
端详了镜中的自己，柳歌还是稍觉不太满意，打开妆奁最里面的小奁盒。一丝淡淡的鲜甜花香从中传来，柳歌捻了一小块胭脂膏在手心，用指腹慢慢的搓揉开来，待到粉色脂膏被砚成细细的脂状，才用手指轻轻抹上一些点在唇上。
挽起的乌黑长发束拢结于顶，分股用丝绳系结，弯曲成鬟，斜插一根成色不是很好的白玉发钗固定。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一番梳妆之后，看着镜子中精致的脸庞，嘴角微微牵动出一个好看的微笑，柳歌满意的点了点头。人们都说小别胜新婚，那个呆呆愣愣的憨直汉子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呢？红红脸？还是破天荒的说些什么不像是能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想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更加抑制不住的满溢而出了。
“小歌，好了没有，再一会姐夫都回来，你还能迎个什么了？”阿萤在外边百无聊赖的摇晃着，不仅是想要看看热闹的集市，也是想着自己的姐姐能够早点和久出未归的丈夫见上，于是不停的催促着柳歌。
“好了好了，这就来了。”有些愉快的声音和女子窈窕的身影同时出现在阿萤的感官中。看的阿萤有些呆滞住。
“哇，小歌打扮的真漂亮，是不是像街口茶馆说书的老先生说的，女为悦己者容，哈哈”回过神来的阿萤，大笑着调侃起柳歌来。
“你这小妮子，讨打吗，快走吧不然就赶不及了。”柳歌佯装生气的伸手欲打阿萤，阿萤却轻巧的一个转身闪过，向门外跑去，口中还不停的轻笑着。
“你慢点，别摔着了。”柳歌也跟在后面。
海上捕鱼的生活定是很无趣，无聊时他是会在甲板上看大海还是看天空呢？那在看大海的时候是不是会想起我？看天空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想起我？看到一切一切的景色是不是都能想起我？
是不是也想早些见到我呢？自己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日子忘记了？
以后的每一次时间都要记得，要让他每次下船第一眼就能在人群中见到我。
柳歌一边走一边想，随着轻快不停的脚步，心房也被满溢的幸福感和激动所填满。
港口处，灰衣少年一言不发沿着大道向北走去，几日的海上生活磨去了他刚出海时的兴奋和激动。
“虎子，快过来。”路边一个中年男人向着灰衣少年喊道。
名叫虎子的灰衣少年听见对他的叫喊，抬起头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望去。
“爹？”嘶哑的声音并不像是平日里活泼的样子，灰衣少年见着父亲，眼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无声的流淌了起来。
中年男人慌了神，连忙跑过去搂住少年的肩膀，问道：“虎子，怎么了？我见你们船上挂了黑帆，是，是谁去了？”中年男子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听见父亲的询问，虎子的眼泪流的更深了。“李哥，是李哥。”
阿萤与柳歌穿过热闹的集市，向着港口走去，见着集市上的摊贩还没吆喝着买卖新鲜的海鱼，柳歌心中稍有安慰，想来自己还是能够赶上的。稍稍松了一口气后，脚下的步子却是更快了。
临近码头边，阿萤却是率先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而柳歌心心念念着想要早点见到丈夫，却忽略了周遭人们不自然的沉默。
“小歌，怎么感觉怪怪的呀。”阿萤看着在港口处捞鱼的汉子们，往常干起活来都是热火朝天的，今日却反常的安静，除了必要的交流指挥都一言不发。心中不免有些发毛。
听着阿萤的话，柳歌晃过神来，仔细朝着船只方向望去，确实与以往热闹的场面大相径庭。在这种怪异的氛围环境下，柳歌心中被急切的激动兴奋按捺下去的不安又缓缓浮现出来。她紧紧握了握阿萤的手，手心突然涌现的满满的汗水也沾湿了阿萤的手心，一阵秋风吹过，倒是显得无比的冷冽。
“呀，小歌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直到占满整个心房。左顾右盼间，柳歌看见了和父亲搂在一起哭泣的灰衣少年虎子，想起出海前两人还打过招呼，虎子在哭什么呢？
他答应过虎子的父亲会照顾好虎子的，那他人呢？
柳歌身形有些摇晃，因为着急赶来气血上涌才显得有些红润的面颊和嘴唇一瞬间失去所有的血色，苍白的就连脂粉妆后的粉色也掩饰不住。
随即柳歌突然加快了步伐，可仓促慌忙之下左右脚相互绊了起来，幸好一边的阿萤及时扶住了她失去平衡的身体。
阿萤抱住差点摔倒的柳歌，正要问些什么，虎子父子两人的对话传了过来。
“是，是谁去了？”
“李哥，是李哥。呜呜呜呜。”
轻轻的两句话落在柳歌的耳中，却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响彻在柳歌的天地间。天旋地转，柳歌耳中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本来这章想写的是，“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了”，通过大家收获的欢笑热闹来反衬出柳歌的悲伤。这样可以表现得更加有张力。但最后还是狠不下心来这么虐我喜欢的一个角色。
黑帆灵感来源于爱琴海的凄惨故事。而我文中所提到的黑帆却是小城人民温情的表现。海上与风浪拼搏，自然有收获也有风险。为了不让逝世者的家人在他人的热闹收获中显得更加难过，黑压压的船帆承载的便是小城人民对逝者和其家人的温柔。
我想要去写风花雪月和生离死别。因为这是生活中必然存在的事物，任何人都无法避免。
同样的，我也想去写人间有情，正道沧桑。这样的温柔才是能不让人在痛苦中沉沦的救济灵药。
正如我在扉页中写到，以此书自勉，想要成为一个温柔的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