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开始
天空，鲜血浸染！
风雪，散漫绯红，拂掠而过，透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孤高的红墙，比往常还要高上几分，抬头遥望，仿若万丈，遥遥不可触及。
一点寒梅孤枝伴，满园纷飞落雪樱…
“哥哥？”
少年立在庭院里，看着旧时种下的寒梅枯败，新生繁盛的雪樱随着风雪飘落枝头，耳畔传来亲切的呼唤声。
他恍然回身，雪白夹袄的女孩从走廊石阶上飞奔扑了上来。少年抿唇微笑，伸手去接。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银芒，却见着一只利箭穿透雪樱花瓣，破风飞近…
杨逸凡睁开眼睛，悠悠转醒。
昨晚的修炼，不知道什么时候脑袋变得昏沉，不知觉熟睡了过去。
杨逸凡心觉不对，赶紧内察丹府，气息顺畅，真气运转之间气势如虹甚至更加充沛凝炼，乃是境界明显提升的效果，不似是真气浮躁走火入魔之症！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不通，既然无事，索性不去乱想。
杨逸凡跳下床，拉开房门，看见冰绫师姐站在门口正欲往里推。
两人挨的很近四目相对，他略微错愕，惊讶道：“师姐？”
冰绫退开半步，颔首。
好些日不见恍如隔了数月长久，迎面扑鼻还是熟悉的淡淡芬芳，杨逸凡心情大好，笑道：“师姐出关了？”
冰绫面无表情：“跟我去个地方。”
说着，转身而去。
卯时的天色微微放亮，外门弟子的山禁还未解除，偌大的长生殿幽静无人。
出了庭院，弯过大道，往前的路越走越偏僻。这条小路杨逸凡心底默默记得，正是入门那天师姐带自己去看‘天河’的幽径。
清晨山上凉风习习，小路边的松枝夏草沾满着露水，稍不注意便会被浸湿衣上粘黏一起让人好不舒服的感觉。
冰绫站在断崖边上，任由风儿拂动着青丝，挑眉远望。
这方的断崖是朝着西边，这个时间眼下除了淡淡的薄云在朦胧浮动，袅袅如烟，其实什么也看不见的。
杨逸凡呆呆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冰绫远远望着万千薄云。
杨逸凡则是静静，看着她。
少年心底忽然生起异样的感觉，他觉得师姐今天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对劲。
还是，她本就是如此？与她一起自己只会相形见绌，杨逸凡心中怯怯生起自卑之感。
冰绫淡漠道：“过来。”
杨逸凡“嗯”了一声，回过神。
几步向前立在身侧，前方离着悬崖极近，下一步便如茫茫无尽的万丈深渊！
杨逸凡莫名有些心惊，他绷直身子，尽量掩饰自己。
“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站一会儿，吹一吹崖下的风便会冷静下来。”冰绫说着。
杨逸凡茫然点了点头。
冰绫叹了口气，道：“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
她侧首看着杨逸凡，淡淡道：“听哥哥之前说，家人都死了。是王叔带着你和小璃一起逃了很远很远对吧。”
杨逸凡低着头，点点头。
冰绫冰冷接道：“王叔和小璃最后也死了，只有你活着。他们，他们全部都是为了保护你，所以你还活着，他们全部都死了…”
杨逸凡忘了害怕，双拳紧紧握起。他的呼吸急促，青筋暴起面色通红，他不吱声，身体的本能已经彻底出卖了他。时常借着大脑的刺痛麻痹自己，不去回忆，不曾面对，这今天甚至连小璃的样子也快忘的模糊不清了…
冰绫幽幽道：“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啊？”
杨逸凡：“我…”
冰绫声音一厉，喝声问道：“你们三个逃去的地方和你昏倒前的地方根本不是同一个方向！最后那个救你的人到底是谁？”
杨逸凡抱紧脑袋，刺疼的记忆，零碎拼凑极不清楚：“我、我不知道…是、是个老人家，破破烂烂，瞎了一只眼睛…”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打雷，血、好多血，尸体…好多飞着的脑袋断掉的人手，石头，大树，山都在天上飞…鬼！鬼！吃了，全部吃了…”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杨逸凡摇晃着身体，脑袋仿佛炸开，记忆的零碎交织拼接，如同要将脑袋撕成碎片。
杨逸凡低声自语，更似是在疯言疯语。冰绫月眉紧皱等了一会，见杨逸凡不再只是低声念叨着：“鬼、鬼、鬼…”
她眼神古怪幽幽无尽透着寒芒，听他叹了口气：“你死了妹妹，我哥哥……你别这样，我怕自己忍不住会一时心软。”
一只玉手伸出，轻轻一推。
杨逸凡毫无抵抗的身体向前方栽去，整个身影直接没入茫茫深渊。
冰绫立在那儿沉默一下。
揉了揉眼睛面色舒展，仰天打了个哈欠，冰绫柔声说道：“昨晚睡的真是舒服啊…哥哥？咦，人呢？”
她歪头看了看脚下，大惊失色。
冰绫纵身从崖顶跳下，呼声喊道：“哥哥别怕，我来救你！”
三百丈的悬崖不过七息，凛冽的狂风和无措感足可令人瞬间清醒。杨逸凡能隐约看到山底下的一汪黑色水潭，迎面一阵恶臭的气息扑鼻，他有这么一瞬当真自己就这么死了。
身后的高出一道声音传来，杨逸凡不及反应腰间便被什么东西缚住。接着坠势一滞腰腹被巨大的力量拉扯移位，整个身子就这么悬挂在离地不到三尺的半空之中。
杨逸凡吁了口气，抬了头，只见头顶的黑树枝上快速爬来一只拳头大小的黑色怪虫，那一口张开漆黑獠牙青苔之舌，嘴巴竟咧的比身子还大。
杨逸凡头脚冰冷动弹不得，眼看大难不死又临一劫，这一口下去准破相不可。
獠牙贴着面门，危急之刻一颗石子飞来，那怪虫吃中“吱”的一声被弹到地上。怪虫受到惊吓八足并用，逃似的钻进到不远处的水潭里。
呲啦！
缚在杨逸凡腰上的黑绫断开，他掉在地上。冰绫旋了身子，一截黑绫回转回到她的腰上。
“哥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说检查，要不是我束腰够长接的住你差点命都没了。”冰绫几步上前搀扶起杨逸凡。
他小脸滚烫，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眼下这片大地，似是一处幽深的涧谷。四面是高高的山林，前方是一处宽阔幽黑的水潭，身旁的近处则是黑压压的一片，树不似是松树更像是漆黑的槐树！
空气中的风死气沉沉，从水潭方向卷过一阵阵腐烂的恶臭气息。
冰绫面色一肃，警惕道：“哥哥，这地方很不对经。方才的虫唤作尸鳖，这些树叫做鬼槐，空气中弥漫的是尸气，那水潭…定是魂潭！”
杨逸凡一听登时变了色。他已经不是刚入门时的那么无知，房间书架上面的那几本奇闻异志描述了大多怪异之物，他差不多能背的通透。
冰绫所说的尸鳖，鬼槐，魂潭，甚至魂潭之下衍生出什么怪物都极有可能！想要形成魂潭极为苛刻，起码需要堆聚上千具尸体一甲子以上的时间，便是自然气候地形极为凶险异常十分有利，也不过万分之一的几率！
云荒正宗朝月宗山门下怎么会有如此诡异之地？
杨逸凡拉了拉冰绫，小声道：“师姐，我们要不要去告诉师父…”
冰绫严肃摇摇头，道：“长生殿起初掌控朝月宗刑罚之职，便是惩处那些触犯门规或是叛宗大罪的恶徒。更何况宗门当初与邪派交战死伤无数，若是将邪派尸体都丢弃在这里，看着四周地形尸气聚集要形成魂潭也不是不可能。”
杨逸凡憋了许久忍不住吸了一口熏人的气息，担心道：“可是这里太过凶险，若是形成鬼物必成大患，不能放任啊。”
“这里属宗门禁地我们贸然跑去告诉师父，他再怎么放纵我也挡不住宗门问责。毕竟刑罚之职现在已经落到青华宫手上，不在我们这里。私闯禁地只会吃不了兜着走，我可能还好点，哥哥你轻则面壁十年，重则会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甚至直接弄死！”
杨逸凡闻声缩了缩脖子。
冰绫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改天我把那老头骗到崖边一脚踹下来，他看到了自然会上报处理。殿主巡逻禁地也名正言顺。”
杨逸凡捏着鼻子，实在忍受不住了，道：“那师姐我们快走吧。”
尸气呼入过多对人体有害，杨逸凡入门太早抵挡不住太久。若是昏迷过去无人看管，很快就会被大群尸鳖直接拖进水潭。两人在这边却是呆得太久若是被人发现当真不好。
冰绫点了点头。
她伸手在怀里拿出一个食指大小的玉剑拋向空中，右手结印，喝道：“疾——”
玉剑幻化变大，长愈一丈，冰绫抓住杨逸凡飞身跳起，落在剑上向上空飞去。
御剑之术对于入门初期的弟子来说太过高远，平日或有急事出门去远地，甚至逃命多有不便。所以御剑之下，有先辈之人开创炼化飞剑法宝之物，凡是门下弟子修为达到归元境界的修士便可激活随身携带的飞剑法宝，替代御剑进行远程移动。
冰绫脚下的玉剑便是飞剑法宝，能凌空飞行，但是速度较慢。比之真正的御剑之术速度相差甚远。
杨逸凡坐在剑身俯瞰大地，这是他有记忆的第一次乘天飞行。出了水潭涧谷飞上高空，脚下山林大地巨松山川在飞退远去，好不惊奇。
风刮在脸上，和着初升的朝阳不再那么冰冷，杨逸凡深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有一种死里逃生般的感觉。
就在两人刚刚离去不久。涧谷之下，死寂的潭面中央一阵浪花翻滚。那水潭深处向上浮出一条着着灰衣弯折曲弓的人腿，那腿似是垂死之前挣扎了一下，立即被水浪掀入拖进水潭之下，水波荡漾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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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州大地有四国三十六郡，北部大漓国则独占一十二郡势力最大。而这一十二郡最南，有郡‘幽州’，朝月宗占据了幽州将近三分一的版图。
幽州郡内与朝月宗齐名的还有其它两派，北部星空院和东方白剑城！而这三派皆是附庸七星剑宗之下。
其实说来朝月宗这等门派不过是云荒东州三流势力罢了。
“师姐，错了错了，长生殿是在那个方向！”杨逸凡指着身后远去的暮云山急声喊道。
冰绫看也不看，憋了许久才接道：“哥哥担心我是个路痴么？”
“今天其实是有事找你。幽州拍卖会在即，我需要一样东西只有那里才有，从这个方向正好是幽州城。放心，下山一事我已请示过师父不算犯规，路上枯燥所以拉了个伴儿。此去一来一回不出三日，权当放松几天…”
幽州城位于幽州中部，处在三大宗门交界之处的五十里中立势力，完全属于大漓国幽州城主府管辖。
五十里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太小。但这五十里完全就是一座建筑密集的全方城池才是其恐怖之处，因此人数众多，足足有不下两百万之众。
两人从暮云山赶到幽州城时已经到了晌午。寻着一处僻静之地降下，穿过足有十丈高的城墙，放眼望去才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一郡之都。
修仙之人身份尊贵地位崇高，行走于凡人都市若不想引起人潮观望都会选择低调行事。选了一处布庄两人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继续向前方行去。
幽州城最边缘的外围，是身份最下等穷苦平民聚居之所。越到深处身份等级越发明显，从平民圈到商户圈再到官宦圈继而核心区域才是依附各大宗派的凡人家族区域。只要是一个家族有人成为幽州三宗的内门弟子，家世自然水涨船高无人敢惹，快速发展壮大在幽州郡图得一席之地。那些拜入三宗的内门弟子自然福泽荫蔽家族，不让其受到迫害打压，甚至还会拉拢同族子弟拜入门派继而相互提携相互壮大。
幽州的拍卖会是由一家“御宝坊”的大商户主办，御宝坊这次开拍几乎网罗了一郡之地各大散修上山下水，掘墓越货各种到手的稀奇之物进行拍卖交换，当然更多的是来路清白的委托之物。有人以物易物，有人直接拍卖灵石。
说来灵石也是个稀奇物，是蕴含灵力的石头。通常的门派会选择天地灵脉之地，天地灵气充裕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一般情况下根本用不到灵石。只有那些无宗无门到处漂泊的散修才会手握灵石，过着有一日没一日的断续修炼。
因此灵石备受散修追捧，易携便带久而久之便成了修仙者之间都能接受的通用货币。按照蕴藏的灵力强弱，灵石又可以划分四个等级，下等暗灵石，中等灰灵石，上等白灵石，顶级透明折光的天灵石。比例兑换为100:1，其中上等白灵石和顶级天灵石极其稀少，蕴藏灵力太过巨大是阵法师布阵演道不可或缺的关键之物。
“幽州郡内依附于朝月宗的凡人家族有七十多家，我们随便选上一户都能是座上宾。不过此行师父告诫不可招摇，若被无法无天的散修盯住他们才不管你们什么门派不门派的，偷盗抢劫，甚至掳走绑票拿去卖了。我们修行低微，还是小心行事。”
冰绫眼观着八方，打量着街上吆喝叫卖的商贩有声没声的说着。
“哥哥快看，这个是糖人儿么？”冰绫指着近处融糖雕作的摊子兴奋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