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异样
聚集的外门弟子听到有人呼喊，受到惊吓作鸟兽散。
人群外有一道黑衣身影从散开的人流中飘然而至。她伸指一点推了推，杨逸凡紧绷的身子仿佛触了电一般惊醒过来。
他回头看去，是那张熟悉的面庞，愣了一愣，双手猛然的松开了。
司徒亮呼吸通畅，两眼发黑捂着喉咙断续咳嗽着。
“师、师姐？”杨逸凡茫然。
冰绫抓住他的肩膀，从司徒亮身上拉了起来。这两人扭打的模样相当不堪，衣服撕烂，眼圈红肿鼻梁塌陷，都快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冰绫美目看着看着忍俊不禁，“哧哧”的笑出声来。
“都是聚气境界的修士怎么打起架来，跟山下的小猴子一样？”冰绫捧腹笑道。
冰绫笑起来十分好看，司徒亮爬起身，两只肿胀的眼睛已经睁的不大，他眯着小眼看的痴迷。只是眼角转向杨逸凡时，目露凶光，那眼神深处隐隐掩藏着一丝恐惧。
杨逸凡的脸颊红肿，说话疼的抽搐吐字也不清楚：“师姐，你怎么过来了？”
“你，伤的重不重？”冰绫不答反问。
杨逸凡心中一暖，摇了摇头。
冰绫搀扶着他，收了笑容板起脸道：“校场没有不到，所以就四处打听顺着路找到这里。要是我再晚来一刻非要闹出人命不可！同门相残，那可是重罪！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杨逸凡将要开口，那司徒亮抢先道：“是他，他听说冰绫师姐喜欢吃狗肉锅，所以就杀死了叶师姐的大黄！”
“狗肉锅？叶师姐的大黄死了？上次那大黄朝我嚷嚷，我只是随口说道而已！”冰绫美目略显吃惊，没好气的撇了司徒亮一眼，向着前方挥了挥手。
四周的外门弟子早就一哄而散，只有前方的小路上向这边走近六七道身影。
为首的是位十八九岁的少年，面容英俊带着淡淡的笑意。只不过嘴角微挑，步伐沉稳，那笑意中透着几分桀骜难掩的傲气。他走了近些看到冰绫，笑意更盛脚步也更快了。
这少年唤作岳清扬，乃是朝月宗四殿之一天皇殿的大师兄，殿主岳阳的独子！
岳清扬资质不错修为高深，实力在朝月宗所有后辈弟子之中排上前五之数。年纪轻轻更是身居监管外门弟子的执法队长一职，背景深厚前途无量！
见到他时司徒亮紧绷的内心顿时放松，瞪向杨逸凡的目光也更不加掩饰的凶狠。
“冰绫师妹！”岳清扬笑面迎来。
他哪知冰绫挥手却不是对他，而是同在他身旁的一座肉山，三师兄乐膳。
冰绫也不看他，向着旁边乐膳抱怨道：“三师兄，有人欺负我们小师弟了。”
“谁？”乐膳眯着眼睛环视场内，杨逸凡面部肿胀仿若猪头，差点破了相，若不是跟在乐绫身侧当真是看不出那是小师弟。乐膳目光一转，盯着另边的司徒亮一脸横肉渐渐失去了憨笑。
岳清扬平日一副高高在上，常受人奉承不可一世。此时见冰绫理也不理，在众人面前自觉面子挂不住，他看向司徒亮面色不大好看，没好气道：“刚刚外门弟子大量聚集，怎么回事？司徒师弟，你怎么伤成这副模样？叶师妹的狗呢？”
司徒亮闻声张口，可听到狗一字，不觉一个哆嗦，缩身垂首，低声道：“叶师姐…狗…死了。”
“什么！死了？”
岳清扬吃了一惊：“叶师妹下山前嘱托我照料它一个月，这好不容易过去二十八天，怎么今天轮到你来不出一个时辰狗就死了？司徒亮，你很好！叶师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就等她回来剥皮罢！”
“不怨我…他，是他！”司徒亮伸手指向杨逸凡，叫道，“杨逸凡为了讨好冰绫师姐所以杀了叶师姐的大黄，那些外门弟子都看到了！”
杨逸凡又听他污蔑，当然不认：“我没有！你问问他们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杀的！”
“杨逸凡？”岳清扬目眦怒火压抑着愠怒，他看向冰绫身旁的少年，冷冷笑了笑，“有人指认，自然是有依据！跟我们走一趟吧，只要叶师妹肯放过你，我亲自送你回长生殿。”
岳清扬说着，使了个颜色，左右执法队的成员作势就要围了上来。
“岳师兄好大的威风啊…欺负我长生殿的人，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乐膳双眼微眯，眼神中透着几分寒意，只听他道：“小师弟既然说没有那定是没有！”
冰绫也笑道：“岳清扬，外门弟子随便你查，但是内门弟子的事执法队还没有那个权力插手，青华殿的各位师兄最不喜欢别人越权。莫说大黄不是小师弟杀的，就算是他杀了，那也关你屁事！”
岳清扬瞳孔微缩，脸上原本淡淡的笑意逐渐涌现一些冷芒。自己在天皇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来还没有人胆敢忤逆自己说出这么不客气的话。
气氛，在几人之间有些剑拔弩张。岳清扬虽然心高气傲，自己这边占据着人数和实力上的优势，但是真要以此为借口打起来，理亏不说确实也是越权了。内门弟子之间切磋决斗合情合理，但是群斗和私自捉拿扣押乃是大忌！最终会被移交到掌管刑罚的青华殿处理，越权亦是大忌那就得不偿失。而且此事…
“岳师兄莫要听信谗言，那些外门弟子片面之词岂能可信？怕是他们多半自己惹了麻烦不敢承担，所以随便找了个好欺负的内门弟子过来背锅！”冰绫似笑非笑道，“岳师兄今天就当是给师妹个面子？可好？”
岳清扬深吸了口气，有这两人维护自己也不好拿人，单说乐膳虽然修为不如自己，但是曾有传闻绝不是个善茬。衡量得失心底有了个大概，这冰绫既然给了台阶求个面子，自己也不能做的太死。于是和善笑道：“哈，哈哈哈…冰绫师妹说得对，面子必须要给！此事牵扯到外门弟子，当然要仔细查上一查，还要给叶师妹一个满意的交代！”
冰绫招了招手，道：“给叶师姐的交代是你的事情，我们还有我们的事，就先走了。”
说完冰绫拉着杨逸凡转身而去，乐膳抓了抓脑袋，也跟了上去。
岳清扬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眉头皱了一下，双目怒火十分不满，接着他转自己头冲着另个少年，冷冷道：
“司徒亮，现在轮到我们清算了…”
……
三人踏上山底山门，两个巡逻的外门弟子愣了一下，连忙恭敬礼身。
走上通往长生殿方向的石阶山路，杨逸凡跟在两人身后，垂头丧气。今日平白无故遭人诬陷不说，就连三师兄的忙都没帮上，甚至最后还是靠着三师兄和冰绫师姐的维护自己才有惊无险。自己伤成这样，一路引人侧目观望，当真是给师姐丢脸了。
回到山上，乐膳安慰了杨逸凡几句便去了尚膳堂。剩下两人走在长生殿主道上，杨逸凡的模样还是引来四处路过外门弟子的频频侧目。冰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冒出来的火气向来一个望来的弟子露出虎牙，瞪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的啊！”
那弟子不惊不慌反而盯着冰绫傻傻笑着，直到走向前方一脑子没反应过来撞在石柱上摔倒下去。
“噗嗤…白痴！”
“师姐，你说什么？”杨逸凡茫然无措，抬起了头。
冰绫见那人模样又气又笑，说道：“白痴！”
杨逸凡：“……”
冰绫反应过来：“不是说你！算了，你也差不多。两个修士打架怎么这么能打成这样？同等境界比拼真气的打法是最愚蠢的行为。想要取胜除非自身绝对有优势，不然必须以巧取力，抓住破绽一击必胜才行！”
冰绫白了他一眼，接道：“我给你的手札你都白看了。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标注的解释不过是举例，想要灵活运用还要将本门招式钻研融会贯通才行。下次再伤成这样，我才懒得管你！”
杨逸凡心中羞愧，连连点头，自此修炼越发努力。
他每天清晨便早早赶去校场练习朝月剑法，就连那十多斤重的铁剑也翻了一倍换了把二十余斤的新剑，在之后不到十天里，他已经能够熟练演练整套的朝月剑法一百三十七式。三个月的勤学苦练，风雨无阻，他的身子也愈发壮实身高也猛然增长了一节，比起半年前刚入山门时已然不可同日而语，看去更像是十五六岁的健硕少年。
自从那日以后，杨逸凡依旧不曾看到师父李青山，他更像是对着整个长生殿都不闻不问。几位师兄也乐得自由，自顾自的忙活着自己的修行。就连冰绫师姐，也只是晚饭时分偶尔碰见几次，他听乐膳师兄说，长生殿中除了青灵树的灵界是最佳的修炼圣地，其实在后山还有一处洞府唤作‘極灵洞’。
極灵洞中是由暮云山的山基地脉涌现的地火灵气，平日比之青灵松外的灵气还要充裕数倍，但是地火灵气太过于暴躁对于修行底下的修士来说有害而无利，因此特别要求只有修为达到凝气境第四重归元境界才能准许进入，呼吸吐纳闭关修炼。
杨逸凡心存向往，但是他深信师姐的告诫，知修炼一途讲究循次渐进，脚踏实地。若是贪功冒进，根基不稳，真气浮躁，适得其反不说更会可能心生魔怔，走火入魔。那些邪派修士便是因为欲速求达，所以使用邪门歪道，异端邪术有伤天和的残忍手段夺取力量，最终无不是反遭天谴，凄惨下场！
杨逸凡白天练功之余，若是傍晚时间尚早还会快些赶到尚膳堂哪里瞻仰三师兄精湛的厨艺。虽说修仙之人，可以通过打坐吐纳吸收灵气摒除摄入五谷杂粮的需要，但是却对美食的口腹之欲多不能罢免，学的厨艺杨逸凡还是颇有兴趣的。杨逸凡生火，切菜，煮饭，熬粥，打打下手，耳闻目染久而久之竟也学会的几分有模有样。
晚饭之后夜深人静，房间之中杨逸凡安静盘坐，双手结印摊在双膝，显然进入修炼状态之中。
在其周身除了劳宫、血海，胸前璇玑后背灵台和头顶之上天灵的七处气窍，还另外开辟了其它四处总共十一处气窍形成大小不一的气旋漩涡。淡淡的天地灵气从空气中牵引汇聚，然后顺着十一道气窍钻进他的身体。
这种吐纳之法最为粗浅基本，于东州之中不下万千，但是万变不离其宗的都是：修炼之人，盘膝静坐，放开心怀禁制诸般念想烦恼，忘念忘我，并遵循唯一的心法打开周身气窍同时呼吸吐纳，引天地自然灵气进入体内做大周天运转，一呼一吸摄入真灵排除浊气进而夺取天地造化，强化己身。进而气窍开放经脉稳，固丹府开拓真气充沛，可迈入更高境界。
随着越来越多的灵气通过气窍纳入杨逸凡的身体，他的身躯表面，也浮现出淡淡的青幽之光闪现。
经脉之中，青幽的灵气涌动着，这股灵气的浑厚，但是相比刚刚突破之时强上了数倍，气窍的开辟，显然这段时间他修炼起来十分刻苦，并未因为打坐的枯燥而有所一丝一毫的偷懒。
如今的杨逸凡，对心法口诀经络行气运用极为熟练，一丝丝灵气通过十一处气窍涌入身体通过大周天运转，淬炼吸收最后转化无色的真气沉积于丹府之中，虽然还远远不能将其填满，但是滴水穿石，他隐约觉得自身的日渐精进，突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夜色深沉，杨逸凡不急不躁，静静炼化着，而当他将最后一缕灵气淬炼成真气纳入丹府之时，他深深吐出一口淬炼之外的浊气。
然就在他刚欲睁开眼睛之时，忽然感觉到丹府之中微微一震，有数道真气从丹府之中乱窜而出，在体内经络之中紊乱涌动。
杨逸凡心惊惊诧，连忙催动心法，然而心法口诀却控制不住那些真气的运行，在体内经络逆行而上。
真气紊乱乃是走火入魔的征兆！自己明明是按照师姐的注解一步一步耐着性子缓慢修炼，竟然也出了这种情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逸凡额头冷汗，浑身气窍更不受控制的大开运转，那些体内的真气乱流加上新纳入的灵气更加混乱无章。
宗门的心法无法压制半分，他心中惊恐万状茫然无措不知为何脑中闪过许久之前的一段声音：
“清曰清，明曰明，空灵秒我识清明，妄念须断三重清！神庭天，涌泉阴，五朝真灵照吾心，地冲会阴识中庭…中庭…中庭…”
“…天非天，地非地，乾坤逆转日月颠，九幽青冥入玄关！气海始，百会轻，纵横捭阖六合京 ，长强至阳聚上星！”
陌生的声音在杨逸凡心中惊起，体乱窜的真气和纳入的灵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在体内各处经络一股脑的冲上脑海…
杨逸凡意识昏沉渐渐空白，左眼紧闭着，右眼突兀间睁开，幽黑的眼珠竟然骨碌的转动了一下，他的唇不知觉勾起一丝诡异的笑意！
……
长生殿，極灵洞
微风拂掠，石床上盘膝吐纳的少女突然双眸睁开，全身竟有六十道气窍快速关闭，她刚欲起身，肩上一道粗糙的手伸开，压下。
“怎么样？”那人站在暗处，只露出声音淡淡问了一句
少女身子一凛，瞳眸无光，颤声道：“这个月…我、我还没准备好…”
虚影摇了摇头：“有人补充，这个月不需要了。我说的，是他！”
少女脸色苍白：“资质不错，吃得了苦，就是…哦，就是嘴巴口风太紧，每次提及他不是不吱声就是说记不清了。”
那人沉吟了一声，接道：“青溪山异变，绝对是两个道行高深莫测的之人生死斗法！若是那娃娃得到一两件高人法器，我们据为己有的话！实力大大提升，在门派地位绝对水涨船高！”
少女吃惊：“你是想…？”
那人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少女：“可是，他是个凡人。那天回来时衣服也是你亲自给他换的，全身上下除了那件毫无灵气波动的寻常玉坠，也没见得什么？”
那人：“……”
那人道：“东西不定非要在他的手上！那娃娃处在恶战中心，就连处在较远的一村之人全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定是当时有高人保护，或许他知道不为人知的秘密…原本以为让你先取得信任再慢慢套出消息，可眼下时间不多了。”
少女皱了皱眉。
那人道：“上宗这个月已经到达幽州，这届三宗之战十天后定在吾朝月宗举行。届时我必将需要重宝力压三宗，得道上宗承认…”
少女咬咬牙：“好，那我明天再去找他试试。”
一袋灵石扔在少女的床旁。
那人道：“后天幽州郡有一场拍卖会，你乔装一下帮我偷偷抢到一瓶‘化灵散’顺便带上他，任何手段随便你使。我，只要结果！”
那人退去，声音飘渺传来：“办好这两件事，两不相欠，我放你们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