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荒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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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修行

    



    连日来的奔波曲折和事事变故,杨逸凡突然失去了一切,又重新认识到修仙者的世界。一失,一得,令人无限感慨,心中沉闷作痛。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王叔带着自己逃命,从无数尸体中把自己救了出来…



    他梦见小璃伏在自己身上,替自挡下致命的创伤…



    他又梦见自己跟着一个不认识的老头走了很远很远…



    他梦见老头在跟着一个奇怪的人打架,忽然打了雷,天崩地裂,把自己整个吞噬了进去。



    …身体粉碎,头颅分离,有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脑海…



    



    “啪!”



    “啊!”杨逸凡耳根吃痛,一惊而醒猛然坐起。



    杨逸凡揉了揉耳朵,微微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暖洋洋的。



    “好你个杨逸凡,晚上偷睡不说早上竟然睡到日上三竿!”冰绫叉着腰,愤懑说着。



    一件黑色衣服飞来罩在杨逸凡的脑袋上,只听她道:“给你一刻钟时间,衣服换上快点出来!”



    长生殿北面临近峭壁的地方是一处宽广的校场。峭壁平整,如同一刀沿着山中巨石劈开,那石壁中沟壑纵横,竟是无数道剑痕交织,深浅不一。



    峭壁下是一方沙石地,地中兀立着一百多根深浅不一的木桩。矮的不下一米,高的足有三丈!至于周边远处,则是其它乱七八糟的练习摆设。



    “本宗剑法没有什么特定的修炼路子,按照我的经验所以给你找到一条最简单有效的。”



    冰绫玉手拔起杵在身旁锈迹斑斑的铁剑,足下蹬步飞上一丈高的木桩。



    冰绫居高临下,扬了扬手中铁剑说道:“我先演示一遍本宗的朝月剑法一百三十七式,哥哥要看清了!”



    少女的剑,刚柔并济气势如虹!



    铁剑在空中交转,所过之处若有劈风之声,冽冽作响!少女脚步轻盈,身轻如燕。一步踏出,从空中凌渡,剑势瞬走,旋转八方!



    那剑从空中横穿,少女从空中倒飞截下。玉指轻弹剑身,铁剑一改去势将一道两丈木桩从顶部狠狠劈进沙石地里。



    少女追身而上如蜻蜓点水将铁剑拔起,铁剑仿若有着生命绕着少女飞身周旋,少女又如同追逐剑势的夜莺,剑与身合,交织不离。



    那剑愈演愈快,剑身折射着阳光,一缕一缕照来,令人睁不开眼睛!



    “轰!轰!轰!轰!”



    数道木桩纷纷炸开,最后一道却是整个剑身飞来,贯插在杨逸凡半丈身前,入土七分!



    朝月剑法一百三十七式一气呵成。



    少女的身影从空中飞落,负着手走来,睁着一双圆眸黑瞳,悠悠说道:“怎么样?哥哥看清楚了么?”



    杨逸凡放下双手,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一样。



    冰绫踹了他一脚,恨恨咬牙道:“笨!那从最基础的开始练起,你把剑捡起来,爬到桩上。”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想超脱凡人之上,必先吃得凡人不能承受之苦!修仙,本就是逆天之事。与天争搏,必先做好舍弃一切的准备!



    懵懂而又无知的少年,似乎还并未意识到将来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苦难。



    杨逸凡屁颠屁颠跑了过去,双手握住剑柄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撼动松弛。



    冰绫抱膝歪着脑袋蹲在一旁,远远看着少年笨拙的动作。



    杨逸凡缓和一口气,使出全身力道把动剑身,铁剑刹时出土,他身子向后退去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铁剑入手笨重起码不下十斤,以少年现在的腕力握在手中相当有些吃力。木桩是按最矮的爬上,高约一米。杨逸凡出现在木桩上时,大概已经是爬了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杨逸凡站在木桩上,有些茫然无措的望着蹲在地面上的少女。



    冰绫两眼一翻,恨铁不成钢道:“看来昨晚你是一点准备功课都没做了!左脚站在原地,右脚挪到右后边的木桩,屈膝,挺身,昂首,右手出剑,剑与臂平臂与肩平,三点一线,目光盯住剑端!”



    杨逸凡按照所说缓缓挪动,可是姿势刚成,全身偏离的重心和手中的铁剑瞬间抽干力道,腿骨虚晃摇摇欲坠!



    冰绫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松枝敲了敲下盘,道:“姿势有模有样。别乱晃,保持住半个时辰就可以进行下一个!”



    “剑法极其消耗体力!剑技的运用便是比拼力量、剑法和步法!用铁剑在这桩上练习,能锻炼身体增加力量,矫正步法扎实下盘,同时学习本宗剑法…”



    少女负手踱步,一句话还没说完,杨逸凡全身虚脱力乏连人带剑从木桩上摔了下去。



    冰绫面色一肃,喝道:“爬上去!”



    杨逸凡擦了汗水张口欲言,见她面无表情的神色,默默倚剑起了身。



    “叫你坚持半个时辰不是干熬着,同时运用聚气心法口诀,加强提气忘身忘我。半个时辰自然转瞬即过…”



    杨逸凡照她所说深深呼入一口气息,默运心法。可是腿刚伸出全身的酸痛令人四肢乏力,他眼前一黑栽下木桩。



    冰绫面色不改松枝抽在他的身上,厉声道:“不许休息,爬上去!我当初都能吃下的苦,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娇气!”



    砰!



    “接着爬!”



    “…修仙一途残酷无比,讲究实力为尊!若与人发生争斗,那些人无不是好勇斗狠之徒,片刻之间生死两分!你若是现在不争气,日后死在别人手上,还不如现在就死在这棍下!”



    砰!



    “……”



    “腿分开,抖什么抖?昨晚没吃饭么!”



    ……



    杨逸凡爬上爬下,已经忘了是第几回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吃的几乎比整整十二年棍杖都多。全身汗流浃背,通红一片,大概也就只有脸上那块看去还是完好无损的。



    日落西山,晚霞缤纷。杨逸凡也忘了自己最后是什么回去的,洗了澡吃过饭,倒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盘膝打坐,呼吸吐纳,更有恢复身体驱除疲劳之效。



    一连几日,杨逸凡都是浑浑噩噩中度过的。时而晴天时而下着淅沥小雨,校场外的冰绫一脸无辜人畜无害,到了校场上简直就把杨逸凡当牲口一般使…反而从最初到变本加厉,从凌晨辰时末到下午酉时初延长到卯时初到戌时末!其强硬无情硬是把平时打扫校场的几个外门弟子给吓跑了。



    杨逸凡不知从哪里来的偏执,竟也一声不吭。更不知是不是冰绫那句“我都能吃下的苦”,还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零碎记忆,咬牙坚持着…



    连续一个多月过去,杨逸凡白天修炼晚上呼吸吐纳,吃的饭量更多身体愈发壮士,修炼也愈来愈刻苦。从最初的浑身疼痛夜不能寐,到渐渐习惯,再到彻底打坐吐纳,前天吃再多的棍杖第二天竟然好了七八分。



    杨逸凡晒黑了几分,身体也强壮了一圈。他已经能够熟练掌握前三十式剑法,并且手握铁剑坚持同一个动作一个时辰。



    最后几天冰绫已经不用去贴身跟着指导,落下许久功课选择自行闭关去了。



    那几位师兄也偶尔碰面。大师兄南宫翊鼻孔长在头顶,二师兄夜千墨打照面也是面无表情,三师兄乐正膳成天窝在尚膳堂摆弄食材,四师兄到现在也不知道叫什么从未露面,五师兄苏十五几乎也很难碰到,倒是六师兄沐云帆远远看着,总是朝自己莫名其妙怪笑,搞得杨逸凡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至于师父李青山,除了入门的那一天,再也没有见过了…



    三十多天的修炼,杨逸凡只去了校场,尚膳堂和小屋三点一线的生活。刻苦坚持之下成功开辟了穴海和劳宫四处的气窍,心奋不已。让人失望的,并未能通过气窍聚敛足够的气感引气入体。



    二重聚气,遥遥无望。



    ——————



    一剑横扫,剑势要猛,下盘要稳,步伐要快!那剑势落下,“咔”的一声扎进木桩,削断一角。



    入门四十多天,杨逸凡熟练使了五十式剑法,调换气息跳下木桩将手中铁剑掷入土中。他擦了脸上汗水,向着尚膳堂方向走去。



    今天天色尚早,本来还是可以继续练习一会。杨逸凡打算今天早早休息,明天开始功课增加,一天学习三到四式剑法。



    白天的时候,长生殿周边还随处可见穿着灰色衣服的少年少女,他们匆匆忙忙做着各种苦役扫地、劈柴、修剪路边的松枝干什么的都有,看见杨逸凡走过有的行礼或是喊声师兄,无不羡慕之色。



    尚膳堂不算多远,旁边偏院是浴场。左院为男,右院为女,周边全是用禁制封锁。



    杨逸凡走近浴场门口,迎面撞到一个快步走出的身影。饶是这一个多月的辛苦锻炼,那身影势如磐石杨逸凡只觉得自己连连退了五六步远后背重重撞在一块石柱上。



    杨逸凡五脏翻腾,赶紧抬了头,那身影也同时停下身。



    杨逸凡低声道:“大、大师兄?”



    南宫翊拍了拍被撞的地方,皱眉道:“一身汗臭,下次走路长点眼睛!”



    杨逸凡点头应道:“是,知道了大师兄。”



    南宫翊身材高大,比之杨逸凡要高出几个头。他道行较高已经是五重元灵境界,方才若不是及时收势杨逸凡指不定要撞断石柱身受重伤。



    南宫翊嘴上虽然不客气但是从杨逸凡入门倒现在从未刻意刁难人。他望了一个方向,跨步而去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院内的浴场一方巨大的水潭,潭水温和余热,是运用山体地下之水自然喷出形成。



    “三师兄,你也在啊?”



    杨逸凡进了浴场,潭水中央的巨石旁靠着一座肉山,潭中正常水线明显上升了几分。



    乐膳和善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潭面掀起的水波激荡涟漪。



    杨逸凡脱了汗臭的黑衣,泡在潭中水里浑身毛孔舒张好不惬意。



    杨逸凡正泡着舒爽,院门口慌慌张张跑进一个身影,那人大喊:“三师兄,快快快,快救我!”



    那身影惊慌失措不见风度,不是沐云帆又是谁。



    “沐云帆,你给我滚出来!”门外有人怒吼!



    沐云帆躲在院内跳了跳脚似是有所倚仗,叫嚣道:“来啊来啊,这里是男浴场,你有本事你来啊!”



    “沐贼,快滚出来爷饶你狗命!”



    那人声音气的有些颤抖。



    沐云帆双手叉腰站在门口不远,得意笑道:“我信你才有鬼!你进来啊,三师兄在里面他可什么都没穿!”



    杨逸凡眼皮忽跳生起不好的预感,他想去抓挂在岸边的衣服。庭院的大门顿时“砰”的一声炸得粉碎,掠进一个白影。杨逸凡一改念头下意识的蹲进水里。



    沐云帆大惊失色,惊呼道:“玛呀,这里是男浴场,你怎么真的进来了?!”



    那人卷着浴巾手提长剑冲了过来,剑气从剑中飞出在沐云帆脚下斩现一道裂痕,饶是他手脚并用狗刨之势逃得够快不然生生得挨上一剑。



    那人冷冷笑道:“三师兄不足为道。我现在如你所愿进来了,看你还往哪里跑!”



    沐云帆眼看身后那人追的愈来愈近,心跳都快突到嗓子眼。



    沐云帆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四师…四师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去偷看你的。要知道是你在里面,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去偷看啊!”



    那人怒道:“不是偷看我?那就是打算偷看七师妹!好你个沐贼,真是活腻了!”



    那人一剑下劈,剑势眼看削断他的脑袋。沐云帆扭转过身运转全身真气双手合十,他竟然在刹那间含住剑身,使出一手空手接白刃。



    杨逸凡躲在水潭一角登时看的呆了。六师兄看去风度翩翩没想到竟然在干偷窥这等有失身份的事,难怪冰绫三番五次叫他变态,这么说来应该还不止一次两次了…



    还有那个人,是四师兄?移动速度太快,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人咧开一口白牙,右手腕部拧转巨大的力道从剑身散开,沐云帆反应不及胳膊骨“咔咔”两声分筋错位两臂袖布承受不住余威炸成碎片。



    紧接着又一脚踢来踹中腹部,沐云帆倒飞了出去。



    双肩错骨,摆动一下都会撕扯剧烈的疼痛,不可再动用。



    沐云帆表情扭曲双脚蹬地,连连后退了十几步远堪堪稳住退势。



    “哟,三个月不见脚下功夫见长啊!”声音轻飘飘的,热气扑在耳垂。



    沐云帆头脚冰凉,下意识的蹬脚翻身。剑从下盘扫过,沐云帆凌空之中踢中那人胸口,整个人借助反震之势飞了出去,再次拉开出一段距离。



    那人怒道:“你踢哪儿,找死!”



    杨逸凡从潭水中睁大眼睛生怕漏掉一眼。



    这,就是剑道之间的过招?



    一刹之间瞬息万变,自己若置身之中只怕不到半招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跟不上,立即溃败!想想自己一个多月的修炼简直就是遥远不及的可笑,原来师姐说的果真没错。我若是心存抱怨有所偷懒,一旦动手必然是找死。



    自己,日后必须加倍严厉才行!



    “噗噗噗噗~”



    潭水中吐着气泡,从水底浮出一个平躺的少年。面部潮红泡相极好,是苏十五。



    “五师兄?”杨逸凡诧异道。



    苏十五睁开眼睛,一动不动讪讪笑着:“今天的水温比平时高了两三度,我泡着泡着泡晕过去了,怎得有点吵?哇,那不是四师兄么?这里不是男浴场么?我肯定泡出幻觉了!”



    “咕噜咕噜~”



    苏十五身体下沉,嘴里吸了几口水泡很快潜到不见身影。



    杨逸凡:“……”



    剑气从沐云帆头顶飞过,削断远方的屋顶,他的两条胳膊摆动的厉害已经肿胀了两圈,撕裂般的疼痛硬是一声不吭。



    沐云帆大口喘着气,围着浴场外围跑了七八圈真气不济力量疲软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四师兄你快停下来,五师兄和小师弟还在这里呢…”



    那人狞笑着已经暴走,长剑紧贴着沐云帆的面门,招招突刺首级。



    那人一双竖瞳狂笑不止:“哈哈,不急!我可爱的六师弟先剐了你,再去收拾他们!哈哈哈哈哈…”



    疯了??!!真是疯了!!!!



    沐云帆哪还敢再迟疑,大声求救道:“三师兄,快快快救救我,杀人啦!四师兄要杀人啦!”



    拼了不到数息沐云帆终是抵挡不住又被一脚踹飞,那人凌空追了上来手中长剑映着清光,一剑刺了!



    乐膳眯着眼,说时迟那时快他右手从水中极快翻出潭里荡起一阵水浪,那只肉手握着一把宽大的厨刀,刀光一横挡在沐云帆身前与那长剑交织在一起。



    下一刻,刺耳的碰撞发出铮鸣!



    乐膳身子后倾撞在巨石崩出裂纹,沐云帆坠在他的肚皮上掉进水里。



    而那道裹着浴巾的身影手中长剑飞出,身躯掉进不远处的潭水中。



    杨逸凡兀在原地咂了咂舌,潭水掀起浪扑在他的脸上。



    那人从身前的水底钻出,甩开三千青丝,胸前的浴巾悄然滑落露出雪白的一片…



    杨逸凡错愕,四师兄?女…女的??



    那人看到杨逸凡,愣了一下,反应极快。她双手护胸,又反手打出一个耳光将他抽飞出去,口中羞愤骂道:“淫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