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刘义隆
字体: 16 + -

第十八章 谢晦发兵对抗王师

谢晦所引领翘望的中使秋当逾期不至,台中西讨已成定局,这让谢晦寝食难安。

已经等不及召见何承天,谢晦亲自来到他的官邸,问:

“事已至此,卿以为我该怎么办?”

“承蒙将军屡加关照,下官常思报德。今日事变已至,下官岂敢隐情!然而调动府州兵力来抵抗,下官担心……”

“坐以待毙?卿要我自裁吗?”

“尚不至此。”何承天略顿,“凭王者之重,率天下之众来攻一州,大小不同,逆顺又异。出北境以求全,此为上计。”

“走为上计?除此之外呢?”

“其次,派心腹领兵戍守义阳(在今河南信阳),将军率江陵将士于夏口(在今湖北武汉)决战,即使天不助我,也可从义阳北出。”

谢晦沉思良久。魏,我仇也!今竟然学司马休之去投奔拓跋小儿!何参军二计,皆劝我北奔以求全,……今日尚不至此。如果率众一战……

“荆州用兵之地,”谢晦低头来回踱着,像是对何承天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兵既精,粮又足。今先决战,不得已……投魏不晚。我不畏死,若死,愧对先皇顾托,无以告慰先皇在天之灵!”

于是谢晦先使何承天草拟表疏以上奏皇上,表明己等忠心。随后,谢晦来到射堂——习射的场所,他的僚佐已都恭候在那里。在拿定了主意之后,谢晦高声对众人说:

“如今皇上受王华及王弘、王昙兄弟谗说,已兵西向。今仆将率军诛讨三凶,以清帝侧!”——古来兵指向朝廷,都是以“清帝侧”为名。毕竟,君权神授,和天子对抗,这在理上先就屈了一层,但是把矛头指向皇帝身边的小人,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众人听了,声慷慨以应谢晦。

谢晦原只打算率江陵现有将士来决战,僚佐们建议征兵荆州各郡,于是他当即决定立幡戒严,征兵全州。接着,谢晦问计于卫军咨议参军颜邵,颜邵默不作声;他又走近司马、南郡太守庾登之,说:

“今当率军东下,委屈卿率三千人镇守江陵。江陵是大本营,根本所在;另外,稳守江陵也可防襄阳刘粹从背后来袭。”

这庾登之和谢晦是连襟,都是曹氏女婿。谢晦任荆州刺史,特地聘请庾登之西赴江陵担任司马、南郡太守。但这在庾登之看来,二人都是曹家女婿,名位原本相同,如今一旦成其僚佐,高下大不一样,心中就觉不快。到了江陵之后,庾登之在报到时只签了“即日恭到”四个字,别无一言以示感激。后来每入厅事晋见谢晦,他都自备籍囊几席之物,有一物不备他就不坐。他又曾在谢晦座前朗诵前朝诗人潘岳《西征赋》中的句子“生有修短之命,位有通塞之遇”,以抒自己的不得志。

谢晦因彼此既为连襟,就常优容他,不和他多计较。现在谢晦竟要集兵以抗王师,有两个僚佐没有应声附和,庾登之就是其中一个。现在见谢晦这样委任他,他就婉言推辞:

“下官亲老都在京都,平素又不带兵众,考虑再三,下官不敢受命!”

如此非常时刻,又是他来坏了气氛,谢晦气得脸色紫胀,过了片刻才大声对众人说:

“将士三千,足守江陵吗?”

这时,南蛮司马周跨前一步,应声慷慨激昂:

“三千将士,不仅可稳守江陵,若有外寇,还可以立功!”

“临难知勇!”说这话的时候,谢晦瞥一眼庾登之,露出轻蔑的神情,然后又拍拍周的肩膀。

“下官有愧,不能尸居其位。周司马既能如此,下官请解所任司马及南郡以授周司马。”

谢晦当即在座中改授南蛮司马周为州司马,兼南义阳太守,但气愤之余,又转而一想:大事当前不可增内部不和,削弱士气,于是改授庾登之为长史,任南郡太守如故。这司马、长史虽都是州府的属官,但州司马主要掌兵马,军事重镇的司马一职尤为重要,而长史一职则以掌民政为主。

在厅内议事的众人尚未散尽,默无一言的参军颜邵已回到卧内,随即仰药自杀。参军颜邵,就是那另一个没有随声附和的谢晦的僚佐。

江夏内史、辅国将军程道惠的中兵参军乐冏派遣使者密至江陵,告诉谢晦徐、傅及其弟谢曒已被诛杀,大军西讨在路。谢晦听到之后,极为震惊。

谢晦在射堂前大集将士,先为徐羡之、傅亮举哀;为表示并非为报家仇,在举哀后才布子弟死讯。将士们义愤填膺,人人以为新帝被小人蒙蔽,受小人谗说,都想舍死随府君谢晦挥师东下清除君侧。在这样人人争勇的气氛下,谢晦又亲自打开兵器库,为将士们授铠甲戈剑。

谢晦一直随先皇征讨,熟知经略谋策,此时调兵遣将指挥安排都能曲尽其宜。在两三天的时间里,从南郡、南平、天门、宜都、汶阳、新兴、建平、武宁、永宁等郡调集到江陵的将士已达六七万人。

于是谢晦派遣庚登之率领建武将军、建平太守邢安泰等万人为前锋——邢安泰就是那个去吴县亲手用门闩砸死少帝刘义符的中书舍人,南蛮参军郭卓率骑兵两千为6上配合,水6齐举,谢晦亲自率领三万主力精兵后继;又命冠军将军、河东太守其弟谢遁,建威将军、南平太守侄子谢世猷率兵万人留守江陵;又命参军、长宁太守窦应期率步骑兵五千北出义阳以作退路,司马、建威将军、南义阳太守周率众一万北出高阳直趋襄阳讨伐刘粹,同时许诺,周若能破刘粹,即以周为龙骧将军、雍州刺史;又准备调遣千人兵袭南部的湘州刺史张邵——谢晦邀其同参义举,张邵不函却派遣使者送函给皇帝。因张邵兄益州刺史张茂度与谢晦友善,击一则伤二,何承天极力谏阻,谢晦才止而不兵。

此时的前任益州刺史萧摹之、前任巴西太守刘道产离职归京途经江陵,谢晦扣留了他们并把他们关押起来,没收了他们的数船财宝以充军用。

一切安排妥当,谢晦上表天子。这份表疏是何承天代他写就的。

表疏先说自己和徐、傅、檀道济等蒙先皇厚恩,受封爵之赏,又一同跪受先皇遗诏,辅佐少帝,无奈“王室多故,祸难频仍”,不得已废杀二王,这是为了不把贼留给新帝;臣等若想专擅朝权,就会谋立幼主——那时先皇幼子义季只有十岁而先皇最爱第五子义恭也只有十二岁,又怎么会西行数千里、虚宫七十日,去迎接圣驾呢!

接着说自己和徐、傅都受任先皇近二十载,都是“皇宋之宗臣,社稷之镇卫”,但如今都遭此横祸,这一切都是“三王”(王弘、王昙兄弟和王华)为贪执朝政妄生事端污蔑陷害所致:他们所作所为,天下之人知与不知,无不切齿痛恨。

最后说如今不得已顺流而下,就是为了不负先皇托付,希望陛下体察臣心:

“昔恶人在朝,赵鞅入伐。臣任居分陕,岂可颠而不扶,以负先帝遗旨。今率将士,缮治舟甲,便当浮舟东下,戮此三凶,然后待罪阙庭,虽死无憾。伏愿陛下远寻托付之旨,近存迎驾之诚,则微臣丹心,犹有可察。临表哽慨,言不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