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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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诛潜令(二)

    碧蓝的天空下,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淌过村子外的广阔田野之中,水流荡漾起灵利的小波浪不停撞击着露出半截的石壁,伴着悦耳的声音流向远方。

    小溪旁一排石头缝里,温暖的阳光洋洋洒下,从中透出,照射在一群白花花的屁股之上。

    愉悦的嬉戏欢笑声中,一群半点大的小孩光着两片白嫩嫩的小屁股,在水中互相追逐打闹着,他们摆弄着小手溅起豆大的水花,将同伴淋沐在清澈见底的小溪之中。

    小溪远处一方黄锈的岩石台上,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孩,耷拉着明显比自己身材大一号的宽大衣,睁着与溪水似清澈的明亮双眼,注视着远处玩水的孩子们,向往的神情毫不掩饰的挂在童真的小脸上。

    “我也想去玩水。”穿着宽大衣的小孩回过头来对着身后的老者说道。

    老者身背一柄银色长剑,脸上虽已挂满岁月蹉跎的沧桑,但笔直的腰杆和洒脱的悠然气质,使得整个人自然的透露出一股仙风道骨的气息。

    “你与他们不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老者看着远方,目光穿过小溪,越过山丘,直达天际的尽头。

    “可我还是孩子,有什么事情为什么是一定要我去做的呢?”

    “哎。。。”

    老者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收回了目光,定睛看了看满脸疑惑的小孩。

    “身份使然,等你长大,自然会懂。”

    “可我就是想去玩水,就玩一会会不可以么?”半点大的孩子祈求似的拉住老者的衣角,希望可以被准许去和那些小伙伴们一起嬉戏玩耍。

    老者微微摇了摇头,抓起自己衣角处的小手,向村落的西边走去。

    被老者抓住手的孩子,无奈的回头看了看心神向往的地方,被带着走向远方。

    “我们去哪?”

    “一直走。”

    “就一直走么?”

    “就一直走。”

    村落里一排排木质屋房里,炊台造饭产生的青袅蒸汽穿过烟囱,在香甜的空气中四散开来。

    小孩攥着自己宽大衣的衣角,嗅着菜肴的香气,咽着不争气的口水,脚步不自然的缓了下来。

    老者紧了紧握着的小手,继续迈步向前方走去。

    半点大的小孩看着渐渐远去的村落,心情尤为的低落,低着头不再言语。

    脚下的石子愈发的稀疏,逐渐变成了窄小的泥路。

    “我们可以不走了么?我的脚酸的不行了。”小孩用尽力气拉了拉被老者攥住的小手,恨恨的剁了剁脚下的泥土。

    老者停下了脚步,看着发脾气的小孩,淡淡的说道:“一直走是你别无他法的选择,停下将会使你面对恶魔。这条路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

    “踏上这条路不是我的选择!”小孩气愤地甩开老者的手,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嘟囔着,“而且我也走不动了。”

    “记住,下次踏上这条路后,要一直走下去。”

    “下次?”

    小孩揉着双脚有些气恼地说道:“才不会。。。”

    话语未落,突然间“咯嘣”一声,一条裂缝像极速窜进的蟒蛇一般,在老者和小孩之间的泥土路上瞬间延绵开辟而去。

    小孩被突然间裂开的缝隙吓得一跳而起,慌忙倒开两步,瞪大双眼注视着面前的裂缝一点点向外张伸。

    老者似乎并没有看到眼前的巨变,只是负手平静的站着,其背上的银色宝剑竟隐隐闪耀着,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气。

    裂缝两旁的土地,在二者之间沿着弧线瞬间扩大成一个水井似的圆形,直径足足有十几尺之长。裂开的圆口下一片漆黑,深不见底,阳光也无法直射进一寸,不时有小泥块被抖落进可怖的深洞中去。

    “这。。。这是怎。。。怎么回事?”小孩惊恐的望着对面站立的老者。

    “这是你的归宿。”老者负着双手,闭上了眼睛。

    “我。。。我。。。我接着走还不行么。”小孩双齿打着颤,结结巴巴地说道。脚下也因为害怕地打颤,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老者并没有答话,只是平静的站着。

    漆黑的深洞突然传来一声怪物般的怒吼,一根约莫十尺长的触手缓缓从洞口伸出,怪手上长满了骇人的圆形吸盘,上面倒是裹了不少湿润的泥土。

    小孩望着洞口摇摆的巨型触手,再也坚持不住颤巍的双腿,跌跪在地。

    “救。。。救我。。。”

    “老夫救不得你。”

    “你有。。。有剑,何能。。。何能不救我!”小孩哭丧着喊道。

    “剑在你心,不在我手。”

    触手在洞口摇摆了两圈,没再做任何停留,一个竖鞭朝地上已然呆住的小孩迅猛劈来。

    “下次,要一直走下去。。。”

    叶刑风感到一阵作呕的剧痛,猛然间睁开紧闭的双眼,老者最后的话语还在耳边不停回响着。他吃力地伸手想要去捂住疼痛无比的腰腹,但发现双手被绳索紧紧捆住,不能动得分毫。

    小腹处传来一阵阵难忍的刺痛,像无数个棒槌敲击着脑中的神经元,险些让奄奄一息的叶刑风再度昏厥过去。

    “这贼人醒了!”

    有个尖锐的嗓音在躺着的叶刑风身旁喊道。

    “醒了?哎呦这可太好了,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一个猥琐的声音笑骂道。

    “还请尔等勿要大声说话,不然某没法专心包扎。”

    叶刑风竭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一名身披灰色大褂的中年人,正满头大汗的在自己的腰部位置不停忙活着。另一侧,两个官差服装的人影杵立在旁,一高一矮,手掌都按着腰间处的佩刀。

    “好好好,你医吧。”高个子的官差不屑的一哼,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凳上,翘起二郎腿,拿起桌上的一本册子,专注地看了起来。

    矮个子官差倒是饶有兴致的在一旁注视着医师,为叶刑风包扎着鲜血淋漓的伤口。

    “流了这么多血居然还没死,这贼头命还挺硬。”矮个官差尖锐的嗓音让人极为不舒服。

    “某。。。某没杀。。。杀人。”叶刑风竭力想喊出声,但因失血过多,导致气力不足,以至于一旁的两人只听清了后面二字。

    “尔个放肆的老匹夫,都这样了还要杀人!你还想杀谁啊?哈?”说着,矮个官差卷起衣袖,作势要抽叶刑风的耳光。

    扬起的手臂却被一旁的中年医师一把抓住,

    “他罪该万死,但要先经过王法的裁决。”

    “哼!某倒想看看这贼人被凌迟处死时,是刮五百刀,还是一千刀!”说着,作势打人的官差恨恨地抽回了手臂。

    凌迟?

    意识模糊的叶刑风感到很是纳闷,那不是叛国罪才会有的刑法么?

    一根光亮的尖针,随着医师医治的动作,扎进了叶刑风裂开的皮肉之中。

    未待他吃痛大喊,便又死一般昏厥了过去。

    意识留存的刹那间,耳边又传来老者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循循飘散而来:

    “剑在你手,切末停歇。。。”

    ————————————

    此时,与大理寺监牢相隔不到十里地的掖庭宫内,黑纱女子裹着头巾快步走向宫殿的内门,跨过几阶略高的门槛后,来到了宫内最为辉煌的大殿之外。深夜里,两名宫女安静地站在门边两侧。

    她抬头看了眼顶端金灿灿的牌匾,深呼了一口气。正要让宫女传唤自己入殿,却瞥见殿外的石阶上,一个人影正望着殿前的大门直挺挺地跪着。

    跪着的人影似乎注意到了一旁的目光,转过脸,瞟了一眼黑纱女子,随即示意的额了额下首,便又回过头去,继续挺直了胸膛直挺挺地跪在殿前。

    漆黑的深夜也无法掩盖岁月留下的沧桑,在烛光的照耀下,不难看出跪着的人已然上了年纪。

    她撇过脸,没再多看,随即示意宫女带自己入殿。

    刺眼的光芒闪烁地她有些睁不开眼,一排排密集的油灯陈列在宫殿的两旁,整个大殿被照射的光亮通透,将窗轩外的黑夜完全隔绝开来。

    跟随着宫女的脚步,黑纱女子最终停留在了一片歌舞升平的酒池肉林之处。

    伴着管弦乐敲击的清脆悦声,歌女们搔首舞弄着妖娆的身段,逗得两旁的达官贵人们吃吃发笑,举着酒杯大口酌饮,相互之间对着厅中央性感的舞女们指指点点,淫笑着大声地进行一番评头论足。

    领路的宫女从旁绕过,来到了酒席最前端坐着的的主人身旁,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便退到了主人的身后。

    “都退下吧。”

    正享受着酒宴的宫殿主人,放下手中的酒鼎,平声命令道。

    卖力舞姿的歌女和饮酒作乐的贵族纷纷停歇了玩乐,有序地离开了大厅。

    “薛公留下吧。”一僧侣摸样的光头男子正要起身离开,却被主人叫了住。

    光头和尚面露喜色,急忙又盘腿坐下。但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慌忙又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一盘新鲜荔枝笑嘻嘻地送到了宫殿主人的面前,讨好地说道:

    “圣人吃点荔枝,很新鲜的。”

    一双保养甚好的纤纤玉手,从果盘中捻起了一枚饱满的荔枝。

    “薛公难道不剥给本宫吃么?”

    和尚望着眼前楚楚动人的当朝皇后,喉结处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但立马认识到自己的失礼,慌忙低下了头,手忙脚乱地接过玉手捻着的荔枝,红着脸剥了起来。

    看着面前害羞的小和尚,一代天后轻掩红唇,笑的真叫个花枝乱颤。

    “奴因有要事汇报,斗胆烦扰圣人。”站在阶下的黑纱女子跪倒在地,行了一礼。

    武皇后收起了脸上春心荡漾的笑容,站起身来,踱步来到了跪倒的女子身旁。

    “诛潜令成功了么?”

    跪在地上的女子并没有出声回应。

    皇后扭转秋波,看了看身后正全神贯注剥荔枝的光头小和尚,说道:

    “他不是外人,说吧。”

    “是,”女子顿了顿,道:“诛潜令一切顺利,首要目标已死。”

    “哈哈哈哈,宝贝儿子死了,这韩国夫人怕是要哭瞎了眼吧,哈哈哈。”武皇后得意至极的在偌大的寝宫内放声大笑着。

    “除了贺兰敏之,我们将其身边侍卫也一同诛杀之。”

    “身边侍卫?难道是?”

    “李存孝!”

    皇后愣了一愣,转动着小眼珠,有些疑惑:“原本的计划难道不是嫁祸这李存孝么?为何将他杀了?”

    “有其他更好的嫁祸人选,不必再挑李存孝来背这黑锅,况且除掉韩府第一武士,也是了却我们心头一大患呀。”

    “这倒也是,这李存孝一死,韩府又少了一可用之才。”

    武皇后若有所思的说道,但转念一想,又问:“可是,你说的这个更好的。。。人选是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