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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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

在我还很小,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经常听到大人们说,你将来一定要好好学习,才能到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里生活。当时我对生活的全部概念只是一根只仅卖五分钱的绿豆冰棍儿和五颜六色的火花片儿,所以常常傻呵呵地想,北京和上海的冰棍和火花一定比这里的更甜更漂亮——到了后来,北京和上海这两座代表着中国南北最具品牌的城市名片一再在我耳朵里出现,我才由此认定,那里一定非常地柏拉图。

直到我十五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去北京,住在建筑工程学院的宿舍里,一个小邻居的哥哥在那里读大学。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刷牙,也不是洗脸,而是听那个大学生老兄计划一天的行程,傍晚无不是直到天黑才回来,所以对于北京之行的全部感受仅仅局限为累,累极了。不过,晚上躺下睡不着的时候还是会想,北京真的挺好。

若干年以后一个元旦的清晨,我再次来到北京,在火车站等雪无寻来接我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另类的年轻人,站在北京的冬日的街头,充满自豪地对另一个刚下火车的外地朋友宣称,北京就是欧洲的巴黎,一呼吸,空气里都是艺术的味道。我也跟着深呼吸了一下,再拿鼻子使劲儿嗅嗅,仔细分析了半天,觉得还是北京烤鸭蘸酱的味道更好。

后来去的多了,印象也慢慢加深,但不管每次都会出现什么样的新鲜感觉,全都没有第一次去的时候带给我的感受深刻。就像第一次去上海,或许也会成为我对上海一生的印象记忆。

说到上海,必须先阐述一下我的球迷生涯,因为那是我去上海的全部动机。从第一次看球赛电视直播开始,直到现在经常的通宵熬夜,在这段不算很长的日子里,我曾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中国队球迷——当然,不管是坐在沈阳看十强赛还是坐在电视前看韩国世界杯,还是现在或以后中国队的比赛,我还会跟着心潮起伏紧张激动,还会摔酒瓶子骂人,但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纯粹的冲动——1999年是国奥队冲击悉尼奥运会的比赛期,我和另一个朋友没有告诉父母,就偷偷跑上了火车,上车之后才来得及拿出中国地图,用手比划着去上海的路程。

22个小时之后,我第一次站到了上海滩的地上。因为听不太懂上海话,我和朋友直到坐了近四十分钟的公汽到达目的地之后,才发现走错了,门口的黄牛党兜售的不是国奥队的比赛,而是张学友的演唱会,我们要找八万人体育场,却跑到了虹口体育场,整整差了一个方向。结果是两个人每走两步就问一个人,一直到天已经擦黑才摸到八万人体育场的门口。一看,门票已经停售了,第二天早上才再开始。

忍着痛住到一晚上三百的宾馆里,除了大呼奢侈(那时候我刚刚上班,一个月才拿两百的薪水),就是兴奋的怎么也睡不着,两个人开始计划一周的安排,可能是因为太激动,总之你一句我一句,直到最后却什么也没计划出来,快到后半夜才慢慢睡去。第二天起个大早,令我们没想到的是买到票之后,居然能看到中国队的训练——后来我曾在沈阳又零距离看了一次国家队的训练,也没有怎么的兴奋,但在上海的时候毕竟是第一次,由不得我们不激动万分,在顶着细雨观看了近一个小时之后,俩人还像猫捉老鼠一样追着那些场上的星星们疯跑,除了几个队员以外,还意外地截住了当时的主教练霍顿。他留给我的印象很和蔼,也很热情,但只可惜他还是没有能够挽救中国足球。

回家的火车异常缓慢,我们也都因为过度兴奋后带来的劳累而哈欠连天,就连经过长江时列车员喊大家起来看时我们也懒得起来,两个人还开玩笑,说无非比黄河稍微长些。回家之后也没能仔细回味上海的味道,因为注意力都已经被父母的巴掌转移走了。

这就是两座城市和我的第一次。上学的时候因为成绩不是很好,我终究还是没有考上设立在它们其中的任何一所大学,这叫我感到非常遗憾,尽管我后来也曾经拥有留在那里的机会——还记得头一回去清华大学找‘一刀’小同学时,我站在已经封冻的荷塘上面,笑嘻嘻地对着蹲在岸上为我拍照的骚瑞哥手中的镜头做秀,虽然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比,其实心里面那叫一个感慨唏嘘,也不为别的,因为读北京的大学,是我妈寄予我最大的一个心愿。

而对于上海,除了那个城市里还有一个朋友让我经常想起,别的对这座城市的所有印象却似乎什么也没有了,包括它著名的夜景和浩荡的黄浦江,都已经非常模糊。也许,最深刻的记忆,都留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