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说长道短
fri oct 07 12:03:14 cst 2016
陶丽华出了物价局大楼，漫无目的地走在白雪皑皑的大街上，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她茫然地环视这熟悉而陌生的城市，仿佛自己刚从火星回来。自己在这儿生活了六十多年，与这座城市一同成长了六十多年，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年，今天，为什么不认识你了？
这时，手机响了，陶丽华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秋红的电话。
“陶老师，你还记得咱班的春艳吗？”
“记得呀，咱班最漂亮的姑娘，记得。她怎么了？”
“陶老师，她在电视台当记者呢，他有一档栏目叫《说长道短》，是专门曝光行业不正之风的。我跟她联系了，你现在就去电视台找她，她现在正在开会，再过一会儿她散了会你们好好聊聊，把情况详细跟她说说，看她能不能帮上忙。”
陶丽华心里被一股热流冲击，眼泪奔涌而出。连说：“好，好，我现在就去。”
陶丽华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很多年不打出租车了，作为一种特色，国立学校老师退休金是三千多元，而企业学校的都是退休金一个月只有一千多元。省会城市，这点钱要维持生活，必须省吃简用。再说，平时也不上街，整天也就是在家和菜市场循环，现在要去电视台，奢侈一下，打个的!
一座巨大的铁塔耸立在面前。
“电视台！”
陶丽华立马来了精神。这是电视台！
全市的人都知道，近几年，电视台有一个《说长道短》栏目，专门曝光奸商黑店，行政扯皮，司法腐败，民情民怨等不正之风和丑恶现象。小区没电没水，垃圾没人清理，供热温度太低，行政滥罚款，节目内容全是这样的事儿，是为老百姓说话的节目。
老百姓遇到冤屈事儿，久拖不决，往往电视一播，立马就得到领导关注，领导一关注，问题总是很快就得到解决。因此，市民遇到不合理的事，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给《说长道短》打电话。
老百姓特喜欢这档节目。
陶丽华突然来了精神，脚步有力地踏上了电视台的台阶。门卫拦住了陶丽华，陶丽华说我找《说长道短》的于春艳，门卫翻开一个本夹子，查看一番，说：“进去吧。于主任有交待的。”
春艳在开会，一个接待的小丫头把陶丽华让进接待室，给她倒了杯热水，说：“你稍等，于主任一会就散会了。”
于主任？陶丽华心里一亮，这帮孩子们都出息了，当记者的，当主任的，听说也有当处长，局长，科长的了。当年的心血没白费呀。
一个梳着一头短发，精明干练，胸前挂着工作证的女青年推门走进来，一进门就伸出了手，说：“陶老师，你来了。”
陶丽华怔了怔神，认出是于春艳，说了句：“春艳!“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危难之中，师生相逢，陶丽华一肚子的委屈翻江倒海，眼泪又夺眶而出。于春艳给老师擦了泪，扶着她坐下来。没有任何客套，于春艳直奔主题。
“陶老师，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咱先说你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秋红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当回事儿。”
春艳在对面坐下，把一台袖珍录音机放在陶丽华面前，打开笔记本，抬头正视着陶丽华。
陶丽华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于春艳听完伸手关掉了录音机，沉思了一会儿，半天没言语。
陶丽华紧张地扭着手指，看来自己的事儿不好办。
于春艳起身给老师续了一杯水。一脸庄重地说：“陶老师，最近我们接到这方面的投诉特别多，不光北方医院，还有协和医院，欧亚医院，玛丽亚妇产医院，阳光女子医院，都市丽人医院，同仁医院都有投诉，投诉量很大，据我们了解，这几家医院的老板都是福建莆田人，就是所谓的莆田系医院。”
春艳把笔记本往前翻了几页，说：“陶老师，你看，这是一周前，一位姓牛先生来投诉，他在欧亚男科医院治疗疱疹，医生承诺彻底治愈永不复发，牛先生花了六万多，不到一个月就复发了；我们请教了医大的专家，他们说疱疹是病毒感染，目前没有根治的药物，一般口服抗病毒药控制一下症状，不可能花这么多钱，也没必要花这么多钱去解决不可能的问题，这个病除了局部起疱，没有其它危害，很多病人慢慢的就自我痊愈了，没必要这样治疗。不用说，这位牛先生上当受骗了，医院以治病的名义，行诈骗之实。”
春艳把笔记本又翻了一页，说：“你看，这位姓马先生是位老师，还是国家特级老师，正带高考毕业班，因为工作繁忙，工作压力大，近半年感觉性功能不好，相信了广告，去协和医院就医。医生说是得了前列腺炎，一阵忽悠，说一定能治好，十天花了五万多，病没治好，不仅没治好，出了新问题，同房时射不出来了。
马先生去了医大，医大的专家经过造影检查，射精管粘连，专家怀疑是医院给马先生做的消融治疗造成了射精管损伤，导致粘连。
马先生多次找医院讨说法，医院推脱责任，拒不承认，这事就难办了，人没死亡，也没明显的残疾，现在的症状都是自我感觉的，这理就说不清了。
马老师已经申请了医疗事故鉴定，现在结论还没出来。马老师现在班也没心思上，天天忙着维权，请律师打官司，跑法院。可怜他带的那帮孩子，正面临高考。”
春艳叹口气，喝口水，抬头看看老师，陶老师认真地听着，这些与自己命运相同的故事让她心里觉得安慰。
春艳收回目光，又翻过一页说：“这位高女士三十多岁，发现自己白带多，有异味，去玛丽亚妇产医院检查，医生说她**颈三度糜烂，必须手术摘除宫颈，不然可能癌变，高女士信以为真，交了二千块手术费，正要进手术室，她丈夫打电话让她先别作手术，说有个朋友在医大，再去医大看看。
她老公带她到医大作检查，结果宫颈完好，只是有点轻微的**炎，大夫说买几枚栓剂上一上就没事了。
陶老师，你看，这件事医院多过分，我们栏目组派人去医院调查，结果那位接诊的医生不在了，也不知是真不在了还是躲了，找不到接诊医生了，死无对证。”
春艳起身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陶丽华面前，端起另一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放下杯子，小声说：“说句实在话，陶老师，我感觉这些私立医院确实存在欺诈病人的行为，但光有直觉不行呀，缺少依据，就是有了依据现在也没有法规惩处他们。医疗行业专业性太强，同一个病有多种治法，我们不敢下结论，解决这类问题将来还得靠卫生行政部门。他们要是真想管，就一定有办法。我只能给你一个忠告，以后千万不要到私立医院看病。”
“你们给曝一光不就成了？”陶丽华愤愤地说：“让大家知道他们在骗人，不然还有更多的人上当受骗。”
春艳脸红了，垂了头，歉意地说：“陶老师，曝光也不是随便曝的。得有明显的违法事实，或者不合理事实。还得请示台长同意，负面影响比较大的曝光，还得请示市委宣传部，他们还要审稿?????也是有原则的，不能影响社会稳定，不能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不能损害那个??????那个??????形象。”
春艳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沉思了一会儿：“陶老师，再说，你这个情况，咱说人家骗了咱们，按肖医生的说法他们确实骗了咱们，但没有法律依据，我们不好定论，台长也未必能同意，宣传部也不会通过。我刚才给你说的这几个事例都向上汇报过，没上边同意，我们不敢随便曝光的。唉?????现在要曝光的事太多。”
陶丽华眼泪又不知不觉流下来，因为是自己的学生，也就不客气地说：“我就不明白了，明显着骗人的事儿，怎么就治不了他们呢！”
有人在门外喊了句：“于主任，你出来一下。”
于春艳说了句：“陶老师，你稍等。”起身出去了。
陶丽华出了物价局大楼，漫无目的地走在白雪皑皑的大街上，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她茫然地环视这熟悉而陌生的城市，仿佛自己刚从火星回来。自己在这儿生活了六十多年，与这座城市一同成长了六十多年，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年，今天，为什么不认识你了？
这时，手机响了，陶丽华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秋红的电话。
“陶老师，你还记得咱班的春艳吗？”
“记得呀，咱班最漂亮的姑娘，记得。她怎么了？”
“陶老师，她在电视台当记者呢，他有一档栏目叫《说长道短》，是专门曝光行业不正之风的。我跟她联系了，你现在就去电视台找她，她现在正在开会，再过一会儿她散了会你们好好聊聊，把情况详细跟她说说，看她能不能帮上忙。”
陶丽华心里被一股热流冲击，眼泪奔涌而出。连说：“好，好，我现在就去。”
陶丽华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很多年不打出租车了，作为一种特色，国立学校老师退休金是三千多元，而企业学校的都是退休金一个月只有一千多元。省会城市，这点钱要维持生活，必须省吃简用。再说，平时也不上街，整天也就是在家和菜市场循环，现在要去电视台，奢侈一下，打个的!
一座巨大的铁塔耸立在面前。
“电视台！”
陶丽华立马来了精神。这是电视台！
全市的人都知道，近几年，电视台有一个《说长道短》栏目，专门曝光奸商黑店，行政扯皮，司法腐败，民情民怨等不正之风和丑恶现象。小区没电没水，垃圾没人清理，供热温度太低，行政滥罚款，节目内容全是这样的事儿，是为老百姓说话的节目。
老百姓遇到冤屈事儿，久拖不决，往往电视一播，立马就得到领导关注，领导一关注，问题总是很快就得到解决。因此，市民遇到不合理的事，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给《说长道短》打电话。
老百姓特喜欢这档节目。
陶丽华突然来了精神，脚步有力地踏上了电视台的台阶。门卫拦住了陶丽华，陶丽华说我找《说长道短》的于春艳，门卫翻开一个本夹子，查看一番，说：“进去吧。于主任有交待的。”
春艳在开会，一个接待的小丫头把陶丽华让进接待室，给她倒了杯热水，说：“你稍等，于主任一会就散会了。”
于主任？陶丽华心里一亮，这帮孩子们都出息了，当记者的，当主任的，听说也有当处长，局长，科长的了。当年的心血没白费呀。
一个梳着一头短发，精明干练，胸前挂着工作证的女青年推门走进来，一进门就伸出了手，说：“陶老师，你来了。”
陶丽华怔了怔神，认出是于春艳，说了句：“春艳!“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危难之中，师生相逢，陶丽华一肚子的委屈翻江倒海，眼泪又夺眶而出。于春艳给老师擦了泪，扶着她坐下来。没有任何客套，于春艳直奔主题。
“陶老师，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咱先说你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秋红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当回事儿。”
春艳在对面坐下，把一台袖珍录音机放在陶丽华面前，打开笔记本，抬头正视着陶丽华。
陶丽华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于春艳听完伸手关掉了录音机，沉思了一会儿，半天没言语。
陶丽华紧张地扭着手指，看来自己的事儿不好办。
于春艳起身给老师续了一杯水。一脸庄重地说：“陶老师，最近我们接到这方面的投诉特别多，不光北方医院，还有协和医院，欧亚医院，玛丽亚妇产医院，阳光女子医院，都市丽人医院，同仁医院都有投诉，投诉量很大，据我们了解，这几家医院的老板都是福建莆田人，就是所谓的莆田系医院。”
春艳把笔记本往前翻了几页，说：“陶老师，你看，这是一周前，一位姓牛先生来投诉，他在欧亚男科医院治疗疱疹，医生承诺彻底治愈永不复发，牛先生花了六万多，不到一个月就复发了；我们请教了医大的专家，他们说疱疹是病毒感染，目前没有根治的药物，一般口服抗病毒药控制一下症状，不可能花这么多钱，也没必要花这么多钱去解决不可能的问题，这个病除了局部起疱，没有其它危害，很多病人慢慢的就自我痊愈了，没必要这样治疗。不用说，这位牛先生上当受骗了，医院以治病的名义，行诈骗之实。”
春艳把笔记本又翻了一页，说：“你看，这位姓马先生是位老师，还是国家特级老师，正带高考毕业班，因为工作繁忙，工作压力大，近半年感觉性功能不好，相信了广告，去协和医院就医。医生说是得了前列腺炎，一阵忽悠，说一定能治好，十天花了五万多，病没治好，不仅没治好，出了新问题，同房时射不出来了。
马先生去了医大，医大的专家经过造影检查，射精管粘连，专家怀疑是医院给马先生做的消融治疗造成了射精管损伤，导致粘连。
马先生多次找医院讨说法，医院推脱责任，拒不承认，这事就难办了，人没死亡，也没明显的残疾，现在的症状都是自我感觉的，这理就说不清了。
马老师已经申请了医疗事故鉴定，现在结论还没出来。马老师现在班也没心思上，天天忙着维权，请律师打官司，跑法院。可怜他带的那帮孩子，正面临高考。”
春艳叹口气，喝口水，抬头看看老师，陶老师认真地听着，这些与自己命运相同的故事让她心里觉得安慰。
春艳收回目光，又翻过一页说：“这位高女士三十多岁，发现自己白带多，有异味，去玛丽亚妇产医院检查，医生说她**颈三度糜烂，必须手术摘除宫颈，不然可能癌变，高女士信以为真，交了二千块手术费，正要进手术室，她丈夫打电话让她先别作手术，说有个朋友在医大，再去医大看看。
她老公带她到医大作检查，结果宫颈完好，只是有点轻微的**炎，大夫说买几枚栓剂上一上就没事了。
陶老师，你看，这件事医院多过分，我们栏目组派人去医院调查，结果那位接诊的医生不在了，也不知是真不在了还是躲了，找不到接诊医生了，死无对证。”
春艳起身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陶丽华面前，端起另一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放下杯子，小声说：“说句实在话，陶老师，我感觉这些私立医院确实存在欺诈病人的行为，但光有直觉不行呀，缺少依据，就是有了依据现在也没有法规惩处他们。医疗行业专业性太强，同一个病有多种治法，我们不敢下结论，解决这类问题将来还得靠卫生行政部门。他们要是真想管，就一定有办法。我只能给你一个忠告，以后千万不要到私立医院看病。”
“你们给曝一光不就成了？”陶丽华愤愤地说：“让大家知道他们在骗人，不然还有更多的人上当受骗。”
春艳脸红了，垂了头，歉意地说：“陶老师，曝光也不是随便曝的。得有明显的违法事实，或者不合理事实。还得请示台长同意，负面影响比较大的曝光，还得请示市委宣传部，他们还要审稿?????也是有原则的，不能影响社会稳定，不能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不能损害那个??????那个??????形象。”
春艳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沉思了一会儿：“陶老师，再说，你这个情况，咱说人家骗了咱们，按肖医生的说法他们确实骗了咱们，但没有法律依据，我们不好定论，台长也未必能同意，宣传部也不会通过。我刚才给你说的这几个事例都向上汇报过，没上边同意，我们不敢随便曝光的。唉?????现在要曝光的事太多。”
陶丽华眼泪又不知不觉流下来，因为是自己的学生，也就不客气地说：“我就不明白了，明显着骗人的事儿，怎么就治不了他们呢！”
有人在门外喊了句：“于主任，你出来一下。”
于春艳说了句：“陶老师，你稍等。”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