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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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上钩

    sat jul 16 08:17:08 cst 2016

    郭主任在跟吴永泰了解病情,因为医生问的都是夫妻间那方面的事儿,小丽不好意思,红着脸走出了诊室,坐在走廊椅子上等待。

    在诊室里难为情,出来又担着心,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心里七上八下。走廊里候诊的人很多,看来这家医院还不错。

    大约半个小时,吴永泰终于出来了,小丽抢着问:“看了吧,怎么样?怎么样?能治不?”

    吴永泰也不答话,使个眼色,拉了她就下了楼,来到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把具体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小丽听。

    尽管吴永泰说的毫无条理,小丽还是听明白了,事儿听明白了,心里却糊涂了。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人商量了半天,希望是有了,但钱不够,看这样,不仅是不够,差的不是小数。

    为难的问题就一个,治不治呢?治下来得多少钱呢?郭主任没交底,是不是大夫也拿不准呢?

    小丽也犯了难,眨着一双透气的杏仁眼,不置可否。

    大厅里人来人往,大门外,接站的小面包车一会儿一趟,车子停在门前,不断有农村人从车上下来,惶恐地走进大厅,东张西望一番,被导诊带到导诊台挂号。

    小丽看着吴永泰说:“给咱爸打电话商量商量吧。”

    吴永泰说:“是呗,这事儿得跟咱爸商量商量,光说有希望,人家也没说肯定治好,万一花了一大头子钱,病没治好怎么办?”

    吴永泰又拉了一下小丽,小丽跟着吴永泰走出大厅,来到马路上,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话可说,站在马路边上发愁,谁也不说话。

    马路上人来车往,闹闹哄哄,一片喧嚣。

    吴永泰掏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心里寻思着怎么跟老爸说。

    昨天送走儿子,吴庆邦一宿也没睡好,后悔为了省几个钱儿,自己没跟着一起去。一颗心一直悬着放不下,早晨起来也没胃口,喝了两口粥就放了碗,望着窗户不停地吸烟。

    老伴儿看出他的心事,劝他说:你也不用担心,遇事儿肯定会打电话。你不吃不睡也没用。

    吴庆帮看着老婆,想想对头,知道儿子到了会来电话,一大早就什么都不干,守在电话旁。

    电话真就来了,铃声刚响,他就一把抓了起来。

    吴庆邦跟儿子通了电话,问清了情况。毫不犹豫:“治,有希望就治,别说七八成,就是有二三成的希望也治,人家医生说话从来不说死,越是大医院越不打包票,人家不可能说肯定能治好,医生都这样,都是含含乎乎的,你就安心治吧,别在乎钱,需要多少钱给我电话,我慢慢掂兑。”

    从吴永泰走出去那一刻,郭宏昌就知道他会上钩。

    “鱼是怎么钓上来的?就是这样,用一个看似存在,却永远吃不到的鱼饵钓上来的。”这是吴永泰离开诊室后,郭宏昌跟秦文汉说的话。

    话是这样说,秦文汉还是不放心。尾随着吴永泰出来,看着他跟小丽在大厅商量,看着他们走出大厅,担心他们一去不复返,回诊室报告郭主任。

    郭宏昌确定吴永泰已经上钩了,对秦文汉说:“不用担心,他们能回来治,病人能不能治我有感觉。农村人都这样,出门怕上当,凡事犹犹豫豫,犹豫到最后还是上当。”

    秦文汉又回到大厅,隔着玻璃,远远地瞄着吴永泰和小丽,看他们是真的在商量事儿,还是出大门走远了。

    其实郭宏昌已经通过内部电话从一楼大厅的导医了解到,病人没走,在马路边打电话。

    秦文汉又回到诊室,把情况告诉郭主任。郭主任说:“人家肯定得跟家里商量商量。一会儿就回来了。”

    秦文汉给郭主任茶杯续了热水,坐下来说刚才孟长发那个加个垫儿的病人,转院可惜了,一个号没了,不知道黄主任能不能再给孟主任加一个号。

    郭宏昌冷笑一声,说:“不可能加号,我看黄主任的态度,老孟干不长了。”

    秦文汉不假思索地问:“为什么呀?”

    郭宏昌喝口茶水,拿出一张纸,说:“你看吧,业绩一直垫底儿,长不了了。”

    秦文汉在纸上扫了一眼,这是昨天医生的业绩排名,郭宏昌第一,四万六千多,第二名四万二千多,孟长发果然是排在最后一名,只有三万一千多。孟长发跟郭宏昌差一万五千多,跟第五名也差八千多。

    秦文汉不解地问:“咱一共六个大夫,肯定有人垫底呀。”

    郭宏昌收回那张纸,放回抽屉,咧咧嘴说:“垫底是肯定有,不过,偶尔一次,几次垫底还可以,有都有背运的时候,但如果连续一周垫底,老板就不高兴了,这帮老板,不管你用什么招儿,把钱弄来就成,不管医院一天有多少事,老板每天最在意的就是这张纸,就是业绩。老孟已经连续十几天垫底了,我估计黄主任找他谈过话了。谈过话业绩要是还没有提升,那就不好办了,离走人就不远了。”

    想想老孟可能走人,秦文汉心里不太舒服,低了头不再说话。

    郭宏昌点了支烟,吸着,对秦文汉说,就算再给他补一个号也不成,他的问题不在号上,在作业术上。不过,咱们刚才姓吴的这个小子是个好号,不育的都是好号,孩子是一辈子的大事,病人看病的意愿强,病人肯花钱。

    秦文汉抬起头,认真听郭老师讲课。

    郭宏昌吸口烟,吐出烟雾,继续说:以前我认识一个大夫,湖北的,那家伙心狠,也是个不育的病人,七天花了五万多,病人没钱了,想不治了。他告诉病人,再治几天就好了。

    病人想一想,回家就把房子买了,继续治。

    治了几天钱又没了,又不想治了。

    他告诉病人,再治两天就可以了。不出一年,让你抱上儿子。

    病人一听又相信他了。回家又把承包地买了一万多,继续治,可是一万多只够一天,还差一天。现说,出院还得吃三个月的药,就差最后一步了,再想想办法吧。

    病人把家里最后一头小毛驴卖了继续治病。

    呵呵,那个病人,倾家荡产了。前后花了将近三十万块钱。我们经常开他的玩笑,病人没钱不治了就说还有毛驴儿呢!

    秦文汉问:治好了吗?

    郭宏昌冷冷一笑,说:其实这病,无精证,没个治。先天的,睾丸不能生产精子,或者小时候得过腮腺炎,睾丸没有功能了,治不好了。不过,咱别整那么狠,差不多就成。这个号能作一斤多。一个疗程五千,复查再有点问题,巩固一个疗程又是五千,走时带点口服药,呵呵,这不就小二万嘛?嘿嘿!整多了,病人倾家荡产了,病没治好,真会杀人。咱这个圈子,每个月都有人被杀,被打的就更多了。

    秦文汉点头,心领神会。却又不无担心地问:那这个吴永泰治不好,会不会来找事儿呀?

    郭宏昌脸色一沉,胸有成竹地说:我感觉他不会,离咱这儿五百多公里,农村,折腾不起。其实多数病人治几天就治不起了,越不好治的病越好办,开大方猛砸,砸跑了最安全。

    秦文汉说:要是病人不跑呢,多少钱都治。

    郭宏昌说:那你就发财了。治这个病有花几十万的,在医院治完,让他回家口服药三个月,准备怀孕三个月,这就是半年。之后再让他正式操练,正式操练半年还怀不上也很正常。前前后后这就是一年,呵呵,咱们这帮人,谁能在一家医院做一年?几个月就不容易了。是不?等他明白过来,找大夫已经走人了,找医院也没道理,医院不认识他是谁,又没签合同包治。就算他明白受骗了,也晚了。没处讲理。

    秦文汉一边说是,是,一边端过郭宏昌的茶杯去添水。端杯的手一直发抖,抖得端不住杯,水洒出来,溅到手上,烫得生疼,他像没事儿似的。

    一个小时后,吴永泰推门而入。

    进门坐下,对郭宏昌说:“郭主任,我跟我爸商量了,打算治。俺家是农村的,没多少钱,这次来就带了五千,路上花了三百多了,刚才检查又花了五百多,我结婚时拉了饥荒,去年才还上,现在看病的钱是一年的豆子卖了,就这些。郭主任,你看,能省咱就省点,农村挣点钱不容易。”说着,掏出两盒玉溪烟塞给郭主任。

    郭主任看了看烟,往回推了摔摔推。吴永泰很诚恳地推回去,郭主任拉开抽屉,烟掉进抽屉里。

    郭主任笑着说:“你看你,你看你,别这样。花这个钱干什么?你放心,病得治,能省我一定给你省。”

    送了两合烟,吴永泰心里踏实了。说:“那咱开始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