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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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魔鬼传奇

    sun jul 10 08:19:26 cst 2016

    福建莆田市下边有个秀屿镇,秀屿镇下边有个东庄村。小村不大,一百多户人家,背靠大山,面向大海,没有耕地,没有企业,到处都是大石头,那地儿也没处建厂房。穷,穷得要命,穷到什么程度呢?夫妻都是老师有工资拿,家里能不挨饿,三斤海鱼换一斤红薯。这是八十年代以前,从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以后,人家抓住了机遇。十几年的功夫,现在就富得流油了。因为不是正道来的钱,他们很低调,外界毫不知情。照他们村长的话说,他们是中国首富村,江苏的华西村算什么?跟东庄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村长说,一年全国各地汇回家的钱有上千亿。中国那个村儿能有这么富?咱们省最好的县财政一年收入也不过几个亿,一百个县加一起也比不上东庄一个村。

    “老郭呀,老郭!”郑宪春睁园了眼睛,怕他吹大了张处长反感,留下个不好的印象。“你没喝多吧?你的说的是真的假的?我怎么越听越传奇啊。这可能吗?你说不是传奇,是传说吧?你是不是忘了说很久很久以前??????呵呵!”

    “你看,郑主任不信是吧?我说的是真的,我去过东庄,还跟他们村长吃过饭。”郭宏昌有些不快,继续说道:“村长啥也不干,开着凯迪拉克,喝完东家喝西家,他们又不种地,又没有企业,他们干啥?那村长,比咱东北的市长都牛,就是有钱,村长来钱的道儿也简单,县官不如现管,村民有钱了就要盖房子,家家都比着盖别墅,一家比一家盖的豪华,一家比一家盖的大,宅基地村长说了算;再就是家家至少生三个孩子,多的生五六个,村长要是跟你叫劲儿你就生不出来,得村长睁一眼闭一眼你才能生出来。据说过个年,村长红包就能收十几万。村里能跑能镣得都杀向全国各地去搞钱了,家里全是老幼病残,拜托村长关照,小河有水大河就满了。以前总听说大河有水小河满,全是扯蛋,小河没水大河就干了,别说大河,大江都干了。”

    “老郭,你先别说村长,你说说他们怎么个传奇法儿,怎么整出这么多钱?”――郑宪春平时对民营医院的内幕也有耳闻,但像今天郭宏昌说的这么祥细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免来了兴趣,他想象不出一个小村怎么能这么富,甚至怀疑郭宏昌在故弄玄虚,吹牛皮。

    在郑宪春看来,他读了五年本科大学,又在北京,上海进修了两次,在医院也是业务骨干,每个月红包,药品提成,钢板,人工关节等医疗耗材提成加一起也不过七八万块钱,这些福建的农民用什么办法能搞到这么多钱呢?如果郭宏昌说的属实,那超出了他的想象力。不仅超出了他的想象力,他也为秦文汉担心。秦文汉是个老实人,心实得像块石头,让他搞这一套,那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吗?

    张处长到是想听听有关前列腺方面的知识,但今天和郭宏昌刚认识,不便马上说出来。熟了再说。

    对秦文汉来说这就是民营医院发展史,是他的必修课,他更得好好听一听。手拿着筷子却没去夹菜,眼睛直勾勾盯着郭宏昌的嘴。

    好,我扯远了,往回说。因为穷啊,穷则思变呐。呵呵,八十年代初,村里有个赤脚医生姓陈,在家穷得实在熬不下去了,就出来闯世界。福建简称“闽”,闽就是门里关条虫,出了门才能成龙。出去闯世界一直是他们的传统。这个陈医生闯到了广州,打了半年工,挺辛苦,也没赚到多少钱,想想这样不是办法,心里郁闷,就在街上闲逛。什么事儿都是该着,这一天就看见一个老头在十字路口耍猴儿卖药,药装在青霉素小瓶里,淡黄色的药膏,二块钱一瓶,老头一通神吹,说是祖传秘方,专治牛皮癣,湿疹,皮炎什么的。

    南方气候湿热,皮肤病多,打工的流动人口也多,打工仔卫生条件差,皮肤病多。那时候的人实在,一会儿功夫几十瓶药就卖完了。陈医生就动了心思,立马在水果摊上买了几斤水果,追着老头回到小旅店,非要给老头当徒弟。陈医生磨了半天嘴皮子,叫爷爷,叫祖宗,说出花儿来老头也没同意。

    这老头晚上泡酒馆,每天都喝到半夜,之后醉醺醺地回旅店睡觉。那天晚上喝完酒,一出酒馆,陈医生在酒馆门口等他呢,一直把他送回小旅店。

    这老头习惯是早晨睡到自然醒。第二天,醒来又是中午了,想想昨天晚上的事儿,是那个小陈送自己回来的,心有所动。起身收拾家什儿,牵着小猴子出了旅店,陈医生又在旅店大门口等他呢。从此走一步,跟一步,就这样跟了十几天,老头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收下了他。

    其实他那个药膏挺简单,就是药店里卖的几种软膏和一起,搅和匀了,再装到青霉素小瓶里,像皮炎,湿疹有的真能搽好,不过牛皮癣搽上就好,不搽还犯。

    那一瓶药成本也就二三毛钱吧,卖二块,一瓶就能赚一块七八,那个年代钱很实,那时我没黑没白地干一个月,才开五十二块钱,他们小半天就能赚几十块了――想一想那时候咱们亏死了!

    “他妈的!那时候咱们刚毕业,可不就五六十块钱嘛!也就这几年工资才涨了点。”郑宪春有点愤愤然了。

    就这么个骗人的招儿,陈医生年底回家过年时,拿回家二千多块钱,这可了不得了,全村轰动。那个年代二千块是一笔巨款。

    张处长接话说,唉,现实就这样,正道儿赚钱难,旁门左道发大财,各行各业都这样,这就是中国的现实!――张处长发了这一通感慨,提议再走一杯,大家举杯一齐干了。秦文汉又给三位把杯子满上。

    “继续,继续。”郑宪春听出了兴趣,催着郭宏昌继续讲。

    郭宏昌用纸巾擦擦嘴角,继续说,福建人家族观念强,有钱大家赚。过了年儿,陈医生就把家族里的青年人带出来五六个。现在中国三大民营医疗集团的老总,都是他带出来的。现在个个身价都有十几亿了。据说现在陈医生什么都不干了,天天白衣,白裤,白皮鞋,一身白,吃饱喝足了就到处溜弯儿,喝茶,聊天。他的徒子徒孙每年过年孝敬的钱他就花不完。

    老郭你有点玄吧?就卖那儿点小药儿能整出十几亿来?那得整多少年呢?郑宪春一直心存疑虑,心存疑虑是有点不服气。不服气是因为他这个苦读了十几年厚书的正规军输给了一帮农民游击队,失落感让他心里纠结。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郭宏昌依旧不急不躁,接着说:他们一开始时卖小药治皮肤病,改革开放以后性病多了,他们就治性病,治性病赚钱。小广告一夜贴满大街小巷,想当年城市牛皮癣就是他们干的,包个旅店等病人上门,菌必治进价几块钱一支,他们卖多少?看你有多少钱,看你有钱多收点,几千块都收过,看你没钱少收点,但至少也得几百块打一支--暴利不?友谊路的虹桥医院以前是武警医院吧?最先承包科室的老板就是莆田人,姓林。他们主要治肝病,把中药熬好了装在塑料袋里,成本几块钱,卖给病人几十块钱一袋,一天两袋,一个疗程三个月;病毒灵多便宜,几毛钱的成本,他们给病人卖上几十,几百,甚至上千块一支,打广告说进口的,“一针灵”,是医学的革命性突破,打一针大小三阳就都转阴了。那时候老百姓还挺相信电视,报纸,上当的人不少。那个林老板一年赚走一亿多。不是圈里人,说死都不会有人信。就是这么赚钱。

    “治不好病病人不找他们吗?”张处长端着酒杯皱了眉头,对他来说更是闻所未闻,难以置信。以前医生都叫白衣天使,现在不叫天使了,也不至于这么魔鬼吧!

    郭宏昌不紧不慢的地说:当初又没给你包治,你找也没什么理由。再者,多数病人的治疗坚持不下来,没那么多钱,自己中断了疗程,你还怎么找?我现在的老总刚来省城时,在蓝天医院承包了两个房间,在报纸夹缝里打性病广告,治病的人天天排长队,一天收入几万,几十万都有。收款室专门准备好几个大皮包装钱往银行送。那时候人实在,相信广告,容易上当,现在不一样了,老百姓奸了。虽然电视,报纸整天打广告,病人也没那么多了。城里人奸了,外地人来得还不少。省城嘛,有病当然要到省城的大医院。

    “这也太黑了!这样明目张胆地祸害老百姓,就没人管吗?”这回张处长也有点愤愤然了。

    郭宏昌神秘的笑一笑,说,主管部门?――睁一眼,闭一眼吧。这世道,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有钱能让磨推鬼!以前说有理走遍天下,现在是有钱走遍天下。有钱谁不赚,从上到下,人人都在不择手段捞钱,不捞白不捞,不捞是傻瓜。

    郭宏昌看一眼秦文汉,说,还有我们秦院长,也要上贼船了。像我和秦院长怎么说也是科班出身,还不至于胡来,现在我们医院挺多人没有资格证,也装模作样给人看病,卫生监督还没到,通风报信的电话先到了。这些人就脱了白大衣溜了。检查的人一走,再接着干。投诉的也挺多,赔钱就完了,反正赔得是九牛一毛,还是剩得多。

    “这么说民营医院以后不能去呀?以前也偶尔看到这方面的报道,以为是个别现象。真想不到,乱成这样子了!天地良心,太残酷了,没人性了。唉!来来,再干一个!”张处长受到触动,一副无可奈何的感慨。

    郭宏昌发现郑宪春有点沉默,怕心里不爽,冲着他说:有病还得上公立医院,找郑主任,他们是正规军,千万别到民营医院,有多少傻了巴几的老农让他们骗得倾家荡产。现在城里人长心眼了,上当的还是不少,相信广告的人还挺多。电视里***,药品,还有医院的广告千万别信,全是骗人!所以我说中国的民营医院是一个传奇,是中国特色的传奇,这在国外根本不能想象。咱们老祖宗也讲,医者仁心,仁者爱人,这就是现实。

    四个人都沉默了。

    张磊看看手表,打破沉默说道:“监管不到位,行政不作为,必然乱象频生,说到根源就是吏治腐败,妖魔鬼怪才能兴风作浪。不光医疗这样,社会上丑恶现象比比皆是,有点乱,确实有点乱,上学时学的那些东西到社会上一看不合炉,说的是一套,做的是一套,挺多事儿咱也整不明白。……我有个好朋友,是个校长,平时看他挺清廉的,上个礼拜我还跟他一起喝酒来,一起开了个会,他还讲了话,开会讲话夸夸其谈,前天下午双规了,据说涉案金额上千万,我真想象不到,他怎么能整出上千万来。唉――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现在真搞不清楚了。所以啊――兄弟们,有机会,能赚钱就多赚点吧,把身体保护好,不操那份闲心了。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再干一个!不早了,干了这杯咱们撤吧。”

    大家举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张处起身要走,郭宏昌觉得接触的时间有点短,意犹未尽,就提议到歌厅再坐坐,是他的一点心意,诚恳地说:今天认识张处挺有缘的,举手投足特别像他以前的一个铁哥们儿,让他回忆起以前很多美好的时光,兄弟们一定给他这个面子。

    张处先是拒绝,郭主任坚持要请,张处就看着郑宪春不再表态,郑宪春明白郭主任的意思,这是想尽一步加深印象,增进感情,就说:走,一起去。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吼两嗓子舒服舒服去!

    那天晚上都唱的挺开心。所有的消费都是秦文汉埋得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