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潜规则
fri jul 08 08:09:14 cst 2016
官场之难不难在工作上，不难在能力上，难在潜规则。
秦文汉一心一意干好工作，省里的先进也拿到了，自我感觉良好。信心满满地筹划下一年的工作规划。
转眼到年底。按照往年的规则，市财政局在年底决算时，会有部分结余，这笔钱在年终的最后一天追加给各单位。所以每到这一天，各单位领导都拿着追加拨款的报告聚在财政局要钱。
秦文汉也拿着一张二十万的设备购置报告随在人群里，等候了一整天。
结果在第二天，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天出来了。
市医院，中医院，防疫站，都额外得到财政局追加拨款。多的十几万，少的也五万多，连牙防所只有二个人的小单位都给了一万，却只给了保健院五千。以前保健院每年至少也是给十万，今年只有五千，秦文汉感觉到有问题了，但他不太明白问题出在那儿了。
时下的规矩，每年年底各单位都要送温暖，送温暖的对象是退休的老领导，老同志，贫困户。
这天秦文汉把温暖送到老院长家时，老院长把他单独领到一个小屋里，话语重心长的：
“小秦呢，说句不中听的话，当院长心眼得活泛点儿。”
秦文汉跟老院长关系很亲近，听出了话儿里有话儿。
“院长，你了解我，有什么话直说，平时忙，也没空跟你请教。”老院长点点头：
“你这一摊呀，不好干。不光是把工作干好，你还得学学搞关系呀，院里的工作有三分精力就够，七分精力去搞好关系，尤其得跟财政局搞好关系呀。”
秦文汉点头。
老院长接着说：“今年防疫站都分了五万多，咱院以前年年都不少于十万呢？今年怎么才给你五千呢？你书读得不少，社会经验太少啊。书上说得和社会上行的不太一样儿，你得好好琢磨琢磨呀，说句当下时髦的话，得解放思想，你工作干的不错，省里的先进也得了，但光是一心干工作不成，搞关系更重要，你慢慢体会吧。多想想，尽快进入角色。”
当了一年院长，原来自己还没进入角色，秦文汉吃了一惊。小声问：“关系怎么搞呀？……”
秦文汉不是装傻，他是真不知道这关系怎么搞。
毕业这十几年来，秦文汉的生活很简单，上班就是给孩子看病，下班就爱看书，偶尔帮老婆干点家务。同事、同学、亲戚、朋友间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都处得不错。还得怎么搞啊？
医学在大学里学科最多，厚的薄的读了五十七本书，那本书上都没有这一章，这一节，没处学呀。
秦文汉一脸难色。
老院长看他一副书生气，不得不再提醒提醒他：“你那么聪明还问我怎么搞？自己慢慢琢磨吧，都是这么过来的，其实不光是财政局，还有主管领导，有关部门也要搞好关系，我可是听到风声了，有人对你不满意呢。人家老妈死了你才拿了二百块钱？人家就这一个妈呀。”老院长说到这不屑地笑一笑。问：“你知道别的单位拿多少吗？最少是一千。”老院长这是肺腑之言，老院长一直对秦文汉很欣赏，没退休前就很看重他，经常表扬他：本分，好学，干工作踏实，所以才说了这番掏心窝子的话。
秦文汉有点明白了。前几个月，主管领导的老妈去世了。确实是拿了二百块钱。没想到别人最少是拿一千，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才一千多点，一个月有一个领导死妈，有一个领导死爸，有一个领导孩子结婚，有一个领导住院还能对付，万一有两个，就得借债了。
秦文汉想到过这钱让单位出，如果单位出了，怎么报销呢？只能用假票据，财务有制度，有规定，用假票据是违法行为。
假票据入了账就是留下了把柄，起码有三个人知道：会计，出纳和经办人。
学自然科学的人死脑筋，做事认真，死性，不会变通。秦文汉又没有官场的朋友给他指点，教给他潜规则，他把制度，规定当做行为准则。
后退三十年，秦文汉会是个好领导，现在不同了，这是改革开放的新时代，规则不一样了。面上说的和实际做的不一样了，说一套做一套的功夫是官场的基本功。
挫折马上就来了。
有一次系统召开年底总结大会，会后市主管领导在百忙中不忘联系群众，决定留下吃饭，参会的头头脑脑，连牙防所股级所长都被大领导叫到自己的酒桌上了，互相嘘寒问暖，关系热络，唯独没叫他这个正科级的保健院院长，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仔细想一想，领导儿子结婚自己下了狠心拿五百随礼，肯定又拿少了。
送礼这个事儿，少了不如不拿，不拿是欠人家一个情，将来会补上，拿少了让人瞧不起，小看你一眼。
秦文汉想通了，用嘴搞不了关系，工作干的好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钱，搞关系必需动钱。钱，关键在钱上。
那就解放思想搞钱吧！
怎么搞呢？想了三天，有主意了。保健院是座近万平方米的五层大楼，空着很多房间。以前隔三差五就有人找上门来，想承包科室，秦文汉总说政策不允许，其实是怕那些江湖游医打着保健院的旗号坑害老百姓，所以，任凭房间空着不往外租。现在思想解放了，开拓进取精神就有了。把那些空房间租出去不就有收入了嘛！
不出一个月，租出去十个房间。有看性病皮肤病的，有开牙科的，有看肝病的，有搞美容的，有用彩色b超查胃病的，有搞肛肠的。
一个房间一个月租金一千二，十个房间每个月收入一万二，多简单的事儿！至于承包科室的这些人干了些什么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切看钱的面子吧。
钱能成事儿也能惹事儿。这笔钱应该入财务，其实也入了财务，但没入账，财务科长说入了账再花不方便，单放着吧。秦文汉想想觉得有道理，将来搞关系就靠这笔钱，由他手送的钱从来也没有收据，默许了。
那年夏天，一纸红头文件，要清理各单位小金库。保健院立即就有人响应号召，把小金库事儿举报到了纪检委。
其实当今小金库现象就是男人内裤里的东西，表面看不见，但人人都有；家家作烧酒，不漏是好手。这事儿可大可小。别的单位要么是查不出来，即使查出来了人家也能摆平，顶多给个不痛不痒的小处分，小金库的钱先收缴上去，你花点钱，送点礼，哭哭穷，还能拨回来。但秦文汉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没人给说话，又不懂潜规则，关键时候没人罩他，市纪委清理小金库工作还必须抓出典型，不然也不好向上级交待。就这样，秦文汉就作了典型，被免职了。
回顾这两年的院长经历，就是做了两个典型。一个是全省妇幼保健工作先进典型，一个是清查小金库违纪典型。秦文汉从人间到了天堂，又从天堂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秦文汉被免了职，搬出办公室，回家反省。
从领导到职工都知道秦文汉冤枉，虽然有小金库，可他自己没得到一点好处，不光他没到得一点好处，这两年的院长让他自己搭上不少钱。全院职工，尤其是财务科长也没得到一点好处，不然能让人举报了吗？否则，就算举报了也不一定能查结实，就算查结实了如果有领导说句话也能大事化小。
秦文汉没输在工作上，输在了潜规则。
唉――不怨天不怨地，就怨自己没混明白。
秦文汉就憋憋屈屈在家里囚了三个月。
官场之难不难在工作上，不难在能力上，难在潜规则。
秦文汉一心一意干好工作，省里的先进也拿到了，自我感觉良好。信心满满地筹划下一年的工作规划。
转眼到年底。按照往年的规则，市财政局在年底决算时，会有部分结余，这笔钱在年终的最后一天追加给各单位。所以每到这一天，各单位领导都拿着追加拨款的报告聚在财政局要钱。
秦文汉也拿着一张二十万的设备购置报告随在人群里，等候了一整天。
结果在第二天，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天出来了。
市医院，中医院，防疫站，都额外得到财政局追加拨款。多的十几万，少的也五万多，连牙防所只有二个人的小单位都给了一万，却只给了保健院五千。以前保健院每年至少也是给十万，今年只有五千，秦文汉感觉到有问题了，但他不太明白问题出在那儿了。
时下的规矩，每年年底各单位都要送温暖，送温暖的对象是退休的老领导，老同志，贫困户。
这天秦文汉把温暖送到老院长家时，老院长把他单独领到一个小屋里，话语重心长的：
“小秦呢，说句不中听的话，当院长心眼得活泛点儿。”
秦文汉跟老院长关系很亲近，听出了话儿里有话儿。
“院长，你了解我，有什么话直说，平时忙，也没空跟你请教。”老院长点点头：
“你这一摊呀，不好干。不光是把工作干好，你还得学学搞关系呀，院里的工作有三分精力就够，七分精力去搞好关系，尤其得跟财政局搞好关系呀。”
秦文汉点头。
老院长接着说：“今年防疫站都分了五万多，咱院以前年年都不少于十万呢？今年怎么才给你五千呢？你书读得不少，社会经验太少啊。书上说得和社会上行的不太一样儿，你得好好琢磨琢磨呀，说句当下时髦的话，得解放思想，你工作干的不错，省里的先进也得了，但光是一心干工作不成，搞关系更重要，你慢慢体会吧。多想想，尽快进入角色。”
当了一年院长，原来自己还没进入角色，秦文汉吃了一惊。小声问：“关系怎么搞呀？……”
秦文汉不是装傻，他是真不知道这关系怎么搞。
毕业这十几年来，秦文汉的生活很简单，上班就是给孩子看病，下班就爱看书，偶尔帮老婆干点家务。同事、同学、亲戚、朋友间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都处得不错。还得怎么搞啊？
医学在大学里学科最多，厚的薄的读了五十七本书，那本书上都没有这一章，这一节，没处学呀。
秦文汉一脸难色。
老院长看他一副书生气，不得不再提醒提醒他：“你那么聪明还问我怎么搞？自己慢慢琢磨吧，都是这么过来的，其实不光是财政局，还有主管领导，有关部门也要搞好关系，我可是听到风声了，有人对你不满意呢。人家老妈死了你才拿了二百块钱？人家就这一个妈呀。”老院长说到这不屑地笑一笑。问：“你知道别的单位拿多少吗？最少是一千。”老院长这是肺腑之言，老院长一直对秦文汉很欣赏，没退休前就很看重他，经常表扬他：本分，好学，干工作踏实，所以才说了这番掏心窝子的话。
秦文汉有点明白了。前几个月，主管领导的老妈去世了。确实是拿了二百块钱。没想到别人最少是拿一千，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才一千多点，一个月有一个领导死妈，有一个领导死爸，有一个领导孩子结婚，有一个领导住院还能对付，万一有两个，就得借债了。
秦文汉想到过这钱让单位出，如果单位出了，怎么报销呢？只能用假票据，财务有制度，有规定，用假票据是违法行为。
假票据入了账就是留下了把柄，起码有三个人知道：会计，出纳和经办人。
学自然科学的人死脑筋，做事认真，死性，不会变通。秦文汉又没有官场的朋友给他指点，教给他潜规则，他把制度，规定当做行为准则。
后退三十年，秦文汉会是个好领导，现在不同了，这是改革开放的新时代，规则不一样了。面上说的和实际做的不一样了，说一套做一套的功夫是官场的基本功。
挫折马上就来了。
有一次系统召开年底总结大会，会后市主管领导在百忙中不忘联系群众，决定留下吃饭，参会的头头脑脑，连牙防所股级所长都被大领导叫到自己的酒桌上了，互相嘘寒问暖，关系热络，唯独没叫他这个正科级的保健院院长，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仔细想一想，领导儿子结婚自己下了狠心拿五百随礼，肯定又拿少了。
送礼这个事儿，少了不如不拿，不拿是欠人家一个情，将来会补上，拿少了让人瞧不起，小看你一眼。
秦文汉想通了，用嘴搞不了关系，工作干的好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钱，搞关系必需动钱。钱，关键在钱上。
那就解放思想搞钱吧！
怎么搞呢？想了三天，有主意了。保健院是座近万平方米的五层大楼，空着很多房间。以前隔三差五就有人找上门来，想承包科室，秦文汉总说政策不允许，其实是怕那些江湖游医打着保健院的旗号坑害老百姓，所以，任凭房间空着不往外租。现在思想解放了，开拓进取精神就有了。把那些空房间租出去不就有收入了嘛！
不出一个月，租出去十个房间。有看性病皮肤病的，有开牙科的，有看肝病的，有搞美容的，有用彩色b超查胃病的，有搞肛肠的。
一个房间一个月租金一千二，十个房间每个月收入一万二，多简单的事儿！至于承包科室的这些人干了些什么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切看钱的面子吧。
钱能成事儿也能惹事儿。这笔钱应该入财务，其实也入了财务，但没入账，财务科长说入了账再花不方便，单放着吧。秦文汉想想觉得有道理，将来搞关系就靠这笔钱，由他手送的钱从来也没有收据，默许了。
那年夏天，一纸红头文件，要清理各单位小金库。保健院立即就有人响应号召，把小金库事儿举报到了纪检委。
其实当今小金库现象就是男人内裤里的东西，表面看不见，但人人都有；家家作烧酒，不漏是好手。这事儿可大可小。别的单位要么是查不出来，即使查出来了人家也能摆平，顶多给个不痛不痒的小处分，小金库的钱先收缴上去，你花点钱，送点礼，哭哭穷，还能拨回来。但秦文汉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没人给说话，又不懂潜规则，关键时候没人罩他，市纪委清理小金库工作还必须抓出典型，不然也不好向上级交待。就这样，秦文汉就作了典型，被免职了。
回顾这两年的院长经历，就是做了两个典型。一个是全省妇幼保健工作先进典型，一个是清查小金库违纪典型。秦文汉从人间到了天堂，又从天堂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秦文汉被免了职，搬出办公室，回家反省。
从领导到职工都知道秦文汉冤枉，虽然有小金库，可他自己没得到一点好处，不光他没到得一点好处，这两年的院长让他自己搭上不少钱。全院职工，尤其是财务科长也没得到一点好处，不然能让人举报了吗？否则，就算举报了也不一定能查结实，就算查结实了如果有领导说句话也能大事化小。
秦文汉没输在工作上，输在了潜规则。
唉――不怨天不怨地，就怨自己没混明白。
秦文汉就憋憋屈屈在家里囚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