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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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死而后生

    thu jun 30 07:40:55 cst 2016

    松源武警医院规模不大,主楼五层,两侧的厢楼都是三层,三幢楼围成一个院子。孟长发的科室在东侧厢楼的第三层。

    新中国建国后的几十年里,对职工和干部实行的是免费医疗制度,各单位职工看病、住院,医药费回原单位报销,医疗行业是社会主义福利事业。职工的家属和孩子看病、住院半价收费,农村实行合作医院,得了大病村集体经济负责报销医药费。或者由民政提供补助。

    医院是事业单位,医生们都是国家干部,同全国所有的职工一样,固定工资,工资增长随政策一起调整,或者工作成绩突出,连续几年评优可以奖励几级工资。

    因为医院不以营利为目的,医患关系平等,和谐。医院出了事故事或差错,医院没有赔偿责任,病人由原单位按工伤处理。

    各单位行政经费里饱含着职工劳动保护费。这样大一些的单位为了便于管理医药费用,纷纷成立自己的行业医院,如:武警,空军,海军,煤矿,林业,铁路,工厂医院等等。这些医院靠原单位拨款生存,几十年一直这样延续下来。

    几乎是一夜之间,改革说来就来了,大势所趋,这些行业医院也都不同程度地断了奶,基本情况跟城关镇差不多,生存成了首要问题,出租科室是普遍现象。

    这是一次历史机遇,给莆田系医院的发展提供了契机。

    这以前,他们还只能靠在厕所,电线杆,街头巷尾贴小广告,租小旅店,偷偷摸摸的小打小闹。

    那种小广告多数人不相信,上当受骗的人是少数,现在租下正规医院,招牌不一样了,老百姓不明真相,不知道是承包科室,是挂羊头卖狗肉,相信广告的人大增,上当的大有人在了。

    肝炎病人,服役,招工都受限制,现在医院能根治,病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病人明显增多了,有时甚至排起长队。

    其实黄总也不是这里的真正老板,这是他亲戚的一个点儿,几年前他来时给亲戚管后勤,跑跑腿儿。几年功夫,亲戚发了大财,带着几千万资金去长春发展,长春是省会城市,富人更多,机会也更多。

    亲戚走后,把这个点交给黄总管理,给他20%的股份,别小看只有20%,几年功夫黄总就发起来了,几十万的奔驰也开上了。只要心狠一点,做这个行当发财比贩毒快的多,还没有杀头的风险,只要把院长喂饱,一切ok。

    孟长发虽然已是主治医师,但黄老板让他先给田主任当几天医助,熟悉熟悉。孟长发没意见,他正想好好学习学习这种新疗法。

    田主任叫田富贵,是个二十出头的湖北小伙子。

    田富贵身形瘦高,为显老相特意蓄着胡子,留着长发,病人更相信老大夫,所以,田主任接诊时故意戴着口罩遮住半张脸,不让人看出他的年轻。

    田主任平时不爱讲话,接诊时慢声慢语,从不正面回答病人的问题。病人问疗程多长,他就回答这病得输液,吃中药;病人问治病得多少钱,他就是说吃中药得忌口,生冷辛辣牛羊肉不能吃。

    在田主任诊室坐了一上午,田主任看了十几个病人,孟长发有所发现,那就是所有的病人他都是一样的回答,用一样的药,老孟开始怀疑他没学过医学,不管病人问什么,他的回答都是一样,好像是背诵下来的。但不管田大夫学没学过医学,现在老孟给他当医助,他就是老孟的师傅。

    孟长发刚落草,不懂民营圈儿的规矩,跟田富贵什么都问,有的问题田主任正面回答,有些问题田老师总是笑而不答,就像没听见一样。比如他问田老师每个月工资多少?问这一袋袋熬好的中药是什么成份?问吃这药真能治好乙型肝炎、肝硬化、肝腹水?

    田老师这时就只笑,笑容诡异,这笑容说明听见了老孟的问题,但从不回答老孟的问题,让老孟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

    一周后,老孟开始接诊,黄总发给老孟几页资料时,老孟恍然大悟,想起田富贵回答病人的话全是资料上写好的。他更加确定田富贵没学过医学,更加佩服田富贵的城府,没学过医学,竟让他这个学过医的看不出来,病人就更发现不了了。

    田富贵接诊时不慌不忙,老成持重,心理素质决不逊于中国航天第一人杨利伟,可惜了这表演天才。如果让张艺谋发现,将来一定是个实力派演艺明星。

    又过了一个星期,孟长发全弄明白了。所谓美国进口特效药就是国产的“病毒灵”,市价几角钱一支。不过,这里的包装换了,安瓶上印的是汉语拼音“bingduling”,孟长发纳闷,既然是病毒灵为什么要印上汉语拼音呢,去问注射室的护士长,护士长笑而不答。

    市价几角钱一支的病毒灵,卖给病人可就不一样了,根据病人选择,有1800块一支的,说是国产的;有4800一支的,说是进口的。其实都是一种药,让病人选择是试探病人的消费能力。

    每天一针打三天,即便用国产的也得五千多块,之后病人吃半年的中药,中药是什么成份,孟长发就没法知晓了。全是熬好了装袋的,半年中药费用也是两个档次,一种五千多,一种二万多。这样算来每个病人消费少的一万多,多的三万多。

    看看走廊里排队取药,排队交钱的病人,孟长发的心针扎一样疼

    孟长发留心了一下每天的收费情况,每天收入约在二十万左右。老孟这回吓着了,这样一个月下来,黄总收入六七百万,基本没什么成本,纯利润得有八九成,这是城关镇医院半年的收入呀。

    我的神呢!这是真的吗?

    晚上下班后孟长发没去食堂吃饭,他没有食欲。他站在院子里,望着夕阳映照下,主楼正面高高在上的国徽,闪着金光;望望天空,天空湛蓝,白云悠悠,跟几千年前没什么两样儿;望着出出进进的人们,脚步匆匆,平淡无奇。

    孟长发的心里翻江倒海,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回到宿舍,孟长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一个声音说:回家吧,不能在这儿干,这是骗人的勾当;另一个声音说:你跟钱有仇呀,三个月没开资了,你儿子的学费怎么办?你老爸打胰岛素,一个月药费好几百块钱,停了药就没命。

    孟长发正在苦苦挣扎,电话响了。黄总发现他没去吃饭,打来了电话。

    其实几天来黄总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孟长发,他每天都说了什么,问了什么,去过那儿黄总都了然于胸。

    刚来的大夫,有的能留下来,逐渐适应,有的待不上几天就走人了。孟长发到底是留下来,还是走人,黄总的心也一直悬着。

    晚上没见孟长发来吃饭,黄总就猜到他是怎么回事儿了,主动打电话,约他出去喝一杯。

    两人去了一家海鲜饭店,黄总要了一桌子海鲜,一提六瓶“勇创天涯”啤酒,两人边喝边聊。

    黄总不聊工作,只聊家常,家里几口人,孩子多大,老婆是干什么的,能不能一起出来做。

    黄总有问,孟长发就回答,不问就闷头喝酒。

    孟长发心里有事儿,跟黄总又不好明说,闷头一杯接一杯喝酒,不一会儿六瓶啤酒喝没了。黄总又要了六瓶,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没想到黄总真能喝,孟长发舌头喝大了,黄总没怎么样。

    看孟长发酒的差不多了,黄总很随意地透露出,田主任平平常常一个月二万多,好的时候能赚三四万。孟长发听的很清楚,心里吃惊,嘴上没说什么。

    孟长发是个实在人,每次喝酒孟长发一口干,黄总有时喝大半杯,有时喝少半杯,这样算下来,12瓶啤酒孟长发喝了一多半,有七八瓶;黄总只喝了一少半,四五瓶。所以,孟长发有点醉了,黄总只是脸有点红。

    喝完了酒黄总又带孟长发去洗浴,又找了一个好看的小姐给他按摩,这回孟长发知道什么是加钟点了,酒壮英雄胆,何况离家半个多月了,男人嘛,那有猫不食腥的。

    黄总结账时笑了。心里有数了,孟大夫会留下。刚落草的医医生都要经历这样一个阶段,先死一回,再活过来,就个个都是可用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