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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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酒后真言

    thu jun 23 11:37:06 cst 2016

    小娟推门进来了,笑颜如花的小娟端着一个花枝招展地大果盘,进来就坐在郭宏昌旁边,笑嘻嘻地说:

    “这算我的,敬各位大哥。”眼睛却瞄着郭主任,郭主任满面春风。拿过一个空杯,斟满酒,对小娟说:“来,陪哥再走一个。”

    小娟毫不含糊,端起杯,跟郭宏昌碰了一下,一饮而进。

    小娟站起来给各位倒酒,秦文汉懂事儿,马上抢过酒瓶,逐个把杯斟满,小娟手捂着酒杯说:“今天喝多了,不能再喝了。”小娟的酒劲儿上来了,明眸皓齿,粉面桃花,巧笑顾盼,看的孟长发想入非非。

    小娟的参与点燃了三位单身汉的热情,纷纷举杯一饮而尽。小娟把杯里的酒倒给了郭宏昌,郭宏昌装没看见。

    小娟给郭宏昌甩了一个媚眼,柳腰款款,借故溜走了。

    郭宏昌几杯酒下肚,被小娟的青睐挑起了兴致,勾起了说话的欲望,想嘱咐老孟几句,有临别赠言的意思。

    秦文汉起身把三只杯都斟满了,大家又一口干掉,郭宏昌若有所思地说:老孟啊,无论到那,天下乌鸦一般黑,老板只认钱。能赚钱他就把你当祖宗,不能赚钱,在那儿也呆不住。

    言外之意你这回去天津一定要争口气,把业绩做上去,别让人家觉得我推荐的人不行。

    老孟心领神会,表情严肃起来,脸又拉长了,点头连连称是,这回一定加把劲儿,不让兄弟做蜡。其实没事儿时我也琢磨,怎么整业绩也是上不去,也不知是差那儿了。还请大哥给指点指点。

    老孟虚心求教,这也正中秦文汉下怀,一样的病人,一样的药,一样的治疗设备,学的都是一样的教课书,业绩怎么就差那么大呢?这里面有诀窍。孟长发和秦文汉敬仰地看着郭宏昌,都平心静气,洗耳恭听,这是一字千金的时刻。

    郭宏昌禀性好为人师,当年在原单位就因为好为人师,被同事排挤,没当上科主任。现在孟长发和秦文汉摆出求教的加工,他当然愿意赐教。

    郭宏昌点棵烟,狠吸一口,吐出长长的烟柱,看着变幻不定的烟雾说:“老孟,我看你的问题呀,就是心软,心软手就软。作业绩呀,刚开始都心软,可怜病人,咱可怜病人,老板不可怜咱呢。我看你开治疗时总跟病人商量,病人没有愿意掏钱的,你这一商量就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了。公家大医院有声望,病人都是慕名而来,大夫怎么开都成,宰起来没商量,医大二院一个病人花了五百多万,电视都曝光了,怎么着?也没怎么着。人家那叫权威。咱不行,病人本来就不太信任咱们,你这一商量,治疗就不好开了。咱也得有权威,说话要坚决,没得商量,就得这么治,必须这么治,话得说死,爱治不治,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老孟点头,说是,哥,你说的对,我总怕病人嫌贵不治了,万一砸跑了,就一点业绩都没有了,所以才跟病人商量。

    老郭说,病人治不治你得先有个定位。得掌握病人的心理,先要摸准病人治疗的意志,看他是来打听打听呢?还是真来治病。来打听的费用往少了说,先想办法留下,留下了就好办了。头二天处方小一点,一天一百,二百,三百块,根据病人的承受能力,试探着开。治疗二天以后,混熟了,信任了,多数不会走掉了,再下死手,走掉不就白花两天钱了吗?这时候治疗上就得加码了,上腔道介入,组合治疗。万一真砸跑了也别可惜,跑的是少数,还是留下的多,留下的就能把业绩冲上去。你老担心病人走,哪个都不敢往上冲业绩,结果业绩一直上不去。你说是不是?

    老孟想了想,点头,说,是,道理也明白,不过,不太好把握,看不准。有时也确实不忍心。前几天有个做包皮的大学生,农村的,家里没什么钱,人挺实在,挺信任我。我说怎么治就怎么治,没钱就跟家里要。他一打电话家里就给汇钱,整到五两(五千)多我就不忍心了,老农民,赚点钱不容易,为孩子能把命豁出去,咱也有孩子,当了父母才知道父母不容易。最后还是手软了。

    郭主任说,这就完了,心软了吧?――看不准可以慢慢看,看得多了就准了。再高的手也不会百分之百,我也经常有看走眼的时候。抬头对着秦文汉说:昨天那个前列腺咱们下手太狠了,不然他还能治……转脸对着老孟说:要是心软了,那就没救了。我看你的问题就在这儿。

    秦文汉说:那家伙一看就挺鬼,鬼精鬼灵地。打听了七八家医院,什么都整明白了,你能接住,还治疗了两天就不易了。是个老油子。

    郭宏昌说,关键还是得摸透病人的心理,控制住他。再就是定位得准。病人各种各样儿,得多设计几套方案,人见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因人施治:有的有钱没时间,那就一锤子买卖,我在山东遇到过一个这样的病人,有钱,没时间,就一天时间治病。怎么办?那就专门给他设计一个方案。我给他作二个小时的短波,加一个治疗量,三千多;再作两个小时的腔道加一个治疗量,一万多;再给他带八千块钱的口服药,开虫?,一天就整出二斤多(二万多)。老板乐得当天晚上就请我喝酒。

    秦文汉问:什么是加治疗量?

    郭宏昌诡异地一笑说,加什么量,治疗都一样,就是把钱加一倍。别人收的少,他收的多,你得跟病人有个说法呀,就跟病人说是加治疗量,好的快。不然你怎么收他二万多呀?想搞钱你得先想好名目,能蒙住病人就行。

    孟长发和秦文汉会心一笑,茅塞顿开地样子。

    郭宏昌接着说,有的没钱有时间,这样的病人用小处方,慢慢整,一天整一二百,整半个月,加起来也不少。有的没钱没时间,这样的病人都是垃圾,能作多少是多少,拉他点半个月的滴,也能作个人气儿。最难得是有钱有时间的,前些年这样的人多,现在人都鬼了,这样的号少多了,但也能占到二成。逮着这样的号得用点心,拉住不放,感情上先拉近,称兄道弟,让他信任你。什么时候病人钱花光了,挺不住了,也别放手,他自己不治了将来好坏都不来找你的麻烦了。是他自己中断治疗了,是不?提升业绩就靠他们。

    老孟和秦文汉恍然大悟,又一次茅塞顿开。

    秦文汉问,那病治不好怎么办?

    郭宏昌笑笑说,这个最好办,往死了收钱,病人扛不住就蔫退了。他自己治不起了,事后肯定不来找你麻烦。

    秦文汉又问:那病人就说没钱怎么办?

    郭宏昌一笑,端起酒杯一口喝了,说,来看病的多多少少都会带钱,只要你话说到位,病人信服你,借钱都能。说没钱的不是真没钱,多数是想少花钱,试探你。这样的病人先想办法接住,之后再挤牙膏。

    三个人会心一笑,举杯共饮。放下酒杯,老孟说,郭大哥的话说的透,说到点子上了,老弟好好琢磨琢磨,这次去了好好作,不给大哥丢人。

    郭宏昌夹了一块香辣翅中放进嘴里,嚼得咯嘣咯嘣响,一粒骨头都没吐,全咽下去。秦文汉看着郭宏昌的嘴想:“这是一嘴钢牙吗?骨头都嚼碎了,吃肉不吐骨头。”

    郭宏昌咽了嘴里的肉说,你也别这么想,没什么丢人不丢人的。这帮老板没有好东西,他们是骗子,咱们是帮凶。有啥办法,为了生活,咱们也得吃饭。凡事多留个心眼吧――谁都有被算计的时候,那一年,我在江苏常熟遇到过这种事儿――那时我也刚出来,不太会作,业绩上不去,老板不满意,就把我辞退了。结了工资刚回到宿舍,后勤又打电话说有事,让我回医院一趟。回到医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我交回一件白大衣好像不对,应该是两件。我说就领了一件,我们就找总务一起查账,核对手续,十多分钟,查清楚了,当初只领了一件。前后也就一个小时,等我再回到宿舍,发现皮箱里刚结算的工资全没了,两万多块。门窗好好的,你上哪儿能说清楚?咱在哪儿是老哥一个,人生地不熟的。

    秦文汉不解地问:钱哪儿去了?郭宏昌笑了,说,打死你也想不到,是老板派人偷走了。这是老板设计好的,要是在皮箱里找不到钱,我回来的路上也得出事儿。

    老孟说,这帮玩艺儿可真黑!肯定是,后勤都有咱宿舍的钥匙,随时都能进咱们宿舍。

    郭宏昌转着手里的高脚杯,看着酒在杯中摇晃,映出五彩的炫光。若有所思地说,这些老板呢,都是些农民,大多数只上过小学,有的小学都上过,背井离乡地出来就是为了捞钱,只要能搞到钱,什么坏事都能做出来。人家抓住了机遇,知道钱能通神,现在全国各地都让他们占领了,都发了。咱们辛辛苦苦念了那么多年书,又进修,又钻研,现在看来,没什么用。书念得越多,框框越多,越放不开手脚。咱这个圈子里挺多人一天医都没学过,胆子更大,业绩更好,没有顾虑,不知道害怕,不知道多少人让他们给治废了。头几年医生少,这些老板都是自己穿着白大衣,亲自接诊。现在管得严了,他们退到了后台,也不担风险了。不过,这些老板,时间长了你会发现,不管他们多有钱,心里其实很自卑,做贼心虚吧?就怕人瞧不起,整天一身名牌;跟他们交往得注意,别让他们觉得你看不起他。表面上尊敬点,心里别拿他们当回事儿。互相利用吧。

    秦文汉说咱给人家打工,那敢瞧不起老板呢。

    郭宏昌说,你是没感觉出来,咱们这些人气质上都有点牛,这是以前在公家医院惯出来的,咱们觉得挺正常的事儿,他们就觉得是看不起他们。

    老孟说,大哥说的对,他们可能是做贼心虚,心里有病。他们的身份证都是假的,有好向个身份证,所有的老板都有两部手机,两个号码。对咱们一个号码,跟他们老乡联系又是一个号码。听说有些老板把贵重东西随时带在身上,随时准备跑路。

    郭宏昌点头说,是,这倒是真的。我就遇到好几个。

    秦文汉说,听治疗室护士说武警医院承包科室作肝病的那个老板卖假药,几个月前跑了,涉案好几百万,现在案子还悬着呢。

    老孟说,跑了好,要不拨出萝卜带出泥。

    郭宏昌接过老孟的话茬,高深莫测的说,是跑了还是死了?谁也说不上。叹口气接着说:“这个圈子不容易混啊!凡事多长个心眼,钱要赚,人也要平安,平安就好呀!”

    三人又干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