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芳华兮剑玉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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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诅咒的命运 2

    起伏的山峦连绵千里,怪石嶙峋高耸的矗立在绿昂昂的山间。起风了,树叶飒飒作响,怪鸟瘆人的惨叫从遥远的山间传来。周围是死一片的寂静,还有荒漠僻野的凄凉。

    莫离坐在能俯瞰万水千山的巨石上一动不动。刚刚惊险一刻留下的阴影还震得心噗噗乱跳。想到刚刚还真是鲁莽了,他想猎取高等武功的心态太急躁,还没想出万全之策,就扑了过去。他没料到柏亦的武功修为会那么高,本以为和自己不相上下的,没想到他只用了三成的功力,就几乎把自己的内力击得粉碎······

    “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都快半个时辰了。难道·······”站在他身后的落白音灵机一动,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那幕。她突然感受到空气里一阵剧烈的波动,下个瞬间莫离的身影一下就消失了,她看到那条黑白相间的疾影飞快的射了出去,真暗暗吃惊谁又要倒霉时,突然又异常猛烈倒掠回来。她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和斩堪一起被莫离快速的带离逃出现场了。尽管只是刹那间的一晃眼,她还是看到那个阻止莫离的白色疾影。是柏亦········而眼前的莫离实在是不正常。尽管他面色从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变成少有的严谨,一副平静思索的模样。但落白音还是敢肯定,柏亦伤到了他。

    落白音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他们身处一块像是巨大的野兽舌头般的巨石上,伸出山体的巨石有十余丈长,微风拂面,也能扯得袍子翻飞。身后除了那条通往山下的小路,其它三面下方都是万丈悬崖。斩堪在半路的时候说要去解决什么事情,一时半会回不来。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叫不停的嚣着。她袖口的弯刀轻轻的从里面伸了出来,夕阳正在西下,灿烂的余辉照在上面泛起一层血红色的冷色光芒。她的脸像是笼罩上了冰冷的寒霜,刀光在她抬起脚尖时晃了下她的眼,她像如梦初醒般僵直的定在那。她看了看,幸好莫离全身心的沉浸在他的思索里,并未发觉。

    落白音一步一挪的挪向莫离,她一面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生怕触动了脚下的碎石,发出声响。一面又死死的盯住莫离的神情,要在他回头之前解决了他。不然,一旦暴露了,莫离定会立刻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唰”一声干脆的声响,刀在空气里凌冽的划出一条血红色的弧度。莫离的脖子被一条干净,整齐的刀口分成两半。她如释重负的微笑着把那把沾满血的刀收回来。阳光折射下,喷溅的鲜血化成一抹艳丽的鲜红色彩。

    她清冷的笑容上,不羁的微笑掺加着嘲讽。她期待着莫离那不可一世的头颅落在泥石混杂的土地上时,她是怎样的心情。突然,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全身像是罩上了层寒霜般冰冷,逼近绝望的情绪蔓延上全身。

    “落白音,你还真是沉不住气!”莫离微笑着转过头来,他嘴角含着他标准性的狂傲冷酷。

    “怎么可能·······”落白音只觉得手脚发软,有些站不稳。她心里疑惑丛生,“我明明已经把他的脖子斩断,怎么可能现在连点伤痕都没有。他难道是——不死之身。”

    突然,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一下把她拉到莫离的面前,她的下颚被莫离的手死死的掐住,她虽感觉不到疼痛。但那种咯吱咯吱,马上就要被强力挤压而碎掉的声音——让她觉得可怕的是莫离的眼里喷发着熊熊怒火,他低下头把嘴巴凑近落白音的耳旁,“我奉劝你还没达到那个能力之前,最好安分一点。”

    莫离严厉的警告完后,他捏住落白音下巴的那只手轻轻的一挥。落白音一下被抛了出去砸到地上,而后他又回头继续陷入沉思,又或许在闭目养神。

    错落的感觉蔓延上来,她自觉四肢有些不听使唤,艰难的爬起来后。额角已经渗出一层薄汗,脸色苍白得呼吸都凌乱了。

    

    “你也走吧。”

    宋彦和花白休息了会,体力恢复了些,也能站起来行走。此地不宜久留,大家决定先离开在说,这是慕容凌对蛙仙说的话。

    “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蛙仙热烈的恳求着。

    “我不需要你的报答,你走吧!”慕容凌说完,弯下腰把花白扶起来。

    “不,不管你需不需要我,我都要跟着你,擅历斯少爷不要我了,现在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多可怜!”

    “可怜什么呀,你以前不也是一个人吗?我问你,今天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玉季扶起宋彦,满腔怒火的冲他嚷。“害得慕容大哥差点送了命,还好意思要他收留你。”

    “我也是跟谁其主,忠于主事嘛······”

    “你还说·······”玉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蛙仙赶紧闭了嘴。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玉季活吞了他。但他又舍不得把视线从慕容凌脸上移开,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一时又对上玉季的视线,吓得赶紧低下头。

    “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生得怪模怪样的,擅历斯少爷也是这样,所有才不让我回家。但我并不是不懂报恩的人,就算你在怎么嫌弃我,我也会报答你的。以后不管是谁,就算是雪后要伤害你,我也会奋不顾身的保护你的。”

    看着只有自己一般高的人,诚恳的说出这些话。慕容凌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碎片,那是尘封已久的记忆。那些记忆碎片跟着这些话飞快的拼接,粘好。变成清晰的片段,曾经也有个人对他说,“你要好好的,因为我想对你好。”

    他眼里泛起晶莹的泪花,说好的人已经不见了。那句话,变成了他永生的愧疚。

    “还等什么,还不跟来。”

    蛙仙呆呆的看着几人的背影远去,突然慕容凌磁性的嗓音犹如天籁之音传来。他惊喜的差点跳了起来,忙不迭的跟着跑去。

    “既然要跟着我,就要知道我的规矩。以后不能在干杀人放火之类的坏事。诚之若泰,意为新生,恶念由心而起,杀意抹于刀尖。你若真心改过,我定诚然待你。蛙仙这个名字不适合你,以后你就叫邪昔。意为昔日之过,邪不留身。”

    “好呀!好呀!”过去人们叫的蛙仙,现在慕容凌叫的邪昔高兴的蹦了起来。他身后的小脑袋从衣服里钻出来,女孩尖叫似的嗓音听起来格外刺耳,但没有了第一次给人那种浑身不适感觉。“以后我就叫邪昔了,我有名字了。”

    

    桐舒依焦急的赶到龙盾局。她没见到笙叔,说是又出远门去了。倒是维安十分客气的见了她。

    “二师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早说过还没证明他清白之前,他武尚倚还是罪人,你怎么知法犯法的把他藏起来呢?这不,要不是以你的名义把他骗了来,才减少了不必要的武力。你看看,要是真的动起武来,不管伤了谁也是不好的嘛!”

    维安心平气和,厚颜无耻的说着假惺惺的话,彻底的激怒了桐舒依。她真想冲上去一把扯开他的假面具。

    “那武公子现在在哪?”桐舒依咬着牙才没骂出来。

    “犯人还能关在什么地方呀?难道还把他当客人一样的供在厢房不成。”维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水,其实喝茶润喉是假,他只是看到桐舒依气得通红的那张脸,终于解了心头之恨。心情大快之时只是用茶杯挡住讪笑的模样,不让自己那小小的肮脏之心堂而皇之的暴露出来而已。

    “我不是说过武公子不是凶手的吗?”桐舒依压低嗓音,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铿锵有力。

    “那又怎样,你有有力的证据吗?”维安站了起来,反常的对她露出和善的笑脸。“我说二师姐呀,我要是有你那颗想救武尚倚的心的话,就不会在这浪费时间了。会马上去把找更多的证据出来,不然迟了的话········”维安故意不在说下去,一直用讥讽的眼神打量她。

    “那又怎样?”桐舒依问。

    “笙叔说,这本该死了的人突然又活了。何况又是你——我们龙盾局的人弄出来的事。传出去毕竟有损颜面。笙叔说还是尽早处理的好。”

    “你······”桐舒依对维安那副丑恶的嘴脸,真是无话可说。她气得正欲夺门而出,维安又叫住了她。

    “对了,笙叔说,这件事没必要惊动皇上,要我们私下解决就好。你说要不要挑个日子呀·······”

    桐舒依真想一脚踹在他的身上。

    走开那个令人压抑的房间,心情却从未有过的阴暗。她收拾收拾情绪,心里打算着该从哪步下手······

    不知不觉间,她慢悠悠的晃到了后院。一路上,她突然感觉这个熟悉的地方变了好多,以前,不管是看府里的什么地方,哪怕是一捧尘土,她也觉得是神圣,尊贵,亲切的。现在,一夜之间全变了,变得肮脏,下流,不堪入目。她突然明白了大师兄的处境,终于明白他所说的那些话。她走到一处假山石后时,突然听到开门声。她忙躲到身后的树荫出朝那个地方看。不远处整齐一排房廊中其中一扇门打开了,两名三席侍卫恭敬的退出来后嘴上嘀咕了几句,尽管隔得有些远,听不太真。桐舒依敏锐神经的感觉出事态的不寻常。尤其是那间屋子是笙叔的书房,平时笙叔不允许人去那,他也不会在那办公。“不是说出远门了吗?是怎么回事?”

    而且随后传出笙叔哈哈大笑的声音,明显是在和人交谈。

    桐舒依悄悄走过去,爬在窗台偷听。

    “好你个沐兰笙,你居然敢骗我。我可是听说武家那小子还活着的。”听那人说话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趾高气扬,飞扬跋扈。

    “哈哈哈,我在怎么敢骗你呢?那完全是个意外,你不就是要他的命吗,随时都可以给你。”笙叔好言好语的极力安慰那人,却狠狠的刺痛了窗外偷听的人。桐舒依心头一酸,心情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那小子居然把我儿子打成了残废,我只要他死。而你呢,只是想快点抓到采花大盗。当日要不是我替你出的主意,你‘龙盾局’上下五百多人还能活到今天吗?在说了,你是收了我不少好处,要是让人知道,你龙盾局居然会为了一点利益就干出栽赃嫁祸,滥杀无辜的事。你想过你的下场吗?”

    “你·······哈哈哈,我怎么会呢,只是那人对我还有点用处,你放心,肯定会尽快解决的。”正直不阿的笙叔居然也会落到被小人威胁的一天,桐舒依很是心寒。

    “要是传到皇上那我俩下场都不好,你还是快点解决的好。”那人明显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气鼓鼓的嚷道。

    桐舒依此刻终于明白了,笙叔为什么对自己避而不见,当日为什么会着急下屠杀令,自己有充分的证据他为什么就是不理。原来笙叔变了,一切都变了······

    桐舒依抬起衣袖,抹掉眼角溢出的泪痕。

    张太尉为什么会对武尚倚赶尽杀绝,不就是要替自己的儿子报仇吗?追其原由都是因自己而起,她不能眼看着武公子落到那样的下场·······

    “是谁,谁在那!”一个声音吓得桐舒依转身一跃,飞快的逃离了。

    门猛的打开了,笙叔惊魂未定的伸出脑袋问:“什么人?”

    站在门口的侍卫一脸懵懂,“我也没看清,背影好像是二师姐。”

    “啊······”笙叔饱经风霜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迷茫与恐惧······

    

    “啊!你们是从帝都过来的呀!”

    玉季把头撑在桌子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敛出好奇的光来回在两位普通剑客打扮的人身上来回转。那位位年纪稍长头戴毡帽的被看得是不舒服,端起一碗酒灌下喉咙,语气粗狂的嚷了起来:“就是,就是,怎么样嘛?”

    看着那人因为酒精的作用面红耳赤的,玉季连忙摆手表示没有恶意。“我就想向你们打听点事。”

    “什么事呀?”另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慌忙接过话茬,他生怕怕自己的同伴又嚷起来。他稚气未脱的脸庞轻轻抿开个笑容,不知道是不是被霜冻的关系脸颊红得像是夏日的玫瑰。

    玉季转过身去,那后面的那桌子同伴有没有注意自己的问题。她发现大家兴致还是有的,只是没自己这般高亢而已,于是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嗓门:“龙盾局最近翻了起旧案。武侯镖局的武尚倚公子终于沉冤召雪了吧·······!”玉季边说眼角的余光悄悄撇了回去,慕容凌果然被她吸引,投过来好奇的目光。玉季觉得这次慕容凌肯定毫不吝啬的夸她一番,正洋洋得意之际,一盆冷水触不及防的浇来。

    “武尚倚,那个震惊帝都的采花大盗。不是早死了吗?怎么翻案?”

    玉季吃惊的站起来,喃喃自语道:“难道桐舒依在路上耽搁了,不可能呀,都差不多半个月了,什么事会耽误那么久呢?”

    “哦!你说的是龙盾局的桐舒依呀!她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听说龙盾局换的新理事是她的死对头。”那年纪稍大的那位嘴里胡乱的塞满菜后一通乱嚼。玉季也觉得扫了兴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清茶见她脸色难看,赶紧递了杯茶过来。

    “这也难怪了!”慕容凌浅浅道。

    “什么难怪?”玉季的脸上终于又有了希望的神情。

    “武公子的案子还没定论,大多是因为桐姑娘的关系。桐姑娘现在没了势力,做起事来,肯定没之前顺利了。”宋彦不愧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

    “是吗?”玉季嘟着嘴问慕容凌。

    慕容凌笑了笑,却不嘲笑她的无知,更像是欣慰的笑。“对呀,桐姑娘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就别抄无谓的心了。”

    “哪是我爱抄那闲心的,人家还不是替你问的!”玉季嘟着嘴,不高兴的抱怨道,一下把满桌子的人都逗乐了。慕容凌递给她一个馒头,“快点吃吧,吃完把饭给裘善人送上去。”

    “哈,还要我送,不是应该他送的吗?”玉季边说边把目光朝对面的邪昔投去。邪昔慌忙撇开了,装作视而不见。

    “诶,你们听说了吗?”

    旁边一桌上五六个粗狂的刀客热烈的聊起天来,那神神秘秘的样子实在不难让满屋子的人泛起好奇心来,更何况他们的声音奇大,想不听都是件困难的事。

    “驰骋江湖多年的邪教腥雨教,一夜之间被铲平了。”

    “腥雨教?丝裳?”玉季全身一紧,她忙不迭的看向慕容凌,尽管他平静的保持喝着水的姿势,但玉季还是透过伪装看到他眼底正酝酿着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玉季的心陡然一凉。

    “哇!什么人那么厉害,腥雨教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毒教呀,听说不是她们教中的人根本难踏进一步。你是在哪听说的,假的吧!”那桌中有一人提出质疑,其他四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呀,是呀。你在哪听说的呀。”

    “哼!你们还不信。听说是腥雨教里面的人叛变了,联合外人突袭的,歃血仙子被当场活捉。我本来之前也不太信,但前日我来的路上还看到一群男人带着个女人,看那女子的容貌世间少有,神态装束和传说中的歃血仙子一模一样,我当时就确信了。那歃血仙子的美貌果然是国色天香呀,要是能一亲芳泽,啧啧啧!”那男子说到丝裳时不禁咂舌连连称赞,眼神,笑容里都放出垂涎的猥琐欲望来,说到动情之处时一个劲的咽口水。

    “你也不怕死,那女人是你能碰的吗?听说早就叫慕容凌那小子给·······哈哈哈,那种蛇蝎女人送我我都不要!”说话的那个长得倒是道貌岸然。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玉季心里暗暗的骂着,她频繁的注意起慕容凌的一举一动,尽管他刻意保持镇定,可他手里的杯子出卖了一切,他手心里紧紧握住的杯子求救般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马上就要被粉身碎骨了般。

    “难道歃血仙子丝裳就是那个叛徒?”这个人真是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那就没听说了。”知道内情的那人侧身把腿搭在板凳上,高高扬起下巴,把全身最英气的侧脸露给同伴看。“唉~!我跟着那群人走了一天,终于打听到原来是要把歃血仙子敬献给的长老克巍山当小妾。你说说,那克老头都七十岁的人了,还能行吗?可怜那小美人了,武功被废了不说,还要委身去伺候一个糟老头。你当时是没看到,那双楚楚可怜的小眼睛望着我的时候,我都有奋不顾身想救她的冲动。只可惜少年我学艺不精呀!唉!”

    “这下她可惨了,听说那克老头是出了名的怪胎,最喜欢在花着花样折磨那些小娘子了。他娶的妾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还有不少都是死在床上的·······”

    “砰”的一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慕容凌的剑一下放在那群刀客的桌面上,一桌的盘子,碗筷被震得粉碎。但更让人感到害怕的是桌子却完好无损,那桌的人都明白是遇到高手了,个个吓得口齿哆嗦。

    “这······这位公子·······公子·······是何意呀······”

    “少废话,我问你,你说的那群人在哪?”慕容凌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应该就在附近的,哦~对了,我听他们说在邻村有个老宅,那里有一大片稻田。他们要去那等消息,要等克巍山手里确实有他们要的东西才会把人送去······”

    “那他们要的是什么东西?”慕容凌的剑“哧”的一声拉出鞘外,直逼那人喉咙。那人全身发起抖来,脸上汗珠直下。

    “那我就不知道了·······”

    “是真的不知道!”慕容凌的剑已经划破皮肤表层了,那人眼睛闭起来,还是忍受不了慢慢被死亡威胁的恐惧,大声的说道:“好像是他们的少主在克老头手里吧!其他我是真不知道了。”

    “好,暂且信你一次。记住,以后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舌头。”慕容凌把剑收回来,就快步的跑回屋了。桌上的五个大汉惊魂未定,稍犹疑了会还是全跑了。坐在另一桌的人面面相觑,只有玉季低着头不肯说话。

    “我没听错的话,是在说丝裳和慕容凌?”清茶皱着眉,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顿了顿,她指着慕容凌消失的背影怯生生的问:“他和丝裳也有关系?”

    “我们慕容凌少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喜欢他的女人多,有什么好奇怪的·······哎呦!”邪昔还未说完,被清茶一巴掌拍在头上才闭的嘴。

    “看你以后敢不敢帮那个负心汉说话。”清茶瞪了他一眼。又愤愤不平的说:“这慕容凌真是的,怎么惹那么多的女人出来呀!这下玉季·······”她突然注意到玉季的脸色很的难看,就没好意思在说下去。这时宋彦站了起来:“清茶,这件事是慕容凌自己的事,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我·······”清茶居然第一次没有想骂他的冲动。她感到很奇怪,自从上次她独自留在客栈后,感觉所有人回来后对宋彦的态度都变了,其实她也说不上哪些地方变了,细想以前除了自己也没人怎么轻瞧他的呀!但所有人都好像是变得尊敬起他来,连玉季仰望他的眼神变成崇拜了,弄得现在她想对他大喊大叫都好像是在和大家作对一样。

    玉季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走走停停,犹犹豫豫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推门走进去。

    慕容凌正站在床头的位置,她猜不出他为什么会在站在那。慕容凌见是玉季,便走到桌前坐下。

    “慕容大哥,你······”

    “你想说什么,问我会不会去救丝裳。”面对慕容凌单刀直入的问题,她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慕容凌抬头看向远方,外面是无限美好景象。青色蔓延万里,金色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微风徐徐吹来,和熙的春风里却带着一股倔强的冷意。他就任风吹着,仿佛那里有说不清的记忆,惆怅情绪瞬间蔓延过来。

    那天斩堪拦住几人回程的路,他没有对身受重伤的几人出手,而只是说了几句话,而那番话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慕容凌你为什么就不知道觉悟呢?侵离当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得到了那本秘笈,为什么还要上山杀你?难道不怕暴露这个秘密。他那时的银袍护卫队早就交给了我。他看到的那些情况,不过是我后来告诉他的。”

    “那他为什么要替你顶罪?”其实当时慕容凌本不相信他的话。

    “替我?我也不是始作俑者。我想你比我更了解丝裳的吧!说起来还真要谢谢她呢!她要那女人的命,我要你的命,我们一拍即合才促成这件好事的呢?哦!不过对你来说可不是好事,哈哈哈,慕容凌,你要怪就只能怪你处处留情·······”

    慕容凌把眼睛轻轻的闭起来,不想在回忆下去。玉季出去时回头的刹那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是绝望?悲痛?愤怒?怨恨?悔意?她说不清楚,她只知道现在的他是痛苦,抉择就摆在他的面前,去或是不去,表哥说得对,还是由他自己做决定的好。

    外面没有下雨,瓦片上的露水顺着瓦沟流下来打得窗檐‘滴答’作响。天黑时躺在床上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入睡,丝裳那张稚气犹在的脸蛋上漾起顽劣微笑的俏丽模样一直在眼前晃荡,这让他心里很难受,已经是半夜了,压制在脑子里那些遥远的回忆动荡不安的纷纷浮现在眼前·······他知道,“那片记忆他终究割舍不掉”,他猛的坐起来,心里在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他换上夜行服,趁着乌云密布,夜色正浓稠时,悄悄的出了门。

    其实,这一夜,不止他一人难以入睡,玉季也没有睡。她躺在床上,心却仿佛已经变成了慕容凌的门栓,时时刻刻注意着,生怕它响起。突然,就在门“咯吱”一声划破孤夜寂静的门帘时,她的心猛一颤,她自认为是种骇人的声音却莫名的给了她些安慰,‘慕容大哥果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却又是难受占了上风,‘慕容大哥还是放不下她。’,不管结局如何终究是把堵在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了地,玉季感觉心里牵着的那块东西消失了,眼泪,也湿了枕头。

    夜色渐朗,繁星闪烁。黑夜里,他飞快的奔驰在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径上,没多久,他便找到了那些人所说的那片稻田,广阔无垠的稻田那边有一座小屋,此时屋里灯火通明。

    稻田已到了收割的季节,一穗穗沉甸甸的稻穗把广阔的稻田染成一片金黄,稻穗独有的香气浸染整个农田,蛙声阵阵传来。

    慕容凌蹲在地上,深邃的眼神如秃鹰般犀利的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但他确定周围就一个人在前院看守时,便决定从侧院那个小窗户偷偷潜进去。正门前那个守卫睡得正酣,他很容易就溜到了那户窗下。

    沙沙低语的树林,一片宁静的稻田,显得和平而美好,他一门心思扑在那个需要解救的女人身上,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的另一个心情沉重的人。

    他轻手轻脚的伏在地上,慢慢直起腰,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推了推那扇年久失修的扇叶,“咯吱”一声,窗户没锁轻易的就推开了,今夜里,那‘咯吱’声格外刺耳,他赶紧弯下身去,担心惊醒里面的人。好在里面的人都睡得很沉,大概以为是风吹开的,也或许是仗着人多,掉以轻心了些。他很容易就通过了窄窄的长廊,到达关押丝裳的堂屋,宽敞的屋子中央升了堆火照得惨白的墙面呈火色的嫣红,犹如一片沸腾的血海,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慌。屋里四处散躺着十几个彪形大汉,他们虽都陷入沉睡但手里仍持着武器。慵懒的躺的躺,坐的坐。屋子里摆设简陋,所以慕容凌在进屋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关押人质的木质囚笼。笼子中央一个实木绑成的十字架上,一个满身伤痕,浑身都被淤血染红的女子绑在上面,她的头垂向地面,原本一头流云般漂亮的青丝被半凝固的血块粘稠成一团团肮脏的模样又胡乱的拉耸着挡住了他的视线下唯一能看见的一丁点面容。女子像是已经失去了知觉,想来要不是手被结实的绑在木架上,此刻应该是摊在地上的。尽管面部被凌乱的发丝遮住,但他还是能一样认出那娇小的身影,她就是丝裳!

    慕容凌在怎么恨她,心里难免不为触动,他眼睛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慕容凌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走到囚笼边,幸好囚笼没锁,他很容易就走了进去。他慌忙帮丝裳解除绑住手腕的铁链,即使很小的震动也刺激到了丝裳手腕处的锯齿般的伤口,她深深的抽泣一声,脸上痛苦的扭曲着,待她慢慢睁开那双已经失去光芒色彩的眼睛,迷迷糊糊看到慕容凌英俊的面容时还认定是只是在做梦。她裂开嘴唇笑了笑,沙哑的声音同样透着股深深的绝望,“凌哥哥,是你吗?现在这种时候还能看到你,真好!”苍白的面容透着她从来没有过的单纯,是真心的笑容。以前那股刁蛮、任性、甚至他认定的狠毒全消失不见了。有了些经历过痛苦后的沧桑,她流下一滴对生命渴望的眼泪后,慕容凌手爱惜般的抚上去。

    “凌哥哥,真的是你,不是我在做梦!”她干涸的嗓子尽管在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来,她眼里惊喜般的燃起熊熊烈火,她想说话,说很多话,想把那些不为人知的委屈全告诉这个人听,可她说不出来,她的嗓子干得难受,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允许她说话。慕容凌快速的解开禁锢她的锁链,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她终于安全了,因为有他在,她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一觉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纯白无暇的帐帘,干净整洁的床铺,温暖的被窝,透着股淡淡药香的温馨屋子,还有‘噼里啪啦’响的炉火······

    一双纤长的手伸了过来,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她还没具体想起是怎么回事,那梦寐以求的声音就传到耳畔,“醒了,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

    温柔的,惬意的,如幻似境的声音以至于让丝裳以为处于梦境。

    “凌哥哥······”她轻轻的唤了一声,而那声‘凌哥哥’叫得比蜜还甜,她又一声一声的轻轻叫着。过去的回忆接连起伏的在心口回荡,慕容凌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冰冷而严肃。

    但那一声声温柔的叫唤,他是抗拒不了的。他终究恨不起来。

    突然,丝裳猛的坐起来,把那双手牢牢的抓在胸口,生怕抓住的只是一缕似真似幻的烟尘。“凌哥哥真的是你!我没做梦,真的是你救的我!”

    那英俊的面容终于裂开笑了笑,似春风带给新生的滋滋暖意,一夜扶苏便漫遍山头。“是的,你放心,好好养病。”

    久违的笑容啊!丝裳都记不起上次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她感动得滚烫的泪一串串的往下掉,慕容凌温柔的为她轻轻擦掉眼泪。

    “凌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我就知道·······”丝裳的头刚要靠近慕容凌的胸膛时,突然发现屋里不止他们两人,原本站在桌前摆弄茶具的女子手一顿,呆呆的看着他们。

    “她·····”丝裳指着女子问,慕容凌也转过头去看她,那女子也没说话,淡淡的看了一眼丝裳后,就知趣的走出去了。

    “她是玉季!”慕容凌口气突然变得冷漠。

    丝裳挣扎着想坐起来,慕容凌赶紧扶着她又给她身后加了个枕头,丝裳靠在上面,眼里的泪还没干,真是我见犹怜的小美人!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丝裳轻轻的抽泣着,眼里放出耀眼的光芒,她还是那么的不可置信,还是担心这只是幻想出来的梦境。慕容凌的心狠狠一抽,他没想过丝裳也有这般无助的时候,他感到深深的愧疚感,愧疚昨日知道她的处境后居然还要犹豫······

    慕容凌捏着她的手,冰冷得刺骨,脉息无力的波动着。

    他一惊,“你怎么······你的武功·······”

    丝裳一下扑到他的怀里,委屈的哭了出来:“我不在乎,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以后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要了。”丝裳把他搂得更紧了,“凌哥哥,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脱下妖艳华服的丝裳,也只是个清秀娇小的弱女子,那一声声“凌哥哥”就像无形的枷锁,已经把他牢牢牵制住了。

    “慕容凌是疯了吗?居然真的把那个妖女带了回来?”

    “清茶,你别胡说!”玉季转身把呆滞的眼神从远方收回来,背靠着松木栏杆,慢悠悠的说着。看她那沮丧的神情,清茶就生气,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帮慕容凌说话,对于清茶来说她就是没脑子,笨!当时知道清雨林已经不在了的时候,她就应该主动点,这个可好,白白被那个妖女捡了便宜,玉季就是活该忙活半天一点好处也捞不到。

    清茶抬头又恨恨的瞪了眼二楼那扇紧闭着的房门,“那女人长得就是一副心如毒蝎的模样,居然还对她念念不忘,我看慕容凌也见不得是什么好人······”

    “清茶你够了,慕容大哥是好心。以后不许你在污蔑慕容大哥了。”玉季面红耳赤的大声嚷了起来,感觉吃力不讨好的清茶也恼了,火气瞬间直冲头顶,“还慕容大哥,慕容大哥的呢?你没听到人家都叫‘凌哥哥’的吗?”清茶故意学起丝裳叫“凌哥哥”的口气,那酥甜的声音一出口,她全身不自觉的直起鸡皮疙瘩,紧跟着全身一颤,恶心得自己都受不了。“呃,呃!叫得人真酥呀,要是我,我的心也化了······”这句话清茶生怕上面的人听不到,故意提高了声量,她就是要屋里的那两个人也听见,屋里的人也没让她失望,一字一句听得真真切切——微张的樱桃小口伸出去正欲去接那送过来的小勺暖心汤药时,微微一顿,僵在半空的小脸轻轻抬起眼睑,快速而细致的观察那喂药人的神情。他平静的脸上没起一丝波澜,似乎对外面的人和事充耳不闻。

    ——丝裳得意得意气风发,嘴角不露痕迹的笑了笑。

    宋彦靠在墙头对两个女人之间的话一点兴趣也不想参与。突然他感觉空气里有股异常的涌动·······

    “我看你还是把他给忘了吧,回家安安心心的嫁给你表哥·······”宋彦的手一下挡在清茶的面前,清茶一惊,十分不高兴宋彦就这样打断她。她转过身去刚想破骂出来,突然被眼前那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景象惊住了·······

    飒飒作响树叶声后,一个挺拔的身姿在灿阳中越走越近,白衣胜雪迎风飞扬,虚无中感觉有束光芒映照出坚挺的鼻梁,如神袛般的面容渐渐显露出来。

    他踏着优雅自若的步伐,永世孤傲的模样就像盛夏里飘落的一朵白雪,不乞求世人的怜爱。

    他身上的白袍无风自动,传达给人的气质就像是寒冬里绽放的桀梅,不需要世人的守护。

    他就像来自是天上的伸,看到他,除了敬仰在无别的话。

    宋彦和玉季马上露出一副“听从调遣”的模样,清茶也知此人不平凡,便也没敢多说话。

    “我想见见那位会使‘残风幻影’的人,可否为我引荐!”说话时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后,尊贵的面容唯是清虚淡泊貌。

    “慕容凌?”宋彦即像是惊讶又像是早在意料之中的淡定。

    “他叫慕容凌吗?很好的名字!和他人一样······”柏亦尊贵的面容不经意间温柔的露出个似有似无的笑容,在他高不可攀清冷孤傲的气质里,拉近亲切感。几人这才感受到,高高在上的他,终究也有常人的喜怒哀乐,“能否为我转达他?我在后山的红树林等他!”

    “好~!”清茶瑟瑟的点了点头,平时嚣张的劲居然全被这个陌生人从头到脚散发出来霸气压制住了。

    

    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结伴从身边擦身而过,从心底里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从昨晚以来,一直如影随形·······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桐舒依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是清清白白,从来不会被世俗官吏所约束,但世事变迁,凡事容不得她了。昨日她悄悄潜入太尉府,逼得那两父子写下证词,本以为凭此证词能在皇上面前替武尚倚申辩几分,不料,上午才刚得了证词,下午就传出太尉府出了人命,死者正是她上午要挟的张太尉与其独生子张燎。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桐舒依仰天长长叹了口气,张家两父子虽是可恶,却也没到她来裁决的地步。她前脚刚走,人,却死于非命。不查,也知道是何人所为。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路上的行人犹如丧去了魂魄般匆匆而过。也许是她丧去了魂魄,也以为别人也丧去了魂魄。

    一路上,路过的铁匠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人,他手里轮着铁锤打着红彤彤的铁,眼神却跟着桐舒依转悠,他极力想表现出老道来,但生疏的手艺终究是出卖了他。

    没走两步路边的茶铺里,似乎也有人并不是为喝茶来喝茶,他们的眼神时时刻刻的在搜索路上的行人,哪怕是个相似的身影也绝不放过。桐舒依想起,当初她学这种伪装术的时候大师兄可是连连夸张,后来发现这种低劣的伪装对付那些毛躁庸碌的犯人还有用。对于那些精明人,在精心的布置也会被一眼看破。

    “早就该淘汰的方法,三师弟居然还在用。是该说你不思进取呢还是古板不开窍才好呢?既然早想出手了,就别躲躲藏藏了!”

    她慷慨激昂的话一说完,街上那些看似普通行人有一大半瞬间化成龙盾局侍卫,他们手持刀剑,把她团团围住。

    维安摇着他那把墨玉六股折扇笑嘻嘻的不知道从那条街道钻出来的,“二师姐就是厉害,我就说嘛,这些低级的乔装术怎么可能骗得了你的眼睛呢?”他眼神不住的打量犹如平阳之虎的桐舒依,眼里窃喜的敛着嘲讽之意。

    “少废话!你把我拦住是何之意。”

    “哎!”维安啧啧的摇着头,一副很可惜的样子。“二师姐你不知道张太尉昨天被发现死在府中,而从现场遗留的种种迹象表明,师姐你可是去过那里的。”

    “我是去过,但我并没有杀人。”

    “杀人之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杀了人,二师姐,这么多年了,也有见过哪个囚犯主动承认自己杀过人吗?”

    “你什么意思?”桐舒依瞪着他,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哈哈哈!我也觉得二师姐你不是那种会杀人的人,凡事有个程序,还是需要你走一趟的。”

    “要我去说一声就是了,何须如此大的阵仗!”

    “还是二师姐有理,师弟我受教了。”维安僵硬的弓着身子,浅浅的行了个抱礼。桐舒依跟着他们走了。一路上行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而她也不在在乎了。

    

    天还是如往常一般的冷。

    灰暗的天空似有星辰闪烁。远处的风,吹得云像被狗咬的般杂乱无序的飘散在世界尽头。天还未黑近,整个天空下方像是蒙上了一层造影,灰蒙蒙的,仿佛是即将到来一场大雨。空谷里不时有鸟鸣声传来,“谷哟,谷哟”,宛转悠扬。云絮渐渐飘远,投下一片光束来,月光撒在成片的枫树林中,如血般的嫣红尽显娇羞。

    慕容凌不知道怎样来形容眼前的那个人,他能够在寂静的夜里,和一轮弯月摇摇相望,那该是怎样的心境才能做到。都说一个人唯有将锋芒磨尽才能做到真正的淡然,他已然接受了岁月的繁华和沧桑,曾经绰约的年华,已不复存在,留下的是孑然的风骨和韵味的寡淡。任凭风云变化,逝水涛涛,不变的是那颗永悍的心。

    日暮青烟起,萧萧枫叶林。

    “你来了!”

    这声轻唤,把慕容凌从思绪里拉了出来。他看过去,正好对上那双清冷的双眼,白衣胜雪的他站在嫣红景致里,怎么都感觉是俗物沾污了圣洁的他。

    慕容凌轻轻的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他在离他五步之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这既不会靠得太近,免得自己也落得那些俗物般的下场,也不至于太远。两人的距离,正是适合君子间的攀谈。

    “阿离后来过得好吗?”

    回忆快速的把脑海搅得天翻地覆,但他怎么也想不起圣帝提到的这个人。慕容凌皱了皱眉头,“阿离?阿离是谁。我并未听说过?”

    柏亦这才恍惚想起,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悲凉的寒意,“也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以你的年纪·······那你的‘残风幻影’又是何人所教?”

    慕容凌惊愕的抬起头看他,他其实并不知道那套武功叫‘残风幻影’。

    “是我奶奶教我的,想来她以往日日念叨的少爷,定是圣帝您了!可是,她怎么可能会认识您呢?您们的年纪·······”

    “我认识阿离,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经柏亦的提点,慕容凌才想起来,他竟然一时之间被柏亦少年般的模样给惑住了,眼前这位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其实已经九十岁了。

    “她过得怎么样,离开弎祈国的日子还好吗?”

    “这······这个奶奶不曾抱怨过什么?爷爷一直对她很好。倒是,她怎么会认识圣帝您呢?”

    “那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

    深谷里流淌的潺潺溪水声,从时间细缝里涌了过来。密林在幽深中滋滋的成长,树叶在日夜交替时大口吐着新生的气息。风,带着刺日的冰屑子扑在温润的面容来,想是提点什么似的,给人瞬间的清醒。他的记忆似刺马奔腾,几十年汇聚成无数的人和事在互相碰撞,抵触。最后大多数被扯成碎片,烟消云散。

    寥寥无几的人完好无缺的站到了他的眼前,似一缕徜徉清风。

    尽管流年易逝,他依然记得·······

    “那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出任东境,带回来个落难的女孩,不久这事在弎祈国引起了不少的轰动·······”

    

    马蹄的哒哒声快速直接有目的的朝一个地方而去,待到了那座坐落在闹市中央,大门高处的金色牌匾透出这里并不寻常之外,比起这条街的其他府邸它并不十分显眼的大门前。少女翻身下马,那马匹的四脚还在原地噗嗤乱踢之时,少女矫健的身影已消失在威严的门前。

    府里的下人并不像其他官宦家众多,少女从前院一直找到后院也没看到半个人影。她不禁更是怒火中烧,把早些时听到的传言引发的怒火也一并发了出来,正好脚下有粒碎石,她抬起脚猛的一踢,那碎石在空中扯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稳稳的砸在木质窗户上。‘卡兹’一声,木质窗框裂开一条长长的缝隙。

    少女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屋里年迈的管家听到声音慌忙跑了出来,少女一见他就扬在脸蛋,把下巴高高的抬起,带着命令的口气问:“柏亦呢?叫他快出来。”

    尤其她脸上带起那恶作剧之后的洋洋的笑容。老管家都习以为常了,他不急不缓的跪下来,带着不悦的口气。“公主殿下呀!少爷正在练功呢!今天是没空见您了!”

    “没空。你居然说他没空,他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快,马上把他叫出来!”少女稚气的面容里透着即将长大的艳丽,她轻轻的咬了咬鲜红的嘴唇,一双眼睛古灵精怪的转了转,“他不出来也可以,你把那个东境带回来的女孩叫出来陪我玩。”

    “阿离吗?她在厨房帮忙,现在大概和李婶出去买菜了········”

    “少废话,要是今天见不到她我就撕碎你。”少女嘴角浮起邪恶的笑容,老人早见识过这位公主的厉害,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瘫倒在地。

    “你怎么又来了,雪后不是说不让你来的吗?”少年的柏亦看起来只有半人大小,但那股与生自带的气质,预示着他的不平凡。他面貌英俊,身姿挺拔,小小的身躯,却透着无穷的魅力。他手里捏着本卷起的羊皮书,踏着优雅的步子从台阶上走下来,风吹起那身洁白的袍子飘逸飞扬,那张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面容上像是有层圣洁的光晕一直萦绕着,俊美的面容微微一笑,天真无邪又器宇轩昂。

    自从三年前,比他低一级的其他两位护国臣子突然消失之后,年纪轻轻的他,便被选为新一任圣帝,从此以后,弎祈国唯一的护国栋梁。

    但对于他来说,却是失去的太多——手足般的兄弟之情,知心知意的知己好友。

    “我来看看你呀,你好久都不来陪我练功了。我都快寂寞死了!”少女时期的映晗薇嘟囔着嘴唇,像是有满腹的委屈得不到述说似的。她趁机撒娇靠在柏亦的身上。

    “哎!你不久后就是我们国家的雪后,是最高统治者,而且你也不小了,怎么还那么的喜欢粘人呢?”

    “你又这么说,我问你,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是谁,你是不是喜欢她?我告诉你哈,你不可以喜欢任何人的,你是我的臣子,一辈子都要听我的命令·······”

    “你说够了没有!”柏亦冷言打断映晗薇的话,她略带挑衅的话一点也没激起他的怒气,这使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有种不符年纪的淡然,他处事的样子,更像一个经过漫长岁月磨砺过后的智者。“那个女孩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清楚,她虽不是弎祈国的人,但也不会是细作。我带她回来完全是因为她可怜,在说了,自从回来后,我一直没有在见过她。所有你应该放心了吧!”

    映晗薇这才呵呵的笑着,她慌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绢丝手帕小心翼翼的包裹着,她摊在手心,宝贝似的呵护着。她抬起妩媚的眼角看柏亦,里面灿放着奇异的潋滟光芒:“这可是我一大早在雪噩谷里采的冰凝花瓣,你不是说最喜欢这种花了吗?我要你把这些花瓣拼成你的样子出来,三天后我来取,要是你又顾着练功的话,我就回了雪后,让她命令你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三年。你可别忘了。”

    映晗薇走后,柏亦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对之只字不提。

    次日下午,阳光很烈,府里的花都晒得洋洋的。

    “这是什么呀?好漂亮!”

    阿离听李婶的安排,到少爷房间换上干净的床铺。她临出门时,发现摆在客厅里桌上的冰凝花瓣,不禁被晶莹剔透的模样惊叹到了。她把裹在手帕里的花瓣躺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沁人心脾的酌烈芳香瞬间渗透进肺腑,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旷神怡。

    她忍不住又闻了闻。

    这时,老管家冲了进来,边往里冲边骂:“死丫头,碰不得呀!还不快放下,要出事啰。”

    阿离觉得是老管家大惊小怪了,但一想到可能被赶出府的命运,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慌忙把东西放在桌上。她双手放在胸前懊恼的搅动着,“对不起,爷爷。”

    老管家哆嗦着松树皮一样的手,想碰又没去碰,他睁着混浊的双眼仔细的看了看,剧烈颤抖的瞳孔才平静下来。“这可是映晗薇公主的东西,碰坏了怎么得了。少爷就要遭殃了。”

    “柏亦少爷是圣帝,怎么会因为几片花瓣就被治罪呢?”阿离睁得那双大大的眼睛,好奇的问。

    “你知道什么。少爷一向都不喜欢这个公主,说她太刁蛮了·······咳咳!”老管家自知失言,马上转离话题。“可这个公主就爱粘着我们少爷,这不,又来找借口了。说要是柏亦少爷三天之内用这些花瓣拼不出自己的模样来,就要陪她三年。少爷也倔!”

    “爷爷,可能少爷觉得三年并不是件辛苦的事,也许他还很乐意呢。并不像你所说的讨厌公主·······”

    “你懂什么,小丫头片子。少爷可苦了,三年前那两位不见了之后,他就更苦了,以前还经常看他笑,现在,连我都好久没看到少爷真心的笑过了。你也不想想,少爷才三十出头,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什么?”阿离突然尖声叫了起来,吓老管家一跳。“三十了,我还以为少爷比我还小两岁,才十一二岁呢?”

    老管家定定神,找了把椅子坐下。“真是无知,弎祈国的武功博大精深,哪是你这等凡胎肉眼所能看清的。你说老头子我怎么放心得下少爷呀,想到以他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我就·······哎!”

    “柏亦少爷真可怜!”阿离也觉得丧气,“那以后柏亦少爷会和公主成亲吗?”

    老管家机警的朝四周看了看,略带责备的的说:“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公主将来是我国最高统治者,少爷始终只是她的臣子,即使地位再高,君臣有别。雪后也是不会嫁人的。雪后血统高贵,每代的雪后都只在拥有纯净‘映血斯蓝族’人中选取,族人之间既是近亲,当然就不能通婚,而嫁出去的又成了外姓,所以当那名女子被选为继承人的那天,既是无上的荣誉,又何尝不是一辈子的悲哀呢!”

    阿离听完之后,心里难受的很。顿感世间的悲凉又怎会轻易放过任何人呢。

    晚饭时,管家把少爷的饭原封不动的端了回来。

    李婶说少爷近来食欲都不在怎么好,可能是心情所致,所有另做了些甜点,命阿离送去。

    阿离去的时候,少爷端坐在案前认真的看书。阿离把甜点放在他的身边后,他连头都没抬,像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了一样。阿离转身要出去,又有话想说,正犹豫要不要开口时。柏亦突然十分不悦的问道:“还不出去,是要我亲自送你吗?”

    阿离胆小,吓得身上不自觉的发起抖来。她心里不停的想,要不要说,说了之后最坏的后果又是什么。最终勇气战胜了胆怯,她坚定的,句句掷地有声的说:“少爷,你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因为爱你的人有很多。我以后也应该对你好点,多关心关心你。”

    她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因为屋里静得可怕。烛火把两人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道,像幽灵般在墙上左右晃动。她看不到柏亦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她猜想一定很难看。

    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久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慷慨磁性的声音才响起:“你是在可怜我吗?”

    正常人遇到这种让人尴尬的问题,都会含糊但又有礼貌的来回答,不管在怎么俗套也不会招人反感。阿离实诚得以为人就该老实本分,被一击击中话柄,她不是个巧言令色之人。阿离咬着嘴唇,满脸通红,不自在的点点头后,缓缓的吐出个字:“是!”

    “呵!”柏亦不可置信的笑了一声,他稚嫩的面容转过来凝视着她好久,表情淡然,但没有生气:“哈,你还是真够特别的。年纪小小的,是没到那种察言观色的年纪。”

    “少爷,我是说错了吗?”阿离哆嗦得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没有,你又有什么错呢?如果连说实话就是错的话,那以后还有实诚可言吗?身居高位,平日里连句真话都听不到,你是该可怜我的,有时我都可怜我自己。对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离,少爷,那天还是你把我救回来的!”

    “原来就是你呀!”柏亦笑了笑,就像春日里的明媚阳光般温暖人心。“想来这件事还是因你而起呢?你愿意替我解决吗?”

    阿离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心甘情愿的点了点头。“不管什么事,阿离都愿替少爷分忧。”

    “就是下午你看到的那些花瓣,就在屋外的桌上。你要是帮我完成了,可是帮了我个大忙了。我可是十分不愿意以后的一千个日日夜夜里,天天看到映晗薇那张刁蛮任性的脸!”

    隔了不知道多少岁月洗涤之后,慕容凌依然看到那张淡然的脸上悄悄浮现出的喜悦。那段遥远的岁月,经过时事变迁依然像颗孕育着的种子稳固的埋藏在他的心间。等待着,被发掘的那天,也许那天根本不会到来。

    就像时光,并没有抛弃谁,被抛弃的只是无情的岁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