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芳华兮剑玉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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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三日主宰一个生命的起落,似乎格外的快。这裘善人的医术果真厉害,说三日就三日。武尚倚气色好了大半,苍白的面容渐渐红润起来,早上中午各都喝了半碗粥,下午的时候还能站起来走一会,想来在休息一晚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桐舒依在谷口把马匹准备好,放了些干粮和饮用水在车上,她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这时突然想起慕容凌两天前提过要她去见一个人。她正欲去找他,说来也巧,白衣似雪的人已经站到了谷口。

    桐舒依笑了笑,走了过去。“我正要去找你呢?你说的那个人可以去见了吗?”

    “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刚刚我去见了花白,他也同意你去见见。”本来以为是件高兴的事,可他面色凄然,桐舒依不禁皱了皱眉。

    “我还想去谢谢他,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像是怕我一样,见到我就避开了。想当面谢谢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是不是你说了我是“龙盾局”的人,吓到他了呀!”桐舒依很少说这种玩笑般的话,本有意想逗逗他不要老垮着张脸,没想到他并未有所触动,反而脸色更严峻了。

    “我没有说过!”他凝神注视前方,没有看到桐舒依那张因为玩笑没起到预想的作用而显得有些窘迫的脸。“花白并不是怕你,至于什么原因你见了我所说的那个人,自然就明白的。”

    他所说的‘那个人’激起桐舒依的好奇心来,尽管心里对所谓的‘那个人’的探知欲望达到顶峰。她忍住了没问下去,她看出那张英俊的脸对这件事忌讳莫深,然而‘忌讳莫深’似否又真如表面那样不愿提及呢?桐舒依又想到花白对于慕容凌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他看慕容凌那种爱恨交织的眼神,她想了很久才想到“爱恨”才能形容那种眼神。她猜测,两人之间有种某种联系,而那种联系又是谁也不愿割舍的,所有才会形成两人之间那种奇妙的关系——你不愿见我,却也不愿恨我。

    她想,造成慕容凌和裘善人那种奇特关系的人也许就是她要见的那个人。至于慕容凌不愿提及的事到底是什么呢?她想她已经猜到大半了。

    桐舒依跟在慕容凌身后,他们穿过青石小道,有穿过好几片叫不出名但开得奇艳的花丛,昂首挺胸的鲜花在下午的艳阳里精神抖擞的吐露着芬芳,空气里悬浮着合阳花暖的气息,她深深吸上一口酌烈但又不浓郁的空气,心情甚是愉悦!

    跨过两个山头,来到一个宽阔的洞口。站在洞口往里望,视线往里延伸,但没有多远便是漆黑一片。能听到里面传来涓涓流水声,刚跨到门口,一股冷意扑面而来,就像是有股寒风在这里被阻拦,很明显的两个不同的气节温度在这里相遇,一个如沐春风,一个寒意凉凉。

    “没想到这里会有个寒冰洞。真是稀奇。其实说来这个檀香幽谷本就很奇怪,在贫瘠的荒漠里有个绿然之地已是奇迹,想来在出个寒冰洞也就不觉得有惊奇之处了。”

    慕容凌拿着点燃的火折子,朝洞里不紧不慢的走进去,桐舒依带着分好奇,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这个寒冰洞刚开始并不是这般寒冷,只是有溪水流,比外面的温度是要低那么点,是后来花白去极寒之地拉了块寒冰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

    洞内很窄,几步便走到了底,慕容凌点燃那盏灯。烛光一下把洞内照得通亮,她才看清里面的陈设。石壁上涓涓溪流川流不息,顺着地面贴着墙角处一条小小的沟渠,想来暗处里有条小小的暗渠,才能把溪水引到看不见的地方。顺着烛光看到中间摆着一块寒冰,烛光投射上去,晕染出一圈圈银色光芒。仔细一看,冰里面躺了个人,原来是个冰棺。她把心里那份好奇的喜悦收起来,脸色沉着冷峻。

    慕容凌招呼她过去。

    冰里的美人呈一副熟睡的模样,她面容通透红润,要不是那是块冰寒剔骨的冰,桐舒依还真以为她是睡着了。待她在一次看向那女子的面容时,顿时全身冷汗直冒,吓得连连后退·······

    “这·····这·····”她不可置信的摇摇头,满脸的惊慌,脸色顿时惨白。

    慕容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扶她站稳,“姑娘莫要惊慌,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和姑娘容貌很是相似。这也是我要带姑娘来见她的原因。”

    桐舒依也是见惯生死的人,只是初见那和自己相同的容颜时确实感到不可思议。“嗯!原来是这样。”她平复好心情,手挣开慕容凌挽着她的手,她远离慕容凌走了几步。脸上余惊未消:“世上容貌相似之人何其多,公子这是何意?”

    “阿林曾提起过她有个孪生妹妹,小时候失踪了。我看姑娘年纪和阿林相仿,面容又是如此相似,便自作主张带姑娘来见她,一来也是了了她多年的夙愿,二来也盼姑娘能记起小时候的事。没想到吓着姑娘了,还请见谅。”他做了个十分抱歉的手势。

    “难怪公子和裘善人第一次看我时是那样的神情。看来一切都清楚了,我也没什么好怪你的。”她清冽的嗓音淡淡的回道,像任何感情情绪也掺合不进她的心理世界。桐舒依是最不愿感叹生死别离的,人人都会死,何必执着。她此刻却被心里那股莫名的执念强拉着她走近冰棺,她再次认真的打量起里面的人来。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的她,却没有机会互相说句问候的话。那道寒冷冰峰就像条长长的界线,把两人的世界划成阴阳相隔。

    她把手伸过去轻轻抚摸着女子手腕处那条细小的衔接处。从未有过的伤心难受席上心头,“只是我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更不知道里面这个是不是我姐姐。”

    “已然不重要了·······”他喃喃细语,一双细长好看的眼里闪着晶莹泪花。

    

    一晚暴风后,秋雨来得又急又冷。

    玉季趴在桌上数着手指,嘴里念念叨叨的。屋里的松木香在奔腾的热气里很是浓郁。窝在壁炉里的炭火像呼吸般有条不乱的一闪一灭,还不时的噗嗤的崩炸出个火星子。突然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一股冷风随随即席卷而来,其中还夹杂着刺人的雪星子。

    玉季满怀期待的往门口望去,当看到那张雪白兜帽下的脸并不是自己期待的那张,十分失望的又把脸埋进臂弯里。

    “昨天还好好的天,突然就冷了。这里的秋天比家里的冬天还冷。”清茶一边脱去貂皮袍子,一边往炭火处靠,一双冻僵的手拿着火钳子哆嗦的挑着炭火。

    被她这么一挑,火苗瞬间跳跃起来,把雪白的墙壁照得红彤彤的。

    “表哥呢?没和你一起回来。”玉季的小脸枕着小臂漫不经心的问道。慕容凌走的第二天蛙仙就失踪了,这以后他们天天都出去寻找,玉季不愿走远,她是担心要是慕容凌回来时没看到几人,误认为几人离开了,那······昨天出门时一时贪凉,染了风寒。休息一夜后,感觉舒畅多了。不过看清茶刚刚回来时愁眉不展的样子,就知道是又没找到蛙仙了。

    “在楼下呢?掌柜的说有他的信。”

    “信!”玉季高兴的跳起来,“是慕容大哥来的吗?”

    “不知道。”

    “一定是的!”她高兴的搓着手掌,正想出门时。门打开了。

    “表哥,是慕容大哥来的信吗?”玉季兴高采烈的问道。宋彦进屋后转身关住房门,把呼啸的寒风死死的挡在门外。“信上说什么了,他快回来了吗?”她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这个倒没提,不过说了他正赶往青州,问我们愿不愿意去那和他汇合。”

    “愿意,当然愿意了!”玉季高兴的就去床上收拾行李。反而是清茶和宋彦互相对视一眼,满脸写着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说了的神情。

    清茶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咳!咳!玉季呀,你说慕容凌叫我们去青州干什么呀?”

    “去了不就知道了吗?”玉季只顾着自己高兴,根本没注意到清茶脸色很是别扭。

    “自从他走后,就没见你这么高兴过。”清茶轻声喃喃几声,还是被玉季听到了,她抬起那张散发出蓬勃气息的青春面容来认真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清茶犹疑会,还是说了:“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慕容凌的未婚妻会和他一起吧!我的意思是说会一起去青州吗?”

    玉季竭力想抑制住她的难过情绪,她低头不语,一会手脚又忙起来,只是脸上兴奋的神情减了半,“肯定会的,她就是专程去接她的。”

    “不如我们别去了,我们回家吧!”清茶试探性的提出自己的意见。

    “不行,我不回去,我要去找慕容大哥。”

    “哎·······”清茶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回过头望着宋彦,他也是一副有心无力的表情。

    

    五日后的正午,他们赶到了青州。慕容凌在镇上找了间客栈住下,昨日收到宋彦的信,信上说他们两日后就能到。武尚倚连续五日舟车劳顿,又加上大病初愈,整个人虚弱无力,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一直在咬牙坚持,但他那苍白的面容就已经出卖了一切。桐舒依也觉得急不在一时,便把他托付给了慕容凌。午饭后,她不见了踪影。

    青州的气候还和上次来一样,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没有云层遮挡却没有一点炙热的气息。清新的空气就像是夏日太阳还未出来时早晨独有的气息一样,深深的吸上一口,肺里焕然新生一般。

    武尚倚许是劳累了,刚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慕容凌在屋里坐了一会,刚想出门,发现门口的阴暗处有某种危机在躁动。有个人静悄悄的站在那。他心底一惊,连那人什么时候站在那的他都没发现,足以见得那人的内力是有多强大,居然能把气息控制到若有似无的地步。走廊是一条长又昏暗的甬道,几个窗户距离较远,透进来的光有限。另外没有楼梯的那头有个大窗户,那人也觉得该露面了,他移了小步,投进来的光亮刚好把那人身体的一半照亮,另一半依然没在阴影里。那一身紧致黑袍和似笑非笑的容颜,眼神里充满了对世间百物的不屑和嘲讽,这些都足以让慕容凌认出面前这个熟悉的人。

    “你来干什么?”他不悦的问道。

    女子轻轻的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那讪笑越发深沉了。

    慕容凌突然意识到这也许并不是有预谋的见面。落白音不说话,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友好,像是个陌生人,准确的来说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且还有些未知的敌意和谨慎。他想到自己和落白音之间的约定并没有人知道,落白音是不会这般唐突的来找他的。

    他轻轻闭上双眼感知到角落的阴影处有股更蓬勃力量在涌动。他侧过头去看,墙角的暗处显现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头上别着个精致的皇冠,容颜稚嫩,长像精致,但透着股无所匹敌的霸气。他邪魅的笑容一直盯着慕容凌看,像是在欣赏一件极具深意要经过细细揣摩才能发现其中意境的完美丹青,他细细的品味着,眼里像是燃起了罪恶的烈火,想要猎取,想要占有。

    慕容凌被他看得很不舒服,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当眼神划过床榻时想起了武尚倚,此刻的他正在熟睡,而来者不善,要是动起手来,肯定会惊醒他,眼下他要做的是把两人引出去,好让他俩注意不到那个睡着的人。

    “呵呵!看来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呀。”他故作轻松的说道。他别有深意的看着那个人,那人眼中闪过戏谑的嘲讽。

    突然楼下一阵吵杂声,紧接着一阵狂乱而急躁的脚步声从楼底传来,有人从楼下飞快的往上跑,听起来还不止一两人。很快那声音就到了走廊,又朝他们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头戴皇冠的男子淡淡的笑了笑,表现得并不像好事被打断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至少慕容凌没看出来,他甚至还从那一撇而过的眼神里看到了奇异光芒。“走吧!”男子刚说完话就大步的跨出了门口,落白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后跟在那人身后很快就消失了走廊的另一端。

    “慕容大哥,慕容大哥·······”玉季人没到,声音早就传了过来。

    慕容凌假装不高兴了,等他看到玉季时,严厉的问道:“什么时候都咋咋呼呼的,该有点女孩子的样子了。”

    玉季眼放灿烂光芒,整个身子朝他贴过去,带着撒娇的口吻:“我才没有呢?就你老说我,我爹爹和表哥都没说过我。”

    两人在门口你一句我一句的伴着嘴,清茶在宋彦的身后站了会,感觉也插不上话。她顺着被慕容凌挡了一半的门缝,悄悄的往里走,床上躺起的那个人也被刚刚的吵杂声惊醒了,他睁起迷糊的双眼时,刚好对上清茶俯身而去想要看清楚他而睁得奇大的双眼。两人一惊,同时往后倒,吓得大叫一声。

    清茶退得猛了,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一声尖叫声后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闷响,门口的三人说得正热闹一下被打断了,都往后看。

    “男人·······是个男人······”清茶一只手撑在身后,一只手颤抖的指着床上同样惊魂未定,捂着胸口喘气的男子。

    宋彦赶紧跑进去把她扶起来,他看了看床上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呀!慕容凌和玉季也走了进来,满脸都是疑问。

    “清茶姑娘怎么了?”慕容凌忍不住问道。

    “男人·······是个男人,他怎么会是个男人?”有宋彦帮着她顺气,清茶心情也并没有平复多少,反而喘得更厉害了。

    “武公子本就是男儿身,你看见的是个男人也不足为其呀?”慕容凌话语里有些恼。武尚倚也吓得不轻,不过他定力好,已经恢复正常了。慕容凌担忧他的伤势,对清茶的打呼小叫很是不悦。

    “武公子?那你说你早知道他是男儿身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喜欢他?”

    “我·······”慕容凌被清茶突如其来的话问得无言以对。

    宋彦本想阻止她的,可她心直口快,想什么就说什么。“怪不得公子一直对玉季视而不见,原来是有断袖之好·······”

    “清茶桂芸你说什么呢?”玉季恼了,气愤的打断她。

    “你的眼睛还要被蒙蔽多久?他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清茶一下爬起来,指着武尚倚给玉季看。她气恼玉季不争气,一时语气重了点。

    “清茶姑娘你误会了,这是武尚倚公子,是在下在路上结识的,这次来青州除了我俩还有龙盾局的桐姑娘·······”慕容凌慢慢解释给清茶听。

    玉季朝着清茶抱怨道:“清姑娘我是认识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产生这种想法的?”

    “原来是这样,真是惭愧呀!”清茶羞红了脸,手狠狠的掐了宋彦一把,“你刚刚怎么不拦着我,这次出了这么大个丑。”

    宋彦也没因为被清茶掐而生气,还喜颜悦色的:“我哪拦得住你呀,你的嘴比马车都跑得快!”

    “你······”清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笑嘻嘻的朝慕容凌问道:“你的未婚妻呢?怎么没在·······”

    清茶的话就像是冬日寒温,屋里的空气瞬间裹上了一层冷霜。慕容凌双臂抱在胸前沉默着,玉季和宋彦本也像清茶那样是满怀期待见那个人的,但看他的样子,脸薄弱得得像片纸,那瞬间黯然的眼里埋葬着他不愿提及的伤心往事········

    玉季看到那星星般耀眼的眼里有丝泪痕闪过。

    “她·······”清茶还想说被宋彦一下打住了。

    “来青州一定是有什么要事吧!不妨现在说说。”宋彦忙扯开话题。

    “好呀!好呀!”玉季赶紧从桌子底下拉出凳子,请这些人坐下。

    “其实这件事还没有什么更多的依据,等桐姑娘回来吧,她知道的更多。”慕容凌依然沉沦于创伤的悲流,语气悲鸣,愁眉不展。

    玉季和宋彦知道,这种事唯有靠他自己才能走出来。他那么高傲的人,如若此刻提及,犹如是在正在愈合的伤口处又是一击。

    “桐舒依也来了,有龙盾局的人在,办事也方便多了。”宋彦问道。

    “是的!其实这件事和这位武公子有很大的关系,也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一起来青州的。”

    “原来是这样!”宋彦望着坐在旁边的苍白少年,尽管他努力变现出精神抖擞的样子但眼里还是写满了憔悴,“看来武公子是才从死亡边缘里逃脱出来,那伤一定很重吧?”

    武尚倚惊叫出来,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脸色越发惨白:“你怎么会知道?”

    慕容凌也好奇的看着他,武尚倚的身体已经全然恢复,就精神萎靡了点,最多也会被误认为是舟车劳顿所致。要不是个盖世神医根本看不出他曾受过重伤,慕容凌想就算是自己,要是没见到武尚倚伤时的样子,也许他也是看不出来的。宋彦居然一下看出来了,总觉得他的城府极深。慕容凌想,宋彦和花白,侵离一样,有个不被世人所知道的秘密,这点他是确信不疑的。

    宋彦本是无意说出来的,被这么一问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化解。玉季和清茶肯定不会多想,慕容凌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咳咳!我猜的,看你气息不顺的样子,身体之前应该受过重创。”宋彦赶紧低头喝水,慌忙掩住谎言。他悄悄瞥眼看向慕容凌,幸好他并没有察觉。

    桐舒依是晚饭时赶回来的。

    一进屋众人就发现她不对,她背靠着桌沿,身上多次浅到皮肉的伤口。突然她的左手托着右手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往外拉,她脸上痛苦不堪,紧紧咬住嘴唇。这时大家才看到,她的右手手掌被血色染成乌红色的布条胡乱的包裹着,几滴鲜血从半凝固的布条缝隙里流出来,滴在地板上。

    所有人大吃一惊,慕容凌赶紧过去死死的捏住右手手腕,他点她穴位止不住还在渗出的鲜血,他一面叫宋彦赶紧出门请大夫,玉季端来清水,他一面轻轻的撕开布条,一圈一圈的打开后,是一只血肉模糊的手·······

    半个时辰后,大夫清理了伤口,桐舒依手上伤口虽多但都没伤到重要筋骨,小心包扎后,大夫嘱咐几句便离去了。

    她坐在桌前喝了半碗红糖水,伤痛缓和了些,脸色不在是失血过多后的苍白,嘴唇渐渐恢复成绯色。气息微弱,她慢慢说道:“下午我去了钊邢门,悄悄的潜进去后四处看了一下,和上次去并没什么区别。侵离一直躺在院里晒太阳,府中花开得很艳,到处都是浓郁的花香味,上次去时那种浓烈的中药味不见了。我等了很久,发现要是没人逼他出手是不可能等他自己展现武功的,于是我站起来,蒙上脸。朝他而去时,突然冲出来四个侍卫把我团团围住。没想到那些侍卫武功会那么高,个个训练有素。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脱离,这时侵离站了起来,已不像开先那般孱弱,他手里拿着游魂剑,我和他对打了十多招,逼的我步步后退,我竟没有一点取胜的把握,就算我对付那四个人我耗了不少体力,但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是不值得一谈的事。他的武功运法奇妙,没有一点规则可循,他使出的每一招我只能算是侥幸逃过,但还是受了一点伤。于是我觉得还是撤离在说。”

    “要是我没听错的话,侵离没有伤到你,你身上这些小伤口才是他所为,那既然是这样,那你的手·······”慕容凌皱的眉头问。

    “这就要从我回来时在楼下遇到了两个人说起了。”桐舒依手肘撑在桌角,强忍着疼痛说。

    “什么人?”武尚倚焦急的问道。

    “一男一女。他们从这边的窗上下去的·······”回忆起那个时候,她的面色像瓷器般惨白,她神色镇定,但声音不听使唤的微微发起颤来。

    “无心者!”慕容凌脸色很是凝重,“还有他的主人,莫离屹翼。”慕容凌一字一句的说,语气冷静的渗人。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尤其是宋彦和桐舒依,他们的眼里不断的翻涌着,翻涌着对未知的恐惧。

    “是的!”桐舒依抿了抿嘴唇,继续说:“我跟着他们很久。我现在怀疑一开始他们就是知道有人跟踪的,当他们一直装作没发现的样子,大概就是为了把我引远一点,也或许是根本没把跟踪的人放在眼里。当穿过一片灌木丛后那两人停了下来,我慌忙俯身藏在树丛间,这时我才发现我置身于一片茂盛的密林之中,尽管天色还早,林中却起了雾,苍茫的暮色笼罩着整个林间,看起来昏茫茫的一片。而这种情景是非常危险的。前面两人没有说话,样子却像在窃窃私语,那男子低下头时似不经意的朝我这边看了一眼,而无心者也心领神会的用眼角的余光匆匆朝我看了一眼。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加快了脚步,我飞快起身刚跨过一片干枯的荆棘丛时,一道刀光似的掌力扑面而来,我翻身一跃,却已经来不及了,那掌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像是跟定了我一般一直缠着我,不管我飞身上树,又一跃跳下,但它就像个有思维的幽灵般。我突然想到与这套诡异的掌法及其相似的“天幽拳”在龙盾局的书中有记载过,但它是属于辽东地区的欧阳家族的,不可能外传。

    “我记得上面写道,要像破解这套掌法,唯有与之抗震,已你的武功以之化解,若武功高于发功之人是就有胜的可能,如果没有,那······我早领教了无心者的实力,而她的主上莫离屹翼更是神一般的存在。于是我把所有的内力全逼到右手,虽然知道取胜的希望很是渺茫,但还是拼搏一下吧!”

    “那打伤你的是无心者?”武尚倚焦急的问。

    “我哪有那个本事呀!呵呵”

    外面突然传来清脆的笑声,屋里的人都紧张的站起来往外望。夜幕早已降临,似一块布匹剪裁般‘咻’的一声窗户上跳下个人来,一下站在亮堂堂的屋中,她一身黑色紧袍,双手背在身后,轻松惬意的模样,她嘴角微微的笑着,却泛起不可靠近的冰冷意义。“我一直知道尊主的武功是无可匹敌的,没想到会高深到那种地步。今天可要多谢谢你呀!和我不相上下的人居然被一招制服,要是我冒冒失失的去讨教,怕早是尸骨无存了。”

    她说话时把屋里的每个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最后把目光落在眼里泛起剧烈颤抖的桐舒依身上。桐舒依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又来干什么,我虽受了伤,但慕容公子的武功可是远高于你之上的。”

    落白音笑得更艳了,就像是夏日里精力充沛的血红紫薇。“你放心我可不是来找茬的,你们这里除了慕容凌外还有位高手远高于我之上,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惹到他那可不是件好事。”

    “知道就好!”桐舒依脸上浮起阵阵冷意,她没有多想落白音话里的意思,她不了解玉季,清茶,但她早看出两人的武功都不怎么样,而宋彦更是不会武功。她断言自己看得出,落白音可不一定看得出。就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动武你讨不了好,那就说说你的来意吧!”

    落白音那双会笑的眼睛又看向慕容凌:“看在欠你一份人情的份上来告诉你一声,你被盯上了。”

    “谁盯上了?”玉季尖叫出来,对于慕容凌她总是那么小心翼翼。

    “那就无可奉告了!”落白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说又不说清楚,算什么还人情呀!”玉季生气的问道。

    “我提醒了他,只是要他做好心理准备,你以为他逃得了吗?”

    “你········”玉季听了落白音的话气得就要冲上去,一下被慕容凌拉住了。慕容凌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他镇定自若的说:“还是该谢谢你的!”

    “近来武林上失踪了大批人,都是你们凛渠行宫的人干的?三个月前辽东的少主欧阳宇来东境后音信全无,是不是也是你们干的?”桐舒依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了去。

    “随便你们怎么想!”落白音即不否认也不承认的态度。她冷哼一声,“就算是又怎么样,你们能奈何得了吗?”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桐舒依坚定的说。

    “哦~!”落白音饶有兴趣的笑着问:“虽然我一不喜欢钱财,二不要名利,三不觊觎武功秘笈。你觉得有打动我的吗?说说看,我倒是挺有兴趣想知道龙盾局首席侍卫那些别出心裁、与众不同、奇思妙想的想法的········”

    “一颗心脏!”

    落白音脸上的讪笑骤然收紧,往事尘封而起,过眼云烟的事重回到眼前让她拿起那重重悲伤。她面色凝起久别重逢的欲望。

    桐舒依觉得有些希望了,她继续说:“凭你一己之力连斩堪都打不过更何况是你的主上呢?我们可以帮你拿回你十年前被窃取的心脏。”

    “有意思·······”落白音的眼里闪过一丝冲动,她轻轻的喃喃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时呆坐在一旁的武尚倚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站起来,惊喜的叫嚷到:“你是那个姐姐?”

    落白音从沉思里走出来,她看着那个一直望着他眼里闪着热泪的小伙子。“你是在叫我吗?听起来怪怪的·······”

    “你忘了吗?十年前我们一起去雪噩谷猎狐,我还是听了你的建议逃过一劫的。”久别故人,他喜悦得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潋滟晴光。

    “哦,是你呀!你还没死呀!”

    武尚倚轻轻咳嗽一声,“那姐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当时真的是去猎狐吧!”落白音笑声里漾着一阵淡淡的嘲讽,她话一说完,朝来时那个窗口一跃,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武尚倚想到她的话,又联想起十年前的种种迹象,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个巨大的阴谋,而后面有位什么的人在操控这一切,但又捉摸不到半点痕迹,但那种执念就是很强烈,莫名的强烈·······不知不觉的他全身惊起一身冷汗。

    风从无心者走的那个窗子猛灌进来,桐舒依轻脚走了过去,轻轻的把窗关住。

    “无心者真的会帮我们?”惆怅把玉季小脸上明媚的阳光敛得一干二净,她那双闪亮的眼睛此刻灰蒙蒙的,像是被阴影笼罩住了。

    “不一定,无心者就是为忠诚而生的。”

    桐舒依的话,就像是尖利的刀锋,把玉季心里本就渺茫的希望割得更是薄透。尤其是她的态度,像根本不关她事似的,毫不关心,这彻底把玉季惹恼了,她立刻站起来指责她:“那你刚刚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无心者不会背叛她的主人,还给她讲什么条件?你能保证她回去就不会说吗?”

    “这我可保证不了········”桐舒依低头想了想,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的扇了一扇,“她既然是偷偷来报信的,那她回去后当然不会说。假如她只是已假借报信为由,实则是来探虚实,那她回去自然会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你明知道有这种可能,还给她讲什么条件,那不就是变着法的为莫离屹翼提供情报吗?”玉季大声嚷了起来,慕容凌赶紧制止了她。

    “玉季你冷静一点,桐姑娘还没说完呢?”

    “我只是赌一把!”桐舒依坐回原来的位置后,叹了口气,没有人注意到。大家都以为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是有十足的把握,其实她也不确定胜算有几分。

    “赌一把!呵呵,又不是你自己的性命当然不在乎了。”玉季嘲讽的说道。屋里的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住了,气氛降到冰点。宋彦赶紧站起来给每个人添了热茶后,款款而谈:“其实桐姑娘的话并不是没道理,你要知道无心者的由来就不会怀疑桐姑娘的话了。历来的无心者都是小时候被取去心脏的,因为没了心脏,就没有七情六欲,对于被抢夺心脏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加上从小跟着自己的主人长大当然会忠心耿耿了。因为这个世界对无心者完全没有诱惑力,就像刚刚落白音说的那样,金钱,权势,武功秘笈通通不在乎,那又有什么能够诱惑得住他们呢········”

    玉季听来听去都是一个道理,她忍不住焦虑打断他:“你这不是废话吗?刚刚落白音都说了,她什么都不要,那她还在乎那颗心脏干什么。而且那颗心脏说不定早烂掉了······”

    “也有可能被吃掉了。”清茶也插了一嘴。

    “我明白了,宋兄的意思是这个无心者和其他不同,所有有机可乘。”慕容凌平静的说道。他一贯是那种清风自若又带点冷冷酷劲,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态度。玉季惊慌失措的样子和他简直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能有什么不同呀?难道她的女的,其他无心者都是男的?”清茶撇着嘴嘟囔。

    “记载中的无心者有男有女,并不是这个原因。而且差不多莫离家有四代没出现过无心者了。”桐舒依耐心的解释着。

    “对!不仅如此而且这个无心者是近几年突然出现的,我刚刚听武公子提起你十年前在雪噩谷见过她,想必那时她还没被取心脏吧!”宋彦朝武尚倚投去询问的目光,宋彦对自己的猜想是很确定的,看他坚定的面容就知道。问武尚倚只是想稍稍确定而已。

    武尚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当时见她和普通人并无区别,就是说话尖酸了点,不过看起来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呀!”

    “你猜的没错,落白音是十年前被取的心脏。当时他们去雪噩谷应该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但失败了·······”慕容凌说。

    这个整个屋子的人都朝他投去“你怎么知道的”目光。慕容凌轻轻咳嗽一声,“其实我那次救她时并不知道她是谁,当给她输送内力时,惊奇的发现她运功的经脉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内力进入血液居然没有个聚集的地方,当时我大吃一惊,才想起无心者的传说。我根据内力游走的位置,确定她身上的功力只有十年。”

    “那这又和她会不会帮我们有什么关系?”清茶听得云里雾里的,没看出有半分关系。

    “你还不懂?她是很大了才被取去心脏的,身体里难免残留着以前的意识。尽管现在整个身体像行尸走肉般没有情感,但她至少还有记忆,能想起来很多东西,大概当时被取心脏的痛觉都记忆犹新吧!”宋彦说。

    “也对!莫离派斩堪杀过她几次,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桐舒依表情认真,看似无关紧要的话仔细听来满满都是道理。

    外面,太阳终于要下山了。天际中最后一抹晚霞射出金红色的光芒,照的整个青州的红彤彤的发亮。慕容凌站到窗口眺望远方,楼下的池塘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浮在他倾世的容颜上。踏着夕阳百鸟归巢,万家灯火齐亮,一切都显得那么恬静,那么温馨。然而他们却不能好好的享受这大自然赠与的美景,眼下的事迫在眉睫,像一颗毒瘤般在心脏处滋滋生长,它日夜发酵着,这个暗藏的危机一日不除,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作······慕容凌不觉感到一阵迷茫与心酸,但他的内心十分坚定。

    “是时候了!”他回过身来对屋里的人说。

    “好!”几人腾的一下站起来,他们跟在慕容凌身后快步的出了门。

    一路上大家都绷紧了神经,谁也没敢大声说话。刚刚在客栈的时候大家已经分好了工,慕容凌和桐舒依带着武尚倚从围墙上越进去后躲在上面,慕容凌进屋找到那面牛头面具后当面和他对质。而玉季,清茶,宋彦本是不需要他们去的,他们的武功即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但清茶固执的非要去看看在玉季口中能和她心中那个英俊公子不分上下的人是什么样子,而玉季也非要跟去,宋彦也不想错过这场好戏。

    很快几人到了那面高耸入云的围墙,慕容凌和桐舒依带着武尚倚一跃便飞了上去。下面的三个人抬头望着上面,此时天已经暗下来,雾气萦绕间,只看到那三个人灰蒙蒙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三人互相看了眼,又丧气的看看那面潮湿的青石墙面。久经风雨的墙体长满了苔藓,略显龌龊。每块石板间紧紧的扣在一起没有多余的缝隙,玉季试了试连跟手指都没办法放进去。墙面不时有野草伸出,但轻轻一用力就能把它扯下来,根本撑不住一个人的重量。她和清茶还好,用内力来攀爬的话勉强行得通。可是她表哥怎么办?玉季无奈的摇了摇头。

    “叫你不来偏要来,这不拖后腿了吧!”清茶轻声抱怨了一声。她试着用内力像贴到墙面上去,大概是昨天下了雨,苔藓湿润。脚底太滑,她一下又弹了回来。

    玉季试了下,也是同样的,三人叹了口气。突然头顶一阵疾风窜动,似尖刀划破布匹的声音,空气里有快速流动的东西朝他们而来。玉季惊恐的向上望去,她什么都还没看到,腰腹已被人轻轻的搂在怀里,她正要惊叫出来时发现已经越过了高高的围墙稳稳的站到里面的地面上了。接着她朝四周看了看,刚刚把手从她身上挪开的慕容凌专注的看着前面,慕容凌另一边的清茶吓得花容失色。大概清茶也是被突然抓进来被吓着的吧!

    玉季还没来得及看慕容凌所专注的东西,她的右手边砰的一声,宋彦在桐舒依的帮助下站在那里。

    “喂······你想吓死人······”清茶瞪着眼怒视着他。

    慕容凌悄声阻止:“嘘,别说话!”

    清茶的满脸不甘的闭了嘴,然后被那恐怖诡异的气氛吓到了,她朝四周看了看。六个人并排站在一颗茂盛的栀子花树后面,树的阴影刚好把几人全罩了进去。院里灯火通明,屋里也是一样。窗上倒影出一个消瘦的男子身影,他在屋中央呆站了一会,随后他缓缓的走到窗前手像是去拿放在桌上的什么东西。树下的几人都屏住了呼吸,专注的看着那道剪影。慢慢的,慢慢的,他们的呼吸越来越凝重,越来越激动,却又不敢掉已轻心。屋里是那个人把一件东西戴到了头上,随后他的手轻轻的搭在身体两侧,身体正对着他们。

    好一会那人开门走出门口。橘色的烛光照在他的身上,那面红如燎火的魑魅牛头上,愤世的大眼里喷着邪恶的怒火,尖利的牙齿垂涎欲滴。

    一时间,紧张得呼吸都像是停止了。

    “今天的夜晚真的美丽又祥和呀!看来我的没心情欣赏了!”他看着那棵栀子树,以一种愉悦的口气说着,“既然来都来了,何必还躲着呢。六个人躲在一颗树下也不嫌挤。”

    “既然你都不装病了,我们还怕什么?”站在边上的桐舒依先走了出去,后面的几人依次也跟着走了出来。

    “桐姑娘真是误会在下了,在下可从来没装过病哦!”面具男语气轻松愉快,像是这和老友调侃般和谐。

    “得了不是病的病,日子也不舒坦吧!这不还都是你自找的。”

    男子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桐舒依已一种赞赏的口气说着违心的话:“明知道我们是来抓你的,还敢把那牛头面具拿出来,还真是勇气可嘉呀!”

    “呵呵!大家都是聪明人,藏着掖着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一场·······”突然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注意到了其中一个人。语气又变得嘲讽起来:“这位就是为我顶罪的武侯镖局的武公子吧!一家几十口人都为了我而死,说来还真是惭愧呢!哈哈哈!”

    “你~!”武尚倚气红了脸,“我家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我。”

    “我陷害你?”男子笑了起来,“不是你自己要替我顶罪的吗?哈哈,龙盾局也亏有个正大光明,清风廉洁好称号,没想到沐兰笙也是个徇私庇佑,公报私仇的人,和那些贪赃枉法的简直是一丘之貉······”

    “侵离,你少血口喷人!”桐舒依呵斥住了他。

    “你激动什么!”侵离讪笑着看了她一眼,又及其讽刺的说道:“想起来了,你是龙盾局的人。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桐舒依喊了起来:“你少胡说八道!你当日敢陷害武公子一家,就该知道有这么一天。束手就擒吧!”

    “哼!”侵离歪着脑袋认真的想这件事,却又对眼前的局势毫不在意。“告诉你吧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他武尚倚这么个人。”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武尚倚脸涨得通红。眼前这个人毁了自己的家,却还在狡辩,想到那日满门被斩,鲜血染红了整个府邸他恨不得马上把他碎尸万段。

    “你信不信都没有关系,唉~可惜了。”侵离摇摇头,以一种悲悯的口气说道,话里充满了惋惜之意。

    “可惜什么?”桐舒依愤怒的问道。

    “可惜你们都得死!武侯镖局看来是没机会翻案了——你们今天都别想走出去······”

    几人还未来得急做出避让的反应,一道闪电般光鞭扫了过来。

    突然,它停在了雾气里。

    所有人大吃一惊,包括甩出幽魂剑锋的侵离。他面色铁青,有些不可思议,心里泛起恐惧:既然接住了,我这个可是剑的魂气呀!

    而另一头慕容凌的手指轻轻的把那条成型的剑气夹在两指之间,“侵离,使出你的本事来吧!这个还给你!”接着,他把指尖的剑气优雅的往侵离一甩,侵离已来不及避让,那条发亮的剑气像条蛟龙般瞬间铺了回去,侵离踉跄倒退两步,那剑气稳稳的打在他的脸上,狰狞的牛头面具“啪”的一声中从正中间断裂。乍眼间,牛头面具散落开现出一张绝美的面容来。

    此时雾气渐浓,头上星星闪烁着寒光。半个月亮都沉浸在大片的乌云里。这样的夜晚注定有一场避不了的厮杀。

    白衣似雪的他站在朦胧的月光下,苍白的倾国容颜却是那般凄凉。手里持的游魂剑发出阴森森的寒光。

    他抹下嘴角流出一丝血迹,生气的说:“慕容凌你少管闲事。”

    “我管闲事?侵离我问你,你手上是不是有一批银袍护卫队,当日追杀我的时候为什么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愿放过。”

    “哦~!那个叫清雨林的女子。呵呵,说来还真是好笑。不过谁叫她的嘴那么严呢,怎么都不愿说出你的行踪,就算把她手砍了也一样。耶~!对了,把她藏起来就是为了试试你的反应,没想到你想都不想一掌就劈了去,你是有多想她死呀!哈哈·······”

    “真是厚颜无耻!”慕容凌怒吼出来,手心朝下的瞬间,一阵龙卷风拔地而起,待它成熟之际,慕容凌手一推,那龙卷风像条早已饥肠辘辘的猛兽般朝侵离扑了过去,侵离敏捷的一躲,虽算侥幸,手臂还是受了伤。鲜血从撕烂的衣袖上流出来,侵离一手紧紧捏住伤口咬着牙瞪着他:“慕容凌看来和你一战是免不了了,你也该试试你家‘屠龙绝’的厉害了。”说完,他两只手在胸前以画着圈的形式游走,不一会,他逼出的内力全聚集在两只手心中形成一团小小的朦胧雾气,很快,那团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就像一个暴风雪般肆意的膨胀着。

    “什么?这就是那部禁笈·······”慕容凌嘴角止不住的哆嗦。其他几人更是被这个奇异的幻想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团越来越大像是暴风雪般疯长的巨大圆球,想逃,却像是被它深深的吸引住了挪不开腿。

    “真的是你······”慕容凌颤抖的问道,从他愤怒又激动的声音里听出连他那样意志坚定的人也受到了震惊。桐舒依在想,他激动是不是因为终于看到这部传说中的秘笈?愤怒是不是终于找到了仇人?

    “哈哈哈!”侵离狂傲的笑着,他手里的巨大雪球还在增大,巨大的气流卷得四周的树叶翻飞,玉季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朝那个雪球在慢慢移动,她看了看旁边的几人,除了慕容凌能在狂风肆虐里保持一贯的沉静儒雅外,其他四人都和她一样,身体以明显被那气流扯得倾斜。

    突然那团雪球在侵离推送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疯狂的扑过来,几人习惯性的想着该后退几步时,慕容凌一个箭步就挡在了他们前面,他使出全身的内力挡住那个巨大的雪球······

    “耶,撑住了,看你能撑多久·······”侵离冰冷的面容上乍现出一个讥笑来。这时通往后院的门突然打开了,冲进来几个带刀侍卫。带头的赶紧跑到侵离身边,跪下后满脸自责的说:“少爷没事吧!属下真是该死·······”

    “谁要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那侍卫还未说完就被侵离赶了出去。然后侵离走了几步,认真的观察慕容凌,“看来还有两下子嘛!”他又稍稍输了些内力进去,那团雪球变得更是壮大了。

    “慕容大哥,你怎么样?”玉季焦急的问道,她没办法帮忙也只能干着急,那团雪球她连靠都靠不过去。慕容凌咬牙坚持着,他内力到达了极限身体已出现了不适,嘴角流出了一丝血。而那团巨大的雪球还狂傲的肆虐着要扑过来,慕容凌脚已经被推得在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

    “哼,没想到这人这么坏!一点都没我的英俊公子好·······”清茶站在一旁,也是着急。

    “这样下去不行,这个根本没办法已内力化解,只能把它打出去。我去拖住侵离,慕容公子你试试·······”

    “好······”慕容凌咬紧的牙缝里艰难的蹦出一个字。桐舒依朝侵离奔了过去,两人用剑一直从地面打到了房顶·······

    玉季一直盯着屋顶。漆黑的夜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那尖峰互相碰触的清脆声响和刀锋刮出的火星子。她焦急的搓着手不停的嘟囔:“怎么办?谁去帮帮慕容大哥。桐舒依根本撑不了多久,白天时她说才抵得过十来招,现在她又有伤在身·······怎么办?怎么办?”

    慕容凌试了试,感觉他没办法移动那股力量,要是他稍稍收一点力,那团风暴会把他瞬间包住·······他正在犹疑之际,突然感觉轻松了很多,感觉有很多新鲜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进身体,他疲惫的身体解放了。他猛的一用力,那团风暴朝角落射了过去,“砰”的一声爆炸,飞沙走石,灰尘扬起一层薄雾消散在清澄迷人的茫茫夜色中。

    “英俊公子······”清茶惊喜的叫了出来。

    慕容凌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位神秘的俊公子。

    突然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桐舒依被一掌狠狠的打倒在地。慕容凌和那位俊公子心领神会的互相看了一眼,便一齐跃上了屋顶。

    星星在天上闪烁着,薄薄的雾气似轻纱般的把整个钊行门笼罩起来。就像个巨大的纱帐,外面是宁静美丽的夜晚,而里面,是无情的厮杀。

    花香在温度降低的夜里挥散开来,浓烈得有些微微醉意。而一股血腥味也飘然而至。

    武尚倚把桐舒依扶进怀里,她身上多了好些伤口,血把玄色裙摆染成锦葵花般绚丽的暗红色。她脸色苍白,神情专注的看着屋顶上的三个人。

    屋顶上三个矫健的身影互相追逐着,碰撞着,从屋顶一直纠缠到地上,又从地上一直打到树上。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月光黯淡的洒在屋顶上,疾驰的人面貌更是看不清,但从身材武功招式上分得出谁是谁。桐舒依看了看四周,闪过一丝惊讶,又问玉季:“另一位公子是谁?”

    “不知道!”玉季专注的看着屋顶,手紧紧捏在一起还忍不住的在颤抖。

    好几次碎瓦砾四散砸来,又好几次剑气扫来,她们轻松的躲过之后。‘噗通’一声,紧接着一声痛苦的吼叫,侵离跌在地上,慕容凌的剑抵在他的喉咙处。

    “赢了,赢了,快看,快看呀!”清茶欢快的跳了起来,她朝旁边看了看后心情降到冰点,愤怒的咒骂着:“这个宋彦,贪生怕死又不知躲哪里去了!”

    周围的风带着冷意蔓延上来,风像冷冽的刀锋一般往伤口里灌。桐舒依裹紧袍子,把伤口深的地方藏在衣服里面。朝侵离走了去。“侵离,事到如今你就招了吧!”

    一口鲜血吐出来,他咧嘴笑了笑,鲜血染红的牙齿上满满都是邪恶:“招,我不是早就招了的呀!是我做的我绝不耍赖!”

    “那你是什么都承认了。”

    侵离抬头一直看着问他的人,好久好久他苦笑出来:“慕容凌呀慕容凌,该说你什么才好呢!枉你武功盖世,才情卓越。没想到······呵呵!”

    “没想到什么?”慕容凌一怒,剑锋更逼近一步。

    “没想到你那么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穿。”

    “你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别忘了给她最后一击的是你,取她性命的是你才对!”

    “若不是你伤她在先,我在怎么可能失误——伤——了她!”说道这里,慕容凌明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伤?!呵呵,慕容凌你也过不去那道坎吧!中了你宣罗幽魂掌的人怎么可能算得得上‘伤’,明明就是‘必死无疑’。”

    “你······”慕容凌一激动,剑尖已经深入皮肤。桐舒依一把捏住剑身,慕容凌才没能刺下去。

    “慕容公子可不要中了他的激将法,我还要他活着到帝都,好洗清武公子一家的冤屈。”

    “好!”慕容凌狠下心把剑“嗖”的一声收回剑鞘。

    突然,侵离猛咳起来,鲜血大口大口的往外吐。桐舒依有些慌了,忙问:“这是怎么了?”

    “大概经脉受了重创,很难·······”慕容凌摇了摇头,侵离大势已去。“这就是练那套简谱的代价吧。伤口没办法愈合,刚刚又受了那么重的内伤。”

    这时,那些侍卫退出去的那扇门猛的打开了,跌跌撞撞跑进来几个人,除了刚开始那些侍卫,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浑身都被鲜血染红的侵离,佝偻的身体一僵,呆了片刻才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想去扶侵离,双手却过于颤抖扶怎么也抓不住他。干枯的手抹了抹婆娑的泪,沙哑的嗓音似决堤的洪荒:“少爷,您这是怎么啦?是这些坏人伤的您。我对不起老爷呀,媳妇也没给你娶······”

    “张叔,你别说话了······”侵离举起苍白的手轻轻的为他擦着泪痕。“你一直像我父亲般照顾我,我本就命不长,现在也算解脱了。”他那薄透得仿佛片刻就要消失的眼神穿过张叔佝偻的背沿,用最后的力气对那些侍卫严肃认真的说:“以后你们要听张叔的话,好好照顾他。我是不能为他养老送终了。你们要替我·······咳咳咳······”

    “少爷你别说话了,我们听你的!”侍卫沙哑的嗓音在一片呜咽声响起。听得旁边的几位陌生人很不是滋味。

    “你们这些人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走!”张叔抱着侵离哭了会,转过头来怒斥几人。桐舒依想说话,被慕容凌拉住了:“他活不了了,走吧!”

    桐舒依看了看侵离,此时的他面无血色,冰凉的嘴唇不停的轻声哆嗦着,“我,我是见不到他了吗?”整个人苍白得像第一次见他时那般孱弱,四肢像是被抽了筋般无力的摊开,呼吸越来越弱,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慢慢的闭了起来。

    “也是,要带走他的尸体这位老人一定不会同意的。”

    出了门,天边破晓出橙红的朝霞。

    大门口倚着一个人影,大家才刚松懈的神经又一紧,当看清那人的面容时才放下心来。

    “宋彦,你这个贪心怕死的人又跑了哈·······”清茶温柔似水的眼里一下喷满怒火,她一个箭步跨上去揪着他的耳朵骂。

    桐舒依难得露出笑容:“清茶姑娘不要责怪他,宋公子是个好人!”

    “他?好人?”清茶一愣,揪得宋彦嗷嗷直叫:“他要是好人就不会丢下大家跑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看样子宋彦还乐在其中,也就没人在为他说话。桐舒依捂着肚子上那条伤得最重的伤口,弯着腰轻轻咳嗽了一声。武尚倚赶紧把自己的袍子披在她的身上,一手搀扶着她。

    “桐姑娘你伤得怎么样?”慕容凌像是在思绪什么,惊醒了,问。

    “这点小伤不碍事。”

    “要不要先回客栈找个大夫呀?”武尚倚说。

    “怎么?桐姑娘是不打算回客栈了吗?”慕容凌不解的问。

    “不了,事情已经清楚了,我想尽快了结。”桐舒依强打起精神,还是难掩虚弱的气息。

    “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等伤好了在走也不迟。”

    “这点伤奈何不了我,我在路上随便找个大夫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说话间已走出钊行门好远。风从一边空旷的草地上吹过来,十分清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直直的照射下来,驱散了埋藏在身体里一整夜的紧张疲劳。他们站在那里往回看,此时的钊行门屹立在灿烂的光辉中,还是初见时留下的雄伟壮观。金色温暖的阳光照在绿油油的青石墙面上,发出耀眼的翠绿色光芒,很难想象这个美丽的古堡里昨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打斗,而他唯一的主人,那个年轻俊美的少年再也不存在了。

    武尚倚牵来两匹马,桐舒依拉着缰绳正要跨上去时想起侵离的话,她嘱咐道:“你们多保重。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慕容凌神情自然,没了往日郁结的浅浅忧愁:“浪迹天涯,做个无拘无束的游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虑了,我总感觉事情没完。”

    慕容凌有些惊讶,饶有兴趣的问:“桐姑娘何出此言?”

    “侵离的话,他为什么说你看不穿?到底是什么东西没看穿?还有那批银袍侍卫队去哪里了?要是真是侵离的人怎么一直没见出来?”

    “这个?我也有过疑惑。但他确实去了那个村庄,他说得很清楚的。”

    “也许是我多虑了,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桐舒依翻身上马,她清冽的眼神扫了大家一遍,最后落在宋彦的脸上。她神情慷慨朝他笑了笑,说了最后一句话:“宋公子,谢谢你!”

    “嘿嘿!”宋彦不好意思的赶紧低下头,似有意回避。

    看着两人呼啸而去的身影,慕容凌心里泛起万千感慨,几日来的朝夕相处,对桐舒依霸气威风,正直善良的人升起无数的好感,记得上一次在这里分别时他对这个人还算不上了解,除了她长得像清雨林外,甚至给他留下的是一个有些欺善怕恶,脾气暴戾的丑恶印象。“在这个纷纷扰扰的凶险江湖里,不知道还有没见面的可能。”慕容凌心里暗暗想着。

    “刚才桐舒依为什么要谢这个胆小鬼呀!要谢应该谢那位英俊公子才对吗!对了,为什么英俊公子每次都来无影去无踪的,搞得我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清茶一边开心的跟玉季讲自己的心事,一边厌恶的瞪着宋彦。

    “我也觉得奇怪,那位公子每次都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却又不留下姓名。慕容大哥,你觉得呢?”玉季说完看向慕容凌。

    “我········”慕容凌别有深意的看向宋彦,而宋彦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乖乖的跟在大家后面,一声不吭,把头埋得很低很低。他微微一笑,接着说“·······觉得是该好好谢谢你表哥!”

    “什么嘛?”清茶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