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芳华兮剑玉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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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雪后·映晗微

    

    一间巨大的白色宫殿里,四周由八跟白玉雕成的柱子撑起,柱子上雕刻着精美繁重的图案,有的是腾云驾雾的龙,又有的是展翅飞翔的凤,有的只是烈日下奔放的牡丹······每根柱子上图案大不相同,桅顶上缠绕繁重的粉色幔帐,和拔地而起的草生植物互相交错一直繁衍四周,既是墙面又是门帘。那草类蔓藤长得堪称奇迹,美妙绝伦似浑然天成,但又处处透着精心培育的蓬勃生机。殿中是一个巨大的水池,差不多占了整间屋子,除了四周能够一名侍女站立的浮云台外,便没有多余的露台。

    水面腾起朦胧雾气,奇异花香早已飘满宫殿。

    那一潭幽幽碧水反射出四周八跟柱子的白玉光线,烛火不眠,却能把胧月满满的投射在波间。幽黑寂静的水面一时热闹非凡,环绕着丝丝雾气里,水中心像是突泉一般慢慢隆起,而就在下一个瞬间,一个巨大的水花炸开,一个丰韵美妙的酮体慢慢长出水面,像是绽放的芙蓉花般慢慢打开娇嫩的花瓣,新生的花蕊优雅而曼妙伸展开来·····

    女子站起身后,朝前面那白玉彻成的台阶而去。身上的小水珠顺着白皙均匀的躯体缓缓滑落下去,就像是珍珠轻轻划过她每走一寸肌肤,从脸颊顺着颀长的颈,划过水蛇一般的芊芊腰姿,最后到雪白的大腿,路过纤细的脚踝便溶进那潭碧水中。她每走一步,身旁萦绕的雾气凝成一片,慢慢的化作一层薄薄黑色纱衣,挡住她那紧实的胸部,俏丽的臀部。

    她拾阶而上,两个侍女熟练的拿来衣袍披在她的身上,一个侍女轻轻挽起那一头妖娆长发。井井有条的为她穿衣打扮·········

    “擅大人来了!”一个外面的侍女走了进来,恭敬的说道。

    “让他进来。”女子张了张花瓣般娇柔的嘴唇,皓齿明眸轻轻的吐出温润的气息。天生的优雅从容。

    衣冠还未理好,男子走了进来。一身玄色锦袍,袖口是同色丝线绣的精致图案。鬓若刀裁,眉如画墨,眼神春风露水,笑意拢然间,眉目里观不完的悦色。两人看起来年纪一般大,但比起女子的优雅大方,男子还稍稍带了分稚气。

    “听说你去你师傅那了?”

    “嗯!”男子回话间,接下侍女手里为完成的活,熟练的为女子系起扣子。

    “他还是不愿意出来?”

    “师傅说国内没什么大事······”

    “啊,真是头疼。难道非要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才愿意走出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吗?”女子嘴角笑了笑,讥讽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挫败感。“看来他还在为那丫头的死耿耿于怀呢?”

    擅历斯一顿,面色沉着的说:“其实那件事雪后您明明可以解释的,那丫头又不是你杀的!”

    “笑话,他一个臣子敢堂而皇之的误会本后,本后没治他罪也就算了,既然还妄想本后跟他解释。”

    严厉风行的话,却是温柔的本意。

    “最近其他地方有消息了吗?”雪后又恢复先前温柔淑仪。

    “有,有人在东境附近发现三师尊后人的踪迹。”

    “哦~!”雪后红润的面色像夏日的红莲花般好看,她的眼里柔情似水,像是看谁都含情脉脉,“有人使出‘丝浅龙游’了,躲了九十年了,终究还是藏不住了!哼哼!”

    擅历斯蓦然惆怅:“没有,有个从那逃出来的人说,遇到个人,五年前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却有八九十岁了。虽没试探到其武功,想来人老得如此之快,是三师尊的后人准确无误了。”

    “也对!有说那人叫什么了吗?”

    “说叫裘善人。长居檀香幽谷。”擅历斯已为雪后整理好了衣裳。他低着头两手垂直在身体两侧做好听候差遣的准备。

    “马上出发,去会会这个裘善人。”

    “是······”

    

    冰冷的石墙上水流潺潺细流,给坚硬的性格铺上一层柔细的蜜意。光从洞口照进来明亮了大半个昏暗的穴室。五十尺见方的室穴宽敞明亮,一碗油灯烛火不停挣扎在泯灭边缘也照亮了另一半黑暗。

    慕容凌站在那好久不曾移动,满腔的热血被眼前那口寒冰棺材浇得一丝不剩。冰晶似的玉棺里那绝美的容颜还是当日的模样,白皙的脸蛋,两颊红晕犹在,微微笑意笼在唇边。

    若不是这里冷得没有一丝真气,慕容凌真以为这又是花白和清雨林联合起来开的小玩笑。寒冰彻成的玉棺里,她一身白衣飘飘,是在他梦中的模样,两只手安静的搭在胸口处,左手上一条似蚕丝般细小的猩红镯子紧紧的缠在手腕处,要是注意看,上面有缝接后留下的细小针孔······她安详的就像在熟睡。他心中涌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悲伤,他胸膛不受控制的不断起伏,从来都是优雅从容,处事不惊的他此刻再也把持不住,他的膝盖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下跪倒在冰冷坚硬的花岗石地面。因那地面被那块千年寒冰常年侵袭着,那桀骜的凉意像天生自带般融进石里。随着那“砰”的一声脆响,刺骨的凉意跟着猛然撞击地面的疼痛一起袭身而上,撕心裂肺的痛不止是心里。

    他的额头重重的靠在寒冰棺上,滚烫的眼泪顺着英俊的面容啪嗒掉下来,落在她唇边。苍白的唇色上有丝雾气腾起,他愣了一下,眼神逐渐深邃,想看清那幻影后似乎有奇迹,一切都是他妄想,那不过是他的热泪稍纵即逝的景象。他呆呆的望了好久,眼前的脸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真切。他慌乱的抹去眼泪,想看久一点,只是想在看久一点,也只能在看久一点。

    他呆呆的看了好久,久得像是天荒地老,细石成沙。

    慕容凌颤抖的手试图想去抚摸那已定格的脸。突然,一个有气无力的脚步声走了进来,慕容凌抬起那张苍白无力的脸看去,同样面无血色,伤心颓废的花白手里握着盏燃得正旺的琉璃油灯从门口走来,可能看惯了平时的翩翩公子突然变成的这副模样心里还是震惊不少,他微微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径直走向那碗油尽灯枯的星星烛火前。

    花白慢慢的把手里的灯油倒进快见底的碗里,星星火苗重见新生,跳跃起耀眼的火花。

    “离开小半个月了,没人照料也撑了这么久!”低沉沙哑的嗓音是慕容凌从未听过的,他咬着牙,不明白花白说的撑的半个月是躺在里面的人还是那盏枯竭的灯。他没有问,想来也没有问的必要了。从花白找到自己,一路以来花白说的话没超过五句,如今他终于开口了。

    “那****赶到山上时,还是晚了。看到他被你的掌力打伤我就知道回天乏力,但我总想试试········”他把头仰得高高的,似要把那倾泻出来的热泪赶回红肿的眼里。“但老天是不会给我这种人机会的,因为我已经错过了一次,他不会在给我第二次机会。”

    慕容凌无言以对,低垂着头任由眼泪泛滥。

    “可是你——”花白突然转过身来,他颤抖的手指着慕容凌,因为太过激动,话再嘴里喃糊了好几次才说清楚:“你明知道你仇家众多,还执意要她跟你走。那天你明明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明知道她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跟你走的········”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

    “对不起!呵呵!”花白讪讪的笑了几声,一下扶到那寒玉冰棺的后部,他满眼心疼的从脚打量上去,有笑有泪的自言自语:“更可悲的是,她从来都没怪过你。就算在弥留之际还在为你担心,身受那么重的伤都没吭一声,却整天都在念叨你是不是已经安全了。那天刚过晌午,她话说不出来了,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怎么都不愿闭起来,我知道她是在求我,求我去看看你这个慕容大哥,看你有没有事,看你是不是活得好好的。”花白越说越激动,手猛的把那盏琉璃灯打翻在地。

    空气里凝固了散不开的悲伤,空旷的穴室里只剩慕容凌小而模糊的呜咽声。良久,花白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已见了她最后一面,走吧!就让她安详的睡在这里,我会把洞口封住,永生永世都没人会来打扰她。”

    贫瘠的地带一望无垠,只有两个山间处有些茂密的翠叶伸出,仔细听,山谷中有潺潺流水声。

    “百瘠贫处墨绿位,檀香深里幽谷齐。莫问此处谁为主,一晨晚夕盼离生。”

    夕阳的余辉还未抹尽,秋日的凉意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天上几只黑鸦飞过,像所了书中说的不好事情发生的开端。身穿紧身黑袍的女子一双锐利的眼神朝四周观望了好久,表情凛然无色,一头青丝被风吹乱,几缕飘散在额前,使整个人透着一股细细的沧桑与没落繁华。“想来这就是檀香幽谷了。”她矫健的身姿几步便跨到了马车面前,手一把拂开轿帘冲里面躺着面色苍白的男子说道:“到了,我们马上进去。外面冷,你不要出来了,我们直接进去。”

    男子虚弱的把半张脸从温暖的被子里抬起来,他那双快要失去焦距的眼睛朝那个狭窄的路口看了看,有气无力的说着话:“那个谷口那么窄怎么进得去!我还是下来吧!听说这位神医脾气怪得很,要是惹到他了,他又怎么会我看病呢·······”

    男子说着话就执意要从被窝里钻出来,女子正要阻止。面前的骏马低声嘶鸣几声,蹄子不停的在地上摩擦摔打。那匹黑马跟着桐舒依久经沙场,习惯了对周围危险事物发出警惕。桐舒依一只手朝轿中猛然制止男子所有动作,眼神死死的盯着马匹发出警惕的地方。金色的余辉把谷口沉浸在昏暗的视线里,有些彷徨无力,似有狂沙作乱。

    那漫天金沙里,有一人手持长剑,踏着缓慢的碎步走来,神情恍惚,像经历沉重打击般憔悴不堪。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忘记打扮就出门的郁郁仙鹤。桐舒依见过他的,印象中从容不迫的他怎么会近在咫尺的类似庞然大物的马车,马匹和她都没发现。

    “慕容公子,你怎么会在这?”桐舒依语气淡淡的问,一阵悲凉莫名袭来,她猜到在他身上一定是不好的事发生了。

    他猛然惊喜的朝四周看了看,当看到是桐舒依站在面前,又回到先前那副黯然伤神的样子。“原来是桐姑······你呀!真是巧!”毫无血色的唇边像是被逼无奈才挤出个若有若无的笑容,他觉察到桐舒依脸上闪过一丝犹疑才幽幽长叹一声,仰头闭了闭眼,似要抹去满目沧桑。“我来这是见我未婚妻最后一面。”

    “你找到她了?那她还好吗?”

    “不好!她死了!”慕容凌眼里有泪花闪过。

    “啊!怎么会········请节哀!”桐舒依一贯都是那种肃然神色,纵使无意间说起他的伤心事,也并没让人觉得是不怀好意。

    慕容凌眼睛撇过那半卷的门帘,穿过缝隙看到里面有双眼睛不停的打量他,那苍白的面容一看就知道身受重伤,只怕命不久矣。“这位是·····”

    “哦~这是我朋友,他受了重伤,我特地来找檀香幽谷的裘善人,希望他能出手相救。”桐舒依低头思绪片刻,“慕容公子既然在此地,那一定认识这位仙人吧!不知这位仙人品行如何,会不会出手相救·······”

    看到这些,慕容凌想起当日来此的情形,和这幕是如此的相像。

    

    “你叫什么名字呀?”

    “没名字!”

    “怎么可能没名字?谁都有名字的。你看我虽然孤苦无依的,现在有了慕容大哥,可我以前是不认识他的。”清雨林说到这里低头含笑,然后又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可我都有名字呢。你怎么会没有名字,难道你父母没为你取吗?”

    “没父母!”

    “怎么可能?是人都有父母的,没父母谁生的你呀?”

    满头银发的老人烦了,他把身子扭向另一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看起书来。

    见他不理自己,清雨林也没想过闭嘴,反而更兴趣勃勃。“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呀?”

    “爱叫什么叫什么?”

    “看你头发这么白了,我叫你花白吧!”清雨林手指轻轻的绕着他的发丝打转,突发奇想就想到这个她认为特别好听,特别高尚,特别与众不同,特别符合他身份的名字。

    “随便。”

    听到花白没反对,她沾沾自喜。

    “嘿嘿!”清雨林歪着脑袋趴在桌上无聊的看着花白,一头银发垂直腰间,端正的面容和挺秀的五官看起来并不像人经历的漫长岁月正常衰老的样子,认真看你会发现他的皮肤饱满充盈,透着青年人才有的青春活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花白总是一副年轻人的神态举止,她竟有些错觉认为,花白并不像他看起来的那么老。

    “那你的家人呢?他们都不住这吗?”

    花白被清雨林那种歇不到一刻钟的嘴彻底激怒了,他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以示淫威。但清雨林完全没当回事。花白只好放弃,又重新看起书来。“刚刚不是说了吗?没有家人。”

    “我不是问的你的父母,问的是你的妻儿。”

    花白把书放在桌上,两手紧紧的捏成拳头,忍了好久才忍住没发出火来。既然看不下去书,索性也不看了。他把书搁在一旁,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回到:“告诉你最后一遍,以后不许在问了。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妻儿,更没有朋友。”

    “那你可不是要孤独终老了,你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成亲吗?”清雨林瞪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瞧着他,小巧的脸上伤疤褪去透着一股古灵精怪的倔意。花白心里莫名一跳,尽有种奇怪的东西扰了他的心。

    “年轻的时候?我现在很老吗?”花白脸一红,扭过身去生怕清雨林看到那张火辣辣的脸。

    “看起来很老!”清雨林很肯定的回答。“哦,不对,不是看起来老,是本来是很老!”

    “哼!”花白撇着嘴很是不服气,“我还很年轻的,告诉你我才二十五岁,比你那个帅气的慕容哥哥还小一岁呢?”

    “哈哈哈!”清雨林听了止不住的弯腰大笑,“怎么可能······哈哈哈······你当我瞎呀。”

    “不信算了!”花白一赌气拂袖而去,清雨林弯腰间看到那怒气冲冲的背影——矫捷有力。要不是那头银发根本就是个活脱脱的健壮小伙子嘛!她不禁联想到平时的花白,身姿潇洒,举止流傥,没有一点符合他年纪的儒雅沉静。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般,他才二十五岁,其实要是认真仔细的观察一切并不违和。

    ——只是年纪轻轻的形似耄耋。

    ——这是一件多么有违常理的事呀!

    

    道路狭隘,容不了一辆马车通行,加上谷主花白的脾气令人难以捉摸,要是碰坏了他视以珍宝的花花草草,他要是怪罪下来,不愿相救,那岂不是平白惹的事端。

    慕容凌背着那位脸色苍白的公子和桐舒依并排行进。那位公子的脸深深的埋进他的后背,一张苍白无力的脸透着一股一击便碎的脆弱气息,他紧紧贴着慕容凌后背的胸膛体温急速下降,紧紧相靠的两人之间身体竟慢慢的在变冷。隔着胸膛,慕容凌感受到那颗炙热的心砰砰的跳着,它的每一次跳得,慕容凌都清楚的记得,一次比一次缓慢,一次比一次微弱。

    他扭头看了看,男子那张薄弱无力的脸上依然存在对于生命的渴望,而又是那般的无助。细长的双眼轻轻开合着,同样毫无血色的唇齿胡乱的吐着混浊的气息。慕容凌心情突然一阵冲动,清冷的眼里泛起酸意。背上的那个人生命在快速的流逝着,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过今晚。

    而身旁的桐舒依步履匆匆,垂着头显得心事重重,她一直没有说话,慕容凌看了她好久她才注意到。

    “不知道着檀香幽谷的主人会是什么样子,武公子眼看快要撑不住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相救?”像是为了说话才说话的找了个话题,她依然眉头紧锁,慕容凌知道她心中忧虑的事并不像她说的这般简单。

    “会的,要是旁人去他未必会。但你,他一定会救的!”

    他的语气很是笃定,桐舒依听了也没真正放下心来。她浅浅笑了一下,依然是那副冷傲得不食烟火的态度:“裘善人,以前对他这个人都听之甚少。他又生活在这恍如隔世的檀香幽谷中,看这谷中的花草树木都是经人精心培育的,想来他定是个厌烦尘世的风雅之人。我此行并未想过要提“龙盾局”三个字。”

    “也是,不提也好,他最烦仗着势力胁迫他的人。以他的性子,即使死也不会委屈求全的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那既然这样,公子为何刚刚又说他一定会相救武公子呢?”

    慕容凌听了就没在说话,他低头轻轻抿嘴笑了笑。即饱含苦涩又显得信心十足,看得桐舒依眉间愁云更深。

    出乎她所料又在他意料之中。果然屋里的人听到说话声满口怨言的冲出来,他正欲破口大骂,突然愣怔当场。桐舒依拱手说了来意,他怔住的脸看了看慕容凌,而下一个瞬间他就心平气和的请几人进屋,又连忙把人放在床上躺好,那张惊愕的脸还没缓和过来就已经把好脉。

    一头银发的老人怯生生的说话,眼神胡乱的在慕容凌和桐舒依脸上游走。“经脉尽断,撑不过今晚了········”

    “那怎么办?你一定要救救他——”桐舒依还没等花白说完,就焦急的打断,这可和她平常冷静的思维相去甚远。她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连忙调整了语气,带着乞求含义:“听说谷主是位救世高人,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心里突然有摊浓稠墨迹化开,那是尘封已久的记忆。重重叠叠,有说不清的相似。

    他看着她,眸色深沉,“有,而且我一定会救好他的。三天,三天以后他就能痊愈。”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顷刻枝头繁华绽放。

    远方重云朵朵,微风阵阵,一片金色染向葱绿大地。桐舒依一身紧身玄色,立在山头,脚下传来簌簌清响,山里的风穿过幽谷,扰得繁花绿枝摇曳身姿,苍翠间朵朵白花立在枝头。脚步声渐行渐近,空旷的山头低沉的嗓音背风而来,“找了你好久,原来在这里。”

    她闻声转过身去,一头青丝迎风飞扬,她轻轻抿住唇角,“一直都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从来没有认真的停下来看过,原来世界上还有这般美好的地方。”

    “世界上好的地方岂止檀香幽谷,是你不愿看罢了。”慕容凌笑了笑,走上前去,并排站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俯视檀香幽谷。这个山头正好在幽谷之上,从上往下看,谷中景象一览无余。“姑娘!”他突然想到她的交代,慌忙改口。“桐姑娘·······”他撇头看去,桐舒依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一贯清冷的面容有难得的微微笑意,只是敛得很深,不易察觉。

    桐舒依转过头来盯着他了好久。“慕容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他低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好奇:“前几****听说帝都“采花贼”案破了,而嫌犯就是“武侯镖局”的少公子武尚倚,据说当时“龙盾局”下的是屠杀令。在下实在是奇怪,在“屠杀令”下的人居然还有人能活下来,而且还是跟“龙盾局”首席侍卫待在一起。”

    桐舒依出奇的冷静,想来她也是猜到终有一天他会问的,似乎是做好的回答的准备。“那我想问问公子,你觉得武公子的武功如何。”

    “这个嘛,看他气息微弱,要是武功达到上乘的人即使伤得很重也能自主调息,呼吸也不至于那般凌乱。他的伤势,外伤重于内伤,而外伤已经痊愈,想来治疗的时间也不短,但内伤要全靠内力相助才能愈合,而造成他内伤的人武功也不是很好,甚至没有成套的功力,只是力大所致才会造成武公子经脉断得错乱无序。”他认真的看着她:“在下猜想,打伤武公子的人是“龙盾局”五级以下的侍卫吧!”

    “对,公子说的没错。”

    “你既然救他是怀疑他并不是凶手,以他的武功根本不可能进得了皇宫内院,更何况还来去无踪。在下看来,武公子的轻功并没有达到这样的地步。”

    桐舒依点点头,十分赞同他的观点。“其实当日我一见到他就知道他是冤枉的,只可惜救不了枉死的几十条人命了·······”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慕容凌觉得她并不像当日在“钊邢门”见她时那般冷酷,她也有颗博爱善良的心,只是常年游走在刀锋剑影里,有些东西被慢慢藏了起来,很少触及。别人都以为你忘了当初那份天真,其实只有你知道,你从未放弃。

    “这又不是你能左右的,你何需自责!”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人,“那以后打算怎么办?”

    “找到凶手,替武公子翻案。”

    慕容凌点点头,“武公子是不该背着这个罪名。”他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什么。“你还记得落白音吗?”

    她默然半晌,方缓缓抬起双眸。“无心者,怎么会提到她?”

    桐舒依自己都没感觉出来声音里的抖,他不露于色的说道。“我听她提过一次。凛渠行宫的斩堪奉命杀侵离,两人大打出手。最后却是斩堪落荒而逃,依无心者之言,斩堪并未对对方使出全力,是有心放对方一马的。你还记得当时我们见到侵离时的样子吗?就像生了场大病般孱弱无力,怎么看都不像是练武之人。我一直想不通的是,斩堪为什么会帮侵离呢?”

    “侵离?我记得那日吃过晚饭后,我和庆伟就来了个夜探钊邢门。当时我俩悄悄潜进内院,我们花了一个时辰才把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说起来钊邢门冷冷清清的,但还真大。院里除了几个下人和打扫卫生的老嬷嬷外,每个内院各配了四个年轻的带刀侍卫,庆伟试了下,警觉性和武功都不高,他从他们身边拂过,没一个发现。对与那个侵离,说来也不是完全没嫌疑。那日天黑后,他从院子进到屋里就没在出来,从窗上倒映的剪影看,一直窝在躺椅上看书。”桐舒依陷入深深的思考中。“钊邢门和飘雨门世世代代都没什么交集,怎么会两个落难公子有所交集呢?难道他们想互相扶持,但也说有说不过去的地方呀?”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带刀侍卫是故意没发现你们的。”慕容凌分析自己的见解。

    桐舒依猛的一怔。“我怎么没想到。你是说侵离故意表现出那种颓废模样,就是为了骗我们。”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毕竟侵离并不是他表面上那般弱不禁风。”

    她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公子记得你家剑谱的事吗?有句暗语。”

    “勤若有施,沧山任之。己若贪欲,不死残之。”他不以为然的脱口而出。

    “那公子可理解其中含义。”

    “很小的时候听过祖父念叨过一次,说我们慕容家“萧痕剑谱”其实是分上下两册的,而我们世世代代只修上册,因为上册是正义,下册则被称为邪术。即使侥幸练得好,也难逃无妄之灾。”

    “那何为无妄之灾?”

    “可能就是非死即残吧!我当时就当是听故事,他说到这里也不在细说了,只说等成年那天父亲自会详细告知。可哪知还未等成年就······”他笑意渐收,神情越来越凝重。桐舒依等他缓和了一阵才问道:“那要是这件事是真的呢?”

    他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当时我祖父有些痴呆,我还特意问过我的父亲,他骂了我一顿。”

    “因为那是不能学的黑暗之术。因为年纪小,怕孩子控制不好心智偷学。等成年后告知,也有这个可能的哦!”桐舒依说话及其平静。

    他不可置信的摇摇头:“这·······我小时候常听母亲提起,其实我是有个叔父的。只是他尚未成年就离世了。听说是十五岁那年突然就暴毙了。难道是·······这不可能呀,既然是禁书,那为什么不烧掉,那不就一劳永逸了。”

    “祖传的岂能悔之。”

    “那你的意思是,侵离是练了萧痕剑普的下册。”他转过身去凝视她。

    桐舒依依然是那般平静,永远的处事不惊。“只是猜测,当日灭你家族的是飘雨门,而他们却没有抢走剑谱,难道不奇怪吗?”

    “这········”慕容凌低头不语,像是被某种思绪缠住了脱离不开,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看他不在说话,桐舒依看着天际边无尽的黑暗,在想那解不开的事情。

    不远处布谷鸟声声啼叫,悠扬动听。天边的夕阳敛去最后一丝光芒。夜风伴着黑暗铺天盖地的袭来,幸好天边皎月升起,照亮了脚下的路。远处那片深林静谧幽暗,看起来就像座神秘的古邸,等着有心人是去抽丝剥茧。

    “武公子的伤还有两日就该好了,届时姑娘可否和我去见一个人。”想来他的像了很久才说的这句话,夜里一片昏暗,即使站在眼前的人也看不清的何情绪。只觉他气稳沉重,固然血气方刚。

    她迟疑的点点头。“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