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芳华兮剑玉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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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郁郁少年寻卿记

    昨夜下了场磅礴大雨,早上起来空气格外的好。玉季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才看到窗户投进来薄薄的金色阳光中,慕容凌站在那里望着外面久久未曾移动。

    玉季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那****俩连夜下山追赶,像是连那些人的方向都没搞清楚一样,但下山的路确切只有那一条,没有理由会跟错呀?想来那些人带着身受重伤的清雨林再怎么也会顾忌她的伤慢一些。他俩紧紧追了两天两夜,什么都没看到。

    他是在内疚,几日来疯狂的赶路,他不歇息也就算了,连饭也吃不下。玉季跟着哥哥跑了那么久的江湖也看得到些东西,清雨林虽受的伤重是重了些,却没有致命的危险,好好休养,虽断掌不能重生,却也能好好的活下去。而他最后使的“宣罗幽魂掌”,才是她真正挺不过的劫。

    传说要是中了这种掌法,普通人能顷刻魂归故里。内力雄厚的人要么永远逼出内力保护身体不被损伤,一旦有所松懈,身体的屏障马上就会被侵袭,五脏六腑瞬间瓦解。

    试想又有哪个人能做到永远逼出内力做出身体的保护屏呢?即使能做到终究会内功耗竭而死。以前她听说这些丧心病狂的武功时还以为只是夸大其词了,如今他的神色如此焦虑,看来传说并不仅仅只是传说。

    “有你的信!”慕容凌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玉季赶紧从床沿上跑过来,“庆伟师兄这么快就回信了呀!”玉季打开纸条淡淡扫了一眼,有些小激动:“庆伟师兄说,他马上就到离这里不远的青州,说银色战袍杀手也许会是青州”钊邢门“的人,他刚好也去那里查点事情。我们直接去找他吧。”

    慕容凌眼里闪过一丝疑虑,嘴角轻轻张合几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这师兄是什么人,真能帮忙?”

    “你放心,庆伟师兄可是”龙盾局“三席侍卫。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玉季眉眼中藏着深深的笑意,虽还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好歹事情总归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开心一点,也会感染他一些。

    “钊邢门?是什么地方?”玉季望着慕容凌,茫然道。

    “已铸剑闻名,据说他们铸的”游魂剑“能和剑客本身融为一体,剑客的内力在交战时能附在剑的身上使之变得残暴不仁,武力更是能瞬间提升百倍。在取人性命之时毫不心软,而剑客本身的人性也会随着附剑次数会慢慢泯灭,变得越来越残暴、嗜血最后直至疯癫。不过就算这种武功不用修炼也能凌驾于众多武林高手之上,但江湖上那些正义之士对之还是嗤之以鼻,所以真正去”钊邢门“求剑的人并不多。加上前两年老庄主死后留了个病怏怏的儿子,至此家业荒废了。”

    “啊?那要一个武功不怎么样的人能求得一把剑,那岂不是圣帝柏亦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慕容凌摇摇头,“没那么简单。铸的剑要和剑客惺惺相惜本身就很难。传说是要取剑客本人的魂魄加到其中,才能做到游刃有余。而离了剑客,对于其他人来说,连一把普通的剑都不如。那些剑和主人的感情很深,即使主人已经死了,它也会想方设法的回到主人身边。江湖上很多捡到那些失去主人的游魂剑,结果下场可想而知,都死的极其凄惨。再说侵老爷子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做事有自己的分寸,没那么轻易为人铸剑的。”

    “魂魄?只听说过人死后魂魄才会离开躯体的,活着怎么取魂魄呀?难道又是什么邪门歪术?”

    慕容凌笑了笑。虽是很浅的一个笑容稍纵即逝,玉季心里还是挺欣慰的,几日来他憔悴了不少,笑笑人怎么也会精神些。

    “取魂练剑不过是江湖传说罢了,其实真像也会伤害到剑客本身,取五魂六魄真正的意思就是五脏六腑。听说这些人都是割肾,剑对于祭祀的器官越珍贵,剑和主人越默契。”

    “那也太匪夷所思了。不过取肾还好,要是心呀、肺呀这些人就只有一个的器官,要是不取了人不死翘翘呀!”

    “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但心嘛········取了也不一定会要人命!——无心者你听说过吗?”

    “无心者?”玉季不禁打了个寒颤,看来还是自己太单纯,对江湖上的事一无所知到这种地步,她有些被慕容凌说的武侠世界吓到了:“那他为什么要劫持清姑娘呀?”

    慕容凌一顿,像沉进了万年冰潭般全身冰冷。他转过身望着窗外升起的艳阳,一片温暖祥和的氛围里,竟有丝冰凉刺骨的雾气席卷而来。仿佛一个蓄谋已久,快要崩塌的惊天阴谋悄然而至。

    “这正是我所不明白的,我和”钊邢门“从未有过交集。”

    

    幽暗的大厅里几排烛火随风摆动,倒映在墙上的人影左右摇晃。

    宽阔的大厅里,所有的墙面,地板都是青色大理石筑成。每一块平滑发出墨绿色翡翠光芒的大理石散发出凉悠悠的雾气,也许是光线有些不好,整个屋里都呈现出压抑的灰暗色,像是整个大殿被黑色包围住一样,人站在里面,会从心而起的感到不舒服。

    那些看似是墨绿翡翠色的幽暗亮色,其实是大理石板经过无数漫长岁月的洗涤,经过上万年的踩踏后自然打磨出来的拥有历史记忆的作品。跳动的金色火苗摇曳的照在上面,隐约能看到翡翠墨绿的深处似有一点点白色光点在移动,仿佛是来自地底深处牛头马脸般,眨着鬼魅的眼睛,那些不真切景象看得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几十步台阶一路而上,最上面是个宽大的平台,正中央摆着一座白银铸的椅子。流动得异常缓慢的空气里它发出森然的白色柔光,晕染的白色光圈里,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慵懒的坐在上面,一身高贵的貂皮大衣盖住的整个身子,头上挽了个精致的发髻上别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皇冠。他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上,却充满了不符合年龄的霸气。看似藏有微微笑意的脸上一双大眼却及其寒冷的看着跪在下面的少女。

    少女一身白衣紧紧裹着玲珑曼妙的身材,饱满的额头下杏仁般的眼睛畏惧的时不时抬起来看着上面似微笑着的精致少年。少年懒散的坐姿微微调整下,整个身子像成人般端正坐在白银宝座上,他的眉毛轻轻一挑,有些轻浮又有些天生带来的霸气凛然。这下完全没有了十五六岁该有的稚嫩,他嘴角一扬,扯出个邪气的微笑:“你是说一点都没有窃取到柏亦的武功招式,连他的运功方式都没看到?”

    少女迟疑了会,“是的,他戒心很重,一直没办法使他在我面前出手。”

    “哦~!”少年站了起来,他腾起一只手来轻轻捏住另一只的手腕,捏着的手掌合成拳头轻轻朝四周扭动几圈,像是在舒缓经络看起来很是惬意,“应该说以你的本事不可能会无功而返的呀?难道是我高估了你。”

    少女诧异的猛抬起头看他。此时,少年转动的手腕发出“咔咔”的关节活动的细小声音在整个大厅里来回荡漾,久久散不去的沉闷声音让少女的心紧紧揪在一起,内心更是隐隐泛起不好的念头。“辜负了尊主的期望,真是该死!”

    “哼,哼·······哼······哼!”少年狂妄的笑着,那个声音吓得少女要连着深吸几口气才不至于整个身体僵硬发怵。少年的爽朗的笑声她一点都不觉得好听,大厅里压抑的氛围困住了所有气流,听起来低沉又被牵制住的笑声就像死神的腐烂气息般一直缠绕在耳边充斥着脑膜里最薄弱的神经,就像随时会扼断她的喉咙一样,心惊胆战的度过每分每秒,仿佛每刻都是煎熬。

    “你知道我们莫离家有种武功叫‘摄心’吗?就是把人的心从活泼温热的身体里取出来。而被取心的人并不会丧命,反而会因为摄取者的关系而武功大增·······”少年像讲故事般悠闲的说着话,步调不紧不慢的在青色大理石地板上来回踱步。少女低着头认真的听着,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当年我的祖先练这种阴毒残暴的武功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人的忠诚。你也是知道的,我莫离家好几代没有无心者了,我有时真的很好奇这种邪术在我手上有没有荒废·······其实更想知道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那么神?”

    “什么?”少女惊恐的抬起眼来正好撞上他嘴角邪邪的笑容瞬间收拢,他棕色瞳孔急剧成线的瞬间,少女大叫不好正想站起来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把她重重的往后一击,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身子就狠狠的撞在后方的石墙上,轰然一声她又坠落在地。她只觉得心口猛的一抽,一瞬间的疼痛后竟然再也感觉不到了。少女的记忆里就在自己刚刚被撞击时,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快得难以想象的手一把抓住,然后用力一扯,那种疼痛又恶心到后背发凉的感觉一瞬就消失了······

    少女撑在地上的手感觉热呼呼的,黏呼呼的。她低头一看,一滩血迹侵染了她大片衣裳,白色的衣袍被染成的血红色,就像艳阳天午后的玫瑰般娇艳得有些鬼魅。她还在纳闷时终于知道了血的来源——原本完好的躯体上心口处有一个碗大的口子,血是从里面流出来的,仿佛被野兽的利齿胡乱撕咬的血肉模糊的伤口里,还能看到从里面延伸出来的几条像蚯蚓般的白色经络,正沾满了血在不停蠕动。想来原本那是连接心脏的········伤口一边往外流着温热的鲜血,而伤口的边缘又慢慢的在愈合。

    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居然没有害怕,连一丝感觉,疑惑和惊讶都没有!

    少年手里拿着她的心脏在光线里仔细的端详着,就像在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玉般优雅。那颗还在“砰砰”跳动着,像颗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的通透翡翠一样,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我还以为是黑色的?没想到还挺干净的嘛!真漂亮!”

    少年说完转头过来看着站在下面的少女,她看起来好极了。少年十分得意的笑了笑:“怎么样?感觉如何呀?”

    少女失血过多的惨白脸上,随着伤口的愈合慢慢的红润起来。她气沉丹田,感觉体内多了股浑厚的内力正跃跃欲试的要喷射出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未感受过的精力充沛。她冷冷的笑了,就像深夜里雾气浓郁时盛开的昙花,冰雕似的美,却冷得令人恐惧。

    “感觉棒极了!”

    “好!”少年嘴边荡起的还是那副邪邪的笑容,眼里雾里看花似的有化不开的万年冰霜,决绝而妖艳惑众。“你现在就是我莫离屹翼最忠实的奴仆,而你也不在叫落白音,从此以后你有个传说中都让人胆战心惊的名字——无心者。”

    临近中午的太阳看似高高的挂在高空,秋末的光线很柔和,连远处林中的浓郁雾气都还未曾散去。步入青州这个偏远的小城,马上就能感受到骄阳似火与之较远的韵味。雾气似乎永远笼罩在青州的上空,铸成天然的屏障,把火热的天气隔得远远的。

    青州是个绝境佳地。这些从街上的三五成群的姑娘们身上就能看出来,她们普遍穿着莲叶色的云裳,轻薄通透随风飞扬。尤其是她们的皮肤,比那些从不出门的大家闺秀还要白皙,嫩得仿佛随时会滴出水来。

    玉季赶紧拉着慕容凌找了个茶楼坐下。

    喧闹的市集上人潮涌动,中午时分还能有大批人聚集在集市,想来青州还真是个不大又繁华的地方。慕容凌喝了口茶水,连日的心力交瘁,上好的龙井茶他喝起来也是寡淡无味。楼下摊煎饼的铺子铺上来阵阵香味,慕容凌犹记得最后那日,清雨林去集市买了他家乡的莲蓉莲心饼,他却还没机会品尝·······

    楼梯口传来稳健有力的步子,听起来像是每步都要小心、踏实,两个人的步调一模一样。很快脚步声走到他们面前。两个身穿同样玄色衣袍的人来到两人面前,一个很自然的坐下,一个则站在他的背后,身材十分挺拔。

    “庆伟师兄你这么快就到了?”

    “对呀!”男子端正俊朗的脸浮起笑意,看起来很是亲切。

    “这位是慕容凌大哥?”玉季指着慕容凌笑着说。

    “鼎鼎大名的萧痕剑传人,今天终于是见到活人了。”庆伟一说完,爽朗的笑了出来。刚刚还肃然起敬的样子顷刻间全不见了,一下拉短了在慕容凌心中遥远陌生的距离。

    “早听说是”龙盾局“的人各个身手不凡,实在是敬佩得很。”慕容凌恭敬的说。

    一番寒虚后,才切入主题。

    “那****来信说遇到一群银袍打扮的人?具体什么样的,说来听听?”庆伟说着话手轻轻揉着眼睛间的眉骨,似乎是因为几日来连夜的赶路,有些疲倦。

    慕容凌把自己的见解分析给庆伟听,“那些人武功极高,看来各个都是经过长期训练的出来的,有自己的套路,一看就不是江湖上普通的散散杀手。看他们的穿着,用武的招式,也不符合江湖上的哪门哪派的人。对啦,他们都蒙面,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被人知道真实身份?”

    庆伟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听你说来又像是皇家侍卫。据说所知只有两家的侍卫是这种打扮,一个是钊邢门,一个就是弎祈国雪后的私人卫队。雪后的私人卫队很少有人知道,因为两家侍卫队穿着很是相近,一个是银袍,一个是漆金袍。都是长刀蒙面打扮,钊邢门的是方巾遮面,弎祈国则是以面具遮面。江湖上很多人会把两边侍卫搞混,有的甚至以为雪后的侍卫队就是钊邢门的侍卫队。上次”鑫斯路国“的长老不是被雪后灭门了吗,结果”鑫斯路国“的帝王跑到钊邢门来大打出手。”

    “啊?那钊邢门启不是很惨吗?”玉季摆弄茶水的手一顿,十分同情钊邢门的遭遇。

    “没有,钊邢门比想象中是厉害,那次事后”鑫斯路国“的帝王回家后五年在也没出过门,传说是在家修炼誓死要报仇。而钊邢门老爷子也受伤严重,三年来日日夜夜以化解残留在身体的余毒,终究是没逃过这劫。”

    “江湖传说侵老爷子是突患恶疾才········没想到是这样。哎!”想到那位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的侵老前辈,慕容凌痛心疾首的叹息道。“但我和这两个并无交集?”慕容凌不解,心底涌起更大的恐慌。仿佛有个巨大的磐石堵在胸口处,上不去下不来的十分难受。

    ——也许哪天它消失了,什么也就解开了。

    “那你遇到的是银袍还是漆金袍?”

    “夜色里两种颜色很难辨别吧?又是晃眼一过,要我说还真不敢肯定。”

    “这,也对·······下午我们先去钊行门看看吧。”庆伟轻轻皱的眉头说道。

    玉季叫来小二点了些菜后,把坐着的几人盯着看了一遍。几人都不在说话,还挺尴尬的。玉季招呼小二拿酒来,一面倒酒一面笑嘻嘻的讨好庆伟:“庆伟师兄你们去是钊邢门干嘛?”

    庆伟左右看来一下,确定没人偷听时,挥着手把玉季的耳朵招呼过来:“菊芯公主前夜被采花贼采花了。皇上要我们彻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帝都所有的王宫大臣未出阁的女儿三个月来全被采花贼糟蹋了·········”

    “啊!”玉季露出个十分难堪又不可置信的神情。这种奇闻异事,连一向对事处冷眼旁观态度的慕容凌都忍不住侧头过来。“那为什么事发这么久才·····如果要是那些王公大臣早点说,菊芯公主也不至于会········唉!可怜了本国最美的美人呀?据说美貌无人能比文采也是无人能比的,没想到就这样白白葬送到采花贼的手里了。”玉季连连叹息,突然又好奇的问道:“她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才貌双全?”

    庆伟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这个嘛?没看清!”

    “你在怎么回事呀?是不是男人呀?天下男子做梦都想睹的芳容,你居然有机会都不看。”玉季恨铁不成钢的感到十分惋惜。

    庆伟好气又好笑:“我还想呢?是二师姐主要管这个案子,我就在旁边打打杂。哪敢造次呀!再说公主一般不见陌生人的,更别说出了这样的事后,谁还有心情管菊芯是不是真的美若天仙呀。”

    “嗯,也对!”玉季为自己刚刚的一点都不同情受害者的想法感到挺羞愧的,不过马上又恢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那你跑来青州干什么?青州离帝都有五千里路,你不会怀疑那采花贼是青州人吧?在说了,这青州的姑娘各个貌美如花,虽比不上菊芯公主,在怎么也比那些王公大臣的小姐美吧,至于跑这么远吗?”

    “既然都发生在官宦之家,说明这件事并不简单。能做到在皇宫来去自如的人,想来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了。”慕容凌喝了口茶水,淡淡然道。

    “对!这些小姐都是按父亲官位从小往大的顺序受害的,他每次又会给受害者留了讯息,所以下一个受害者是谁也是能知道的?——唉!只怪他们太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千金丢了贞操,心里不平衡才都瞒着不说。这下好了,一个个全被皇上降了罪。”

    他自顾说完才发现玉季一直盯着他,争得圆圆的眼睛像是在瞪他。“呃!扯远了哈,你到底来青州干什么?”

    慕容凌吃惊不小,开始玉季还很尊敬他的,没想到才几句话就打出圆形了,一个比一个不正经。

    庆伟压低声音说:“二师姐在现场留的物件上分析,很有可能是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钊邢门的二公子,侵离。”

    慕容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五年前鑫斯路国来打钊邢门时,侵老爷子曾经去向皇上求过情,希望皇上帮他们从中调解调解,没想到皇上已这是私事为由拒绝了。其实还不是皇上敬畏鑫斯路国帝王,怕到时候事情一旦扯大,那可就不是普通纠纷那么简单了。后来侵老也在丢了性命,想来侵离确实有动机的,可传说他从小体弱多病没练过武,也从没出过门。”

    玉季越听越糊涂,前前后后都没理明白过。她不解的看着庆伟,看他是不是也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那样才体现不出自己的无知嘛。没想到庆伟十分赞同的点点头,“说倒是这么说,但江湖上关于钊邢门的事并未减少,我们怀疑那只是个谎言。所有这次我专程来看看。”吃过午饭,几人便朝城东方向走去。

    蔚蓝的天空上几只飞鸟越过,玉季抬起头看看天空,日值当午,本来是阳光最烈的时候,却奇怪得很。地表没有一点温度不说,连眼睛盯着火红的太阳不眨眼的看,也一点都不觉得刺眼。周围的人群也很奇怪,看似很拥挤很喧闹却给人一种寂静的感觉。对,就是很寂静。那些人各种埋头做着自己的事,像不会和彼此说话,但其实是有的,女子们会笑着低声交谈,只是声音极小。整个城里此时透着毛骨悚然的静,给人有种进了死城的错觉,但那些人确定都是活生生的人呀!那种奇怪的感觉让玉季心陡然一沉,她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也许这只是青州的特色而已。

    一种可怕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种感觉很奇怪,仔细想来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就像有某种东西沾在心间,扰得你心神不宁,却又知道那是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侧过头看看并行的慕容凌和庆伟,除了眉头轻轻皱着之外,并无其他神情。而跟在庆伟身后的侍卫表情很是轻松,比在茶楼里还要自在的样子。玉季张了张嘴想问问他们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又忍住了没说,毕竟三人的道行都比她要高,他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是自己多虑了。

    很快走到了街尾,周围也渐渐失去了繁华,街道两边的房屋越来越破旧,一阵风吹来,地上堆积已久的枯叶翻飞,两旁的残败房屋上的破门破窗发出“吱呀吱呀”的摇曳声,听起来像濒临死亡的人,还在苦苦的垂死挣扎。而这些和街头繁华的景象显得格格不入,刚刚还拥挤的人群像是突然被阻隔到了另一个世界。放眼望去,一个人也没有。

    看起来是没人居住了。而不远处,一座庞大的青色石殿挡住的视线的尽头。

    几人来到石殿旁,十米来高的房屋全由青石铸成,抬起头望去,像是耸入了云层。殿前门很大,足足有帝都最豪华酒楼门面那么宽。高大的青石墙上,不时有野草伸出开出一朵朵不知名的花蕾,青苔从地上慢慢爬上了半个石墙。一看就是好久没人打理了,整个宏伟的石墙透露出衰败的气息。靠近石墙正中央一个宽大的看起来经过了无数风雨洗礼的大门紧紧咬合一起,像是因为年久失修,原本的颜色已经褪去,露出深然的象牙白色。

    静谧的青石殿像是堕入了幽暗的森林深处。

    慕容凌不禁感叹,一切都和传说中的繁华相去甚远,看来果然是落败了。

    庆伟轻轻叩了几下门,无人来开。他们站在门口等了会又去叩。三次后,门终于“咯吱咯吱”的缓缓打开了。

    一个老人在打开一条细小的门缝里,谨慎的朝外面看了看,也许是见几人没带武器,又笑嘻嘻的朝他问候,老人这才放轻戒心,把门稍微打开了点,差不多能容一个人通过的宽度。

    老人佝偻的背颤颤巍巍的扶着门踏出脚步来,他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泛白的瞳人反复打量几人好几次,才沙哑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呀,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龙盾局’的人,有个案子找你家少爷问问情况?”庆伟恭敬的朝老人说明了来意。

    “什么?”老人整张脸皱成一团,眯着眼睛努力的靠近庆伟想听清他说的话,“我们这里已经不铸剑了!”

    几人大概也听出老人耳朵不灵光,庆伟附在老人耳边大声说:“大爷,我是‘龙盾局’的人,帝都出了个案子,想找你家少爷问问情况?”

    老人一惊,整个身子朝后一缩,有些敌意的看着几人:“少爷这几天病犯了,不见客。”

    “大爷,你看这么远我都来了,我就看看他,觉不会打扰到他的。”

    老人已经把身子跨进了屋内,听庆伟这么一说,又转过身来:“我家少爷从没出过门,出了案子关他什么事?你们快走吧!”老人说着朝几人挥了挥手,满脸写着“不想在看见你们几个了”的表情。

    “耶,大爷······”庆伟还未说完,老人“啪”的一声把门关住了。

    “唉~!”庆伟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怎么办?要不我们爬上去吧?”慕容凌说着,抬起头看了看高高的石墙。

    “那可不行?摔下来了怎么办呀?”玉季嘟着嘴不同意这个笨方法。

    庆伟托腮沉思了会:“没事,二师姐说明早就能赶过来,等她来了在说。”

    “得了吧?大爷不开门,谁来都没用。”玉季轻轻瞟了他一眼,有点嫌弃他。

    “二师姐是我们‘龙盾局’的首席侍卫,没有她做不到的,放心吧!”庆伟自信的一笑,露出个皎洁的笑容。

    慕容凌不禁从头凉到底,五天就这样过去了,他不仅没找到清雨林,连唯一的一点点线索都快断了。要是明天,要是明天在什么也没查到,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心死也不过是这种感触。

    ——心中的那点信念慢慢被剥碎抽离。

    ——不知道她有没有撑住,他是快撑不住了。

    几人有些丧气的回到客栈,天色也还早,看起来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几人找了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要了壶茶,一盘花生米,说是要讨论接下来的事,刚刚才吃了闭门羹,又不知道他二师姐什么时候到,大家围坐在一个桌子上,都没说话。

    楼下的街道人朝涌动,早上清爽的空气变得有些浮躁,闷热的空气里风慵懒的流动着,沉闷得有些令人昏昏欲睡。

    疾驰的马蹄声猛然在店门口刹住。

    几人被像是在沉睡中被惊醒般诧然的面面相觑。庆伟惊喜的站起来:“二师姐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到的吗?”他话刚说完,一个女子身着和他一样的黑色衣袍,只区别于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的花的图案,至于是什么花,他不认得。她快步走了上来,飒爽的身姿挺拔得像个即将出战的女将军,而她手里拿着玄色古铜剑,一看就是不凡物,因为剑柄上镶了颗价值连城的碧绿宝石。

    她一双如星月般细长的眼睛清冷的淡淡的扫过几人后坐到了庆伟让出来的位置上,她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不苟言笑的脸上却没有少女的天真和本该属于她们那个年纪骄傲的白皙皮肤,透着健康气息的小麦色肤色。一张精致的脸上唯有嘴唇是好看的绯色,也许是赶了很久的路呼吸有些沉重。

    玉季觉得她眉眼十分熟悉,像是在那里见过。正欲问旁边的慕容凌时,突然想到,她那清新淡雅的面容简直和清雨林一模一样,她吃惊的望向旁边的慕容凌时,他同样一脸惊讶的看着那女子。

    “这就是我二师姐,桐舒依!”庆伟说完,玉季朝她笑笑,而桐舒依只是轻轻的点点头,表现得十分冷淡。

    “你没见到侵离?”桐舒依的语气和她人一样很是冷淡,冷峻的眼甚至没抬起来看庆伟。

    “是,他家的管家说公子病了,不见客········那二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又去呀!”庆伟站在她的身后,恭恭敬敬的回到。

    桐舒依执着茶杯的手一顿,整个身子像是被锁住一般一动不动。她沉思良久后,继续转动着手里还散发着温热气息的茶杯,语气坚定的说:“现在就去。”

    风似狂躁的卷动起来,扯得几人的衣裳行云流水般不停卷动。玉季跟在慕容凌后面,不时的抬起来看他。他似陷入了无法逆拔的思考,眼神空洞着盯着脚下的路,手里的折扇虽一直贴着胸口在不断摇晃。玉季看得出他也有很多疑惑,要是以前她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但今天她的心突然像是被锁住般,那些奇怪的好奇心统统沉到了心底,她不敢说,因为她知道他会难过。玉季看了看走在前面很远的庆伟,又看了看桐舒依和庆伟那名跟班,她心底莫名有条暗流在涌动,很狂躁,很不安。

    这条街走了三遍,这次感觉很快就到了。

    庆伟上前叩门,还是和先前一样,那位大爷来开的门。他那眯着迷糊的眼睛在门缝里瞧了老半天,嗓音有些发颤的说到:“怎么又是你呀?我家少爷生病了,不见,你快走吧。”大爷似乎没先前身体好,说话时断断续续的咳嗽了几声。

    “大爷,我们就见见你家少爷,不会打扰到他的。”

    “不行,你快走。”大爷一说完,就要关门,就在门扇猛的推过来快要关住的瞬间,桐舒依的手一下把门撑住,大爷一惊,使出全力要合住两指宽的门缝。桐舒依轻轻的笑着,绽放出茉莉花般清新的笑容,慕容凌看着她的眼里似有些激动,和清雨林一样的眉眼,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神色,她似冰冷的寒冬芳华,是春日里的六月雪,清冽得拒人千里。而清雨林则是实实在在的迎春花,朴实而温暖人心。

    桐舒依看似只是把手轻轻的搭在门上,而老大爷则用尽了全力也没办法合上。大爷有些愤怒了:“我家少爷谁也不见,你打死我也不会让你们见。”

    桐舒依微笑着说:“你不让我进去难道我就没办法了吗?倒时怕是你们这个院子没活人了。我查的这件案子不一定就和你家少爷有牵连。要是你阻止的话,我即使不说,终有一天皇上也会知道的。你也知道皇上心里对你们‘钊邢门’是有心结的,要是他知道你们逃避我们查案,即使不是你家少爷的错怕到时落个什么无须有的罪名就不好说了。你就难道就不怕为了这点小事,害得钊邢门从此消失吗?”

    老人听了桐舒依这些话有些不知所措。站在旁边的玉季不禁为老人捏了把汗,心里直骂桐舒依太可恨了。

    老人大概也是久经江湖的人,打打杀杀的日子惯了的,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没被这些话完全吓到。他沉默了一阵,鼓起勇气扯着有些松弛的喉咙说着底气不足的话,语气倒很坚定:“少爷不能让你们见,你们快走吧。”

    桐舒依嘴角的笑容赫然收紧,平静的面容似有微微恼意,她清冽的眼神变得越加寒冷,盯着老人的眼睛似一把锋利的尖刀,凛冽的语气似一股北极寒风,所到之处即刻冰封:“我说过,你家少爷我一定要见。”

    老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而下一个瞬间,门尽在老人使尽全力要推住的情况下“嘎吱嘎吱”的越开越大。老人皱紧的面容似要用尽生命来阻止,却在桐舒依轻轻松松,似翻书般轻松的动作下越开越大。他的努力就像飓风里的风沙,想和它抗衡,却注定是输的那方。

    玉季和慕容凌的心陡然一沉,为老人感到难过·······

    门被大大的打开了,几人跟着桐舒依垮了进去。庆伟赶紧把老人扶住,老人消耗了不少力气,虚弱的不停喘着粗气。

    “大爷早就让你开门了,这不是找罪受吗?刚刚要不是二师姐手下留情,你早就是一摊血水了。”

    “手下留情?”听庆伟这么说,玉季不禁大吃一惊,刚刚都那样了,也算是手下留情了?那她不留情的样子还吃人呀?玉季狠狠瞪了眼扶着老人看起来一脸尊老爱幼的庆伟,庆伟倒想不明白了,欺负人的又不是他。

    “既然进来了,就是看看吧?我家少爷和哪件案子都没关!”老人喘着粗气,模糊的声音透着一股凉意,最后一句话却又底气十足。

    府里竟和外面天差地别,是不同的两个景象。整个院子里除了弥散开来的鲜花香气外,还掺杂着奇怪的药香味,两者皆在其中,闻起来却没有错综复杂怪异感觉,很从容,很淡定的相容在了一起。这一切的一切让慕容凌想到了檀香幽谷。

    青石小路古朴幽静,暗生苔藓,却处处能看出是经过精心打理的痕迹。府里到处是高大的各种花树,花枝交错,光影斑驳。鲜花繁盛灿烂,殷虹夺目。走在路上一阵阵花香扑来,沾满了青春的色彩。

    这些也让玉季想起来了家,也是各种名贵花树,一到春日里,百花争艳,说不尽的喜色。玉季看了看,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迷恋这些奇异花香。几人步履匆匆的跟着老人穿过一道道古朴小路。

    大概是穿过了两个大殿,到了后院了更是像坠入了白色世界。漫天是白色山茶花里弥漫着淡淡的清甜味,浓郁却清晰,纯净而不寡淡。阳光一束束的照下来,温和的附在周围白色山茶花上。此时,花开得正艳,一个个昂起了脑袋吸收这天地正气。院中央,一个石台桌子,上面摆着一本开卷的羊皮书,旁边琉璃杯中茶已透凉。

    石桌旁,躺在藤椅上的男子听到说话声,从小憩中醒来。一身白衣在阳光里晕染出一圈圈白茫茫的光晕把他萦绕其中,男子斜靠着躺椅。不堪一握的腰肢,看起来弱不禁风。雪白的肌肤,没有丝毫朝气。琉璃般的眼睛淡淡扫过众人,犹如层雾纱轻覆盖着,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神色········整个人显得孱弱无比。

    老人低垂在他耳边说了这些人的来意,男子又抬起细长的眼睛轻轻的扫过几人,温润的眼神似一撇而过,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从来没出过门·······咳,咳,咳······你说的那个案子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咳,几位是白跑了·······咳········”男子还未说完,已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旁边的老人赶紧扶着他,他拉出袖口的丝巾捂着口鼻又不停的咳了起来。

    老人气得很,“我就说过少爷这几天病重,你们还不信。看吧,我家少爷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还能跑到帝都作什么案子呀?”

    “张叔!”男子拉着老人和气的劝解道:“不得无礼,咳咳,来者是客。”

    除了桐舒依,其他几人脸不知不觉的红了起来。感到深深的愧意。桐舒依围着他周围慢慢的走着,面容坚定,神情不停的上下打量着男子,沉静的面容又像是在认真思考一件事。

    他朝几人看了看,孱弱的身体里声音更是虚弱无力:“我好久没出过门了。咳咳,不管说的什么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咳咳·····要是你真的觉得和我有关系,你们查就是了。我本就没参与,若是你们看我钊行门凋落,是好欺负的要强把罪名安在我身上,我也不怕你们的!咳,咳!”

    他刚说完,几人的心里油然生起一种奇怪的错觉,感觉他说得句句在理,但又句句不在重点,更矛盾的是感觉他只是口唇轻轻的开合几下并未说话。

    庆伟偷偷看了几人,他们看起来并无异常,“难道是我听错了。”他也只能怀疑自己了。

    “大家既然从那么远来·······咳咳······就留在府里多住几天吧。”缥缈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似飘散在空气里的雾气般,抓不住,握不紧。风一涌就散,光一拂就无影无踪。

    几人都羞愧的想告辞,桐舒依满口答应了。“好呀!我正好还有好多问题等着请教侵公子呢?”桐舒依嘴角一扬,似笑非笑的说得轻松自在。

    玉季低垂的眼睛偷偷瞪了她一眼,她对这个桐舒依真是好感全无,她不尊老爱幼也就算了,这位公子病得这么重,居然还要留下来打扰人家,懂不懂礼仪廉耻呀。那庆伟也是,对她唯命是从,又尊敬有加的样子,这下,她连庆伟也一起讨厌了。要不是她打不过她,早上去教训她了。

    “我累了,张叔,你安排他们去客房吧!”侵离说完话,闭着眼睛躺在了藤椅上。

    老人把桐舒依几人安排在钊邢门的侧殿。吃过晚饭后,桐舒依,庆伟和他的侍卫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刚刚还热闹的几个人突然就剩慕容凌和玉季了。

    天渐渐的黑下来。别说钊邢门虽然落魄了,佣人倒一点没有不用心,烧的菜顶呱呱的。玉季一时忍不住,不知不觉的就吃多了些,没一会就涨得难受。非要拉着慕容凌出门散步,慕容凌拗不过答应就在大门口走走。

    夜幕渐渐拉下来,远处繁华的街道那头点起了色彩斑斓的灯笼,而这边依旧黑灯瞎火。就像个刚进城的穷小姐,头那边抹得花枝招展处处惊喜,越往下越不禁看,到脚时却是打着赤脚。慕容凌回头看看,黑色笼罩的“钊邢门”就点了几盏纯色的白灯笼。看起来孤零零的一片,他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听到他轻轻的叹息声,玉季侧过头来看他,浓稠的黑色雾气里,他的面容看不真切,光是那轮廓分明的侧脸剪影也英俊得另她内心澎湃不已。

    “唉!可惜了。”玉季深深的叹了口气。

    慕容凌停下脚步,看着她问:“可惜什么?可惜他不是采花贼?”

    “他当然不是采花贼了!你没看到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呀!我说的可惜,是可惜了那张好脸。都能和你一较高下了,像这样俊的脸世上也没几张,可惜就这样毁了。”玉季忍不住的叹息,要是是个好人,在遇到慕容凌前遇到他,说不定自己会喜欢上他也不一定哦!

    慕容凌好气又好笑:“我们都在关心他是不是采花贼,你却关心他的脸。”

    “对了,刚刚在府里,他说话了。”玉季做出低头沉思的模样,好奇的问道。

    “嗯,说了。”慕容凌看着远处被黑云笼罩着的月亮,淡淡的回到。

    “说的什么?”

    经玉季这么一提他才发现自己也忘了他说的什么。刚开始他只是觉得很奇怪,他以为如此薄透的声音是因为病得太重的关系。但接触病入膏肓濒临死亡的人也不少,也没像他那么没底气过。他的声音就像是空中断弦的风筝,没有力量的牵引,随风越飘越远,转眼便消失在茫茫苍穹之中。“大概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吧?声音才虚幻得很。你又遇到过像这样的情况吗?”慕容凌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这个他觉得非常奇怪的现象。

    玉季盯着天上零散的星星好久,才答非所问的回到:“哦~!”

    回屋时,桐舒依站在门口的廊上等他。

    他微微有些吃惊,冷漠的她一直没和他说过话,怎么会来找她,但脚下的不在还是不知不觉的加快了。“桐姑娘等候多时了吧?”

    站在白色灯笼下的桐舒依转过身来,白色柔光打在她精致的脸上,让慕容凌内心一阵浮动,和清雨林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张笑盈盈的脸似天生带着一层寒酸,冷意覆盖了所有的回忆。

    “以后不要叫桐姑娘,叫桐舒依吧!”她说着凛冽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表面似波澜不惊却底下戒备森严。

    “好!”慕容凌手里的折扇慢慢开在,轻轻扇着微凉的风。

    桐舒依看了他一会,侧过身看着外面发出阵阵寒香的山茶。那些迎寒而放的冷香在雾气里更加凛冽,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她从没那般轻柔的说着话,怕再次刺痛他:“我听庆伟说过了,钊邢门确实有银袍持钢刀的侍卫。奇怪的是,刚才我和庆伟把整个府内找了个遍,除了几位壮年要保护钊邢门不被侵犯外,其他的都没有武功········”

    她抬起黑色的眸子看他,他低着头微微蹙眉沉思。在他抬起眼睛时,桐舒依又巧妙的移开。

    他眼里似闪过一丝疑虑,很快便销声匿迹。“那你是说,那些人不是钊邢门的人了。”

    桐舒依抬起眼睛看着他,语气很明确很坚定:“不一定。”

    “哦~!”他轻轻笑了笑,“那你想说什么?”

    “东境那边的莫离家族最近蠢蠢欲动。上个月我还遇到了无心者,后来我专程去查了下,发现这代的尊主叫莫离屹翼。只有二十五六岁,武功造诣却高得难以想象。他有个手下叫斩堪,据说得了他一套武功真传,莫离家武功及其复杂,这两套武功秘笈江湖传闻是唯一能和圣帝一决高下的武功,这些传闻其实并不夸张。而它每一套又分为上下两册,斩堪就是修得的第一册。即使修一册也是很厉害的,而且这个斩堪最近组了队银袍侍卫,和钊邢门的一模一样。现在还并不清楚他要干什么。”

    “这些·······都······”慕容凌有些弄不明白,想来他并未去过东境,想来是不会得罪他的人的呀。

    桐舒依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紧不慢的接着说:“这个世上除了莫离屹翼,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来路,听说他是三年前去的莫离家。有件事你不会忘吧,三年前飘雨门帮主的三公子苇羽韬并不在帮中,他侥幸活了下来,至今都是下落不明。”

    “你怀疑斩堪就是苇羽韬?”

    “是的。但不确定!”桐舒依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

    廊上一时极静。灯火荡漾间即使是花瓣随风落地的声音也听得真真切切。桐舒依的话,他自然一个字也没落下。只是,他终于明白这日日夜夜来担心的必要了,想到这些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云层的月亮终于探出年来,照得大地一片祥和之色。皎白的月光浮在桐舒依的脸上,显出坚韧的惨白。

    慕容凌长长的舒缓一口气,桐舒依正要走,“姑娘请留步。”桐舒依缓缓的转过身来,慕容凌看到她那张冰冷的像是有微微恼意。慕容凌才想起刚刚桐舒依说不要叫她姑娘之类的话,顿时有些不知该怎样弥补。

    “在下有件事想问问姑娘?”

    桐舒依背对她的身子微微侧过头来,用眼角的余光看他,想听听他说什么。

    “你知道你有个姐姐吗?”

    桐舒依心里十分好奇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她转过身来,正对着他的眼睛,想都没想的回到:“不知道。”

    “那,那你还记得是多大进的龙盾局的吗?”慕容凌语气有些急切了。

    “不记得。”

    “那家乡呢?还记得家乡在哪吗?”

    “不记得。”

    “那······”桐舒依一直冷冷的回着他的话,表情很自然很诚恳,没有变点闪烁其词。慕容凌想来也没有问的必要了,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那就不打扰姑娘了。”慕容凌轻轻的叹息声没让她听出来。

    “好!”桐舒依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来,语气淡淡的说:“以后叫我桐舒依,别叫姑娘了。我很不习惯这样的称谓。”

    “是······”这时玉季走了过来,看着望着他站在廊上久久未曾移动的声音,竟有些欲言又止。

    慕容凌有些不耐烦,转过身来问她。“有什么事吗?”

    玉季趴在柱子上咬着牙想了一会,还是鼓足勇气说:“我问庆伟了,他说桐舒依从小就在龙盾局长大的。前几个月也一直在各地办案,并没离开,想来她并不是清姑娘·······”

    “就因为这个?”慕容凌轻轻叹息,转过身去不在看她。“这个我刚见她时就知道了。”

    “你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说,我以为,以为······”

    “玉季!”慕容凌回过头来轻声喝住了她,看着她低头难过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他走过来,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我看她并不是把她当成了阿林,而是········哎!算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先回去歇息吧。明天我要去东境,你要不回家吧,跟着我太危险了。”

    “不行。”玉季涨红了脸,咬着牙说:“红果狸跟着清姑娘不见了,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找啦。”

    慕容凌冷眼看她好一阵,并未说话。玉季看来他是默许了·······

    翌日早上,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无数股从天而降的雨珠织成漫天的水帘,每根水帘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似水晶珠子落地时发出的好听的响声·······

    慕容凌就是从这样的声音醒来的。他躺在床上,带着零星雨水的冷风从未关紧的窗缝中灌进来,在窗檐上炸跳着,晃眼间,无数的珍珠粒子伴随着心底深处的忧伤如潮涌般触不及防的一同铺上脑海。这几日的遭遇就像清晰的画布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记忆里的场景一片片被割碎,又重新粘好缝合,化成一道道已成痕的伤疤。他有时候总想要是那一切都只是个梦那该有多好。他多想每日都是被布谷鸟的叫声唤醒,阳光越过窗头照在松树床上,发出的炙热松香悬浮在空气里慢慢熏陶悠闲的生活记忆。清雨林端着发好的面笑着走进来,约带责备的催促他快去田里摘点新鲜的野菜·······

    仿佛是遥远的记忆浮层,终究是回不去了。

    雨水滴滴答答顺着瓦檐落下砸在被岁月磨成坑的青石板地上。慕容凌正在洗漱,廊的尽头响起轻盈的脚步声,节奏有序不乱的步伐很快走近。她轻叩响几下门,轻声唤道:“慕容大哥,你起床了吗?大家都在厅里了,桐舒依说早饭后就要告辞了··········”

    门轰然打开,慕容凌看了她一会,微微皱着眉问:“要走了,她查出来了?”

    “这个她没说。我刚起床就被她叫来你这了。”玉季说话时吐吐舌头,看不出是被桐舒依使唤不开心呢?还是一大早就见到慕容凌是高兴的呢?

    “好!走吧。”

    秋日的雨说去就去,就是比不得夏日的好,一场雨浇下来,带着冷飕飕的凉意。早上被一场大雨洗礼过的钊邢门空气异常的好,薄的仿佛延伸到脑海的清新带着山茶花的芬芳。没有的昨日的浓烈,淡淡的幽香仿佛是因为被雨水的无情冲刷而侥幸存留下有种奇妙的幸福感。

    吃完早饭,老管家带着桐舒依去向侵离告别了。早上听说几人要走,老管家从昨日都阴沉的脸和雨后的天空一样终于放晴了,其实也不是他有多不待见几人,主要是他家少爷身体太差,听说昨天夜里犯了凉又病了·······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桐舒依回来,玉季坐在凳子上搓手顿足的变现得很是不耐烦,连对他一直忍耐的庆伟都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端端正正的坐一会,动得我头都昏了。”

    “庆伟师兄,你们这就要走了,你们不是还没查出来吗?难道你们不怀疑是侵离公子了?”憋了一早上,终于有人和她说话了,她还不殷勤点。

    “唉!看来在这里一时半会的查不到什么了?师姐叫我先回京盯着,等她回龙盾局查查资料,在做定夺·······”

    “你们还怀疑侵离公子?至于那么麻烦吗?你在帝都随便拉个大小姐过来认认,不就水落石出了。”

    庆伟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像是在感叹她的单纯真是世间少有呀!“说得轻松,那采花贼戴着牛头獠牙的狰狞面具,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当时就被那恐怖面具吓得半死,别说容貌了,连体貌特征都没看清········”

    “原来是这样!是他没遇上我,要是我的话趁那贼忙活别的事时先扯下他的面具看看在说。”玉季一副可惜不是自己的样子又十足的胜券在握表情。看得屋里的三人都低下头表示不认识她。

    “啊~!你的想法真特别。”庆伟吃惊之余,还是一如往常的假意夸夸她。

    出了钊邢门,穿过繁华的街道,很快步入一条宽阔的大道。

    一边是通往帝都,一边是东境。

    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慵懒的阳光照得小镇一片祥和之色,金色余辉里,充沛的生机勃勃中居然带了点离别的伤感。不是只有夕阳才伤感的吗?这朝阳抢了夕阳的风头了。

    “就此告辞了!”桐舒依转过身来看着慕容凌和玉季,神色永远是冷淡的。

    突然,不远处的树林里树枝急速晃动,茂密的枫叶林隐约间有个人影。很快那人便朝几人走了过来。一身黑衣裹着纤细的身材玲珑别致,杏仁般的眼神神采奕奕,笑意拢然的脸上带着对世俗的不羁。

    她看起来很友好,几人也并未把她放在心上。倒是一旁的桐舒依,脸色骤变,眼里竟闪过一丝恐惧,身体也本能的抗拒朝她竖起敌意。“是你?你怎么会在这?”桐舒依一说话几人才注意到她,一直处事不惊得有些令人发指的她说话竟紧张得有些不自在,像是在害怕什么。

    女子好像是因为桐舒依和她说话才停下来的一样,她站在桐舒依身边,笑着对她说:“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杀人了。”

    女子友好的说话口气像是和至亲好友拉家常一般,但显然桐舒依不是她的好友。

    几人不由的紧张起来,连桐舒依都忌惮的人那是又多可怕。而更加令人恐怖是她笑脸盈盈的脸上却在谈论别人的生死。

    “哧”的一声,桐舒依紧握的刀柄拉出刀鞘寒光正欲喷出时,女子眼角的余光从她的刀把一直扫到她面色凝重的脸上,她的眼神像是能瞬间压住桐舒依的怒火一样。女子微微一笑,是和桐舒依完全不同的神色。“你激动什么,我又没说要杀你,今天我可没空和你打。上次虽没分出胜负,下次我一定会奉陪到底。”

    看来她是真没空理她,很快她逐渐消失在金色的光线中。几人一直盯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化作一颗黑色的圆点,最后完全镶嵌进金色光芒里。就像一滴雨水滴入巨大的海平面一样,起不了一丝波澜,却抹不掉她存在过一样。

    桐舒依终于松了口气,脸上还是有种心有余悸的恐慌。“她是谁呀?桐姑,桐姑娘········连你也害怕?”自从桐舒依不让他叫自己姑娘后,慕容凌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桐舒依依然看着女子消失的背影,复杂的神色在眼里互相交错,汹涌得似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潮。“她是怪物!”

    几人心里莫名的一阵动荡,头皮紧跟着一阵发麻。说不清的感觉,像是不相信的,但又不得不信的奇怪感觉。

    “哟!原来你也有怕的人呀!”玉季一想到这个,又是另一番感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