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延津剑合
天色渐暗，西风又紧，洁白的鹅毛丝毫不吝啬地重新降临，清冷的院子里，长龙卷起一地枯枝败叶，向月光明处撒去，好像要拂去一世的污秽，让洁白的月光将它们全部洗净。
困倦的侍童揉着眼睛，竹帘左右摇摆，月光从窗外高高地倾泻到屋内，洁白的雪是月河中的杂质，一起随着月光流进屋内。
“先生，休息了罢。”
焦修和一动不动地坐在壁炉旁，头靠着手，双手交叉，肘搁在膝上。侍童向来了解先生的性子，于是他不再说什么。
慕云在一旁把玩着从疯子那里得到的玉佩，这玉佩表面的正中被磕掉一小块，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不规则的裂纹向四周散开，像是被一箭射中后震裂了。自己的那块本没有这样的瑕疵。
慕云又把怀里的滴漏子取出，秋葵黄玉像是把火光吸进体内，越发彰显出灵性的光泽来。慕云把怀表与玉佩并在一起，发现两者的材质完全一样，都是白里透黄，深浅相间，竟像是一颗原石雕出来的。
其实西原之地只有一处产秋葵黄玉，那就是太初与织云相交之地的北峰山，每年有无数雕水匠去那里采集原料，却由于秋葵黄玉多生于悬崖峭壁，又有无数的雕水匠丧命于天险。
这玉佩雕法古朴厚重，怀表做工细腻精致，都是极佳的工艺品。那滴漏子下正好有一段精钢护架，慕云突发奇想，把玉佩一端的红头绳抻出，在护架上牢牢地挽了一个缩绳结，玉佩与滴漏子浑然一体，宛若停楼闲鹤，延津剑合，丝毫没有违和之处。
慕云看着手里的玉佩滴漏，暗运匠心，又像是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满屋钟表的“滴答”声间杂壁炉里柴火的“噼啪”声，暗示着深夜的到来。
突然，慕云开口说道：“焦师傅，我有个想法。”
焦修和一下子没回过神，眼神迷离，过了好半晌才应道：“请讲。”
慕云道：“不如增铸我的残雪剑。虽说我用了这柄断剑十六年，这柄剑早已如同我的手臂一般挥舞自如，但兵器一寸长一寸强，这毕竟是兵家自古的不变之道，如果能以精妙的机械增铸它，补上它残缺的剑身，想必能锦上添花，这是于我的考虑。另外，我平日跟小王爷打交道，也察觉出他对刀剑十分感兴趣，如果增铸恰当，翻空出奇，也定能令他满意，这是于小王爷的考虑。不知焦师傅意下如何？”
焦修和听罢，双眼先是牢牢地盯着火堆，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眸子上，显出他跳跃的思维。只听他缓缓地开口道：
“依照我数十年的经验来看，你这个想法很好，不，是非常好，于我于小王爷都没有问题。但是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我从你平日的举止功夫中看得出你师承北派，不像现下当世的游侠一般爱用机械异化自身。但是只要你一沾上机械异化，就再也摆脱不了，没有回头路了。”
焦修和眼睛里渐渐泛起一丝丝光泽，那不是火光，是与火光针锋相对的一种光。
“当你发现自己不用下狠功夫练功，而通过安装机械就可以变得很强时，你会逐渐成瘾、依赖、不择手段……”
焦修和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刚才说的话好像勾起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慕云走上去拍了拍焦修和的肩膀，极力地安慰他。焦修和双手已捂住了脸，双手之下想必是一张痛苦的脸。
沉默片刻，慕云开口道：“谢谢师傅的忠告，可我觉得事情并不这么绝对。我始终相信，当一个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拥有坚定的信念，就不会偏离他所坚信的正道。我做这件事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变强，而是为了帮助我的朋友。”
焦修和看向慕云的眼睛，慕云的眼睛里没有野心的颜色。
“好，很好，如果楚楚能有你这般觉悟，那我……”
慕云曾听府上的佣人提到过，焦修和有个女儿叫焦楚楚，在十八岁那年就离家而去。
“好，既然你对自己很有信心，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手。”
焦修和叫慕云把残雪剑给他看看，慕云连剑带鞘，双手捧给焦修和。只见那剑鞘又短又粗，上面没有任何纹饰，若没有剑柄在尾，倒像一块漆黑的铁板。焦修和一手握柄，一手持鞘，费了好大劲才把残雪剑从中拔出来。漆黑的剑鞘，亮黑的剑，剑光瞬间被释放出来，仿佛剑光都被藏在了剑鞘里面。剑身光滑如镜，倒映出焦修和瘦长的脸。剑脊弯弯曲曲，仿佛玉石的裂纹，剑刃从中间断掉，留下不规则的豁口。焦修和两指在剑身上一抹，冷若霜冰，滑如玉肌，扬指一弹，铮铮有弦音。
“好钢好剑”
焦修和随即拿了一把钢尺、一把皮尺及种种测量工具在图纸上比划来去，两个人绕着一张大桌转个不停。
夜已深了，雕水亭离王府外墙不远，有一阵幽幽的铃声从墙外传来。更添一段报更声：
“云已深，月未迟，三更醒，断魂时。”
墙内的二人却全然不知，风箱的推拉声与锤铁的相交声拥塞了他们的耳朵。
二人忙活了整整七天，一柄完好的残雪剑终于呈现在二人眼前。焦修和双手把残雪剑连剑带鞘递给慕云，那鞘都连带着续上了一截，仍是漆黑的鞘，里面的剑却不再纯黑。
慕云右手一拔，不再是刀剑出鞘的金属摩擦声，而是一阵急促的机括运动的“咔嗒”声，黑亮的光一闪，紧接着是一束耀眼的剑光，一把半是漆黑半是银黄的残雪剑出鞘了。这把残雪剑比以前的断剑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于古朴与精密中透露出一丝拼凑美感，仿佛一位披着狼皮的倾国倾城的美女，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去把玩一番。
“好剑，白雪覆天，漆地在野，残雪渐融，名副其实。”慕云情不自禁地赞道。
焦修和微微一笑，示意慕云试试新剑。慕云先在空中舞个剑花，虽然残雪剑新添了一截，但慕云并没有感到增重许多。
“银铜合金，轻。”焦修和解释道。
慕云又在木人身上试了试威力，其锋利不减，直接贯穿了厚实的木板。
剑柄上又新增了三个木机括，应是启用剑身之中埋藏的机械的开关，慕云便准备一个一个试试。
(本章完)
困倦的侍童揉着眼睛，竹帘左右摇摆，月光从窗外高高地倾泻到屋内，洁白的雪是月河中的杂质，一起随着月光流进屋内。
“先生，休息了罢。”
焦修和一动不动地坐在壁炉旁，头靠着手，双手交叉，肘搁在膝上。侍童向来了解先生的性子，于是他不再说什么。
慕云在一旁把玩着从疯子那里得到的玉佩，这玉佩表面的正中被磕掉一小块，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不规则的裂纹向四周散开，像是被一箭射中后震裂了。自己的那块本没有这样的瑕疵。
慕云又把怀里的滴漏子取出，秋葵黄玉像是把火光吸进体内，越发彰显出灵性的光泽来。慕云把怀表与玉佩并在一起，发现两者的材质完全一样，都是白里透黄，深浅相间，竟像是一颗原石雕出来的。
其实西原之地只有一处产秋葵黄玉，那就是太初与织云相交之地的北峰山，每年有无数雕水匠去那里采集原料，却由于秋葵黄玉多生于悬崖峭壁，又有无数的雕水匠丧命于天险。
这玉佩雕法古朴厚重，怀表做工细腻精致，都是极佳的工艺品。那滴漏子下正好有一段精钢护架，慕云突发奇想，把玉佩一端的红头绳抻出，在护架上牢牢地挽了一个缩绳结，玉佩与滴漏子浑然一体，宛若停楼闲鹤，延津剑合，丝毫没有违和之处。
慕云看着手里的玉佩滴漏，暗运匠心，又像是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满屋钟表的“滴答”声间杂壁炉里柴火的“噼啪”声，暗示着深夜的到来。
突然，慕云开口说道：“焦师傅，我有个想法。”
焦修和一下子没回过神，眼神迷离，过了好半晌才应道：“请讲。”
慕云道：“不如增铸我的残雪剑。虽说我用了这柄断剑十六年，这柄剑早已如同我的手臂一般挥舞自如，但兵器一寸长一寸强，这毕竟是兵家自古的不变之道，如果能以精妙的机械增铸它，补上它残缺的剑身，想必能锦上添花，这是于我的考虑。另外，我平日跟小王爷打交道，也察觉出他对刀剑十分感兴趣，如果增铸恰当，翻空出奇，也定能令他满意，这是于小王爷的考虑。不知焦师傅意下如何？”
焦修和听罢，双眼先是牢牢地盯着火堆，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眸子上，显出他跳跃的思维。只听他缓缓地开口道：
“依照我数十年的经验来看，你这个想法很好，不，是非常好，于我于小王爷都没有问题。但是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我从你平日的举止功夫中看得出你师承北派，不像现下当世的游侠一般爱用机械异化自身。但是只要你一沾上机械异化，就再也摆脱不了，没有回头路了。”
焦修和眼睛里渐渐泛起一丝丝光泽，那不是火光，是与火光针锋相对的一种光。
“当你发现自己不用下狠功夫练功，而通过安装机械就可以变得很强时，你会逐渐成瘾、依赖、不择手段……”
焦修和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刚才说的话好像勾起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慕云走上去拍了拍焦修和的肩膀，极力地安慰他。焦修和双手已捂住了脸，双手之下想必是一张痛苦的脸。
沉默片刻，慕云开口道：“谢谢师傅的忠告，可我觉得事情并不这么绝对。我始终相信，当一个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拥有坚定的信念，就不会偏离他所坚信的正道。我做这件事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变强，而是为了帮助我的朋友。”
焦修和看向慕云的眼睛，慕云的眼睛里没有野心的颜色。
“好，很好，如果楚楚能有你这般觉悟，那我……”
慕云曾听府上的佣人提到过，焦修和有个女儿叫焦楚楚，在十八岁那年就离家而去。
“好，既然你对自己很有信心，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手。”
焦修和叫慕云把残雪剑给他看看，慕云连剑带鞘，双手捧给焦修和。只见那剑鞘又短又粗，上面没有任何纹饰，若没有剑柄在尾，倒像一块漆黑的铁板。焦修和一手握柄，一手持鞘，费了好大劲才把残雪剑从中拔出来。漆黑的剑鞘，亮黑的剑，剑光瞬间被释放出来，仿佛剑光都被藏在了剑鞘里面。剑身光滑如镜，倒映出焦修和瘦长的脸。剑脊弯弯曲曲，仿佛玉石的裂纹，剑刃从中间断掉，留下不规则的豁口。焦修和两指在剑身上一抹，冷若霜冰，滑如玉肌，扬指一弹，铮铮有弦音。
“好钢好剑”
焦修和随即拿了一把钢尺、一把皮尺及种种测量工具在图纸上比划来去，两个人绕着一张大桌转个不停。
夜已深了，雕水亭离王府外墙不远，有一阵幽幽的铃声从墙外传来。更添一段报更声：
“云已深，月未迟，三更醒，断魂时。”
墙内的二人却全然不知，风箱的推拉声与锤铁的相交声拥塞了他们的耳朵。
二人忙活了整整七天，一柄完好的残雪剑终于呈现在二人眼前。焦修和双手把残雪剑连剑带鞘递给慕云，那鞘都连带着续上了一截，仍是漆黑的鞘，里面的剑却不再纯黑。
慕云右手一拔，不再是刀剑出鞘的金属摩擦声，而是一阵急促的机括运动的“咔嗒”声，黑亮的光一闪，紧接着是一束耀眼的剑光，一把半是漆黑半是银黄的残雪剑出鞘了。这把残雪剑比以前的断剑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于古朴与精密中透露出一丝拼凑美感，仿佛一位披着狼皮的倾国倾城的美女，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去把玩一番。
“好剑，白雪覆天，漆地在野，残雪渐融，名副其实。”慕云情不自禁地赞道。
焦修和微微一笑，示意慕云试试新剑。慕云先在空中舞个剑花，虽然残雪剑新添了一截，但慕云并没有感到增重许多。
“银铜合金，轻。”焦修和解释道。
慕云又在木人身上试了试威力，其锋利不减，直接贯穿了厚实的木板。
剑柄上又新增了三个木机括，应是启用剑身之中埋藏的机械的开关，慕云便准备一个一个试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