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与子同仇
慕云凑上前去，原来宽阔的驰道上，兵车将马，威风凛凛，是北伐的将士归来了。
南羽国与天回、织云、太初三国之间的战事在几天前就已经平息，原因是地处东南的通古人常常跨过古河骚扰沿海一带，弘业皇帝已经下谕旨正式讨伐之，自古兵家无背腹受敌之理，因此北伐之事就暂歇，和议之事正在筹备。
当头行的是两辆高大的蒸汽铁甲车。只见前面那辆的车衡上插四只铜轭，每只轭挽一匹高头长脖修蹄的蒸汽重甲紫骍马，四匹马儿都只露两只眼睛，在银灰的精钢护脸下射着紫光。车辕连着车舆，车舆上的作战室被钢板铆钉封了个严严实实，车舆前焊了上下两派铁拒马，中间伸出一排钢管，可以喷出烈焰。一边五对负重轮，轮辐上编满了铁蒺藜，看上去锋利无比，就连轮軎也被装上了尖矛，车尾的气缸硕大无比，现在是完全关闭的，但可以想象，这一辆武装到牙齿的铁甲车开足马力冲向敌阵是怎样一幅震撼的场面。
后面那辆铁甲车则是由四匹九花马拉着，四匹马儿身上的甲胄要稍微少些，车身却巨大无比，作战室四方八面开着许多枪口箭垛，宛如一座移动堡垒。
过了两辆铁甲战车，后面来了中军。当头的将军挺枪跃马，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摇摆，英姿飒爽。后面的士兵一人执一柄捞月戈，个个步履铿锵，面露喜色。捞月戈是一种戈援可以通过机括自由伸缩弯曲的武器，这种新式戈凭借其灵巧性与适应性在北伐战争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它广泛配备南羽军不过是近十年的事。
慕云身旁的民众都为英雄们的归来欢呼雀跃，慕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一是因为慕云知道自己出生在太初之地，是父亲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把自己带来南羽国的，所以那些威风的南羽军战胜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同胞。二是因为这次长久的北伐并不是出于什么正义的目的，而是为了满足权力欲日益膨胀的弘业皇帝与贪得无厌的工业大亨，因为有仗打，就有无尽的武器需求。
慕云刚想离开，只见军中来了一辆装饰豪华的蒸汽马车，两匹高头的连钱骢当先，后面柳木的盖垂下一圈绣帷，上面用金银丝镶成乘云纹，两只銮铃叮叮当当，响声悦耳。想必其中坐着什么显贵。
旁边的人对那辆华丽的车指指点点，议论个不停，慕云却没兴趣，他挤出人群，往裁缝铺走去。
慕云刚走出没两步，只听一阵笛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尽管周围很吵，但那笛声依然清清楚楚，慕云甚至感觉它能渗透耳膜，直钻进人的脑中。
笛声一传来，鼎沸的人声渐渐小了下去，以至最后人人都停止了交谈，因为这笛声着实离奇，竟能使人感觉五脏六腑随律而胀。
领头的将军好像发现了什么，他一挥手，示意所有人停下，又指向那辆华丽的马车，立时有一队人马端着长枪，将马车围成一个圈。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同样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古琴声加入了笛声的节奏，笛清琴浊，二者盘旋交织，仿佛水火并生一般随风忽至，摄人心魄。乐声中似乎有内力，让听到的人难受不已，就算捂住耳朵，那乐声仿佛还能从指缝中钻入，直闯进心房。
慕云已有些内功修为，却抵挡不住这一笛一琴的魔音，更别说其他人了。只见围观的群众与军中的将士都捂住耳朵，痛苦地扭动着身子。
这时，更加入一个高亢清丽的女声，伴着跃动的乐曲，放声唱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歌声催动乐曲，二者相得益彰，慕云听得眼前发黑。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那乐声与歌声好像近了些，慕云感觉肚里直往上翻苦水，旁边已经有许多人吐了出来。
“与子同仇！”
“仇”字音刚落，仿佛有排山倒海的力量从楼宇间涌来，慕云只感觉喉头一甜，随即咳出几口鲜血。
慕云渐渐失去意识，竟将要昏倒，他感觉自己像是行驶在一片漆黑色的汪洋大海上，无边的海平面消磨了他的斗志。
就在这时，一阵清亮的铃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好像是在唤醒他。先是一只，然后是两只，三只。第一只铃一直以相同的频率打着节拍，第二只铃高低起伏，变幻不定，第三只铃渐高渐低，起伏有度。三只铃铛的铃声仿佛拨开海面上乌云的阳光，照在漆黑的海水中，净化了海水的污浊。慕云渐渐清醒过来。
乐声与歌声为了对抗铃声，加大了音量，却无济于事，只听三只铃铛你来我往，交错往复，丝毫没有留下破绽，倒是那笛声与琴声开始频频出错，长短不齐，也就渐渐失去了摄魂的效力。
慕云抬头朝楼宇间看去，三个戴着斗笠，穿着白衣的侠客正在檐瓦上一步步朝对面缓缓走去。三人闭着眼，轻摇脖颈，三只铜铃挂在他们的斗笠下，随着他们身体的摇摆而来回发声。慕云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宋川。
檐瓦对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横笛，女的抚琴，他们的额头上已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
其他人还在乐声与歌声中没恢复过来，慕云已一招晴空一鹤飞上檐顶，向那一男一女走去。及近些，慕云稍微看清了那对男女的样貌。那男的戴一顶方巾，一身纯蓝的布直裰，木笛尾挂一颗翡翠勾玉，一脸清癯硬朗的线条。女的上面一衣白领襖，下面一条蓝色黄边的百褶裙，皮肤白得出奇，正坐在檐上勾挑琴弦。
女子见慕云接近，便变了勾、挑的指法，转而在弦上滚、拂，如空海归潮一般来势汹汹，慕云感觉自己又被音浪笼罩住了。
这时宋川及另外两名铜铃会的侠客已走到慕云身边，宋川从袖中又掏出一只铜铃交到慕云手中，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晃动。
慕云先是仔细地瞧着宋川晃动铃铛的节奏，看得差不多了，慕云便摇晃着铜铃加入了三人。初时慕云还不太融入三人的音韵，但片刻过后，慕云就已经熟练掌握。
铃声一方得到慕云相助，便渐渐地在两声对垒中占据了上风，那一男一女的面色开始转红，男子的换气变得有些急促，女子的指法也有些慌乱。
女子退敌心切，大力压弦，一声刺耳的羽音如波浪般发出，怎知女子按弦过于用力，抗指煞音，一连串刺耳的声响后，五弦俱断。这时，乐声、歌声、铃声霎时间全部停下。
(本章完)
南羽国与天回、织云、太初三国之间的战事在几天前就已经平息，原因是地处东南的通古人常常跨过古河骚扰沿海一带，弘业皇帝已经下谕旨正式讨伐之，自古兵家无背腹受敌之理，因此北伐之事就暂歇，和议之事正在筹备。
当头行的是两辆高大的蒸汽铁甲车。只见前面那辆的车衡上插四只铜轭，每只轭挽一匹高头长脖修蹄的蒸汽重甲紫骍马，四匹马儿都只露两只眼睛，在银灰的精钢护脸下射着紫光。车辕连着车舆，车舆上的作战室被钢板铆钉封了个严严实实，车舆前焊了上下两派铁拒马，中间伸出一排钢管，可以喷出烈焰。一边五对负重轮，轮辐上编满了铁蒺藜，看上去锋利无比，就连轮軎也被装上了尖矛，车尾的气缸硕大无比，现在是完全关闭的，但可以想象，这一辆武装到牙齿的铁甲车开足马力冲向敌阵是怎样一幅震撼的场面。
后面那辆铁甲车则是由四匹九花马拉着，四匹马儿身上的甲胄要稍微少些，车身却巨大无比，作战室四方八面开着许多枪口箭垛，宛如一座移动堡垒。
过了两辆铁甲战车，后面来了中军。当头的将军挺枪跃马，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摇摆，英姿飒爽。后面的士兵一人执一柄捞月戈，个个步履铿锵，面露喜色。捞月戈是一种戈援可以通过机括自由伸缩弯曲的武器，这种新式戈凭借其灵巧性与适应性在北伐战争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它广泛配备南羽军不过是近十年的事。
慕云身旁的民众都为英雄们的归来欢呼雀跃，慕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一是因为慕云知道自己出生在太初之地，是父亲在自己还很小的时候把自己带来南羽国的，所以那些威风的南羽军战胜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同胞。二是因为这次长久的北伐并不是出于什么正义的目的，而是为了满足权力欲日益膨胀的弘业皇帝与贪得无厌的工业大亨，因为有仗打，就有无尽的武器需求。
慕云刚想离开，只见军中来了一辆装饰豪华的蒸汽马车，两匹高头的连钱骢当先，后面柳木的盖垂下一圈绣帷，上面用金银丝镶成乘云纹，两只銮铃叮叮当当，响声悦耳。想必其中坐着什么显贵。
旁边的人对那辆华丽的车指指点点，议论个不停，慕云却没兴趣，他挤出人群，往裁缝铺走去。
慕云刚走出没两步，只听一阵笛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尽管周围很吵，但那笛声依然清清楚楚，慕云甚至感觉它能渗透耳膜，直钻进人的脑中。
笛声一传来，鼎沸的人声渐渐小了下去，以至最后人人都停止了交谈，因为这笛声着实离奇，竟能使人感觉五脏六腑随律而胀。
领头的将军好像发现了什么，他一挥手，示意所有人停下，又指向那辆华丽的马车，立时有一队人马端着长枪，将马车围成一个圈。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同样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古琴声加入了笛声的节奏，笛清琴浊，二者盘旋交织，仿佛水火并生一般随风忽至，摄人心魄。乐声中似乎有内力，让听到的人难受不已，就算捂住耳朵，那乐声仿佛还能从指缝中钻入，直闯进心房。
慕云已有些内功修为，却抵挡不住这一笛一琴的魔音，更别说其他人了。只见围观的群众与军中的将士都捂住耳朵，痛苦地扭动着身子。
这时，更加入一个高亢清丽的女声，伴着跃动的乐曲，放声唱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歌声催动乐曲，二者相得益彰，慕云听得眼前发黑。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那乐声与歌声好像近了些，慕云感觉肚里直往上翻苦水，旁边已经有许多人吐了出来。
“与子同仇！”
“仇”字音刚落，仿佛有排山倒海的力量从楼宇间涌来，慕云只感觉喉头一甜，随即咳出几口鲜血。
慕云渐渐失去意识，竟将要昏倒，他感觉自己像是行驶在一片漆黑色的汪洋大海上，无边的海平面消磨了他的斗志。
就在这时，一阵清亮的铃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好像是在唤醒他。先是一只，然后是两只，三只。第一只铃一直以相同的频率打着节拍，第二只铃高低起伏，变幻不定，第三只铃渐高渐低，起伏有度。三只铃铛的铃声仿佛拨开海面上乌云的阳光，照在漆黑的海水中，净化了海水的污浊。慕云渐渐清醒过来。
乐声与歌声为了对抗铃声，加大了音量，却无济于事，只听三只铃铛你来我往，交错往复，丝毫没有留下破绽，倒是那笛声与琴声开始频频出错，长短不齐，也就渐渐失去了摄魂的效力。
慕云抬头朝楼宇间看去，三个戴着斗笠，穿着白衣的侠客正在檐瓦上一步步朝对面缓缓走去。三人闭着眼，轻摇脖颈，三只铜铃挂在他们的斗笠下，随着他们身体的摇摆而来回发声。慕云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宋川。
檐瓦对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横笛，女的抚琴，他们的额头上已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
其他人还在乐声与歌声中没恢复过来，慕云已一招晴空一鹤飞上檐顶，向那一男一女走去。及近些，慕云稍微看清了那对男女的样貌。那男的戴一顶方巾，一身纯蓝的布直裰，木笛尾挂一颗翡翠勾玉，一脸清癯硬朗的线条。女的上面一衣白领襖，下面一条蓝色黄边的百褶裙，皮肤白得出奇，正坐在檐上勾挑琴弦。
女子见慕云接近，便变了勾、挑的指法，转而在弦上滚、拂，如空海归潮一般来势汹汹，慕云感觉自己又被音浪笼罩住了。
这时宋川及另外两名铜铃会的侠客已走到慕云身边，宋川从袖中又掏出一只铜铃交到慕云手中，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晃动。
慕云先是仔细地瞧着宋川晃动铃铛的节奏，看得差不多了，慕云便摇晃着铜铃加入了三人。初时慕云还不太融入三人的音韵，但片刻过后，慕云就已经熟练掌握。
铃声一方得到慕云相助，便渐渐地在两声对垒中占据了上风，那一男一女的面色开始转红，男子的换气变得有些急促，女子的指法也有些慌乱。
女子退敌心切，大力压弦，一声刺耳的羽音如波浪般发出，怎知女子按弦过于用力，抗指煞音，一连串刺耳的声响后，五弦俱断。这时，乐声、歌声、铃声霎时间全部停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