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快雪穿林
相较刚才的回肠伤气，此时的大街小巷静得出奇。
突然，那女子从琴中把弦一抽，竟化成一条极细的鞭子，攥在手里，男子抄笛，从屋檐飞跃而下，直奔向那辆华丽的马车。
那男子高喊一句：“有刺客！”
人群顿时乱成一锅粥，人们四散奔逃，冲散了中军整齐的队列。而那男女挥笛舞鞭，已欺近马车边。手起鞭落，腕悬笛至，护卫马车的士兵哀嚎不断。
铃声还没停下，慕云及另外三名侠客已赶到马车边，与二人交战。
只见六个人身上都没有任何的机械，因此真刀真剑，短兵相接，六人的兵器来往得火花四溅，辗转腾挪，身上都是真正的功夫。这六人在马车前来回，仿佛六个舞者，在随着刚才的余音翩翩起舞。那女子的弦鞭极锋利，在风中“嗖嗖”作响，发出“弦外之音”，击中宋川的袍摆，沾衣即碎。
眼看这边四人渐渐占了上风，女子突然跳到马车前，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挥舞弦鞭，那细细的一根弦竟在她的面前凭空消失。
但它实际上并没有消失，它在无形中杀人。
这下子四人都被挥舞的弦鞭隔开很远，无法近身，另外那两名侠客中原来有一名女子，她开口说道：“余音绕梁？这是织云谢家的鞭法。难道这二人是……”
“鸾歌凤吹。”宋川接着道。
织云大将谢悲风在半年前的天回口一战中阵亡，鸾歌凤吹谢韵、王律是他的女儿、女婿。
“他们是来报仇的。”
王律已经在谢韵的掩护下跳上了马车，眼看其中的人就要被杀害。
王律一手撩起绣帷，另一只手中的木笛已经击出，劲随笛至，只听“咔”的一声，王律以为对方的头骨被自己敲碎，先是一阵暗喜，但等他细看时，却是一张木几从中间裂成两半。马车里只有一张雕榻，一张木几，上面却空无一人。
王律见状，先是惊诧了一阵，随即仰天大笑，笑着笑着，他的笑声渐渐变得干涩起来，脸上也比平时更加苍白。他的血液像是流失了一般。复仇就是他的血液，不管是成是败，复仇已经终结，没了血液的人，怎会有生气呢？
只听他大喝一声，随即把木笛插进了自己的喉咙，气绝而死。
前面的谢韵暂时还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兀自挥舞着弦鞭抵挡四人。但她听到身后没了动静，便转头一看，王律正面部朝上直挺挺地躺在她脚边。
看到这一幕的她先是一惊，然后悲从中来，却又急火攻心，喉头一甜，咳出两口血来。手上的功夫一松懈，另外那两个侠客中的男子直挺细剑，正好刺中谢韵的右肩。
谢韵见大势已去，便将弦鞭绕在自己的脖子上。
“与子偕行！”
四人想阻止时已经晚了，只见她一拉弦鞭，脖颈立断，头颅飞落，正好落在王律的肩旁，二人的头紧挨在一起。
四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不是滋味。这时他们身边的一个兵卒突然脱掉头盔，走到四人身边，叹口气，道：“可歌可泣，可歌可泣。”
那人六尺身材，细眉吊睛，下巴一绺长须，面色红润，眸子发亮，不像是一般的兵卒。
宋川眼明，立即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他走上前去，拱手道：
“大人，铜铃会救援来迟。”
那人道：“哪里的话，多亏了你们，才将这鸾歌凤吹的魔音震住。”
宋川道：“既然大人平安无事，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那人忙伸手道：“且慢，我须得赏赐你们。”
宋川道：“大人还是留着，分发给这一街受伤的百姓吧。”
“告辞了！”
还没待那人开口，宋川已疾响铃声，示意另外二人跟上，另外二人以有规律的铃声回应。他们朝城外的方向奔出，急急忙忙，似乎又要赶赴下一场救援。起伏间断的铃声响了一路。
那人看见慕云手里攥的残雪剑，突然开口道：
“好剑。”
慕云回道：“可惜断了。”
那人道：“人剑若一体，臂就是锋。”
“能给我看看吗？”
慕云倒转了剑，将剑柄交到那人手中。
那人把剑直立在面前，剑身光滑如镜，倒映出他的脸。剑脊弯弯曲曲，仿佛冰面的裂纹，剑刃从中间断掉，留下不规则的豁口。那人一手执残雪剑，另一只手从自己的腰间拔出另一把剑。这把剑有四边剑刃，就像两把剑交叉成十字连在正方形的剑格上，蓝里透黑，暗中藏光，它的剑首、剑茎、剑箍、剑格、剑身的材质都跟残雪剑一模一样。那人把两把剑并在一起，突然长叹道：
“迟峰！”似是睹物思人，那人的眼中竟有点点泪光闪动。
慕云看到这把剑已经明白，父亲在自己小时常常讲起北峰七侠曾经的风采，其中二师叔岳林峰一把快雪剑五尺三，两锋四刃，使起来端的是快雪穿林。此人正是岳林峰，当年护佑慕家南逃的七侠之一。
“林峰师叔？”
“你是……云儿。”
岳林峰紧握住慕云的手，盯着慕云的眼睛一动不动。
“你就是云儿，错不了，你的左眼正中有一颗痣。”
“你像妈妈……”
原来当时慕迟峰南逃时怀中的慕云才几个月大，而慕迟峰到了南羽国后隐姓埋名，不跟任何故人往来，因此慕云与岳林峰初见并不认识。
慕云一听到岳林峰谈到自己的母亲，不觉悲从中来，又见故人，一眶热泪没忍住，映着剑光，从脸颊上流淌下来。
“我母亲她……”
岳林峰道：“师嫂真是一位巾帼英豪，除了师兄，我们做弟妹的都比不上。我曾经亲眼见证过她的壮举。”
原来渡河那晚，岳林峰也在追踪的一行人中，也正是他把其余人引上歧途，才让慕迟峰有充足的时间渡过渊河。
“你该为拥有这样一位母亲自豪，今天你证明你继承了她的勇敢。”
慕云抹干泪痕，他明白悲伤已无任何意义，二十多年来他的悲伤已被风霜磨蚀殆尽。
今天的他反而应该高兴，因为昔日的救命恩人今日出现在他面前，他终于有机会报答。报答别人，最终是为了报答自己的良心。
岳林峰见慕云平复了过来，便牵着他的手，一同坐上了那辆华贵的马车。
“云儿，此地不方便说话，到我府上我们慢慢叙旧。”
岳林峰手一挥，示意车夫驾车，随着平地一声响亮的鞭声，浩浩荡荡的中军队列又开始缓缓地向前移动了。
(本章完)
突然，那女子从琴中把弦一抽，竟化成一条极细的鞭子，攥在手里，男子抄笛，从屋檐飞跃而下，直奔向那辆华丽的马车。
那男子高喊一句：“有刺客！”
人群顿时乱成一锅粥，人们四散奔逃，冲散了中军整齐的队列。而那男女挥笛舞鞭，已欺近马车边。手起鞭落，腕悬笛至，护卫马车的士兵哀嚎不断。
铃声还没停下，慕云及另外三名侠客已赶到马车边，与二人交战。
只见六个人身上都没有任何的机械，因此真刀真剑，短兵相接，六人的兵器来往得火花四溅，辗转腾挪，身上都是真正的功夫。这六人在马车前来回，仿佛六个舞者，在随着刚才的余音翩翩起舞。那女子的弦鞭极锋利，在风中“嗖嗖”作响，发出“弦外之音”，击中宋川的袍摆，沾衣即碎。
眼看这边四人渐渐占了上风，女子突然跳到马车前，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挥舞弦鞭，那细细的一根弦竟在她的面前凭空消失。
但它实际上并没有消失，它在无形中杀人。
这下子四人都被挥舞的弦鞭隔开很远，无法近身，另外那两名侠客中原来有一名女子，她开口说道：“余音绕梁？这是织云谢家的鞭法。难道这二人是……”
“鸾歌凤吹。”宋川接着道。
织云大将谢悲风在半年前的天回口一战中阵亡，鸾歌凤吹谢韵、王律是他的女儿、女婿。
“他们是来报仇的。”
王律已经在谢韵的掩护下跳上了马车，眼看其中的人就要被杀害。
王律一手撩起绣帷，另一只手中的木笛已经击出，劲随笛至，只听“咔”的一声，王律以为对方的头骨被自己敲碎，先是一阵暗喜，但等他细看时，却是一张木几从中间裂成两半。马车里只有一张雕榻，一张木几，上面却空无一人。
王律见状，先是惊诧了一阵，随即仰天大笑，笑着笑着，他的笑声渐渐变得干涩起来，脸上也比平时更加苍白。他的血液像是流失了一般。复仇就是他的血液，不管是成是败，复仇已经终结，没了血液的人，怎会有生气呢？
只听他大喝一声，随即把木笛插进了自己的喉咙，气绝而死。
前面的谢韵暂时还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兀自挥舞着弦鞭抵挡四人。但她听到身后没了动静，便转头一看，王律正面部朝上直挺挺地躺在她脚边。
看到这一幕的她先是一惊，然后悲从中来，却又急火攻心，喉头一甜，咳出两口血来。手上的功夫一松懈，另外那两个侠客中的男子直挺细剑，正好刺中谢韵的右肩。
谢韵见大势已去，便将弦鞭绕在自己的脖子上。
“与子偕行！”
四人想阻止时已经晚了，只见她一拉弦鞭，脖颈立断，头颅飞落，正好落在王律的肩旁，二人的头紧挨在一起。
四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不是滋味。这时他们身边的一个兵卒突然脱掉头盔，走到四人身边，叹口气，道：“可歌可泣，可歌可泣。”
那人六尺身材，细眉吊睛，下巴一绺长须，面色红润，眸子发亮，不像是一般的兵卒。
宋川眼明，立即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他走上前去，拱手道：
“大人，铜铃会救援来迟。”
那人道：“哪里的话，多亏了你们，才将这鸾歌凤吹的魔音震住。”
宋川道：“既然大人平安无事，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那人忙伸手道：“且慢，我须得赏赐你们。”
宋川道：“大人还是留着，分发给这一街受伤的百姓吧。”
“告辞了！”
还没待那人开口，宋川已疾响铃声，示意另外二人跟上，另外二人以有规律的铃声回应。他们朝城外的方向奔出，急急忙忙，似乎又要赶赴下一场救援。起伏间断的铃声响了一路。
那人看见慕云手里攥的残雪剑，突然开口道：
“好剑。”
慕云回道：“可惜断了。”
那人道：“人剑若一体，臂就是锋。”
“能给我看看吗？”
慕云倒转了剑，将剑柄交到那人手中。
那人把剑直立在面前，剑身光滑如镜，倒映出他的脸。剑脊弯弯曲曲，仿佛冰面的裂纹，剑刃从中间断掉，留下不规则的豁口。那人一手执残雪剑，另一只手从自己的腰间拔出另一把剑。这把剑有四边剑刃，就像两把剑交叉成十字连在正方形的剑格上，蓝里透黑，暗中藏光，它的剑首、剑茎、剑箍、剑格、剑身的材质都跟残雪剑一模一样。那人把两把剑并在一起，突然长叹道：
“迟峰！”似是睹物思人，那人的眼中竟有点点泪光闪动。
慕云看到这把剑已经明白，父亲在自己小时常常讲起北峰七侠曾经的风采，其中二师叔岳林峰一把快雪剑五尺三，两锋四刃，使起来端的是快雪穿林。此人正是岳林峰，当年护佑慕家南逃的七侠之一。
“林峰师叔？”
“你是……云儿。”
岳林峰紧握住慕云的手，盯着慕云的眼睛一动不动。
“你就是云儿，错不了，你的左眼正中有一颗痣。”
“你像妈妈……”
原来当时慕迟峰南逃时怀中的慕云才几个月大，而慕迟峰到了南羽国后隐姓埋名，不跟任何故人往来，因此慕云与岳林峰初见并不认识。
慕云一听到岳林峰谈到自己的母亲，不觉悲从中来，又见故人，一眶热泪没忍住，映着剑光，从脸颊上流淌下来。
“我母亲她……”
岳林峰道：“师嫂真是一位巾帼英豪，除了师兄，我们做弟妹的都比不上。我曾经亲眼见证过她的壮举。”
原来渡河那晚，岳林峰也在追踪的一行人中，也正是他把其余人引上歧途，才让慕迟峰有充足的时间渡过渊河。
“你该为拥有这样一位母亲自豪，今天你证明你继承了她的勇敢。”
慕云抹干泪痕，他明白悲伤已无任何意义，二十多年来他的悲伤已被风霜磨蚀殆尽。
今天的他反而应该高兴，因为昔日的救命恩人今日出现在他面前，他终于有机会报答。报答别人，最终是为了报答自己的良心。
岳林峰见慕云平复了过来，便牵着他的手，一同坐上了那辆华贵的马车。
“云儿，此地不方便说话，到我府上我们慢慢叙旧。”
岳林峰手一挥，示意车夫驾车，随着平地一声响亮的鞭声，浩浩荡荡的中军队列又开始缓缓地向前移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