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山之石
东阳门内，驰道两旁，正是东市。城门口内外各有两个执戟的铁甲卫士，叶秋璇拉着慕云进了城门。城门一旁，有一个衣衫褴褛、没穿鞋的小男孩在乞讨，叶秋璇走到他面前，在他的碗里丢下几枚铜板，在小男孩的连声称谢中离开了。
东市是落羽下城有名的集市，全国东西南北的货物都在这里汇集。在这可以买到日常生活的一切所需，又时常能淘到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当然，也经常有人买到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次品。
在驰道的两侧，停放着许多小贩的手推车，他们在上面搭上木板，摆上肉卖，红白牛羊应有尽有，体格健壮的屠夫挥着明晃晃的屠刀就在后面宰杀，肮脏的血水流了一地。在路过一家肉铺的时候，后面的大娘朝叶秋璇吆喝道：“小姑娘，给你相好买两块羊肉炖汤吧，很补的！”叶秋璇低头拉着慕云快步走开了。
他们走过了屠宰区，来到一片卖新奇玩意儿的区域。叶秋璇立时被那些戴着亮晶晶的黄铜纽扣的商人吸引了，那些台面上摆满了珍珠，玉和许多新奇的工业玩意儿，其中玉占了多数，有黄玉、碧玉、岫玉、蓝田玉、南阳玉、绿松石，五颜六色，晶莹剔透，虽然其中一半都是假的。叶秋璇看上了一只白玉的镯子，正和一位穿着绣满花草纹饰衣服的海外商人讨价还价，慕云才有时间自己去四周逛逛。
在琳琅满目的黄铜与齿轮工艺品的海洋中徜徉，慕云突然想起父亲的叮嘱，不免心生疑问：这些机械到底是异化人的妖怪，还是人类神奇的造物？
就在杂乱的制品中，慕云的眼睛突然被一只黄色的怀表吸引，他轻轻拿起那怀表，是秋葵黄玉并黄铜做的，有婴儿的拳头大小，许许多多的指针镶在其中。那部件着实精致，古朴的典丽包围着金属的冷酷，攥在手里既温润又隐约中透来丝丝冰凉，是一件做工极佳的工艺品，只是藏在店铺其他的次品中，暂时未被人发现。慕云的心立时被它俘获了，可慕云却慢慢地把它放了下，因为他身上除了盘缠，再没更多的钱。
这时，叶秋璇不知不觉地突然出现在了慕云身后，她已经将他刚才的一举一动都瞧在了眼里。
“老板！”叶秋璇大喊。
板车后面转来一个独眼老头，他的一只眼深陷，眼珠早已不知落向何方，疤痕历历，应该是被射瞎的。
“姑娘，看上哪件？”老头的声音悠悠传来。
叶秋璇直伸出手抓起那黄玉怀表。
“要这只怀表！”
慕云一看叶秋璇买物的情状，便知道她肯定很少跟商贩打交道。凡买不定价的东西，看上某物，实在想要，往往不直接开口，而是捎在另一件东西上，让对方以为自己是想要那物件，最后砍价来回，把那另一个物件放下，只轻描淡写地仍买那实在想要之物，却没有把自己急切的意图表现出的道理。
慕云便忙摆手道：
“叶姑娘，算了罢。”
叶秋璇见到刚才慕云的表情，知道他动了心，坚持要给他买下来。
那老头常年在东市摆摊，来往过客见得多了，察言观色，清楚人情，他早清楚面前这对男女的心思。
“姑娘好眼力，这可是示剑城雕水匠纯手工打造的，多方辗转来到老夫手中，今天给姑娘相中，正是缘分，缘分既至，不多不少，整五十两银子。”
叶秋璇一听咋舌，没想到这么贵，但想到刚才为慕云所救，无以为报，便铁了心要买下来。
“慕大哥，在这里等我！”
说完，叶秋璇飞也似地奔了出去，消失在街角的灯笼底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叶秋璇老远地挥着手跑了回来。
“慕大哥！”
叶秋璇跑到慕云跟前，轻喘着气，薄衫凉汗，发丝微乱。慕云看向叶秋璇，发现她耳朵上那对珰珥不见了踪影。
“叶姑娘，你这是……”
叶秋璇不答，只拍了两锭大银在老头的货架上。
“不多不少，正五十两。”
“爽快！来，姑娘你拿好。”
老头笑眯眯地答道，把那怀表小心翼翼地递到叶秋璇的手上。
叶秋璇接过来，转身抓住慕云的胳膊，把那怀表径直放到了慕云的手中。
“你这是何苦呢？”
“就……就当是报答你了。”叶秋璇支支吾吾地应道。
“那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你赎得回来，难道我赎不回来么？”叶秋璇轻嗔道。
“唉……既然如此，那慕某谢过姑娘了。”慕云双手抱拳，拱手称谢，把怀表揣进了怀里。
叶秋璇双颊微红，侧脸低头。
“不用客气，咱们继续走吧，我带你逛一逛落羽城。”
“有劳姑娘。”
叶秋璇便上前挽了慕云的手臂，慕云不再挣脱。
就在两人刚走出两步，路过一家铁匠铺的招牌下时，只听到临街的汉子高声吆喝着：
“来瞧一瞧看一看嘞！星峰罗盘重铸之法再现江湖！北峰派失传内功唾手可得！本店新铸罗盘出售！童叟无欺！”
慕云一听，直直地怔在原地，他对北峰派这一名字再熟悉不过。
叶秋璇转过头来，发现慕云呆在原地，不知何故。
“慕大哥，怎么啦？”叶秋璇问道。
“哦，没什么，刚才那汉子吆喝的星峰罗盘是怎么一回事？”
叶秋璇笑着答道：“看来慕大哥平日一心潜修，不问世事。最近这星峰罗盘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慕大哥会北峰派的功夫，不会没听过《英华经》的名字。”
慕云点头道：“这个知道。”
“当年北峰野人参悟祖传的半卷《英华经》，修得了绝顶的内功，独霸武林，后来厌倦武林之事，归隐太初与织云之交的北峰山中，修行密宗。因其声名显赫，前去拜师学艺的人络绎不绝，而唯有能踏破深山密林，寻到北峰野人之人才能做他的徒弟，自始至终，只有七人做到了。北峰野人只传外功不传内功，却也让北峰七侠独步武林，逢无敌手。”
“后来北峰野人阳寿终尽，其弟子都觊觎那本《英华经》，却被北峰野人的大弟子先寻到，他知道如果任由北峰野人的弟子争夺，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因此携了《英华经》并家人，在一名师弟的掩护下逃到了南国，隐姓埋名生活，却把《英华经》藏在一处无人知晓之地。这件事当年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我也是听父亲说的，最近不知为何无缘无故又兴起星峰罗盘一物，传说星峰罗盘可以指向藏经之地，助人找到《英华经》。”
慕云听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原来慕云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南逃的北峰七侠之首慕迟峰的独子。
叶秋璇盯着慕云，发现了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便开口问道：
“怎么了，慕大哥？”
慕云被叶秋璇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摆摆手答道：
“没什么，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朋友。”
“他跟北峰派有关？”叶秋璇问道。
慕云摇摇头，道：“咱们继续走吧。”
叶秋璇心思细，知道慕云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
出了东市，是一片一里见方的广场，远远望去，那广场中央嵌着黑白砖石铺成的太极图，太极图的边框是一圈黄铜的弧边，有内外两层，无缝地连接在一起，从砖石的缝隙看下去，可以看到广场下面埋设有复杂的齿轮与机括，造成阴阳不同部分的砖石高低不平。
慕云颇为好奇，侧身问道：
“叶姑娘，这广场中的太极图是……？”
“喷泉，盛夏夜间就会通过下面的机括开启，有水从黑鱼的白眼和白鱼的黑眼中喷出，供人解暑。”
“这般巧妙。”慕云踏到太极图中，往下看去，暗色黄铜的机油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发亮。慕云在脑海中想象出盛夏从脚下喷出的清亮水花，暗自称奇。
在广场旁边，是一处租马驿，有三匹长脖连钱骢拴在根栓马桩上，那三匹马的马蹄上被套上了蒸汽铁掌，瘦峻有力的马腿上连着曲柄，齿轮贴在马脖子上延伸向上，马眼睛上罩着一副黄铜护目镜。马鞍左边有一柄扳手开关，连接着马肚子下的气缸，仿佛一扳就能让马飞窜出去。空气中弥漫着马粪和草料的混合气味，这气味慕云再熟悉不过了，他从小就跟父亲学习骑马。
那租马驿的栓马桩上靠着一个瘦汉子，只见他小腿绑满了气缸，好像在腿上套了两只铁桶。他胳膊上立着只鸽子，那鸽子翅膀下面也连着轻钢曲柄，戴一副护目镜，脚上绑了只黄竹筒，正啄着那瘦汉子手里的小麦粒。
慕云环顾四周，落羽城中布满了新奇的事物，琳琅满目，基本都有机械附于其上。与慕云平日的印象不同，那些机械不是冷冰冰的钢铁，有机与无机的融合竟然反而给落羽城的外观附着了一种生命力，因为每一个附加的机械都不是格式化的粘贴，而是融合了事物自身的特点与精巧的组合，绝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能设计出来的。
从小到大深信不疑的父训再次在慕云心中产生了动摇，因为他满眼看去，都是人们在工业的帮助下活得更好的图景。
“慕大哥！这边！”只见叶秋璇远远地站在一座竹子和铁架搭建的高台前，向租马驿这边的慕云挥着手，那座高台前已经聚集了一堆的人。
慕云应声走了过去，但听高台上锣鼓震天，有人在上面比试功夫。底下的看客们叫好声不断。慕云走近一看，却是两个蒸汽游侠在擂台上比武，他们都身穿着跟叶秋璇同样的装备，在高下翻飞中喷吐着蒸汽，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声响，蒸汽四散，更烤得一旁的人都汗流浃背。
这时那个矮汉子被高汉子的剑劲逼到了擂台东南角，再往后退就落下了台。只见他轻悬左腕，手腕上绑的气缸突然尖啸一声，蒸汽喷散，从机匣里瞬间射出一根钢钉，直直地飞向那高汉子的面门。那高汉子躲闪不及，于是他猛拉背后的手柄，全身的蒸汽全部汇聚到小腿的气缸中，“嗖”的一声，喷出一大团高温的蒸汽，那汉子猛地往后飞去，正好有一个看热闹的小男孩蹲在台后，眼看着就要被那数百斤的力量撞到。
慕云高声叫道：“不好！”，他单足点地，使出一招晴空一鹤，想去救那小男孩，但高汉子后退的速度实在太快，慕云迟了一步。
(本章完)
东市是落羽下城有名的集市，全国东西南北的货物都在这里汇集。在这可以买到日常生活的一切所需，又时常能淘到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当然，也经常有人买到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次品。
在驰道的两侧，停放着许多小贩的手推车，他们在上面搭上木板，摆上肉卖，红白牛羊应有尽有，体格健壮的屠夫挥着明晃晃的屠刀就在后面宰杀，肮脏的血水流了一地。在路过一家肉铺的时候，后面的大娘朝叶秋璇吆喝道：“小姑娘，给你相好买两块羊肉炖汤吧，很补的！”叶秋璇低头拉着慕云快步走开了。
他们走过了屠宰区，来到一片卖新奇玩意儿的区域。叶秋璇立时被那些戴着亮晶晶的黄铜纽扣的商人吸引了，那些台面上摆满了珍珠，玉和许多新奇的工业玩意儿，其中玉占了多数，有黄玉、碧玉、岫玉、蓝田玉、南阳玉、绿松石，五颜六色，晶莹剔透，虽然其中一半都是假的。叶秋璇看上了一只白玉的镯子，正和一位穿着绣满花草纹饰衣服的海外商人讨价还价，慕云才有时间自己去四周逛逛。
在琳琅满目的黄铜与齿轮工艺品的海洋中徜徉，慕云突然想起父亲的叮嘱，不免心生疑问：这些机械到底是异化人的妖怪，还是人类神奇的造物？
就在杂乱的制品中，慕云的眼睛突然被一只黄色的怀表吸引，他轻轻拿起那怀表，是秋葵黄玉并黄铜做的，有婴儿的拳头大小，许许多多的指针镶在其中。那部件着实精致，古朴的典丽包围着金属的冷酷，攥在手里既温润又隐约中透来丝丝冰凉，是一件做工极佳的工艺品，只是藏在店铺其他的次品中，暂时未被人发现。慕云的心立时被它俘获了，可慕云却慢慢地把它放了下，因为他身上除了盘缠，再没更多的钱。
这时，叶秋璇不知不觉地突然出现在了慕云身后，她已经将他刚才的一举一动都瞧在了眼里。
“老板！”叶秋璇大喊。
板车后面转来一个独眼老头，他的一只眼深陷，眼珠早已不知落向何方，疤痕历历，应该是被射瞎的。
“姑娘，看上哪件？”老头的声音悠悠传来。
叶秋璇直伸出手抓起那黄玉怀表。
“要这只怀表！”
慕云一看叶秋璇买物的情状，便知道她肯定很少跟商贩打交道。凡买不定价的东西，看上某物，实在想要，往往不直接开口，而是捎在另一件东西上，让对方以为自己是想要那物件，最后砍价来回，把那另一个物件放下，只轻描淡写地仍买那实在想要之物，却没有把自己急切的意图表现出的道理。
慕云便忙摆手道：
“叶姑娘，算了罢。”
叶秋璇见到刚才慕云的表情，知道他动了心，坚持要给他买下来。
那老头常年在东市摆摊，来往过客见得多了，察言观色，清楚人情，他早清楚面前这对男女的心思。
“姑娘好眼力，这可是示剑城雕水匠纯手工打造的，多方辗转来到老夫手中，今天给姑娘相中，正是缘分，缘分既至，不多不少，整五十两银子。”
叶秋璇一听咋舌，没想到这么贵，但想到刚才为慕云所救，无以为报，便铁了心要买下来。
“慕大哥，在这里等我！”
说完，叶秋璇飞也似地奔了出去，消失在街角的灯笼底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叶秋璇老远地挥着手跑了回来。
“慕大哥！”
叶秋璇跑到慕云跟前，轻喘着气，薄衫凉汗，发丝微乱。慕云看向叶秋璇，发现她耳朵上那对珰珥不见了踪影。
“叶姑娘，你这是……”
叶秋璇不答，只拍了两锭大银在老头的货架上。
“不多不少，正五十两。”
“爽快！来，姑娘你拿好。”
老头笑眯眯地答道，把那怀表小心翼翼地递到叶秋璇的手上。
叶秋璇接过来，转身抓住慕云的胳膊，把那怀表径直放到了慕云的手中。
“你这是何苦呢？”
“就……就当是报答你了。”叶秋璇支支吾吾地应道。
“那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你赎得回来，难道我赎不回来么？”叶秋璇轻嗔道。
“唉……既然如此，那慕某谢过姑娘了。”慕云双手抱拳，拱手称谢，把怀表揣进了怀里。
叶秋璇双颊微红，侧脸低头。
“不用客气，咱们继续走吧，我带你逛一逛落羽城。”
“有劳姑娘。”
叶秋璇便上前挽了慕云的手臂，慕云不再挣脱。
就在两人刚走出两步，路过一家铁匠铺的招牌下时，只听到临街的汉子高声吆喝着：
“来瞧一瞧看一看嘞！星峰罗盘重铸之法再现江湖！北峰派失传内功唾手可得！本店新铸罗盘出售！童叟无欺！”
慕云一听，直直地怔在原地，他对北峰派这一名字再熟悉不过。
叶秋璇转过头来，发现慕云呆在原地，不知何故。
“慕大哥，怎么啦？”叶秋璇问道。
“哦，没什么，刚才那汉子吆喝的星峰罗盘是怎么一回事？”
叶秋璇笑着答道：“看来慕大哥平日一心潜修，不问世事。最近这星峰罗盘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慕大哥会北峰派的功夫，不会没听过《英华经》的名字。”
慕云点头道：“这个知道。”
“当年北峰野人参悟祖传的半卷《英华经》，修得了绝顶的内功，独霸武林，后来厌倦武林之事，归隐太初与织云之交的北峰山中，修行密宗。因其声名显赫，前去拜师学艺的人络绎不绝，而唯有能踏破深山密林，寻到北峰野人之人才能做他的徒弟，自始至终，只有七人做到了。北峰野人只传外功不传内功，却也让北峰七侠独步武林，逢无敌手。”
“后来北峰野人阳寿终尽，其弟子都觊觎那本《英华经》，却被北峰野人的大弟子先寻到，他知道如果任由北峰野人的弟子争夺，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因此携了《英华经》并家人，在一名师弟的掩护下逃到了南国，隐姓埋名生活，却把《英华经》藏在一处无人知晓之地。这件事当年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我也是听父亲说的，最近不知为何无缘无故又兴起星峰罗盘一物，传说星峰罗盘可以指向藏经之地，助人找到《英华经》。”
慕云听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原来慕云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南逃的北峰七侠之首慕迟峰的独子。
叶秋璇盯着慕云，发现了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便开口问道：
“怎么了，慕大哥？”
慕云被叶秋璇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摆摆手答道：
“没什么，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朋友。”
“他跟北峰派有关？”叶秋璇问道。
慕云摇摇头，道：“咱们继续走吧。”
叶秋璇心思细，知道慕云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
出了东市，是一片一里见方的广场，远远望去，那广场中央嵌着黑白砖石铺成的太极图，太极图的边框是一圈黄铜的弧边，有内外两层，无缝地连接在一起，从砖石的缝隙看下去，可以看到广场下面埋设有复杂的齿轮与机括，造成阴阳不同部分的砖石高低不平。
慕云颇为好奇，侧身问道：
“叶姑娘，这广场中的太极图是……？”
“喷泉，盛夏夜间就会通过下面的机括开启，有水从黑鱼的白眼和白鱼的黑眼中喷出，供人解暑。”
“这般巧妙。”慕云踏到太极图中，往下看去，暗色黄铜的机油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发亮。慕云在脑海中想象出盛夏从脚下喷出的清亮水花，暗自称奇。
在广场旁边，是一处租马驿，有三匹长脖连钱骢拴在根栓马桩上，那三匹马的马蹄上被套上了蒸汽铁掌，瘦峻有力的马腿上连着曲柄，齿轮贴在马脖子上延伸向上，马眼睛上罩着一副黄铜护目镜。马鞍左边有一柄扳手开关，连接着马肚子下的气缸，仿佛一扳就能让马飞窜出去。空气中弥漫着马粪和草料的混合气味，这气味慕云再熟悉不过了，他从小就跟父亲学习骑马。
那租马驿的栓马桩上靠着一个瘦汉子，只见他小腿绑满了气缸，好像在腿上套了两只铁桶。他胳膊上立着只鸽子，那鸽子翅膀下面也连着轻钢曲柄，戴一副护目镜，脚上绑了只黄竹筒，正啄着那瘦汉子手里的小麦粒。
慕云环顾四周，落羽城中布满了新奇的事物，琳琅满目，基本都有机械附于其上。与慕云平日的印象不同，那些机械不是冷冰冰的钢铁，有机与无机的融合竟然反而给落羽城的外观附着了一种生命力，因为每一个附加的机械都不是格式化的粘贴，而是融合了事物自身的特点与精巧的组合，绝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能设计出来的。
从小到大深信不疑的父训再次在慕云心中产生了动摇，因为他满眼看去，都是人们在工业的帮助下活得更好的图景。
“慕大哥！这边！”只见叶秋璇远远地站在一座竹子和铁架搭建的高台前，向租马驿这边的慕云挥着手，那座高台前已经聚集了一堆的人。
慕云应声走了过去，但听高台上锣鼓震天，有人在上面比试功夫。底下的看客们叫好声不断。慕云走近一看，却是两个蒸汽游侠在擂台上比武，他们都身穿着跟叶秋璇同样的装备，在高下翻飞中喷吐着蒸汽，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声响，蒸汽四散，更烤得一旁的人都汗流浃背。
这时那个矮汉子被高汉子的剑劲逼到了擂台东南角，再往后退就落下了台。只见他轻悬左腕，手腕上绑的气缸突然尖啸一声，蒸汽喷散，从机匣里瞬间射出一根钢钉，直直地飞向那高汉子的面门。那高汉子躲闪不及，于是他猛拉背后的手柄，全身的蒸汽全部汇聚到小腿的气缸中，“嗖”的一声，喷出一大团高温的蒸汽，那汉子猛地往后飞去，正好有一个看热闹的小男孩蹲在台后，眼看着就要被那数百斤的力量撞到。
慕云高声叫道：“不好！”，他单足点地，使出一招晴空一鹤，想去救那小男孩，但高汉子后退的速度实在太快，慕云迟了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