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后起之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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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发丧井能

    暴风雨,说到就到,没给人一丝一毫思想的余地。

    敛着井能尸体的棺匣刚出井能家的院子大门,连村口都没出,暴风雨就铺天盖地把整个村落吞没了。

    抬着井能棺匣的一群人忽然间都懵了;离开不是,不离开还不是。要把井能抬进墓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尽管墓地就在村边上,但是比较而言,再把井能抬回家里要比把井能抬进墓地里近得多得多。

    村子里都是谁家养的几条狗在暴风雨里对着抬井能棺匣的一群人汪汪乱叫,那些畜牲似乎也晕头了。它们不懂人事,更不会理睬抬井能棺匣的一群人想干什么、要干什么;反正在那些畜牲的本能的眼睛里,大雨天里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出现,狂吠以“报警”似乎就是它们的天职之责。

    井能的棺匣被置于村子的大街上,抬井能棺匣的一群人呼呼啦啦都跑到了旁边谁家的屋檐下避雨去了。他们谁都不傻,不能为了埋葬一个死人把他们自己给大雨淋着生了病;那样的话,又得背床又得花钱吃药,实在不合算。

    井能媳妇站在井能的棺匣旁边给大雨浇着头,转着身体看了左边看右边,高声吆喝那些躲到屋檐下的抬井能棺匣的人:“你们都过来呀!你们都过来呀!……”

    井能的两个孩子站在井能媳妇身边哭得哇哇大叫;显然,给旁观者的一种感觉是,他们不仅仅无能为力,而且极端无助。

    但是抬井能的那些人谁都不搭理井能媳妇,而且其中有的人还悄悄地商量着准备离开回他们自己的家。

    雨大天又黑,井能媳妇始末未料。

    在井能入殓被抬出屋子后,井能爹以为,只要鞭炮炸过,抬着井能棺匣的一群人把腿迈开——甚至是一路小跑着,在暴风雨到来的时候,把井能撂进墓坑里不成问题;不过,用土封埋井能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淋点雨。也就是说,井能爹也没有想到暴风雨来得那么急那么快,不仅仅出乎他的意料,而且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抬出家门的尸体再抬回家里,那是很不吉利的。井能媳妇对此举也非常清楚。但是抬井能棺匣的人群已经散去,井能媳妇也制止不了一杆子众人不约而同的行动,她心里既着急还没法子,就把站在身边的两个孩子先后拽到怀里,提着巴掌噼里啪啦朝孩子的屁股上乱打;边打边气恨地高声说:“叫你哭!叫你哭……”

    孩子们没挨打前的哭,多是一种无奈;挨了打之后的哭,则又加上了一种不理解,哭劲倍添,哭声更高。

    但是旁观者依然是旁观者。人世间的冷暖之情,在那一刻,在井能媳妇的心里被感悟凝练到了极致。

    井能媳妇情急之中叫年龄大点的孩子赶紧回去叫井能爹。

    孩子虽然挨了打,但是孩子懂事,能谅解井能媳妇的苦衷。孩子在得到井能媳妇支的招之后,撒丫子就往家里跑去找井能爹。

    井能爹从孩子的口里一听说井能的尸体在大街上撂着,啥话也没说,提起一把铁锹就奔出了家门。

    井能爹来到井能的棺匣前,二话没话,抡起铁锹就砸向了井能的棺匣。

    井能媳妇在旁边大声喊叫井能爹:“爹!爹!您这是干啥呢?爹……”

    井能爹就不搭理井能媳妇,一锹一锹地只管往井能的棺匣上砸,直到砸开井能的棺匣。紧接着,井能爹把铁锹往地上一撂,伸手把井能从棺匣里拽出来,往肩上一搭,一溜小跑着去了墓地。

    井能媳妇从地上捡起井能爹丢下的铁锹,紧跟着井能爹,也去了墓地。

    墓地里没有什么车马路,有的只是曲曲弯弯的人踩过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径。就那些小径,因为暴雨的冲洗,忽然间变得稀泥咔嚓。

    井能爹一进墓地,脚步就变得踉跄起来。

    井能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墓地里。

    天色阴黑,大雨蒙眼,井能爹压根儿就不知道井刁的墓坑也在墓地里被打出来了,只在天空中忽然落下的闪电里发现眼前一个新打的已经被雨水冲坍塌的墓坑,于是身子一扭就把井能扔进了坑里。

    井能媳妇虽然跟在井能爹身后,但是一进了墓地也忽然变得腿脚不那么灵便了,而且很快就跟井能爹拉开了一大截距离。

    井能媳妇在井能爹后边高声喊着说:“那不是井能的墓坑!爹……”

    但是在狂风暴雨搅起的宇宙喧嚣里,井能媳妇的那一点喊叫声简直微不足道到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反正,井能爹没有听到井能媳妇的叫喊声。

    井能媳妇去到井能爹身边凑到井能爹的耳边,大着声告诉井能爹:那不是井能的墓坑。

    井能爹忽然愣神了。

    井能爹往墓坑里瞧看井能,借着空中接二连三落下的电闪,所见到的只是墓坑里储满的大半坑浑滔滔的雨水,连井能尸体的一点影子都找不见。

    井能媳妇看着墓坑里的水,心里早就没折了。——跳进坑里再把井能的尸体弄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墓坑被打得深,就是那坑里的水也足以能把一个大活人再淹没了;至于跳进坑里之后想活着再爬出来,那都是墙上挂门帘——没门的事。

    墓地里黢黑一片。

    井能爹夺过井能媳妇手里的铁锹铲了两锹泥土用力往坑里撂,结果泥土粘着铁锹,没把井能爹带进坑里已经算是便宜了井能爹。井能爹泄了气,大声对井能媳妇说:“回去吧!等天晴了再来填土!”

    井能媳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着腿,放声大哭,嘴里喊叫着“井能!井能……”。

    瓢泼大雨在墓地里肆虐着,远近的树木有的已经被摧折,天空中的雷声还在轰轰隆隆地响。井能爹觉得把井能媳妇一个人丢在墓地里不是个事,而且还担心井能媳妇一时间想不开也随井能去了,随手倒过来铁锹就朝井能媳妇的背上夯了一铁锹把。

    井能媳妇被井能爹那么一夯,倒忽然清醒过来不哭了。

    井能爹抓住井能媳妇的衣服领子,跟提小鸡似的,一用力就把井能媳妇拎了起来。

    井能爹大声吆喝井能媳妇:“走!跟我回家去!”

    井能媳妇被井能爹推着拥着往墓地外走。……

    在暴风雨到来的时候,被井刁媳妇请去的木匠仅仅把给井刁做棺匣的木料拼出来。

    为了给井刁赶做棺匣,井刁媳妇让木匠和木匠带去的几个帮工把木料捡进屋里,让木匠和木匠的帮工吃过晚饭后,在几盏油灯昏昏黄黄的灯光里接着继续干。……

    井能爹、井能媳妇回到家里的时候,井能的两个孩子早就在井能娘那儿吃过晚饭后躺在井能娘的屋子里睡了。

    井能媳妇不但心里不是滋味,而且心事重重。

    井能媳妇在井能爹妈那儿扒拉了一碗小米粥,随后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井能爹见井能媳妇茶饭不思的样子,就开口问:“井能媳妇,你怎么啦?”

    井能媳妇犹犹豫豫了好一阵儿,才开口说:“现在井能在井刁的墓坑里撂着,等天晴了,井刁家去埋井刁,见到了井能,咋办?”

    井能爹吧嗒着烟锅,思摸了好一阵儿,说:“那还能咋办?他们要是不想让井能在那儿,他们可以把井能撂出来。”

    “井刁家会不会叫咱去把井能从井刁的墓坑里弄出来啊?”井能媳妇担心地问。

    井能爹对井能媳妇一瞠目,“噔噔噔”——往地上磕着烟锅,黑着脸,看着井能媳妇,问:“他们是叫你去弄还是叫我去能?”

    井能媳妇看着井能爹,没有搭茬。

    井能媳妇觉得不好回答井能爹提出的问题。

    井能爹说:“反正,他们想叫我去弄,我是不会去的。反正就是个死人,爱他们咋地咋地,我管不了,我也不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