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井能、井刁的丧事
井能的棺匣被井能媳妇请去的木匠做好了。
井能媳妇问她公爹：“爹，什么时候给井能安葬？”
井能他爹说：“这棺匣这个样子，还是早点把他埋了吧。早点把他放土里比把他放到哪儿都强。”
“爹，那请不请响器？”
“还请什么响器？我看这天气不对头，会下雨。事先没请响器，就别请了。来不及了。就到村头井架子家的小杂货铺里买两挂鞭炮嘣嘣，让村里的人听听响、知道知道就算了。”井能爹说。
井能媳妇应了个“诺”。
井能爹又问井能媳妇：“墓坑打好吗？”
“不知道。我还没去看呐。”
“你看看你！”井能爹忽然气得吹胡子瞪眼，说，“一天到晚的，你能干点啥事。嗯？”
“我这不是想着，这匣子不会做成得这么快嘛！”井能媳妇自我辩解说。
“你要求得简单，人家还能做得不快吗？”井能爹说。
“我也不懂这木匠活儿啊！什么扣啊卯呀的，什么密啊稀呀的……”
“真是个吃货！”井能爹骂了一句，然后说，“快点去找人打墓坑吧！争取在雨下来之前把他埋了。”
“诺。”井能媳妇答应了一声。……
井后在床上仰躺着，让小孩骑在他身上，逗着小孩，说：“老虎！老虎！大老虎……老虎！老虎！大老虎……”
井后的小孩被井后逗得嘻嘻哈哈直乐。
井后媳妇正坐在床头做针线活，忽然问井后：“井能要下葬，你去看看？”
“看看？”井后反问道，“为什么要看他？”
井后媳妇诧异地“欸”了一声，说：“井能在的时候，你们不是一块做事吗？现在人家走了，总得送送人家不是？”
“刚开始做事，是他找着我叫我入的伙。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就不想干。我去只是给他们帮个忙。但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有了一次就有了二次。其实，他早就该走，我巴不得他走得快一点！‘金身子’，你想想看，要是没有一点天性，那能是‘金身子’吗？他们敢拿‘金身子’当一道菜吃，他们该死！现在他走了，他们都走了，我正好可以解脱。我去看他？我呸！”
“你不怕人家在你的背后戳你的脊梁骨吗？说你背信弃义什么的。”井后媳妇说。
“我背信弃义？”井后把小孩拨拉到一边，忽然坐起来凑到他媳妇脸前，说，“他才背信弃义呐！本来在一块的，他这说走就走了，把我晾起来了。我还想戳他的脊梁骨呐！”
“他要埋地下了。你咋戳他的脊梁骨？”井后媳妇说。
井后“哼”了一声，两手手指交叉一起抱住一个膝盖，说：“反正我现在不怕他们。他媳妇，还有井刁的媳妇，现在都成了寡妇，说不定以后她们还得求我帮她们做活儿呐。”
“做啥活儿？”——井后媳妇斜看井后一眼。
井后“嘿嘿”一笑，问：“想听实话吗？”
“废话！”井后嚷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咳！没办法哟啊。”井后在心里满是得意，说，“常言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们要想不多多，恐怕就得求求我。”
井后媳妇潮红了脸，低声问井后：“需不需要我到中间给你们再拉拉近乎？”
井后怀疑地看他媳妇一眼，发现他媳妇说的好像是真心话，于是就答应了。
井后说：“这事啊，得找准时机看好点。反正这两个寡妇一个都改嫁不了，时间一长，谁都不可能熬过夜。你就是不找她们，她们也会主动找你。”
井后的媳妇“咳”了一声，显得颇同情地说：“这女人的命苦啊！她们俩，还都年轻轻的，这就守上寡了，这以后还有好大长一节路都没走呐……”
井后说：“那没办法。事情已经出来了，想拦都拦不住。老天爷叫她们的命不好，甭说别人管不住了，连她们的爹妈都管不住。”
“也对。”井后媳妇说，“依打算，没穷汉，不如老天一打算。”
“命命天注定，先造死后造生。”井后附和说。……
井刁媳妇把井刁弄到家里之后，就叫人赶紧去给井刁打墓坑。同时，井刁媳妇也抓紧时间去找人给井刁做棺木。
井刁家里，井刁在的时候，井刁就是一家之主；井刁去了，井刁媳妇就成了一家之主。
井刁媳妇给井刁准备棺木比井能媳妇给井能做棺木还要费事。因为井能有爹妈，做棺木的木料都是备好现成的；其中的原因很简单，主要想到的是给井能爹妈准备的，但是井能的爹妈不成想井能先走到了他们二老的前边。相比之下，井刁夫妇二人都年轻，井刁夫妇谁都没有往那些不吉利的事情上想，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准备做棺木的木料。
现在井刁走了，井刁媳妇还得找人现准备做棺木的木料。
要买木料，除非赶会，集上没人卖木料。但是赶会，就时间和路程来说，正像井澜池说的那样，柳河集离他们村最近，但是下个会开始的时间得等到七天后；如果往其他地方赶会买木料，那路程远得恐怕一来一回就得一天到一天半时间。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井刁媳妇合计来合计去，就请人现除自己家院子里的树给井刁做棺木。
拿湿木头做棺材，木匠不干。木匠的理由是：用湿木头做出来的棺材会走形，费时费工，下力不讨好。井刁媳妇也因此只好给井刁做棺匣。
井刁媳妇给井刁准备棺匣，从除树到开始解木头，已经到了午后时间。
去给井能、井刁打墓坑的两拨人正好在墓地相遇。
井能媳妇认为，把井能的墓坑打在井刁墓坑旁边，挨着井刁的墓坑最合适，因为井刁、井能二人生前很要好。
但是井刁的本家亲戚不同意；理由是，井能比井刁差一辈分，井能的墓坑不能摆在井刁的墓坑旁边。
井能媳妇不解地说：“井能、井刁他们一见面就兄弟相称，他们怎么忽然有了辈分？”
井刁这边的人告诉井能媳妇，说：“井刁、井能二人相处的时候，他们之间怎么相互称呼与大家无关。但是族里有族里的规矩，谁都不能乱了辈分。”
这样，井能媳妇只好把井能的墓坑打到距离井刁的墓坑远点的地方。
井能媳妇说：“只要他们俩还在一个墓地，他们俩到那边也还能好上。”……
打一个墓坑看是小事一桩，实际上几个人七手八脚一起干，也得用小半天功夫。
井能媳妇把给井能打墓坑的人带到墓地，指过要开挖的位置，然后就离开了。
井能的墓坑和井刁的墓坑，基本上同时被两拨人完成。完成的时候，日头落山不久，地上没有夜影。……
井能也有一双儿女，不过都在井能媳妇的娘家，没在井能自己的家。
井能合上眼之前想看看他的两个孩子，但是他的两个孩子还没到他身边，他就咽气了。
井能的两个孩子回到家里见到井能的尸体的时候，也就是井能的墓坑刚刚被打出来。
井能的两个孩子见到井能的尸体后不知道井能为什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不搭理他们，也不知道井能的皮肤为什么黑得那么吓人，他们只是哭着喊爹。反正，那两个孩子哭得是够可怜的！
谁家办丧事都没有现成的孝服。井能的两个孩子的孝服孝帽都是到井架子的小杂货铺里扯来的白布，就着他们各自的身形用针线在必要的地方揪了两针。
井能爹不同意井能媳妇给井能办仪式，但是不得不同意井能媳妇叫井能的儿子给井能摔老盆。不管怎么说，井能媳妇还是给井能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
井能媳妇按井能爹的要求，无论如何在棺匣做好之后就得送井能入土；理由是，天气忒热，尸体不敢停放时间长。
井能媳妇刚给井能办完仪式，地上起了风，天空中出现了滚滚乌云……
(本章完)
井能媳妇问她公爹：“爹，什么时候给井能安葬？”
井能他爹说：“这棺匣这个样子，还是早点把他埋了吧。早点把他放土里比把他放到哪儿都强。”
“爹，那请不请响器？”
“还请什么响器？我看这天气不对头，会下雨。事先没请响器，就别请了。来不及了。就到村头井架子家的小杂货铺里买两挂鞭炮嘣嘣，让村里的人听听响、知道知道就算了。”井能爹说。
井能媳妇应了个“诺”。
井能爹又问井能媳妇：“墓坑打好吗？”
“不知道。我还没去看呐。”
“你看看你！”井能爹忽然气得吹胡子瞪眼，说，“一天到晚的，你能干点啥事。嗯？”
“我这不是想着，这匣子不会做成得这么快嘛！”井能媳妇自我辩解说。
“你要求得简单，人家还能做得不快吗？”井能爹说。
“我也不懂这木匠活儿啊！什么扣啊卯呀的，什么密啊稀呀的……”
“真是个吃货！”井能爹骂了一句，然后说，“快点去找人打墓坑吧！争取在雨下来之前把他埋了。”
“诺。”井能媳妇答应了一声。……
井后在床上仰躺着，让小孩骑在他身上，逗着小孩，说：“老虎！老虎！大老虎……老虎！老虎！大老虎……”
井后的小孩被井后逗得嘻嘻哈哈直乐。
井后媳妇正坐在床头做针线活，忽然问井后：“井能要下葬，你去看看？”
“看看？”井后反问道，“为什么要看他？”
井后媳妇诧异地“欸”了一声，说：“井能在的时候，你们不是一块做事吗？现在人家走了，总得送送人家不是？”
“刚开始做事，是他找着我叫我入的伙。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就不想干。我去只是给他们帮个忙。但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有了一次就有了二次。其实，他早就该走，我巴不得他走得快一点！‘金身子’，你想想看，要是没有一点天性，那能是‘金身子’吗？他们敢拿‘金身子’当一道菜吃，他们该死！现在他走了，他们都走了，我正好可以解脱。我去看他？我呸！”
“你不怕人家在你的背后戳你的脊梁骨吗？说你背信弃义什么的。”井后媳妇说。
“我背信弃义？”井后把小孩拨拉到一边，忽然坐起来凑到他媳妇脸前，说，“他才背信弃义呐！本来在一块的，他这说走就走了，把我晾起来了。我还想戳他的脊梁骨呐！”
“他要埋地下了。你咋戳他的脊梁骨？”井后媳妇说。
井后“哼”了一声，两手手指交叉一起抱住一个膝盖，说：“反正我现在不怕他们。他媳妇，还有井刁的媳妇，现在都成了寡妇，说不定以后她们还得求我帮她们做活儿呐。”
“做啥活儿？”——井后媳妇斜看井后一眼。
井后“嘿嘿”一笑，问：“想听实话吗？”
“废话！”井后嚷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咳！没办法哟啊。”井后在心里满是得意，说，“常言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们要想不多多，恐怕就得求求我。”
井后媳妇潮红了脸，低声问井后：“需不需要我到中间给你们再拉拉近乎？”
井后怀疑地看他媳妇一眼，发现他媳妇说的好像是真心话，于是就答应了。
井后说：“这事啊，得找准时机看好点。反正这两个寡妇一个都改嫁不了，时间一长，谁都不可能熬过夜。你就是不找她们，她们也会主动找你。”
井后的媳妇“咳”了一声，显得颇同情地说：“这女人的命苦啊！她们俩，还都年轻轻的，这就守上寡了，这以后还有好大长一节路都没走呐……”
井后说：“那没办法。事情已经出来了，想拦都拦不住。老天爷叫她们的命不好，甭说别人管不住了，连她们的爹妈都管不住。”
“也对。”井后媳妇说，“依打算，没穷汉，不如老天一打算。”
“命命天注定，先造死后造生。”井后附和说。……
井刁媳妇把井刁弄到家里之后，就叫人赶紧去给井刁打墓坑。同时，井刁媳妇也抓紧时间去找人给井刁做棺木。
井刁家里，井刁在的时候，井刁就是一家之主；井刁去了，井刁媳妇就成了一家之主。
井刁媳妇给井刁准备棺木比井能媳妇给井能做棺木还要费事。因为井能有爹妈，做棺木的木料都是备好现成的；其中的原因很简单，主要想到的是给井能爹妈准备的，但是井能的爹妈不成想井能先走到了他们二老的前边。相比之下，井刁夫妇二人都年轻，井刁夫妇谁都没有往那些不吉利的事情上想，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准备做棺木的木料。
现在井刁走了，井刁媳妇还得找人现准备做棺木的木料。
要买木料，除非赶会，集上没人卖木料。但是赶会，就时间和路程来说，正像井澜池说的那样，柳河集离他们村最近，但是下个会开始的时间得等到七天后；如果往其他地方赶会买木料，那路程远得恐怕一来一回就得一天到一天半时间。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井刁媳妇合计来合计去，就请人现除自己家院子里的树给井刁做棺木。
拿湿木头做棺材，木匠不干。木匠的理由是：用湿木头做出来的棺材会走形，费时费工，下力不讨好。井刁媳妇也因此只好给井刁做棺匣。
井刁媳妇给井刁准备棺匣，从除树到开始解木头，已经到了午后时间。
去给井能、井刁打墓坑的两拨人正好在墓地相遇。
井能媳妇认为，把井能的墓坑打在井刁墓坑旁边，挨着井刁的墓坑最合适，因为井刁、井能二人生前很要好。
但是井刁的本家亲戚不同意；理由是，井能比井刁差一辈分，井能的墓坑不能摆在井刁的墓坑旁边。
井能媳妇不解地说：“井能、井刁他们一见面就兄弟相称，他们怎么忽然有了辈分？”
井刁这边的人告诉井能媳妇，说：“井刁、井能二人相处的时候，他们之间怎么相互称呼与大家无关。但是族里有族里的规矩，谁都不能乱了辈分。”
这样，井能媳妇只好把井能的墓坑打到距离井刁的墓坑远点的地方。
井能媳妇说：“只要他们俩还在一个墓地，他们俩到那边也还能好上。”……
打一个墓坑看是小事一桩，实际上几个人七手八脚一起干，也得用小半天功夫。
井能媳妇把给井能打墓坑的人带到墓地，指过要开挖的位置，然后就离开了。
井能的墓坑和井刁的墓坑，基本上同时被两拨人完成。完成的时候，日头落山不久，地上没有夜影。……
井能也有一双儿女，不过都在井能媳妇的娘家，没在井能自己的家。
井能合上眼之前想看看他的两个孩子，但是他的两个孩子还没到他身边，他就咽气了。
井能的两个孩子回到家里见到井能的尸体的时候，也就是井能的墓坑刚刚被打出来。
井能的两个孩子见到井能的尸体后不知道井能为什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不搭理他们，也不知道井能的皮肤为什么黑得那么吓人，他们只是哭着喊爹。反正，那两个孩子哭得是够可怜的！
谁家办丧事都没有现成的孝服。井能的两个孩子的孝服孝帽都是到井架子的小杂货铺里扯来的白布，就着他们各自的身形用针线在必要的地方揪了两针。
井能爹不同意井能媳妇给井能办仪式，但是不得不同意井能媳妇叫井能的儿子给井能摔老盆。不管怎么说，井能媳妇还是给井能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
井能媳妇按井能爹的要求，无论如何在棺匣做好之后就得送井能入土；理由是，天气忒热，尸体不敢停放时间长。
井能媳妇刚给井能办完仪式，地上起了风，天空中出现了滚滚乌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