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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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二轮放榜

    tue nov 01 21:44:54 cst 2016

    日落之前,三个考场所有的试卷全部搬到了刘彻的寝宫之中。汲黯,张汤带着人还有郑当时等太子舍人,另外太傅卫绾和少傅王臧也来参与阅卷。阅卷速度还是挺快的,因为前面四题都有标准答案,对照一下,就知道对错。至于第五题,刘彻吩咐,有写了答案的,直接送他面前。花了两个多时辰,两千七百多份试卷最终被审阅了一遍,最终,答对四题的人有八十七人,答对三题的则有八百多人。而在第五题下面写了答案的,居然也有四百多人。

    这四百多人的卷子,首先被送到了刘彻的面前。刘彻一看,都有些惊讶了。自信的人,还是挺多的嘛!但翻开试卷,刘彻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连看了十几分卷子,都是些不知所谓的家伙在上面随便写了个答案,什么解题步骤,思路一概没有。不过,这却也是此时算术的风气了。然而,这些人,刘彻看都不看他们的其他题目的答案,统统贬落。原因很简单,这些家伙一看就知道是在投机,刘彻怎会给他们投机的机会!换句政治正确的话来说是:汉家不需要人品不好的官员!

    最终,刘彻将所有的四百多份试卷看完,绝大部分都是些不知所谓的内容。但提出解题的思路的也有那么三四人。且不管这些人的思路对不对,起码,这份专业的态度就应该得到奖赏,于是刘彻就将这几人的卷子留下,其余的尽数嫡落。然后,刘彻就将众人叫进内殿之中。

    “我欲将一百位考过本轮考举的士子分列为甲乙两榜……”刘德一开始就开门见山的道:“八十七位答对四题者,列为甲榜,余者列入乙榜……”

    刘彻环视下面众人一眼,问道:“以诸卿之见,谁人可得甲榜第一?”

    众人对视了一眼。这个问题就有些难以回答了。八十七名士子之中,有贵族,也有寒门,而且因为成绩几乎相差无几,所以没有一个准确的评判标准,这样一来,你说张三是第一,他认为李四是第一,想要界定清楚,真是有难度!况且文人们是个什么脾气,谁不知道?平日里为了一点虚名都能打出狗脑子,更何况是这象征着第一次考举的头名荣誉?想都不用想,不管选谁,另外八十六人都不太可能服气!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太傅卫绾。

    卫绾看到这里只好说道:“太子,老夫以为济南国颜异可为第一!这颜异乃颜回第十一世孙,家世清白,文字清楚,且素有贤名,列为第一,我以为当是可以的!”

    卫绾是儒家的人,会选颜异在刘彻的意料之中,而且颜异此人人品道德都是一流,经济意识也不错,前世颜异主持大司农,秉政廉洁,坚持立场,算得上是儒家里为数不多的实干派,是能真正弯下腰去检视民生的大臣!刘彻也是看好颜异为第一的,至于公孙弘出身不好,主父偃更是个人缘极差的人。

    “恩,诸位可还有不同意见?”刘彻道。

    “臣等无异议!”众人都道。汲黯,郑当时和张汤虽然不爽选了个儒家的人,但颜异的名声大,而且太傅是儒家的人,他们也不好反对。

    剩下的人刘彻就让他们自己去弄了,刘彻自己回去睡大觉了。

    主父偃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天亮。闾里的门禁一开,他立刻就走出房门。

    刚刚出门,住在隔壁的房主就过来对他问道:“主父先生,您下个月的房租可该交了!”

    主父偃闻言,脸颊抽动了一下,他摸了摸兜里最后的几个钱币。很显然,那几个钱,别说是交房租了,就是吃饭,都有问题!

    但看着房主一脸担忧和写满了不信任三个字的脸庞,他迟疑的点点头:“且稍等片刻,我去友人处借些钱回来,今天一定将房租交上!”

    找谁去借钱呢?

    “听说临淄大商人张氏在长安有产业,不若我投贴前去拜会,想来应该可以得些礼金!”当世的商人,最喜欢结交文人,常常会资助一些声名不显之辈。主父偃从前一路从齐国跋涉千山万水,周游中山、燕赵,靠的就是贩商天下的齐地商人的资助。对于怎么讨些生活费,早有心得。于是,他打听之后,找到了在长安城东市之中的一个商铺,投了拜帖进去之后,就静等主人出来迎接了。谁知道,拜帖投进去后,过了半个时辰,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出来迎接他,主父偃站在门口看着店中的伙计来来往往,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于是,他厚着脸皮,走进去,问一个伙计道:“敢问,贵主可曾吩咐我前去拜见?”

    那伙计横着眼睛,很不屑的看了一眼主父偃,翘着嘴唇道:“我家主上不见你!”

    主父偃被他的眼神看的心中都在滴血。身为士子,他自认为高人一等,可没想到,却被一个卑贱的商铺伙计给鄙视了!

    主父偃紧紧的握住拳头,心里以为这只是伙计在故意刁难他,于是,道:“我乃是本次考举的士子,你家主人可知道?”

    那伙计扬眉冷笑着:“自是知道……纵横家出身嘛……”

    这些天这个伙计可是见惯打着各种名目上门来打秋风的士子,先前,这些文人来了,他跟他家的主人都是好生伺候,请其吃上一顿丰盛的饭菜,再包些钱财,可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家主人的态度就变了,除了有名声的贤才之外,其他人一律不见!什么叫有名声的贤才?当然是齐鲁大地第一学派的儒家弟子!

    主父偃浑浑噩噩的走出东市,他的耳中始终在回荡那个伙计的那句话:“纵横家出身嘛……”

    这句话深深的伤害了他的感情,让他有种被人指着鼻子痛骂的感觉。走在大街上,他甚至有种要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兜里就剩下几个钱了,最多只够吃一顿就着咸菜的粟米饭,或许能加些作料,但也就如此了。但要让他去跟周意等好友开口求助,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什么时候才能放榜呢?”主父偃叹了口气。

    这么想着,忽然前方的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隐约间,主父偃听到,有人喊着:“放榜了!放榜了!”

    主父偃顿时只觉得眼前一亮,立即跟上涌动的人群,朝着最近的一块露布奔跑而去。走得近了,他就听到几个大汉扯着嗓门大声的宣读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魁首——济南国颜异!”

    “次者——菑川国公孙弘!”

    每报出一个名字,人群都要发出一声轰隆的叫好声跟欢呼,然后就有许多人马不停蹄的朝着四面跑去,看样子是准备去报喜,讨喜钱的!主父偃勉强挤到人群之中,惦着脚尖,向前看去,只见露布之下,悬挂着两块布帛,一匹金色,一匹银色。

    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第七名——临淄主父偃!”

    “第七名——临淄主父偃!”

    “第七名——临淄主父偃!”

    这声音就像一颗陨石砸进了他的脑海里,一直不断的回响,轰鸣,让他整个人的情绪都猛然间蓬发出来,他捂着脸,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的大哭了起来。

    在临淄的时候,被儒生们嗤笑,他们都说:“只以口舌之快,小人哉!”

    临淄的孩童追在他的身上,跳着舞,唱着歌谣:“主父偃,十七岁,学纵横,长短不能合,大小不能制……”

    到了燕地,燕王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履历,就将他赶出了王宫。

    “先生,你哭什么?”有人发现了他,于是问道。

    “我是主父偃……”主父偃站起来,抹了抹眼泪,郑重的自我介绍道:“授业于范叔第五世孙范嘉!”他以前为这个身份感到羞耻,不敢直白的告诉别人,但现在,他成功了,他可以自豪的,无所畏惧的告诉所有人,他是纵横派的传人,他为自己的学派而骄傲!

    “主父偃?”那人眼睛一亮,疑惑着问道:“可是临淄主父偃?”

    主父偃愣愣的点点头。

    那人哈哈大笑,一挥手,道:“儿郎们,给我抓住他!”

    人群之中猛地冒出七八个精壮的大汉,一把抓住主父偃。

    “你们干什么?救命啊!”主父偃怎么可能对付的七八个大汉,立刻就被人按在地上,然后抬着四肢抬了起来。

    那人却笑了起来:“贤婿勿慌,我乃长安安陵氏,家有一女,年方二八,待字闺中,与贤婿正是良配!”

    主父偃听了,老实了下来。安陵氏,他当然有所耳闻,这是关中巨富之家,家声显赫。

    那人嘿嘿的笑了起来:“本来只想抓个在榜之人就可,甚至银榜也能凑合,没成想,抓到了金榜第七,哈哈,老夫真是太有远见了!”

    所谓金榜银榜,自然是指的两张不同颜色的布帛上所记载的考生名字的榜单。长安人民智慧无穷,只在榜单出现的时候,立刻就将两个榜单取名了。金榜为贵,银榜次之。

    那人又吩咐家丁道:“快走,不然一会若是彻侯们反应过来,我们可就走不了!”

    谁不知道,如今整个长安的彻侯勋贵们都在磨刀霍霍呢?对于贵族豪强们来说,假如自己家的子侄考不上考举,那简单,找个考上考举的人做女婿就行了,反正,谁家没有十个八个女儿的?一时间,长安城内的十几块露布下,各种鸡飞狗跳,带着人马潜藏在人群专门等着中考者出现的地主豪强们,发现一个立即抓走一个,甚至有贪心者,一口气抓了四五个回家……反正女儿多,无非是给些嫁妆……

    东市之中,主父偃刚刚离去的那个商铺内,一位穿着绸缎的富商急匆匆的走出来,问道:“方才那个主父偃呢?”

    伙计一听,立刻上前邀功道:“回主人,被我赶走了!”

    “赶走了?”富商鼻孔里冒着青烟,喘着粗气,一个大耳光子赏了过去,怒斥道:“谁叫你赶走的?”

    “败坏家门,坏我名声,徒使受此冤屈!”富商气的又是一脚揣了过去,命令道:“你立刻去给我追回来,追不回来,你就不用回来了,你的妻儿,我俱要卖为他人做奴仆!”

    伙计的脸色瞬间苍白无比,他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跪下来道:“诺,我这就去……”

    “狗奴才,带上礼物,快跟我一起去负荆请罪!”富商大声命令着。

    要说恐惧,这富商心里才是真的恐惧!谁不知道,纵横派的人出了名的记仇?当年范睢复仇的故事,可是人尽皆知,这富商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心惊肉跳。难道要等到人家飞黄腾达了,来跟自己算这笔账?可惜,等富商找到主父偃居住之地之时,已经人去楼空。据房主所说,主父偃连人带行李,都被一大帮人搬走了。

    “他日我家若有事,必你之故!”这富商长叹一声,只能掩面而走,另找一个解决的办法,为今之计,只能破财消灾,好在这主父偃现在还没官职,若是如同当年的范睢一般,那他就要成须贾,甚至须贾都不如!人家须贾起码在范睢面前还有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