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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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算命

    tue sep 20 17:05:44 cst 2016

    “近些时日,江湖盛传绿绮台重现山东。据说此琴泛音法天,散音法地,按音法人,能奏出天籁般的声音。有人出高价竟买,引得官员豪绅追逐,甚至江湖门派亦卷入争夺之中。”邝露道。

    “难道这张绿绮台琴亦是前朝古物,皇家御用之琴?” 葛明鉴甚感好奇。

    “绿绮台有千年之久,位居名琴之首。唐朝武德二年,高祖李渊命乐匠制作瑶琴,取名‘绿绮台’,赐于将军长孙无忌,令他辅佐秦王李世民。”邝露道。

    “虽然都是皇家御琴,可是绿绮台比南风年代更远,确实为稀世珍品。”葛明鉴赞叹道。

    “长孙无忌立下赫赫军功,是唐朝开国第一功臣,却被高宗皇后武则天逼迫自杀。绿绮台流落民间,辗转流离,历尽沧桑,后来被人献于大明皇宫,曾是武宗朱厚照的御琴。武宗赐给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旋又将他诛杀,抄家没收绿绮台。万历十年,神宗朱翊钧将绿绮台赐于名将戚继光。” 邝露道。

    “戚继光将军练兵打仗名闻天下,做诗亦是豪情万丈,但未听说过他精于奏琴。”葛明鉴道。

    “戚继光将军用兵如神,抚琴更是非同凡响。听说他弹出的琴曲如同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邝露赞道。

    “既然绿绮台归戚继光将军所有,应该传给他的后代,怎么会流落江湖?”葛明鉴问道。

    “戚继光将军的后代大多住在登州府城,想必经历登莱之乱,叛军占领登州府,绿绮台便失落了。”邝露猜测道。

    “大哥爱琴如命,我若有机缘得到绿绮台,一定要奉送给大哥。”葛明鉴憧憬道。

    “为兄有琴南风足矣,并不想染指绿绮台。只是有人高价竟逐此琴,想来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兄弟不要轻易卷入此琴的纷争中,以免惹来麻烦!” 邝露摆手道。

    葛明鉴点头称是,与邝露依依惜别,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路途中,不时见到流民经过,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面露菜色。看见有一个农夫正在田野里割草,便快步走上前。

    “老伯,为何刚收了小麦,还有如此多的饥民?”葛明鉴问道。

    “朝廷加派了辽饷、剿饷和练饷,不收粮食,只收银子。农户只得将小麦换成银子交税,奸商趁机压低粮价,农户卖出粮食后所剩无几,仍是吃不饱饭。”农夫气愤地说道,长长叹了口气,又蹲下来割草。

    目睹如此光景,葛明鉴颇为心酸,又见天色将晚,打马奔向沧州城,不多时就到了城门口。

    入城后,找到一家客栈,安顿好住处,把行李放到客房里,锁上了房门。又请伙计用些精料喂马,便信步来到街上闲逛。

    还没到掌灯时,大街两旁的酒肆、饭馆已开始招待客人。街边小摊上支起火炉,小贩们忙着烤烧饼、蒸包子、下馄饨,阵阵香味扩散到空气中,招引来些食客。

    大群乞丐围着小吃摊位,流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食客吃饭,期望客人能施舍点饭食。小贩们不时挥起木棍,驱赶乞丐离开。

    有位锦衣公子从酒楼上探头张望,扔下一个馒头,引来乞丐们哄抢。楼上锦衣公子指指点点,拍手哈哈大笑。没抢到馒头的乞丐聚集楼下,齐齐跪下,磕头求馒头。锦衣公子置之不理,厌恶地关上了窗户。

    葛明鉴于心不忍,买了一包馒头分予乞丐。乞丐们蜂拥而来,你争我抢,互不相让,把葛明鉴推倒在地。葛明鉴忙把剩下的馒头塞到一个乞丐手里,那个乞丐拿着馒头跑开,没有抢到馒头的乞丐随后紧追而去。葛明鉴从地上爬起来,拂去衣服上的尘土,大口喘着粗气,转到另一条街上。

    这条街两旁摆着些地摊,商贩们卖各种家用物什,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在街角处有个算命摊,冷冷清清,没有人问津。

    算命的人长得矮小瘦弱,状若侏儒。只见他身穿灰色道袍,手举白幡招牌,上书:“鬼谷为师,管辂为友。”

    “这位公子天庭饱满,鼻直口方,可谓大福之相,贫道给你测个字!”道士拦住葛明鉴。

    虽然道士相貌猥琐,招牌却颇为大气,并且说话甚是顺耳。

    “先生就给测个沧州的‘沧’字。”葛明鉴道。

    道士听出葛明鉴的京师口音,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掐了几下手指,摆出高深莫测的模样,念念有词。

    “日出东海露晨曦,巧计精算当有益。人生长河如赛场,劝君万勿失良机。”

    葛明鉴听道士讲得有些道理,似是有劝告之意,便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他。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住在京师何处?府上是那位大人?”道士没有接银子,笑眯眯地问道。

    “我叫葛明鉴,不是少爷公子,只是在京师替人干活的小厮。”葛明鉴小心说道。

    “我也不收银钱,你请我到前边酒楼吃杯酒即可。”道士微微有些吃惊,旋即神态自若。

    葛明鉴正想找地方吃饭,因而没有丝毫犹豫,痛快地应允。二人来到酒楼坐定后,酒保倒上了茶水。葛明鉴点了四个菜,要了一壶洒。

    待酒保端上酒菜后,葛明鉴给道士倒上酒,陪着他吃喝,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周围。酒楼里摆着十多张桌子,坐着六七桌客人。在柜台处有个老者拉着二胡,旁边有个年近三十的女子在唱曲。

    “请小公子点个曲子!” 一曲唱罢,女子走到葛明鉴身旁,腻声说道。

    “莫要来打扰,你自管到别处点曲。”道士不耐烦地摆手道。

    女子狠狠地瞪了道士一眼,愤怒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到别桌。

    道士未加理会,旁敲侧击,多方试探,总想打听葛明鉴的来历,可都给葛明鉴搪塞过去。喝下三杯酒后,道士稍微有些醉意。

    “当今官府横征暴敛,敲骨吸髓;贪官污吏鱼肉百姓,花天酒地;地主豪绅为富不仁,欺压人民,老百姓没有活路啊!”道士气愤地说道。

    “先生,小心让官府衙役听到,没来由地惹来麻烦。其实历朝历代都有贪官污吏,关键是整饬吏治,百姓方才能生活得好。”葛明鉴低声说道。

    “大明外有东虏犯边,内有流民起义,亡国之兆已现。好比一棵大树,若是腐朽不堪,一阵风便可吹倒。小兄弟年轻有为,还是要早做打算。”道士摇头道。

    “小子愚钝,请先生明示!”葛明鉴方才明白道士测字意思,立即请教道。

    “贫道行走江湖,听到各处都传颂童谣:‘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听说闯王每打下一城,必定要开仓放粮,饥民荷锄而往,其势燎原不可扑。现在闯王拥兵百万,在河南攻城略地,势如破竹,大有夺取天下之势。” 道士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便低声说道。

    “东虏鞑子占据辽东犹不知足,还屡次入塞,烧杀抢掠,妄想夺取大明江山。我们汉人不一致对外,整日窝里争斗,难道就不怕亡国亡种了吗?”葛明鉴冷笑道。

    “东虏乃满夷小国,犯边只是为了抢掠财物,如足上之疾,不伤大体,实在是不足为虑。”道士摇头道。

    “尽管‘满人不过万,过万不可敌’之说夸大其词,可东虏确实是大明的心腹大患!朝廷在辽东用兵数十年,最精锐的关宁铁骑都屡战屡败,一直被东虏赶到山海关,方才稳住阵脚。”葛明鉴深知清军战力。

    “我们小民管不了国家大事,没有必要杞人忧天。小兄弟,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喝完酒便走罢!”道士干笑着说道,起身倒了两杯酒,自己先一饮而尽。

    葛明鉴把酒喝干,找了碎银子给酒楼伙计,即与道士走出酒楼,天色已近黄昏。

    前行十多步,葛明鉴觉得眼皮沉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道士扶着葛明鉴。

    又走了十多步,葛明鉴失去知觉,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