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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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金门张顺殒命,西陵桥宋江吊孝

第一百一十五回涌金门张顺殒命,西陵桥宋江吊孝

    苏州一破,吴江等县群龙无首,南军纷纷溃逃。宋江挥军经平望镇,长驱直入,直岛秀州(今浙江嘉兴)。

    秀州守将段恺得知三大王方貌已战死在苏州,所以也只思量着收拾金银细软走路。探马来报:宋江大军离城不远,遥望水陆路上,旌旗蔽日,船马相连!段恺吓得魂消胆丧。前队大将关胜刚到城下,分调水军船只,围住西门,段恺就在城上大叫:“不必攻击,我立即投降,立即投降。”随即开放城门,香花灯烛,牵羊担酒,迎接宋先锋等人入城,在州治安排歇下。段恺跪拜,宋江抚慰段恺,恢复其良民身份,又出榜安民。

    段恺献媚说:“恺等原是睦州良民,多次被方腊残害,不得已,只能投靠他们。今日天兵到此,解放我们州县,我们怎么还能跟在方腊后面对抗朝廷?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

    宋江:“段将军真是个识实务的人。如今将军已归朝廷,宋江敢问,杭州宁海军城池,是何人守据?有多少人马良将?”

    段恺:“杭州城郭阔远,人烟稠密,东北旱路,南面大江,西面是西湖,现在由方腊大太子南安王方天定守把,部下有七万余军马,二十四员战将,四个元帅,共是二十八员。为首两个,一个是歙州僧人,号宝光如来,俗姓邓,法名元觉,使一条禅杖,乃是浑铁打就的,重五十余斤,人称为国师;另一个,乃是福州人氏,姓石名宝,又能使一口宝刀,名为劈风刀,可以裁铜截铁,遮莫三层铠甲,如劈风一般过去,又能使流星锤,百发百中。外有二十六员,都是遴选之将,悍勇无比。主帅切不可轻敌。”

    宋江听罢,赏了段恺,他教去赵构殿下前详细叙述敌情。赵构对段恺威逼利诱了一番,派他守常州,自己领大军进苏州,委任副都督刘世光为秀州守御,叫宋先锋移兵在李亭下寨。

    宋江摆开宴席犒赏三军,商议调兵攻取杭州之策。只见小旋风柴进起身说:“柴某蒙兄长在高唐州救得一命,深得仁兄顾爱,坐享荣华,不曾立寸功报恩义。今愿深入方腊贼巢,去做细作,也许能得一阵功勋,报效朝廷,也给兄长增光。未知尊意肯应允?”

    宋江大喜:“大官人若肯深入贼巢,探知里面溪山曲折地形地貌,我们便可以巧妙进兵,生擒贼首方腊,解上京师,方表微功,同享富贵。只恐贤弟路程劳苦,处境危险。”

    柴进:“情愿拼死前往,只不过,如有燕青结伴同行最好。此人晓得诸路乡谈,更会见机行事。”

    宋江:“贤弟之言,无不依允。只是燕青一直跟随卢先锋,便可行文取来。”

    好事往往撞到一起,他们商议未了,探子报:“卢先锋特使燕青到来报捷。”

    宋江大喜,说:“天助我也,咱商议请燕青,燕青便来了,这是吉兆,贤弟此行,必成大功!”柴进也喜。

    燕青到寨中,上帐拜罢宋江,吃了酒食。宋江问:“贤弟水路来?旱路来?”

    燕青答:“乘船。”

    宋江又问:“戴宗回来的时候说,卢员外已进兵攻取湖州,其事如何?”

    燕青:“自宣州一别,卢先锋引一半军马攻打湖州,杀死伪留守弓温及其手下副将五员,收复了湖州,杀散了贼兵,安抚了百姓,特令燕青来报捷。并请宋先锋转请康王殿下,拨统制往湖州守御。卢员外将引领兵马,攻取独松关,到杭州会师。小弟来时,独松关正每日厮杀,暂时还没攻克,待中军招讨调拨得统制到来,护境安民,巩固后方,才能尽起湖州之兵,攻取德清县,到杭州会合。”

    宋江:“看来两路进兵效果不错。刚才柴大官人要去方腊贼巢里面去做细作,想请你一同去,你敢去么?”

    燕青豪气冲天:“我有什么不敢的?小弟愿陪侍柴大官人去。只是,王伦曾交代在下,时刻不离员外左右。”他把王伦交代的时刻不离卢员外的话当成了圣旨!

    宋江:“燕兄弟请放下,宋江会保证卢员外安全,否则用我这颗头向王伦交代。”其实宋江很清楚,朝廷现在靠他妈打方腊,暂时不会对各位将军采取不利行动。

    燕亲:“宋先锋,话说出来可是要兑现的,王伦是个不讲理的主。”

    宋江:“我知道,你只管放心去就是。”

    燕青:“那我就服从宋先锋安排。”

    柴进见燕青答应,便说:“我扮做个白衣秀才,你扮做个仆者,一主一仆,背着琴剑书箱上路,无人疑忌。咱海边寻船,过越州(今浙江绍兴),从小路去诸暨县,那里穿过山路,距睦州不远了。”

    商议已定,柴进、燕青择日辞了宋先锋,收拾琴剑书箱,去海边寻船走了。

    宋江找来张顺、李俊等水军头领商议:“杭州南半边是钱塘江,直通大海。若驾船从海边进赭山门,到南门外江边,竖立号旗,放起号炮,城中必慌。你们水军中头领,谁人去走一遭?”

    张横、童威、童猛说:“我们都去。”

    宋江:“杭州西路,又靠着湖泊,亦要水军用度,你们不可能都去呀。”

    欧鹏说:“可叫张横驾船将引侯健、段景住去南门。”

    宋江依从,当时派三个人,引三十个水手,带了十数个火炮号旗,到海边上船,沿钱塘江逆流而上。

    宋江派出张横偷取水路后,回到秀州,安排进兵攻取杭州,忽听东京有特使捧御酒赏赐到州。宋江引大小将校,迎接入城,谢恩已罢,用御酒供宴,管待天使。饮酒中间,天使又宣读了“太医院奏准,为上皇乍感小疾,索取神医安道全回京,驾前委用”的圣旨。感情赏酒的目的是调走安道全!皇帝就感冒咳嗽这么点小毛病,太医院那么多著名专家教授级的医生还不够?包不准是高俅的鬼主意,听说方腊使用毒箭,想调走宋江的军医,使梁山众人受伤得不到很好的医治!马屁精宋江不敢阻挡,送安道全赴京,直送过十里长亭,安道全同天使回京。有诗赞曰:

    安子青囊艺最精,山东行散有声名。

    人夸脉得仓公妙,自负丹如蓟子成。

    刮骨立看金镞出,解肌时见刃痕平。

    梁山结义坚如石,此别难忘手足情。

    特使和安道全走后,宋江把御敕物品分赏众将,择日祭旗起军,水陆并行,船骑同发。崇德县守将望风而逃,奔回杭州去了。

    方腊太子方天定,聚集诸将在行宫(即现在的龙翔宫)议事。方天定手下有四员主将:宝光如来国师邓元觉、南离大将军元帅石宝、镇国大将军厉天闰、护国大将军司行方。这四个是方腊亲授的大元帅;又有二十四员偏将:厉天佑、吴值、赵毅、黄爱、晁中、汤逢士、王绩、薛斗南、冷恭、张俭、元兴、姚义、温克让、茅迪、王仁、崔健、廉明、徐白、张道原、凤仪、张韬、苏泾、米泉、贝应夔,共是二十八员。这些人齐到在方天定行宫计议。方天定说:“宋江水陆并进,过江南来,我们已经被他攻克了三个大郡。只有杭州,是南国之屏障。若杭州失守,睦州焉能保住?前段时间,司天太监浦文英奏:‘罡星侵入吴地,就里为祸不小’,应该正是这伙人了。今来犯吾境界,你们这些将官,深受皇恩,各受重爵,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请诸位将军务必赤心报国,休要怠慢。”

    众将齐声应答:“誓死效忠方将军!我们这里有许多精兵良将,抑制未与宋江对敌。如今虽丢失了数处州郡,主要原因是用人不当。根据情报宋江、卢俊义分兵三路(其中一路是王伦的海军,被方天定的探马误认为是宋江的军队),来取杭州,我们认为,殿下和国师严守宁海军城郭,将海宁作为大后方。臣等众将,分调人马,镇守各处关隘,利用有利地形,御敌于国门之外。”

    太子方天定大喜,传下命令,也将军马分成三路,前去迎敌,留国师邓元觉同保城池;护国元帅司徒方,引薛斗南、黄爱、徐白、米泉四员大将救应德清;镇国元帅厉天闰,引厉天佑、张俭、张韬、姚义四员大将救应独松关;南离元帅石宝,引温克让、赵毅、冷恭、王仁、张道原、吴值、廉明、凤仪八员首将总军出郭迎敌大队人马。三员大将,分调三路,各引军三万,即刻起身。

    元帅司徒方引了一枝军马,从余杭出发,救应德清州。宋先锋大队军兵,迤逦前进,来到临平山,只见山顶一面红旗,在那里磨动。宋江当下差正将二员--李应、穆弘,先来哨路,随即催赶战船越过长安坝。

    李应、穆弘带领一千军马,转过山嘴,正遇南军石宝军马,石宝手下两员猛将望见李应、穆弘,一齐出马。这两人一个是王仁,一个是凤仪,各挺一条长枪,便奔将来。李应、穆弘便把军马摆开出战。李应挺长枪直取凤仪,穆弘舞刀来战王仁,四马相交,斗十余合,不分胜败。李应、穆弘观见南军后有接应,不想恋战,各回马还阵。

    李应说:“穆兄弟,咱人马少,不能久战,赶快去报哥哥。”后军随即飞报去中军。

    宋江引关胜、欧鹏、燕顺、王英四将回到阵前。南军王仁、凤仪,再出马,大骂:“败将敢再出来交战!”

    穆弘大怒,舞起大砍刀,纵马而出,和凤仪再战。王仁点名要李应出战。只见燕顺一催马,便挺枪杀去。关胜在燕顺背后,拈弓取箭,不等燕顺、王仁交手,只一箭,把王仁射下马去,南军尽皆失色。凤仪见王仁被箭射下马来,吃了一惊,措手不及,被穆弘当头一刀砍下马去,南兵漫散奔走。

    宋军冲杀过去,石宝抵当不住,退回皋亭山,在东新桥下寨。当夜,宋江率军冲营,南军策立不定,只得退入城去了。

    宋先锋军马过了皋亭山,直抵东新桥下寨,传令教分调本部军兵,作三路分拨:正偏将穆弘、穆春、燕顺、王英等,从汤镇路去取东门;水军头领正偏将李俊、张顺等,从北新桥取古塘,截西路,打靠湖城门;中路马、步、水三军,分作三队进发,取北关门、艮山门。前队正偏将是:关胜、郝思文、凌振;第二队总兵主将宋先锋,正偏将是:戴宗、欧鹏、李逵、鲍旭、马麟、宋清、蔡福、蔡庆、郁保四;第三队水路陆路助战策应,正偏将是:李应、李云、李立等。宋江分拨已定,各自进发。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中路大队军兵前队关胜,直哨到东新桥,不见一个南军。关胜心疑,退回桥外,使人回覆宋先锋。

    宋江听了,使戴宗传令:“不可轻进。每日轮两个头领前出挑战。”

    关胜依命,差郝思文、李云为一组,薛永、李立为一组,头一日,是薛永、李立,第二日李云、郝思文,一连数日,不见南军出战。这天轮到李云、郝思文,两个带了数十人马,直撞到北关门来,而人见城门大开,便来到吊桥边看,忽然城上一声擂鼓响,城里撞出一彪军马来。李云、郝思文急回马撤退,城西偏路喊声又起,一百余马军,冲在前面。李云拼命死战,杀出重围,回头不见了郝思文。等他再杀回来,见数员将校,把郝思文捉了入城去了。李云在城下爆跳如雷,城上冷箭射下,项上中了一箭,带着箭飞马逃走,背后六个南将追赶过来,路上正遇到关胜,杀退六将,将李云救回,慌忙报告宋先锋。

    宋江急来看李云,只见他七窍流血,面目全非。宋江鳄鱼泪滚滚而下,让随军医士治疗。军医拔去箭头,用金药敷贴,扶下战船,安排病床。宋江亲自来探视。

    李云当夜昏绝三四次,军医告知,李云中的是药箭!宋江仰天哀叹:“神医安道全已被取回京师,此间又无良医可救,必损吾股肱也!”

    关胜请宋江回寨,主议军情,别让兄弟之情,误了国家大事。宋江将李云送到秀州去养病,但箭毒无解药,治疗半个月,因医治无效,病死在秀州。

    且说宋江又差人去军中打听郝思文消息,只见小军来报道:“杭州北关门城上,竹竿挑着郝思文头在示众。”

    宋江失了二将,无心进攻,按兵不动,只守住大路。

    再说李俊等人引兵到北新桥住扎,分军到古塘深山去处探路,听见北门战报传来:“折了郝思文,李云中箭而死。”

    李俊找张顺商议:“我等这条路道,是去独松关、湖州、德清的交通要道,贼兵都在这里进出。我们若挡住他的咽喉道路,必被他们两面夹攻,我们兵少,难以抵挡两面。不入索性杀入西山深处,据险屯扎,西湖水面好做我们的战场。山西后面,直通西溪,又是一个好的退路。”

    张顺觉得有道理,便同意李俊的做法,派小校报告宋江,请求宋江同意。

    宋江很快回报,批准李俊张顺的作战方案。李俊张顺引兵过桃源岭进入西山深处,在灵隐寺屯驻。山北面西溪山也扎了小寨成犄角之势。前军来唐家瓦巡哨,不见人影。

    张顺对李俊说:“估计南兵都已全部收缩进入杭州城里去了。我们在此屯兵,已经有半月之久,不见南兵出战,如果一直这样,几时能够打败南兵?小弟想从湖里潜水过去,从水门潜入城中,放火为号。哥哥便可进兵攻打水门,同时报告主将先锋,三路一齐打城。”

    李俊:“这计策虽好,我担心兄弟独力难成。”

    张顺:“就是把这条命丢了,也算报答先锋哥哥许多年的好情分。”

    李俊:“兄弟先别急着去,我先报告哥哥,让他整点人马策应。”

    张顺:“我这里先行动,哥哥差人去报告。等兄弟到城里,先锋哥哥差不多也知道了。”

    打战,可以说生死在瞬间便转换了,怎么好差不多?万一送战报的人路上耽误了或者迷路了或者被擒了呢?太多变数了,张顺竟然如此贸然行动,将扼守要冲的大好形势葬送了。

    当晚张顺饱吃了一顿酒食,身边藏了一把蓼叶尖刀,来到西湖岸边,看见那三面青山,一湖绿水,远望城廓,四座禁门,临着湖岸。那四座门:钱塘门、涌金门、清波门、钱湖门。

    原来,杭州在宋朝以前,也唤做清河镇。钱王手里改为杭州宁海军,设立十座城门:东有菜市门、荐桥门;南有候潮门、嘉会门;西有钱湖门、清波门、涌金门、钱塘门;北有北关门、艮山门。

    南宋高宗赵构车驾南渡之后,建都于此,唤做花花临安府,又添了三座城门。方腊占据时,还是钱王旧都。城子方圆八十里,虽不比南宋以后安排得十分的富贵,从来江山秀丽,人物奢华,所以相传:“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有说:江浙昔时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休言城内风光,且说西湖景物:有一万顷碧澄澄掩映琉璃,列三千面青娜娜参差翡翠。春风湖上,艳桃浓李如描;夏日池中,绿盖红莲似画。秋云涵如,看南国嫩菊堆金,冬雪纷飞,观北岭寒梅破玉。九里松青烟细细,六桥水碧响泠泠。晓霞连映三天竺,暮云深锁二高峰。风生在猿呼洞口,两飞来龙井山头。三贤堂畔,一条鳌背侵天,四圣观前,百丈祥云缭绕。苏公堤东坡古迹,孤山路和靖旧居。访友客投灵隐去,簪花人逐净慈来。平昔只闻三岛远,岂知湖北胜蓬莱?

    苏东坡学士有诗赞曰:湖光潋滟晴偏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也相宜。

    又有古词《浣溪沙》为证:湖上朱桥响画轮,溶溶春水浸春云,碧琉璃滑净无尘。当路游丝迎醉客,入花黄鸟唤行人,日斜归去奈何春!

    这西湖,在宋朝景致无比,说之不尽。

    张顺来到西陵桥上,时当春暖,西湖水色拖蓝,四面山光叠翠。张顺看了半晌,心想:“我身生在浔阳江上,经历了多少大风巨浪,何曾见这一湖好水,就算死在这里,也落得做个快活鬼!”脱下布衫,放在桥下,头上挽着个穿心红的髻,下面系一条索腰,挂一口尖刀,光着屁股钻下湖去,却从水底下潜过西湖。正值初更天气(大概晚上七点左右),月色微明,张顺借着朦胧的月光摸到涌金门边,探起头来,在水面上听,城上更鼓,打一更四点。城外静悄悄地,没一个人。城上女儿墙边,有四、五个人在那里探望。张顺再潜入水里去,等了半天,探起头来再看,女墙边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张顺摸到水口边看,全都由铁窗棂隔着。又摸里面,都是水护定子,上有绳索,索上系着一串铜铃。

    张顺见窗棂牢固,不能折断入城,于是伸只手去扯那水定子,索上铜铃“哗啷啷”直响,将城上值也的士兵惊醒。张顺急忙再钻入水中。城上人马下来查看,不见人影,对城上的人说:“铃子响得跷蹊,估计是条大鱼,顺水游来,撞动水定子。”众军汉仔细查看了一回,不见一物,又去睡了。

    张顺悄悄探出头来,城楼上已打三更,想必军人各自东倒西歪睡熟了。张顺再钻向城边去,料定水里不能进城,便爬上岸来,见城上不见人影,便想爬上城去,可转念一想:“如果城上有人,我这么做不是白白丢了性命,且试探试探。”摸些土块,掷上城去。那些没睡的军士叫了起来,再下来看水门时,还是没动静。上城来敌楼上看湖面上,也不见一只船。原来方天定早传下命令,将西湖上所有船只都收入清波门外和净慈港内,其他地方都不许泊船。

    军事自言自语:“怪了事了,难道是个鬼!我们别理他,继续睡觉,继续睡觉!”嘴里这么说,实际上根本没去睡,而是埋伏在女墙边。

    张顺听了一个更次(大约二十分钟),不见动静,干脆钻到城边来听,上面毫无动静,张顺又拿土石抛上城去,还没动静。张顺觉得已是四更,天快亮了,如果再不上城去,这夜的功夫白费了不说,宋江那里三路进攻也将遭到南军顽强阻击,现在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不管前面有什么危险,已经没有退路了!张顺沿城墙角爬到半城,得上面一声梆子响,伏兵齐出。张顺急忙从半城腰跳下水去,城上踏弩、硬弓、苦竹箭、鹅卵石,一齐射打下来。可怜张顺,死在涌金门外水池中。诗曰:

    曾闻善战死兵戎,善溺终然丧水中。

    瓦罐不离井上破,劝君莫但逞英雄。

    宋江已接到李俊飞报,说张顺由水下潜入,放火为号,便转告东门关胜同时进攻。当夜快四更,宋江辗转难眠,只觉得灯烛无光,寒气逼人。隐隐约约见一身影,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立于冷气之中。只见他浑身血污着,低低说:“小弟跟随哥哥多年,恩爱至厚。今以杀身报答,死于涌金门下枪箭之中,今特来辞别哥哥。”

    宋江惊叫:“你莫不是张顺兄弟?”回过脸来这边,又见三、四个,都是鲜血满身,看不仔细。宋江蓦然觉来,乃是南柯一梦。

    帐外侍卫,听宋江哭叫,以为有人行刺,闯进账来,只见宋江说:“怪哉!怪哉!快请裴宣”。

    时间不大,裴宣来到,宋江将梦中之事说了一遍:“裴将军,你觉得这梦是吉是凶?”

    裴宣:“昨天李俊来报,说张顺要由水中潜入杭州,放火为号,兄长一心想着张顺,心里想多了?”

    宋江:“张顺是个精灵的人,现在快五更了,还没有消息,必然死于无辜。”

    裴宣:“也有可能。西湖到城边数里水路,无遮无拦,方腊必定有所准备,设置层层险阻。张顺贸然前往,很可能枉送了性命,魂来托梦给兄长。”

    宋江:“若真这样,那三、四个又是甚人?”

    裴宣:“这很难说,我们现在只能等消息。”

    宋江在大张坐立不安,只等杭州城中火起,从早晨到中午,不见城中动静,心中越发焦虑。看看到下午了,只见李俊派人飞报而来:“张顺去涌金门越城,被乱箭射死于水中,西湖城上竹竿挑起他的头来号令。”

    宋江听报,“哎呀”一声昏倒,众将亦嚎啕大哭。原来张顺为人很随和,与人无真,深得弟兄情分。宋江在江州落难时,多亏张顺照应,可以说,张顺是宋江的死党!如今张顺战死,宋江能不伤心?

    侍卫七捣鼓八捣鼓,将宋江弄醒,宋江大哭:“痛杀吾也!我丧了父母,也不如此伤悼,不由我连心透骨苦痛!”

    众将伤心归伤心,还是得劝宋江:“哥哥节哀,当以国家大事为念,休为弟兄之情,自伤贵体。”

    宋江:“我必须亲自到湖边,为他吊孝。”

    裴宣:“兄长不可亲临险地,若贼兵知得,必来攻击。”

    宋江:“我自有计策。”随即让李逵、鲍旭、蔡庆、蔡福带五百步军去探路,宋江带了石勇、马麟及五百军士,暗暗地从西山小路里去李俊寨里。李俊接着,请到灵隐寺中方丈内歇下。宋江又大哭了一场,便请本寺僧人诵经,追荐张顺。

    天晚,宋江叫小军去湖边竖一白幡,上写:“亡弟正将张顺之魂。”插于水边。西陵桥上,排下许多祭物恭品,暗中吩咐李逵道:“如此如此。”埋伏在北山路口,马麟、石勇左右埋伏,戴宗随在身边。一更时分,宋江盔甲上罩了白袍,金盔上盖着孝绢,同戴宗并五、七个僧人,从小行山转到西陵桥上。军校列下黑猪、白羊、金银祭物,点起灯烛荧煌,焚起香来。宋江在当中证盟,朝着涌金门下哭奠,戴宗立在侧边。先是僧人摇铃诵咒,摄招呼名,祝赞张魂魄,降坠神。次后戴宗宣读祭文,宋江亲自把酒浇奠,仰天望东而哭。正哭之间,只听得桥下两边,一声喊起,南北两山,一齐鼓响,两彪军马杀奔宋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