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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紫禁城内长 受诲诸帝师

    sun jul 03 10:04:24 cst 2016

    这时候老十八却傻乎乎还高兴的回答,是我打的!他十分神气的举起手中的绷弓子,这可叫皇上一愣。皇上问他,是用石头子吗?

    瓷球呗……

    瓷球?小恩子!把他给朕关到敬事房去!

    嗻……小恩子低声道,皇上,那么小也关他?

    叫他额娘陪着!皇上生气了,接着问道,谁最先玩的?哪来的东西?都跪下!

    一群皇子谁也不敢再说话,只顾得一一跪下,却将手藏在了身后。

    你阿玛都教给你什么来着?他还在问三福,他觉着他很为特别。

    老太太说过,要我听皇上姑爹的……

    乾隆帝没有料到,面前遇到的,正是傅恒之子——甥侄三福,连名讳也是他亲赐。

    是什么都听吗?

    当然是,告诉我说“从龙入关,随龙入云”——您不知道?

    我?哈哈,知道知道,可是你知道朕是谁吗?

    您是……我得想想,三仔细回忆着额娘教的几句歌谚来,“没补子,有正龙,头上顶着满天红,正是万岁爷乾隆”……您是我皇姑爹?哈瓦哈!……三福撂起来马褂,扑哧跪了下来。这可真叫皇上有些意外的兴奋,这么叮点儿的年纪,还这么懂事。怪哉了。

    认识我就好!哈哈!这好一个“随龙入云”,你怎敢骑马呢?

    皇姑爹刚才不是在喊“谁来把它按住吗?”

    朕喊了吗?哦……

    您是金口玉言,不听不成……再说,我屁股疼了,就掉下来了啊……

    哦……这孩珠儿好玩……哈哈!皇上大笑起来,可三福突然发现,此时永璜、永瑆等年龄大的皇子们都一声不吭的用眼睛怒视着他,对他是妒忌之极。

    皇上笑罢,转念一想,傅恒次子福隆安,已成为当朝额驸,庶出的老大福灵安,也做了多罗额驸,若是复降恩典,再赐傅恒一个公爵,则是毫无必要。过多的恩典,也许会使得富察一族过于隆盛,反倒会生出麻烦。岂不知前朝的大臣索额图、明珠的教训?哎呀,但只是这个沾了隆恩的三福,模样长得竟像早夭的皇子永琏?这可真是怪啦?莫非是老天显灵?今日不止是祭马日,恰逢又是雍正爷的忌日,为何有如此巧合?

    于是他顺口言道,嗯,赏……

    皇上边说边周身摸索着,除了腰中的玉佩与荷包,身上再没别的了,他连揪再解的边说着话,三福,皇姑爹赏你玩意儿……话音未落,在几十个皇子的眼光中,同时露出来大相径庭的目光,有羡慕好奇的、有憎恨妒忌的。而永璜这会儿想的却是,阿玛汗为何不赏我等?他的眼光有些复杂、多变……明知“擒马”只能算是三福的运气,但他自己却没这胆量。

    谢姑爹赏玩意儿!三福接过来一镶钻荷包,跪下谢赏后,起身与皇子们一起跑开了。

    皇上看着他幼小的背影,不禁有些怅然。老公小顺子这时赶忙用佛尘轻弹了几下他身上的尘土,眼见得上驷院卿,已将御马逐一的赶回马厩。这时礼部大臣道,祭祀时候将到,皇上可否去浴德堂沐浴、更衣呢?

    嗯,不急。皇上点头,信步自行走进了上驷院,侍卫们紧紧跟随,一步不敢落下。而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着了半天急的富察明义,也总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自御马出厩直到马惊马跳,御马五骅发疯,他都在一边眼巴巴看着。明义做侍卫已有近十个年头了,是后来到上驷院管理所有草夫的,本担有看护御马的职责。多亏他是个上好的人缘,使得草夫、驭手们皆与他和谐莫逆,就如同哥们儿一样。他早年因捱自家阿玛的打而“误差”晚到,被皇上从乾清门侍卫,一下降至到上驷院内,设若今日,真要出什么事的话,头一个“沾包挂唠”的人,非他明义莫属。可巧,今儿个不知怎的了,想不到竟出现了亲叔伯堂弟三福。明义管傅恒叫老额睦吉(叔),而阿玛则是傅恒的亲阿哥。他现在只是在寻思,为何这小三福也跑进紫禁城来了呢?

    明义是被发配至上驷院的,实属不得已。

    他整天与曹沾“对酒当歌,浅吟淡酌”或与富察家弟兄们吟诗作画,最后终于招致其阿玛傅清的无比恼怒。跺着脚跟发誓,决不会将任何前程留给明义,而只会给予兄长明仁。傅清常说,满洲人历来重武轻文,得天下后,才稍动文骚,干吗要熏了心似的,非与那曹沾套什么近乎呢?瞧他混得那样?有一碗饭吃已经不错了,却还敢整天把自己个泡在酒坛子里?就算真给他的官做,也能给做丢了,还满怀满心的瞎胡白呼着,总说这个不妥,那个不妙!这本就是个怪人,他先祖就是因贪酒好色,最终断送了曹氏一族的勋誉,落得先人被刑诉,后人凄凉不堪,连个旗籍也混丢了。为此,傅清不止一次叮嘱明仁、明义,该躲曹沾远远的,别沾他,别待见他,设若谁都不理他了,他还喝什么酒?撒什么酒疯?喝酒不就是喝一个起哄架秧子嘛?阿玛不止一次对阿窦傅恒,发善心容留曹沾做师爷不满,说他是“菩萨心肠,糊涂脑袋”。这不是?都喝美了吧?就算是没被曹沾带坏,也能将自己教坏喽……结果满身的酒气的明义,因喝酒先是挨了阿妈的几个耳刮子,又晚去两个时辰上差,便被申饬后叫皇上给挪了个地方——上驷院。傅清这回更是有话说了,你还写诗吗?得得,这回您对着御马脑袋去吟诗对句去吧……

    真是没辙,明义不是没与老曹说过,咱俩是臭味儿相投的一对倒霉蛋儿,爱怎地就怎么地吧,不过是“俩饱一倒”的事情。一见皇上进了院内,明义一边思忖也紧跟了进去,他知道,“不怕皇上一年不来,就怕他瞅御马发呆”,“皇上进厩,天天吃肉”这倒是真真的事儿。谁也说不好,今日到底是好还是歹呢?他也只好是听天由命了。

    位于紫禁城东华门内的上驷院马厩,哪里是装马的马圈?别说一丁儿点儿的马粪味儿闻不到,就连满处飞舞作孽的马蝇子,在这您是想找都找不到,因药草配制的香料,人都不敢多闻呢。再加之里里外外的层层冷纱覆盖严谨,即便是有只蚊子也即刻会被苍蝇拍儿伺候。

    明大爷,皇上去里厩了……

    不大一声的知会,立时刻使明义周身的汗毛孔竖了起来……

    不只是乾隆爷喜欢马。

    旗人对马的尊崇履历,至少要追溯到千年以上靺鞨时代。

    在盛京皇宫靠东,有一通御立驮龙碑,上面镌刻有清太祖老汗王努尔哈赤的汉满文字名讳,在御碑下面曾埋有一匹当年太祖爷骑乘的名曰“大青”的良驹,传说他是黑龙江龙王的后代,因不老天公觉得马无龙的骨气与血脉,便叫小黑龙投胎到一匹母马肚子里,下凡转世。而大清的名讳,正是来自“大青”。要不典故上常称作“龙马为一神”呢。至于字上的三点水,是不叫人忘记发源地是在有水的龙居之所。据说御碑下沉睡着被厚葬的大青马,从此满洲人又多了禁吃马肉的忌讳。

    回过头来,咱再说这雄伟恢弘的紫禁城内,同样有马神的一席之地。

    进得紫禁城北的神武门之后,往右西首直走不远,临近皮库时,就能见到一座紧靠水关的小院落,这里便是祭马所。其院坐北朝南,传说是因为马神给帝王托梦而来,因它怕得罪皇上的天子之躯,故尔,这里只能被称作所,而绝不敢称庙。

    此地已不止在天子脚下了,简直就是紧依着天子的龙袍。

    历代的,不论您是哪一位皇上,只要是大清龙主,或恭代天子的摄政亲王,都须亲自执物事来祭祀马神。若没见过皇帝在此恭恭敬敬地祭拜马神的王大臣们,谁会想道,被称作为天子的皇上、万岁爷,同会在此给马神磕几个响头。届时,皇上的金口,还必须认真仔细地念叨些祭辞,而究其皇上在一生之中,到底都给谁磕头呢?有位晚清辞臣称,“万民皆仰亿万叩,谁知皇帝也虔诚?”。还有,那就是给皇太后了,他是公认的大孝子。

    一句话道明,紫禁城中的皇上,不仅要拜祭列祖列宗,还要敬拜神仙、佛殿、即生、在、父、母,而天地日月五谷六畜的神灵们,皇帝是哪一个也不敢得罪,都要虔诚面对,半点也不敢马虎大意。还好的是,皇上因还要出宫祭祀西陵的雍正爷,所以没转上片刻,便去了浴德堂洗浴更衣了,上驷院不一会儿,便恢复平日的安宁。

    皇上祭祀天地神灵与祖宗,从不敢大意,自有祖宗家法、族规、习俗约束,一旦发觉不符,总会有御史弹劾所为。会先要皇帝自己拟《罪己诏》,还会督促皇上毫不吝啬地补上过失。当然,这绝非老百姓所操心的事,知情者也只有暗自为皇帝叫屈罢了。

    咱再说这马。

    自古以来,马同天地间所有血有肉的生灵一样,具有自己的血缘特性,哪怕是同类马匹,特性最是决定其品等优劣。比如被称作“马中之龙”的汗血马。在三国时期的吕布,就靠着座下良驹的善解人意,行云流水,成就了吕奉先的武功天下第一。后来,赤兔归了关公关老爷,同样成就了他忠义武圣的功名。传说中还说,但凡是汗血良种,都有一个不可忽视的毛病——误主。意思是或早或晚,一定不分在何时何地即会误人性命。吕、关二人皆是如此。八旗满洲入关后,为保持民族特有的强势,不仅在京师之内扩展了,明代原有的习武校场,还在皇城内外增俢校场藉以训练骑兵,并在所有武官的家中,无论大小,必须要建一个马院子,也叫做马厩。当然,王公家的自会是宽敞大器,才称得上马厩。可不是几匹马就可以被称作厩的,只有几十匹马以上才够得上是名正言顺的马厩。

    傅恒公爵府内的马厩,位置在府院中间靠南,是单独开辟的院落。与谁家都不一样的是,等修好阿斯门后,便再不叫骡马进正门,只能进旁门或后门。出了皇宫后,马厩便被称作了“马院子”,以视对马的尊敬。而无论是多干净清洁的马院子,也仍离住屋远一些,尤其夏季来临时,马粪的味道,常常能将一条大街变了味儿。而京城内有马的人家,大多会有穿堂门,只是为走马车更方便一些。

    要说起穿堂门来,京城有句老话说,“有银子就住穿堂门,亲戚多,能多来人儿,只怕触犯大清律,剩下个空空荡荡的前后门儿。”此类话把儿,在京师内城中,谁都能说上一串,大清国有个好处就是,凡属旧明朝在民间,诅咒贪官墨吏的歌谚,大多都被流传了下来。

    话说回来,等到公爵府的护卫接三福回门,将他在禁内擒马一事述说一遍时,福晋叶赫那拉氏带着惊恐尚未听完,而阿玛傅恒听完却火了,突然大声申饬,还在美滋滋叙述擒“御马”功劳的三福与皇上赏荷包的事,遂被阿玛的一通责骂吓得够呛。

    傅恒言道,你这孩珠子!真是“死阿玛哭额娘——宁丧种一个”,打小就不叫人省心!

    见阿玛可着个跳着脚儿骂他时,三福不仅没怕,反倒还口道,不是不能说“死字”吗?阿玛怎带头说起来了?

    话一出口,便将傅恒噎了一个“烧鸡的样式——大窝脖”,额娘那拉氏听后,却笑得满身乱颤,奶额嫫则将三福抱得紧紧的说道,好不易回趟家,您干嘛那么大火气?不是人没事嘛,真是的……傅恒一听,也觉得自己稍有些过火,毕竟三福年纪还小,当听到奶额嫫那句话,即刻也没了脾气,其实,他并非舍得让老三去禁内读书,只是隆恩难却不敢推辞。于是他,只好灰溜溜地扭身去做事去了。因为面前还有一个实实在在的老祖宗,便是三福的老太太坐在那里正拿眼瞪着他呢。

    三福可不傻,阿哥们顶嘴后的结果,他不是没见过,至少也得要捱几个大大的脖儿切,也许几天也缓不过来。满洲的长者,从来是最要面子,常常是大过了脖梗上的这颗人脑袋。他见过福灵安挨揍,那打捱得是,谁劝也不成。即便长兄是身高马大,又敢如何?同样也得跪搓板,照样也得扒下裤子来打一通屁股。见到屁股上那红肿发紫的颜色,活像是猪肉煮得半熟的样儿,直等到额娘给他上金疮膏的时候,长兄福灵安仍“哎呦”,“哎呦”的叫唤个不停。二阿兄福隆安遇见阿玛急眼,从来就是鬼头灵精,先是张罗着跪地求饶,一见阿玛发威,他自会是一声不吭,准踅摸机会悄悄溜走,以此为上策。兵书上说“兵员无损,走者亦赢”嘛。也难怪,老北京人有话道,“瘦死的骆驼也尊贵”,其实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三福是回家探亲了,但在紫禁城中,有些人是回不了家的,其中便包括帝师在内。

    咱们再说说帝师。

    帝师,何许人也?又都是谁呢?

    由于乾隆帝自小生长在舞文弄墨的一群侍者丛中,在读书中,渐渐地深晓汉文化之博大精深,他最为重视帝师对皇子的载培教养,当然也包括那些皇戚,都在皇上的打算中。可要全都做好做整,也殊是不易,所以总要不断更换那些,更具有真正才学的帝师——宫廷内称师傅。这个师傅当然区别于民间的“师父”,因他们都是大清最高的文官。

    当宝亲王的福晋富察蚕妮儿,生下头一个皇子永琏,特别是弘历登基坐殿以来,他所知道的翰林中的所有“孤才”“稀士”,几乎皆做过他的侍读师傅。乾隆帝天性使然,刻苦好学,不仅书有一笔君子正楷与馆阁行书,还对古中华史有很深的造诣。等到了永字辈(嘉庆帝)这代皇子读书时,南书房与阿哥所的师傅们,更是像“蜜蜂搭窝——多得滚成了团团”,帝师已不胜枚举,且都是乾隆爷喜欢的翰林学士。每逢邀请这些人给皇戚们塾课时,皆统称之为“帝师”。

    比方说,昆山人朱珪。

    只那面孔上的三绺清须,就显得飘逸潇洒,加之其不胖不瘦,道貌岸然,是久在圣驾前伴读的翰林,虽是个书呆子,但每当皇上有疑问时,他一向对答如流,有圣人一样的学识。

    再比如说来自南昌的曹秀先。

    其人个子不高,双目为缝。他眼睛虽小,但二目圆睁炯炯,含光闪烁有神,因其瘦小枯干,像是将一身旷大的补服罩上一般。有诗曰,恒池号地山,赐马一书生,四库任裁总,学问有著成,大典撰诗文。他擅长真草隶篆,书法自成一家。时人皆以拥有曹师傅其书法一品,而视为珍宝,在朝内也堪称为书家一宝。他与广州的钱鸿施,同样是精瘦干枯,老诚至朴,但说出话来却滴水不漏,一字一板,形同咬文嚼字,往往其一席铿锵的熟谙满语,能令外人听之一震,他常与傅恒用满文满语对话,甚至对唱满歌,叫旁人听得,如闻天籁之音,出神入化。这也使得皇上对他另眼相看。也有诗道,封开一秀才,少孤尽孝道,一朝天子生,满文铭百代,为官诰三代,满朝无苟同。

    注释:曹秀先(1724-1814)字敬儒,号龙溪,生于1724年,开建一都(今封开县南丰镇)万禄村,乾隆乙酉年(1765年)拨贡,赴京教授皇太子。十年期满后,返回广东任从化教谕、儋州学政、罗定学政;乾隆戊申年(1788年)擢升浙江杭州府于潜、余杭两县知县。钱鸿施为官清正,政绩显著。三年后,即获乾隆帝诰封三代(封他祖父母、父母为文林郎及儒;诰封圣旨牌如今尚悬挂于万禄村钱氏宗祠之上)。钱鸿施享年91年,族人见钱鸿施为人勤奋,为官清廉,村中建起文笔塔,作为记念,激励后人。

    更有皇上专门作诗夸奖的那位出了名的帝师周煌,可将其姓氏名谁留在了史册上。

    乾隆帝曾诗曰,重庆涪州煌,周姓后记孙,爱莲称精版,淤泥而不染,琉球留足迹,册封一藩吏,惊骇大浪中,此君只有一!

    周煌后来又任皇子永琰的总师傅、都察院左都御史等职。周煌是北宋理学创始人——周敦颐的第十九世孙。周敦颐的《爱莲说》中“出淤泥而不染”名句几乎尽人皆知,天下铭记。该位周大人,为使命而坚持不懈,乘船泅渡大海时,几次次险些丢掉性命,但仍紧抱皇上的诏书,使得其滴水不沾,最终完成了大清国皇帝册封流球王的使命,而令皇上更满意的是,他还撰写出《琉球国志略》,堪为史上的唯一记载,从而佐证了琉球岛国是大清的附属国,属中国之领土。

    周煌的经历是生死之遇,又是在险中求生的奇迹。

    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琉球国新王登基即位,作为附属国,必须要经大清朝廷下发册封文书,才视为为被认可。五月,周煌携同翰林院侍讲全魁,奉命前往琉球,册封尚穆为琉球国的中山王。在周煌日记中记载,他航行至琉球国的姑米山时,忽遇海上飓风大作,浪翻千尺,接连三昼夜不停不息,船在剧烈的颠簸中触礁撞损后,海水顿时奔腾涌入,势不可当,同船人都为急于避险登岸逃亡,但周煌只因有皇帝诏书在船舱中,所以终不肯弃船离逃,结果,最终都侥幸逃生,艰难辗转到达琉球主岛,完成了册封使命。

    注释:史料记载,周煌是乾隆元年(1736)举人,次年二甲进士。乾隆二十一年(1756)晋侍讲(官名,从四品),随即以册封琉球国中山王副使奉诏出海赴琉球。后历任四库全书馆总阅、工部尚书、会试副考官、兵部尚书等职。

    帝师尚有很多。多是当朝最具典型的翰林学士。

    如广东新丰的潘廷楷、长白山满州人奉宽、如皋的戴联奎、辽阳的王尔烈、漳浦人蔡新、陕西状元王杰、嘉善人谢墉等等。其中的汉人翰林学士,均为雍正朝的进士及第出身,都曾在翰林院或上书房任职,皆是朝中举足轻重的文人雅士。而上书房内的学子们,不仅有嫡皇子、嫡皇孙、还有皇上的甥侄等等,甚至也有宗室内子弟。

    上书房便是皇子们读书的主堂。

    特别是在景山官学成立前后,满洲孩珠子们正值读书蔚然成风气之时,宫廷内才增加了“阿哥所”、“北二所”,作为帝师专门给学子们讲习的处所。当年的汉家学子,若不曾中进士或被赐进士第,便无资格进入翰林院成为大学士,势必更难进入紫禁城内的上书房为师。而帝师多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在人才济济的大清国里,也是万万里挑一的圣人,堪为金贵。眼看皇子、皇孙们,虽然同在一屋读书作画,但所有的帝师,却在称赞三福等几人的天资与勤奋。而总会有几位皇子,却没完没了的在那“描红模子”,被《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弄得焦头烂额。难道说,越是不在额娘身边的孩珠子,倒是能成气候?事实证明,最起码他们也是最皮实的,无意中驯服御马那次,就足够说明,三福的征服欲望不差于大人,满洲人最喜爱的就是,从小皮实又好学的孩珠子。

    而当说到这“皮实”二字时,帝师们同声交口盛赞的当然还是当今的皇上。

    都说乾隆爷从自小不止是皮实了,而且从来还是少病少灾,这当然有皇太后、太妃们的“众星捧月”的之劳。皇上自己也常道,朕从来就不怕磕磕碰碰的,朕自知事以来,兹是摔倒了,从不叫谁扶起来,更不会哭啼,非得要自己个站起来不可,方能见到阿玛汗的笑脸。当然,这也是满洲长者的训子习俗。所以至今,他仍然与孩珠子一样,跑跑颠颠的马上马下,不曾间断,依然是皮实极了。他说,直到现在,朕的周身上下,有的是疤痢流星的,这有什么?连萨满都说这是“粗麟为龙,细麟归麒”。设若,大清的男人皆弱不禁风,那“国语骑射”岂不成了空谈?那还用祖宗们入什么关,占什么地?这万里的江山也就什么也不是了,版图最大又能怎么着?那么朕还能是什么?从龙入关又从何谈起呢?

    俗话说,“金满箱、银满箱,守着皇上准沾光。”

    而富察家的孩珠子,在这沾光的可不是一位,而是有好几位了,开始有奎林,后来又有福长安等。眼见富察家的后人,在满朝文武中,越来愈多时,其他大姓的满洲勋胄们,就不光是羡慕了,其中还有贵胄之间的永远存在的妒贤忌能,与这个家族的是是非非。那便是,富察家几代侍君,到底靠什么?答案自是,效忠皇上,忠心不二。说句实在话,哪一朝的富察氏大臣,没有过牢狱之灾?但好在是终成善果。对于这些,帝师们都是亲身所见的证人。

    帝师是皇上的师傅,也是师长,因而自会名声极大,但每个人却自我感觉,总有些力不从心。尽管有皇上给撑腰打气。对于本想是一心做学问的帝师而言,心里尤其明白,多数皇子们也许从不拿自己当回事。他们之所以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静而不动,如同面壁一般的苦读圣贤书,除去年龄尚小之外,大多是惧怕皇威的不可亵渎。尽管在有帝妃身份的额娘面前,仍在撒娇打泼,但若是师傅给留了读课纸业,他们倒还能规规矩矩的读书、写字、描红模子。但从景山官学,尔后移至咸安宫的官塾学生呢,大多人也是十分的规矩。别忘了,这是身在皇宫禁地读书,荣誉感、自傲感兼有。因他们听说,这咸安宫官学的看护者,个个都身着明黄马褂,手持丈八长枪的大内侍卫,只身高就超过自家的门楣,又是皇上身边的“戈什哈”,多有高等品位官爵在身,肯定的是,绝没有一个是大头旗兵。

    紫禁城当然是门禁律严,里面咸安宫塾更有着一定规矩。官学生对这点早有风传,谁若是不听从师傅,皇上可有耳目人替他听呢。若哪个满洲孩珠子的臭毛病过多,真进了皇上的耳朵里,那势必会殃及自家的户主——阿玛的官职。您可别忘了,小家的主子是阿玛,而阿玛的主子,可不光是都统、王爷,还有天下独尊的乾隆爷呢。不管明白或糊涂的阿玛们,都会一再嘱咐,事情的厉害干系,所以学生们都加着小心。在下课离开官学时,师傅们还会告诫他们,皇上一旦发觉谁敢造次,那只有等着“降”阿玛的品等了。告诉你们,但凡你这些淘气的家伙们,非是不敢整你们,而只是没到修缮你们的时候呢,所以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咸安宫官学,先是统一了宫生的衣着。

    当然这是“皇上的旨意——没二话说。”

    乾隆帝的准则即是,但凡是做官的,就得有做官的模样,无论是多大的命官,必须着补服觐见,连王公也照样受到督视,究劾百官的侍卫可是从不吝秧子。换成做学子的,就同样要有学子的样貌,也要认真按着装的规制,把杂七码八的衣装,都换成一套规规矩矩的中短马褂,不允许有黄色的,不管是明黄浅黄土黄暗黄杏黄,这些粘带皇族颜色的衣装必须得去除,此地为帝宫,进得此门一概平等为民,谁也别再显媚身份了。若想看官生(也有荫生)们都怎么过的这一天,那就要从起五更开始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