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胡大人（下）
wed oct 19 13:22:43 cst 2016
前面说过，胡濙胡大人奉旨之初，内阁诸老和六部官员都假装没看懂这道卷轴敕命，这并不代表没有明眼人，自然会有人明白其中的奥妙。但明眼人一般都比较聪明一些，装傻多活些时日的道理，早已浸到骨头缝里去了。
管鸿举，永乐十六年戊戌科的进士，放在靖安县吆五喝六威风八面不假，但在官场上不过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后进新兵，人微官卑四个字清清楚楚地写在他青袍鸂鶒锦羽的补子上，如今在酒楼上头次见面，他一听见胡濙胡大人在此，却为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其一，自从胡濙胡大人开始满世界乱转，他所过之处地方官员、卫所都指挥使倒霉的，甚至掉脑袋的大有人在。这种消息在台面上秘而不宣不假，但在官场上传播的速度绝对不亚于音速。
其二，管鸿举乃绍兴府山阴人氏，娶的正室管王氏出身于琅琊王氏，而胡濙老家在常州府武进县，相距不过五六百里，胡濙丧母乞归帝不许的典故早就成了一个耳熟能详的传说。关键在于，你说琅琊王氏目前式微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朝廷里做官的琅琊王大人又何止十数个？朝里有人好做官乃是千古不易的真理，想做官、愿做官的管鸿举如果还掂量不出胡濙胡大人的轻重，那还不如回老家种地去。
其三，管鸿举闻言马上自问，胡濙到我这荒山野岭小县城来干什么？
所以，管知县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随着管知县的“噗通一声”，三郎的脸色刷地一下苍白如墙纸，不过不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三郎的心脏也跟着管鸿举的噗通一跪在瞬间跌落到了谷底，手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鼻翼不易察觉地扑扇两下，努力将空气吸进几乎空荡的肺部，否则他会被活活窒息而亡。别人不晓得胡濙的真实使命还可以理解，作为穿越者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胡濙胡大人，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寻找建文帝朱允炆。
与此同时，三郎的脑海里像过电影一般，又闪现出云林寺外大红围墙，青葱的山脊，淙淙的泉水，斜阳西下里再次响起了何勇的垃圾场：
我们生活的世界
就象一个垃圾场
人们就象虫子一样
在这里边你争我抢
吃的都是良心
拉的全是思想
你能看到 你不知道
你能看到 你不知道
……
那位穿着青布直裰的中年僧人仿佛又站在三郎面前，和蔼的面孔，清澈的目光，他放下扫把，弯腰轻轻捻起一只蚂蚁移入草丛，盘坐在青石板上。
三郎像被一只清凉的无形之手轻轻地摩挲着头顶，乖乖跟着中年僧人跪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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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大人，詹事府司经局洗马王大人请老夫转交一封家书给你。”胡濙缓缓地冲一个伴当打扮的招招手，脸上还是一副不愠不喜、荣辱不惊的淡然表情，仿佛根本没注意管鸿举早已跪在地上。
胡大人的一句话含义颇深。
詹事府，洪武年间设立辅导太子读书的机构，里面各级官员皆由各部推举孝义笃行之京官兼任。司经局主要掌管太子宫中图书，负责人称为洗马，从五品。
洗马一职不能望名生义，以为类似于天庭里的弼马温，不是给马洗澡的，就是看马的马夫，那你就大错特错，那显得多没文化啊。首先，洗马的洗，可千万别读作‘喜’，正确读音应为‘导’，意思是在马前引导之意。其次，司经局洗马看似官职不高、毫不起眼，却是个极清高的位置，一般说来，翰林院的清贵在迁转的时候，都会在这个位置上坐一坐过渡过渡，大概意思我也在太子身边镀过金，在履历表国之忠臣一栏增加些分量。
司经局洗马王大人，王大人，这个可以望名生义，想当然就是管鸿举家里管王氏没出五服的堂哥王蟠之。
那朝那代都一个道理，你是谁的子婿，谁是你的座师，会馆见面不过乡党，办事最好遇到同寅，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后倒霉买单的最有可能是谁呢？这个答案朱重八看的很透，他们老朱家无疑就是那个冤大头，所以他杀胡惟庸的主要理由之一便是擅权植党，然后老朱环顾朝野上下，看到行为跋扈不顺眼的，怀疑心怀怨望腹诽洒家的，统统都被扣上“胡党”的帽子，挨个处死抄家。
但现在已是永乐二十一年，胡党案、蓝党案早化成了陈芝麻烂谷子的闲聊往事。司经局洗马王蟠之王大人也只不过托朋友胡濙胡大人，给自己表妹夫管鸿举带了一封家书而已。
管鸿举犹如溺水之人忽遇意外强援，好半天缓过神长舒一口气，心里百味具陈不知庆幸还是懊悔，抖了抖汗浸数重的官服，颤颤巍巍起身双手齐顶接过家书，只闭嘴不言笼手站在一旁，等待上级的上级作下一步指示。
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是官场上一种基本技能，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胡濙胡大人满意地捋捋胡须，作势欲起身，黄郎中连忙扶了扶。徐大印一帮杂佐木木呆呆看了半天的戏，这点眼力价还是不缺的，见状噗通、噗通像鸭子下水一般纷纷跪翻在地，你挤我我碰你，一时丑态百出，不好描述。
胡大人从座椅上起了身，笑呵呵一一扶起有品级没品级的一帮杂佐官吏，嘴里还不忘勉励些“英才施展，不负皇恩”、“ 啊这、啊这”的话头。黄郎中也满面挂笑，上前与一些老相识作揖见礼，全无刚才身为上官巍然而坐的矜持。
三郎、武义几个傻呆呆的竖在角落里，除了伴当有意无意地撩上几眼，根本没人搭理他们。
好一阵忙乱，终于送走了一帮杂佐，胡濙、黄钟整理衣袍重新入座，管鸿举拱手伺立在侧。胡濙好像这才记起三郎、武义几个，指了指三郎道：“你留下，啊这，再论论文吧！”言语间分明有一种猫戏老鼠的惬意。
武义、王戬、许文杰、符元昊早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听胡濙发话如蒙大赦，慌慌张张寻楼梯想赶快溜之大吉。几乎在一瞬间，三郎也想明白了，重生在此世也许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胡濙想在自己身上找到什么得到什么，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不能塌架服软做小儿状，否则被人耻笑不说，更可能祸及家人。
想到这里，三郎迅速冷静了下来，伸手拦住懵懵懂懂的武义，只道：“请武大哥楼下结一下帐却好。”
黄钟和胡濙对视一眼哑然而笑，黄钟收了收袍袖，好整以暇笑道：“汝此言差矣，吾此前却是跟赵会长讨杯酒吃，想来他是不会忘记的。”
三郎冲武义点点头，目送他下楼跑出酒楼大门，回身从头巾开始重整仪容，向胡濙、黄钟规规矩矩行起了顿首礼。但见三郎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然后缓缓叩首到地，至地则举，手在膝前，头在手后——黄钟和胡濙重新对视一眼，分明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惊讶和肃然，真怀疑自己看走了眼——这顿首礼在拜礼中属于隆重大礼，主要用在官场下对上。
两位都是浸淫官场多年老成持重、精明干练的股肱之臣，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世事达练，看多了草民见官时的惊慌失措、手脚发抖，行礼时的疏乱失仪尚在其次，也没办法深究，有个意思就够了。但这小家伙不仅神色自若，而且行大礼时动作自然流畅，前后套路纹丝不乱，竟然是个练家子啊。
说起来究竟是个小老乡，黄钟眼里多了一分尊重和宽容，不由欠身虚扶道：“小友请起！”
自重者人恒重之，此言不欺余。三郎为了尽快熟悉时下的礼仪，专门拎着点心匣子登门请教过徐大印。被人尊为师长的感觉着实不错，况且还有一份孝敬，徐大印忙前忙后又回忆又翻书的，什么场合见什么人行什么礼，对尊长如何行礼，平辈如何行礼，晚辈如何行礼，认认真真教了好几遍，唯恐误人子弟贻笑大方。三郎回到家里，背着人可没少练习。
管鸿举也看呆了，心里直打鼓，思前想后也没想通自己治下靖安县怎么出了这么一个奇葩，真是花样百出，还层出不穷，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三郎起身后不耍花样了，恭恭敬敬叉手站在下首。酒楼里的气氛一时陷入凝滞。
黄郎中左右望一望，几个伴当打扮的锦衣卫早已按照分工各司其职，楼梯口、大门口两两相列，他和胡濙身后的窗口处也站了两个。黄郎中大约看不像回事儿，清了清嗓子示意窗边的伴当关上窗户，房内的光线随之一暗。
胡濙胡大人也从遐想中醒了过来，瞅瞅管鸿举，扯着喑哑的嗓子低声道：“管知县，接旨吧！”
管鸿举，一个七品知县，除了殿试中进士随大流蒙头蒙脑跪在大殿门槛外面谢恩之外，什么时候聆听过皇帝的金口玉音？突然间叫他接旨，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正劈在他脑门上，立时被炸焦了。管知县哆哆嗦嗦重新跪倒在地，向上磕头大声道：“臣接旨。”
站在胡濙身后的伴当从怀里掏出明黄的锦袋，听到管鸿举扯着嗓子叫嚷接旨，皱着眉压低嗓门喝道：“想死啊，噤声！”
他的声音尖细而又嘶哑，似女生而非女生，似儿童而非儿童，旁人听来却像刮锅底一般刺耳难捱，直令人忍不住咬牙头皮发炸。三郎心思一转，不由细瞅了两眼，但见那伴当矮矮墩墩，面白无须，脸上的褶子却如刀刻般清晰。三郎马上知道自己今天算开了眼，八九不离十平生头一回碰上了真正的太监老公！
前面说过，胡濙胡大人奉旨之初，内阁诸老和六部官员都假装没看懂这道卷轴敕命，这并不代表没有明眼人，自然会有人明白其中的奥妙。但明眼人一般都比较聪明一些，装傻多活些时日的道理，早已浸到骨头缝里去了。
管鸿举，永乐十六年戊戌科的进士，放在靖安县吆五喝六威风八面不假，但在官场上不过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后进新兵，人微官卑四个字清清楚楚地写在他青袍鸂鶒锦羽的补子上，如今在酒楼上头次见面，他一听见胡濙胡大人在此，却为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其一，自从胡濙胡大人开始满世界乱转，他所过之处地方官员、卫所都指挥使倒霉的，甚至掉脑袋的大有人在。这种消息在台面上秘而不宣不假，但在官场上传播的速度绝对不亚于音速。
其二，管鸿举乃绍兴府山阴人氏，娶的正室管王氏出身于琅琊王氏，而胡濙老家在常州府武进县，相距不过五六百里，胡濙丧母乞归帝不许的典故早就成了一个耳熟能详的传说。关键在于，你说琅琊王氏目前式微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朝廷里做官的琅琊王大人又何止十数个？朝里有人好做官乃是千古不易的真理，想做官、愿做官的管鸿举如果还掂量不出胡濙胡大人的轻重，那还不如回老家种地去。
其三，管鸿举闻言马上自问，胡濙到我这荒山野岭小县城来干什么？
所以，管知县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随着管知县的“噗通一声”，三郎的脸色刷地一下苍白如墙纸，不过不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三郎的心脏也跟着管鸿举的噗通一跪在瞬间跌落到了谷底，手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鼻翼不易察觉地扑扇两下，努力将空气吸进几乎空荡的肺部，否则他会被活活窒息而亡。别人不晓得胡濙的真实使命还可以理解，作为穿越者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胡濙胡大人，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寻找建文帝朱允炆。
与此同时，三郎的脑海里像过电影一般，又闪现出云林寺外大红围墙，青葱的山脊，淙淙的泉水，斜阳西下里再次响起了何勇的垃圾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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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就象虫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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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看到 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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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穿着青布直裰的中年僧人仿佛又站在三郎面前，和蔼的面孔，清澈的目光，他放下扫把，弯腰轻轻捻起一只蚂蚁移入草丛，盘坐在青石板上。
三郎像被一只清凉的无形之手轻轻地摩挲着头顶，乖乖跟着中年僧人跪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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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人的一句话含义颇深。
詹事府，洪武年间设立辅导太子读书的机构，里面各级官员皆由各部推举孝义笃行之京官兼任。司经局主要掌管太子宫中图书，负责人称为洗马，从五品。
洗马一职不能望名生义，以为类似于天庭里的弼马温，不是给马洗澡的，就是看马的马夫，那你就大错特错，那显得多没文化啊。首先，洗马的洗，可千万别读作‘喜’，正确读音应为‘导’，意思是在马前引导之意。其次，司经局洗马看似官职不高、毫不起眼，却是个极清高的位置，一般说来，翰林院的清贵在迁转的时候，都会在这个位置上坐一坐过渡过渡，大概意思我也在太子身边镀过金，在履历表国之忠臣一栏增加些分量。
司经局洗马王大人，王大人，这个可以望名生义，想当然就是管鸿举家里管王氏没出五服的堂哥王蟠之。
那朝那代都一个道理，你是谁的子婿，谁是你的座师，会馆见面不过乡党，办事最好遇到同寅，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后倒霉买单的最有可能是谁呢？这个答案朱重八看的很透，他们老朱家无疑就是那个冤大头，所以他杀胡惟庸的主要理由之一便是擅权植党，然后老朱环顾朝野上下，看到行为跋扈不顺眼的，怀疑心怀怨望腹诽洒家的，统统都被扣上“胡党”的帽子，挨个处死抄家。
但现在已是永乐二十一年，胡党案、蓝党案早化成了陈芝麻烂谷子的闲聊往事。司经局洗马王蟠之王大人也只不过托朋友胡濙胡大人，给自己表妹夫管鸿举带了一封家书而已。
管鸿举犹如溺水之人忽遇意外强援，好半天缓过神长舒一口气，心里百味具陈不知庆幸还是懊悔，抖了抖汗浸数重的官服，颤颤巍巍起身双手齐顶接过家书，只闭嘴不言笼手站在一旁，等待上级的上级作下一步指示。
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是官场上一种基本技能，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胡濙胡大人满意地捋捋胡须，作势欲起身，黄郎中连忙扶了扶。徐大印一帮杂佐木木呆呆看了半天的戏，这点眼力价还是不缺的，见状噗通、噗通像鸭子下水一般纷纷跪翻在地，你挤我我碰你，一时丑态百出，不好描述。
胡大人从座椅上起了身，笑呵呵一一扶起有品级没品级的一帮杂佐官吏，嘴里还不忘勉励些“英才施展，不负皇恩”、“ 啊这、啊这”的话头。黄郎中也满面挂笑，上前与一些老相识作揖见礼，全无刚才身为上官巍然而坐的矜持。
三郎、武义几个傻呆呆的竖在角落里，除了伴当有意无意地撩上几眼，根本没人搭理他们。
好一阵忙乱，终于送走了一帮杂佐，胡濙、黄钟整理衣袍重新入座，管鸿举拱手伺立在侧。胡濙好像这才记起三郎、武义几个，指了指三郎道：“你留下，啊这，再论论文吧！”言语间分明有一种猫戏老鼠的惬意。
武义、王戬、许文杰、符元昊早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听胡濙发话如蒙大赦，慌慌张张寻楼梯想赶快溜之大吉。几乎在一瞬间，三郎也想明白了，重生在此世也许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胡濙想在自己身上找到什么得到什么，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不能塌架服软做小儿状，否则被人耻笑不说，更可能祸及家人。
想到这里，三郎迅速冷静了下来，伸手拦住懵懵懂懂的武义，只道：“请武大哥楼下结一下帐却好。”
黄钟和胡濙对视一眼哑然而笑，黄钟收了收袍袖，好整以暇笑道：“汝此言差矣，吾此前却是跟赵会长讨杯酒吃，想来他是不会忘记的。”
三郎冲武义点点头，目送他下楼跑出酒楼大门，回身从头巾开始重整仪容，向胡濙、黄钟规规矩矩行起了顿首礼。但见三郎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然后缓缓叩首到地，至地则举，手在膝前，头在手后——黄钟和胡濙重新对视一眼，分明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惊讶和肃然，真怀疑自己看走了眼——这顿首礼在拜礼中属于隆重大礼，主要用在官场下对上。
两位都是浸淫官场多年老成持重、精明干练的股肱之臣，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世事达练，看多了草民见官时的惊慌失措、手脚发抖，行礼时的疏乱失仪尚在其次，也没办法深究，有个意思就够了。但这小家伙不仅神色自若，而且行大礼时动作自然流畅，前后套路纹丝不乱，竟然是个练家子啊。
说起来究竟是个小老乡，黄钟眼里多了一分尊重和宽容，不由欠身虚扶道：“小友请起！”
自重者人恒重之，此言不欺余。三郎为了尽快熟悉时下的礼仪，专门拎着点心匣子登门请教过徐大印。被人尊为师长的感觉着实不错，况且还有一份孝敬，徐大印忙前忙后又回忆又翻书的，什么场合见什么人行什么礼，对尊长如何行礼，平辈如何行礼，晚辈如何行礼，认认真真教了好几遍，唯恐误人子弟贻笑大方。三郎回到家里，背着人可没少练习。
管鸿举也看呆了，心里直打鼓，思前想后也没想通自己治下靖安县怎么出了这么一个奇葩，真是花样百出，还层出不穷，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三郎起身后不耍花样了，恭恭敬敬叉手站在下首。酒楼里的气氛一时陷入凝滞。
黄郎中左右望一望，几个伴当打扮的锦衣卫早已按照分工各司其职，楼梯口、大门口两两相列，他和胡濙身后的窗口处也站了两个。黄郎中大约看不像回事儿，清了清嗓子示意窗边的伴当关上窗户，房内的光线随之一暗。
胡濙胡大人也从遐想中醒了过来，瞅瞅管鸿举，扯着喑哑的嗓子低声道：“管知县，接旨吧！”
管鸿举，一个七品知县，除了殿试中进士随大流蒙头蒙脑跪在大殿门槛外面谢恩之外，什么时候聆听过皇帝的金口玉音？突然间叫他接旨，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正劈在他脑门上，立时被炸焦了。管知县哆哆嗦嗦重新跪倒在地，向上磕头大声道：“臣接旨。”
站在胡濙身后的伴当从怀里掏出明黄的锦袋，听到管鸿举扯着嗓子叫嚷接旨，皱着眉压低嗓门喝道：“想死啊，噤声！”
他的声音尖细而又嘶哑，似女生而非女生，似儿童而非儿童，旁人听来却像刮锅底一般刺耳难捱，直令人忍不住咬牙头皮发炸。三郎心思一转，不由细瞅了两眼，但见那伴当矮矮墩墩，面白无须，脸上的褶子却如刀刻般清晰。三郎马上知道自己今天算开了眼，八九不离十平生头一回碰上了真正的太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