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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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总不能坐着等?'

'哥子,让我想想……'

'不!大娘,我不能连累您。'

胖大娘双目一瞪,道:'废话!'

朱昶一楞,胖大娘从未对他如此态度过,一个女流之辈,也不曾听说过她习过武,她却识得'黑堡'的'死牌',这可是怪事,难道她是真人不露相吗?但不管如何,她怎敢开罪名震江湖的'黑堡'?

'大娘,您想什么?'

'给你找活路!'

'不必想了!'

'为什么?'

'大娘的身家性命,岂能因了我而……'

'住嘴,你落入"黑堡"之手,死了不打紧,你娘老子的安全可就危殆了!'朱昶心头狂震,自与胖大娘相识以来,她从不曾追问过自己的家世,自己也不曾泄露半点,她怎知道父母呢?莫非她也是'黑堡'爪牙,故意出此诈话……

心念之中,沉声道:'大娘说什么?'

胖大娘横眉竖目的道:'给我住口!'

朱昶不由傻住了,真想不透她的居心?

胖大娘突地移身壁前,朝壁间连按了三下,房内铺砌的花砖忽然裂开,露出了一道门户,层层石级,延伸入目光不及的黑暗中。

'哥子,下去,里面有吃的,三天之后自己出来!'朱昶骇然,如果自己所料不差,这一进去,岂不成了瓮中之鳖?但设使对方真是好意,岂不又……

'下去!'

'大娘!……'

'要你下去,迟便不及了!'

朱昶想了一想,生死交关,话非问明不可,别糊里糊涂丢掉一条命,当下正色道:'大娘,您是武林人?''怎么这多废话,你想死嘛!……'

'我不明白大娘为什么甘担风险,救一个接死"死牌"的人?''以后你会明白!'

'我现在就想知道!'

'急煞人,你……'

'还有,大娘似知道我的家世?'

'就算是吧,快进去!'

'不,这必须请大娘说清楚……'

'时间不及了!'

朱昶心中愈加起疑,坚持着道:'那就歉难从命了。'胖大娘怒目圆睁,厉声道:'要大娘我动手吗?'朱昶心头一震,暗忖: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当下冷冷一笑道:'大娘,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如此大娘更须加以解释了?'

'下去!'

'办不到!'

'看来非动手不可了……'

'悉听尊便!'

'呛!'的一声,铁剑出了鞘,胖大娘一挽袖管,不见骨头的胖手蓦地上扬,场面顿呈剑拔弩张之势。

朱昶寒声道:'大娘,数年交往,您待我不错,我不该怀疑您,但事关生死……'胖大娘向前欺了一步,怒不可遏的道:'你尽有这多屁放,到底下不下去?''办不到!'

'好哇!小子……'

随着喝话之声,'呼!'的一掌朝朱昶劈去,朱昶一横心,铁剑斜挥而去。

'你小子还差得远!'

胖大娘动作可比话快,劈出的掌势不变,另一手一伸,一划,朱昶的铁剑竟被封死,挥洒不开,也只这眨眼工夫,朱昶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身形一个踉跄。

'下去!'

身形未稳,又一股掌力涌到,朱昶身不由己地朝那地面门户坠落,但他身手竟非等闲,甫一触及石阶,立地弹了起来……

胖大娘哈哈一笑,挥掌下压。

朱昶弹起的身形,复又被迫落穴中。

'格格!'声起,门户关闭。

朱昶亡魂尽冒,缓势落在斜伸的石级之上,他作梦也估不到胖大娘会有这高功力,自己极负一身所学,竟无还手的余地,至终还是着了道儿。

朝下一望,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以剑护身,预防突袭,闭上双目,宁神静气,再次睁开,已能隐约辨物,回剑向上一探,那地室暗门竟是生铁铸就,实胚胚的显然相当沉厚,虽有宝刃,亦难破关而出。

不能退只有进,反正事已至此,一切凭命运了。

心里可把胖大娘恨到了极处,同时也恨自己经验阅历太差,才轻易上当。

纵是刀山剑海,也只有一闯了。

他咬牙横心,仗剑踏石级而下。

下降约五丈左右,已到石级尽头,向里一折,是一条平伸的甬道,他静候了片刻,不见有什么动静,再次挪步前行。

甬道虽然阴暗,但却没有霉额之气。

前行近二十丈,又折向左边,眼前突地一亮,只见一道珠光,从一道门户之内射出,房内可见床榻桌椅之类的布设。

朱昶停在房门之外,一时倒有些困惑不安。

到底胖大娘是好意还是恶意?

呆了许久,依然一无动静,一方面是后退不能,另一方面激于好奇,任何事不论吉凶,总有个结局。

于是,一手仗剑,跨入房中。

目光一扫,只见房中布置十分整洁,桌上放有干粮肉脯,还有一瓷缸清水,床上被褥俱全,靠床头放有一个书架,排了约十数本书。

朱昶真正的困惑了,自己一路进来,并未遭到什么意外,而情况与胖大娘所说的完全一样,饮食只可敷三日之需。

莫非自己误会她了?

但她为什么不顾身家性命而救自己呢?

这些干粮饮水,当然不是临时弄来的,因为从自己接到'死牌'到现在也只一刻光景,只有一个可能,这秘室是胖大娘自己必要时藏身之所,饮食随时置备现成……

心虽如此想,但仍不完全相信这推想,自己此刻是瓮中之鳖了,对方要取自己性命,十分容易。

他忽地想起外面的暗门是生铁所铸,胖大娘要自己三日之后,破关而出,岂非是句废话。食粮用尽,只有活活困死一途。

莫非对方不立刻要自己的命,是另有企图?

对了,胖大娘言语中隐约透露,她似知道自己的身世。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刚才的推想,又被完全推翻了,胖大娘必系'黑堡'一路人物无疑。

于是,他敏感地为父母弟妹的安全担忧。

他愈想愈觉事有蹊跷,顿时忧心如焚,提起剑向外奔去,顾盼间,又来到那暗门下面,想尽办法,那暗门不动分毫。

他沮丧地折回室中,坐在椅上发楞。

无意中,他发现房中竟然也有'滴漏'的设置,计算时日倒无问题。

吉凶祸福,目前根本无法测度。

目光下意识地转到书架上,在茫然无主,极度无聊的心情下,离椅上前,信手一翻,不由哑然失笑,摆的意是'金刚经'、'弥陀经'……等一类佛家经典,暗忖:胖大娘不知在修些什么?今生抑来世?

※※※

干粮用了一半,看那特殊设计的'滴漏',已是三天。

这三天,像是三年一样长,朱昶根本不存什么脱困的希望,因为事实上不可能,但人只要一口气在,求生的欲望是不会泯灭的。

他离房出甬道,走向那道暗门。

目光扫处,不由狂喜过望,奇迹似的,那暗门边缘有了隙缝,透入亮光,至此,他对胖大娘的看法又有了转变,她的确是好意,自己胡猜乱测,错怪她了,心里登时升起一股歉疚之意。

他系好剑,然后登上最高一层石级,蹲身,双手上擎,运力一托,暗门有些活动,喘了口气,集全身功力于双臂,猛力一托,土石纷落,暗门离开原位,再奋力向旁一推,露出了一个可以挤身的斜口。

朱昶心中的喜悦,简直无法形容,这像是奇迹,三天来他不曾这样想过,多么意外的事。

他长身攒了出去,目光扫处,不由呆了。

眼前是一片瓦砾物,断垣破瓦,焦木残梁,景物全非,整整烧毁了半条街。

怪不得暗门露出隙缝,原来是被火烧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是胖大娘纵火焚屋,还是'黑堡'的人因自己失踪而迁怒于酒家?胖大娘自己纵火似不可能,她不会毁自己辛苦经营的基业,更不会为了救自己而使这多邻舍遭劫。

看来是'黑堡'中人所为无疑了。

胖大娘呢?店里的人呢?是生还是死?

究其实,罪魁是谁?

想着想着,不由滴下了英雄之泪,胖大娘的声音笑貌,浮升脑海。

渐渐,由悲、疚,转为愤、恨、极端的恨,仰天自誓道:'有生之日,必灭"黑堡",以靖武林。'如果胖大娘真的因救自己而家毁人亡,则自己此生将抱无穷之憾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他恨得几乎发狂,恨不能立刻找'黑堡'的人拚命,然而想到自身的功力,想到'绿判官',又不禁气馁。

他不能长久站在瓦砾场中,引人疑窦,也许'黑堡'的人便在附近,自己这身白衣,一眼便可认出来,万一遭了毒手,胖大娘岂非白白牺牲了,此仇何人去报?

心念之中,他立即掩好那暗门,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踱离这片废墟,心里压抑着的那股怆痛与怨毒,就非笔墨所能形容的了。

转出废墟,进入了人流之中。

不少人在现场指点比划,议论纷纭,但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朱昶混在人丛中,想探索些蛛丝马迹,但却大失所望,听到的,尽是些不着边际的揣测之词。

就在此刻──

五骑黑马,疾驰而至,马上是四名身披黑色风氅的黑衣劲装佩剑武士,和一名黑衫老者。

人群纷纷避开,五骑马直奔入瓦砾场中,然后停住,所有路人的目光,全好奇的投向这五人,交相接耳,胡猜这五名黑衣人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