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辕门
字体: 16 + -

第二十七章 李太白饮酒弄月

抵达宣州,果见民风淳朴,百姓纷纷夸耀县令德政。乞儿等数人选择了一家路边小店,准备歇息。此时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秋风吹得人痛快,四碗可口甜人的热水,几牒当地著名小吃,如颗粒饱满酿制青梅,酥软香脆的金丝琥珀枣,再加秘制咸菜,干炒花生仁,一番劳累就在这简单饮食中疲惫尽消。

    这种大好天气的正午,秋忙归来的农民立刻挤满了小店,接着各种闹嗑便此起彼伏,而谈论最多的也正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县令。

    “我们这位县令真是好,从来不加税。”

    “是哦,你看着秋忙,连县里的衙役也派出来帮我们干活。”一老汉指向一群刚回来的衙役。

    衙役也走进小店,老板很识事务的迎了上来。“官爷,来电什么?”

    “老规矩,每人一碗水,三个大馒头。”领头的衙役爽快道。

    “好嘞。”老板回了一声很快退下。

    这是窦闺娘试问道:“你们当官的也吃得这么寒寒酸啊。”

    领头叹口气道:“这还算好的,我家大人更是,都是自己耕织自己衣食。此外还经常接济穷人。”

    “那你们不抱怨吗?”乞儿紧跟道。

    “你这孩子懂什么?跟着这样的大人,亲着呢,吃啥都放心,有什么抱怨的。”恰好老板馒头送到,领头拿起就啃。

    忽然,有一个农民叹气道:“可惜啊。”

    乞儿忙问:“这位大伯,可惜什么。”

    “可惜这个李太白死在了这。县令和他感情至深,至今县衙还挂着白幛,县令守孝,亲人哀丧。”

    六爷缓缓道:“你说的可是令贵妃研磨,高力士脱靴,最后被玄宗赐金还乡,因入幕永王府而获罪流放夜郎的李白李太白?”

    老汉听得六爷将李白故事讲得栩栩如生,眼睛一亮道:“除了他还有谁。说到这些故事,现在听起来也是的荡气回肠,一个字爽。”

    六爷疑问道:“刚你谈到说李白死在了这,不知道可是真?”

    这个时候有衙役回话。“其实三年前这个李翰林就来了这,我们县令和李白是叔侄关系,两人又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所以谈得默契。每天吟诗作对的,好不欢乐。可是这个太白大家也知道,毕竟是个谋逆的身份,好不容易有个大赦才摆脱了流放。不过前途自然是没了,所以脸一直愁着,这人天天含着心事,没病也得憋出病来。刚来第一年还好,还能偶尔去金陵走走,可第二年就得了重病。我家大人是请尽了名医,就是没法治啊。偏偏得病翰林还有个改不了的习惯,这酒啊喝得像牛饮似的,拦也拦不住。所以一次乘船赏月,身子又弱,酒又喝得多,看到湖里月影婆娑,居然想去把月亮抓起来,结果一不小心掉湖里给淹死了。真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啊。”

    衙役说完。大家同声应和,“可惜啊可惜。”

    六爷谢别了衙役,然后牵着乞儿的手,道:“我们也去拜祭拜祭这个大学士吧。”

    乞儿一愣,在他眼里,六爷重来是,百事不听,万事不问的主。怎么可能对李白的事感兴趣。当然。乞儿内心对李白是充满敬畏的,不但陈太爷曾经多次把李白的故事讲得绘声绘声。在江陵,杜甫更是对李白夸耀不断,甚至大呼李白“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连着几个心中崇拜的人都对李白倍加推崇,乞儿岂敢不敬李白。

    四人一路小跑,平常步履蹒跚的六爷,此时倒是健步如飞,让乞儿爷追赶吃力。好在宣州不大,县衙在官道边上,找到并不费劲。

    四人好到县衙前,发现衙门之上果真还悬挂白菱,见着无不动容。这李阳冰只是李白从叔,不在三服之列,可祭奠仪式如此隆重,倒不得不让人佩服他们叔侄感情之深。

    四人走到门口,有衙役前来搭话:“老乡可是敲鸣冤鼓?”

    六爷垂手道:“不,老汉是来讲李大人的。”

    衙役细心观察了一下六爷,很谨慎道:“这位老乡,我家大人除了公事概不见客。如果老乡不是有冤情上述的话,还是请回吧。”

    “差官,烦向大人通报一句,就说是张垍求见。”

    六爷话出,这无疑使惊天霹雳,不但娇娘、窦桂娘不知道六爷姓甚名谁,就连和六爷在一起的待过七年的陈乞儿也从来不知道六爷的名字。乞儿当然不知道张垍是谁,但他知道能够报出自己名字就能够直接见到一地县令,这名声恐怕就不能小觑。不过乞儿心中暗喜,如果六爷和李阳冰关系真那么融洽的话说不定还能够讨顿饱饭。

    衙役也是被六爷话惊道了,报出姓名就会让县令来见,这架势应该不能小觑,他仔细一琢磨,还是跑进衙门去通报县令。

    大概等候一刻,只见一群衙役提着水火棍冲了出来然后将乞儿一伙团团围住。没有乞儿所想的盛情款待,反倒是自己如同了罪犯。想起自己在襄阳深陷牢狱的无望,他内心不免紧张起来。

    这时,一个发须皆白,神采矍铄,身着官袍的大人走了出来。乞儿心中判断,此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李阳冰吧。

    李阳冰脸色极为阴沉,似乎内心极度压抑着怒火,他冷冷道:“你果真是张垍?”

    六爷依然拱手道:“老汉的确是张垍。”

    “那你还敢来?”李阳冰明显神色更为愤怒,一腔怒火好像随时要爆发。

    “张垍漂迫日久,自知自己身负罪孽,今有幸来到李翰林灵位前,不敢不前来拜祭。”

    “身负罪孽。”乞儿内心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六爷说什么,他怎么回对李白有罪。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李阳冰望着六爷身边一圈人,妩媚的娇娘手挽乞儿,神态紧张,斗篷不慎跌落,满脸红晕醉脸,露出勾人魂的姿色。谅李阳冰从小饱读圣贤书,自持一身能正己,此时却有一定不能自持,他急换双眼,转向娇娘手挽的一乞儿,只见他正低头沉思,似乎眼前一切好像没有发生一样。在一扫,只见有一个女子,说不上颜色绝代,却是器宇不凡,她从刀鞘中抽出宝剑,双手展开,明显是护着身边三人。

    李阳冰发现没有什么大威胁,也看得出张垍事真来拜祭的诚心。念了一句“请”,同时就做出邀请状。衙役看县令发话,一个个从直视娇娘的状态中回过神来,重新列队站好。

    娇娘急捡起斗篷带戴好,然后跟着李阳冰的指引,在六爷领头下一行向县衙后堂走去。

    后牙大厅果然是一个令牌摆着,上书:“贤侄李氏太白”,字迹苍劲有力,直入硬木,这个功底也只有书法家兼篆刻家李阳冰才能有此神力。

    李阳冰安排诸位坐下,管家很自觉的端上茶。但是尴尬的环境几乎没有一个人去动手边的茶。

    李阳冰沉默不语,也许太内心思虑过繁,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乞儿、娇娘和窦闺娘是局外人,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大家都默默的看着六爷。

    只见六爷轻轻站起,一声不吭走到李阳冰旁坐席的案桌前,捡起三更香对着蜡烛点上,三叩之后插上香。整个动作慢而虔诚,直到六爷完成所有动作叹了一句道:“我这一生作恶太多,活该有此报应,但是太白不该啊。”

    乞儿听出六爷深深的歉意,叫了一句:“六爷。”

    六爷挥了一挥手,继续说道:“我知道乞儿你很奇怪。既然来到这了,我也不想骗你。可能你不知道我,但太白知道我,李县令也知道我,即使是杜甫他也知道我。”

    “你说杜大人曾经认识你。”

    六爷点点头,“我本名张垍,乃前丞相张说六子,宁亲公主的驸马都尉。曾在京都也是风流才子,杜甫布衣入京城,谒诗来投也是常事。可惜我自负才高,不屑寒子,并没有看得起他。而现在闻名于世的李白其实当初也是投入我门下,他自认皇亲国戚,前来拜访,我见他器宇不凡,诗文绝佳,心生妒忌,因此并没有推荐他。后来太子宾客贺知章就因为看到了李白的《蜀道难》就佩服得不行,把他推荐给了天子。

    因此李白得以春风得意,供奉翰林,我因身份尊贵,也是翰林供奉。当年外番觐见天子我也是随侍宫廷,李白令贵妃研磨高力士脱靴的场景历历在目,一时天子宠尽,百般荣耀。可惜李白生性傲慢,从来不将我们贵族子弟放在眼里。反倒是天天和我不放在眼里的杜甫、高适之类饮酒作乐。

    想我堂堂宰相之子,怎肯受此大辱。终于,机会来了,天子与贵妃月下欣赏牡丹,天子让翰林作词,当我们还在苦苦思索的时候,李白为贵妃一连写下三首《清平调》,每首都是绝唱。

    其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其二: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其三: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但是李白打死想不到的是,就在第二首清平调中,我发现了‘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居然把贵妃娘娘比作秽乱后宫的赵飞燕。于是我和一帮翰林,通过高力士将这个消息传给了贵妃,贵妃听后脸色大绿,从此就不在搭理李白。之后我们又联合朝廷外臣,抨击李白不循礼法,叛逆无道,忤逆圣上。朝内朝外都口诛笔伐,玄宗皇帝保不住只好将李白逐出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