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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每个头都剃得很光,光得发亮。

田思思忽然明白了院子里那些头发是哪里来的。

但她却还是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忽然都剃光了头做和尚。

屋子里很静。

没有骰子声,没有洗牌声,没有吃喝声,也没有念经声。

和尚虽是和尚,但却不念经。

是不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学会念经?

秦歌正在找昨天那个会念经的和尚。

他慢慢地走过去,一个个地找,忽然在一个和尚面前停下了脚步。

田思思看到他面上吃惊的表情,立刻也跟了过去——他看到这和尚时的表情,简直就好像忽然看到了个活鬼一样。

这和尚还是眼观鼻,鼻观心,端端正正地盘膝坐着,非但头剃得很光,胡子也刮得很光。

这和尚的脸好熟。

田思思看了半天,突然失声而呼:“金大胡子!”

这和尚赫然竟是金大胡子。

他旁边还有个和尚,一张脸就像是被雨点打过的沙滩。

“赵大麻子!”

这放印子钱的恶棍怎么也会做了和尚?

秦歌瞪着金大胡子,上上下下地看了很久,才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是不是有病?”

金大胡子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合十道:“施主在跟谁说话?”

秦歌道:“跟你,金大胡子。”

金大胡子道:“阿弥陀佛,金大胡子已死了,施主怎能跟他说话?”

秦歌道:“你不是金大胡子?”

金大胡子道:“小僧明光。”

秦歌又瞪着他看了半天,道:“金大胡子怎么会忽然死了?”

金大胡子道:“该死的就死。”

秦歌道:“不该死的呢?”

金大胡子道:“不该死的迟早也得死。”

他一直端端正正地盘膝而坐,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现在看见他的人,谁也不会相信他昨天还是个赌场的大老板。

他现在看来简直就像个修为严谨的高僧。

田思思眼珠子转动,忽然道:“金大胡子既已死了,他的新婚夫人呢?”

一个人新婚时就开始怕老婆,而且怕得连胡子都肯刮光,那往往只有一种原因。

因为他爱他的老婆,爱得要命。

爱得要命,通常也就会怕得要命。

金大胡子虽然还在勉强控制着自己,但头上汗已流了下来。

田思思偷偷的向秦歌打了个眼色,道:“你想他的新婚夫人会到什么地方去了?”

秦歌笑了笑,悠然道:“他的人既已死了,老婆自然改嫁了!”

田思思道:“改嫁?这么快?”

秦歌道:“该改嫁的,迟早总要改嫁的。”

田思思道:“嫁给谁呢?”

秦歌道:“也许是个道士,也许是个秀才,红花绿叶青莲藕,本来就是一家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金大胡子突然狂吼一声,向他扑了过来。

能做赌场的老板,手底下当然有两下子。

只见他十指箕张如鹰爪,生像是恨不得一下子就掐断秦歌的脖子。

秦歌脖子刚往后面一缩,半空中忽然有根敲木鱼的棒槌飞了过来,“卜”的,在金大胡子的光头上重重敲了一下。

这一下敲得真不轻。

金大胡子脑袋虽末开花,却也被敲得头昏眼花,连站都站不住了。连退了好儿步,“卜”的,又坐到了那蒲团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个和尚口宣佛号,慢慢地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个木鱼,却没有棒槌。

会念经的和尚终于出现了。

他慢慢地走到金大胡子面前,叹息着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一关都勘不破,怎能出家做和尚?”

金大胡子全身发抖,嘶声道:“我本来就不想做和尚,是你逼着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卜”的,头上又被重重的敲了一下。

这和尚的手好像比棒槌还硬。

金大胡子竟被他一根手指敲得爬到地上去了。光头上立刻凸起了一大块。

这和尚道:“是谁逼你做和尚的?”

金大胡子道:“没,……没有人。”

和尚道:“你想不想做和尚?”

金大胡子道:“想……想……”

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两无阿弥陀佛……”

他居然又开始念经了。

金大胡子却爬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田思思看得怔住了,怔了半天,才回过头向秦歌苦笑道:“这和尚真的会念经。”

秦歌道:“不但会念经,还会敲人脑袋。”

田思思道:“敲得比念经还好。”

秦歌道:“这次他念经虽没有选错地方,但却敲错了脑袋。”

田思思道:“他本该敲谁的脑袋?”

秦歌道:“他自己的。”

和尚忽然不念经了,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摇着头叹道:“原来又是你。”

秦歌道:“又是我。”

和尚道:“你怎么又来了"

秦歌道:“既然能走,为什么不能来了"

和尚道:“既已走了,就不该来的。”

秦歌道:“谁说的?”

和尚道:“和尚说的。”

秦歌道:“和尚凭什么说?”

和尚道:“和尚会‘一指掸’,会敲人脑袋。”

秦歌叹了口气,道:“看来这和尚好像要赶我走的样子。”

和尚道:“昨天你赶和尚走,今天和尚赶你走,岂非也很公道。”

秦歌道:“我若走了,有没有人会给和尚五万两银子?”

和尚道:“没有。”

秦歌道:“那么我就不走。”和尚沉下了脸,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秦歌道:“好像是个赌场,又好像是个庙。”

和尚道:“昨天是赌场,今天是庙。”

秦歌笑了笑,道:“连妓女都可以到庙里烧香,我为什么不能来?”

鬼   屋

和尚道:“你来干什么?”

秦歌道:“当然来赌钱,赌鬼一天不赌钱,全身都发痒。”

和尚道:“庙里不是赌钱的地方。”

秦歌道:“和尚既然能到赌场里念经,赌鬼为什么不能到庙里赌钱?”

和尚瞪着他,忽然笑了,道:“这里都是和尚,谁跟你赌?”

秦歌道:“和尚。”

和尚道:“和尚不赌。”

秦歌道:“我佛如来也赌,和尚为什么不赌?”

和尚皱眉道:“我佛如来也赌?跟谁赌?”

秦歌道:“齐天大圣孙悟空。”

和尚道:“赌什么?”

秦歌道:“赌孙悟空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和尚又笑道:“就算你有理,和尚也没钱赌。”

秦歌道:“和尚会化缘,怎么会没有钱?”

和尚道:“到哪里化缘?”

秦歌道:“据我所知这些和尚昨天还都是施主。”

和尚道:“哦?”

秦歌道:“尤其是金大胡子,他既已做了和尚,财即是空,他那万贯家财自然已全都施给和尚了。”

他笑了笑,道:“听说和尚化缘有时此强盗抢钱还凶得多。”

和尚瞪着他,圆圆的脸忽然变得很阴沉,冷冷道:“你会抢钱?”

秦歌道:“不会。”

和尚道:“会化缘?”

秦歌道:“也不会。”

和尚道:“你用什么来赌?”

秦歌道:“用我的人。”

和尚道:“人怎么能赌?”

秦歌道:“我若输了,就跟你做和尚;你若输了,这宙就归我,和尚也归我。”

和尚道:“你想怎么赌?”

秦歌道:“你既然会敲脑袋,我们不如就赌敲脑袋吧。”

和尚道:“敲谁的脑袋?”

秦歌道:“你敲我的,我敲你的,谁先敲着谁的,谁就是赢家。。

和尚冷冷道:“脑袋不是木鱼,会敲破的。”

秦歌道:“你知不知道哪种脑袋最容易敲破?”

和尚大笑。

笑声中,他的人忽然不见了。

地上铺着一块块石板,石板突然裂开,和尚就掉了下去。'

然后石板就立刻合起。

这里本是个秘密的赌场,赌场里有翻板地道,本不是件奇怪的事。

只有田思思才会觉得很吃惊,怔了半晌,忽然笑道:“看来他不想跟你赌。”

秦歌微笑道:“他也知道最容易敲破的一种脑袋,就是光脑袋。”

田思思道:“你真想敲破他的脑袋?”

秦歌道:“只想敲破一点点。”

田思思道:“为什么?看来他并不是什么坏人。”

秦歌道:“但他不该逼着别人做和尚。”

田思思道:“天下开赌场的人若都做了和尚,这世界岂非太平得多?”

秦歌道:“这些和尚本来难道全是开赌场的?”

田思思道:“说不定是他们自己愿意……”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屋子和尚忽然全都叫了起来:“我们不愿做和尚!”

“好好的人,谁愿意做和尚?”

“我家有若有少,一大家人,日子过得也不错,为什么要做和尚?”

金大胡子叫得声音最响,居然跪了下来,道:“我们都是被逼的,还求秦大侠替我们主持个公道。”

秦歌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是条好汉子,怎么被人一逼就做了和尚?”

金大胡子道:“因为我们若不做和尚,他就要我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