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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秦歌笑道:“我说的是以前,现在的你当然已不同了。”

田思想道:“为什么?”

秦歌道:“因为,你已看见了许多别人所看不见的事。”

田思思沉思着,缓缓道:“不错,我的确已看出你一些别人看不见的缺点。但我所看到你的一些优点,也是别人看不到的。”

秦歌道:“哦?”

田思思道:“你固然有很多毛病,但也有很多可爱的地方。”

田思思道:“真的,你甚至比大多数的人都可爱得多。”

她笑了,又道:“但像你这样的男人,只能做个好朋友,绝不会是好丈夫。”

秦歌道:“你以前难道想嫁给我?”

田思思垂下头,红着脸笑道:“的确有这意思。”

秦歌道:“现在呢?你是不是已经对我很失望?”

田恩恩道:“绝不是,只不过……”

秦歌道:“只不过已觉得不大满意了。”

田思思道:“也不是。”

秦歌道:“那是什么呢?”

田思思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也许只因为我以前将你看得太高,现在却已对你了解得更深刻。”

秦歌道:“就因为你已了解我,所以才不肯嫁给我?女孩子为什么总是喜欢嫁给她们不了解的人呢?”

田思思没有回答,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并没有对秦歌觉得失望,因为秦歌的确是个大英雄。

一种她所无法了解的英雄。

但无论哪种英雄都是人,不是神,甚至连神都不是完全没有缺点的,何况人呢?

现在她只不过觉得自己已没法子再嫁给秦歌了,因为她所看到的秦歌并不是她幻想中的那位秦歌。

她并不是失望,只不过觉得有点惆怅。

一个成人的惆怅。

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又长大了很多。

秦歌还在凝视着她。

她轻轻拉起了秦歌的手,勉强笑着道:“我虽然不能嫁给你,但却可以永远做你一个很好的朋友。”

秦歌没有说话—— 想说,却没有说出来。

田思思咬着嘴唇,轻轻道:“你……你是不是很失望?”

秦歌凝视这她,忽然大笑,道:“我怎么会失望,天下的女人都可以娶做老婆,但能像你这么样了解我的朋友,世上又有几个?”

田思思眼波流动,忽又叹息了一声,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如此了解你呢?”

秦歌的目光也在闪动着,微笑道:“也许只因为我的运气不好。”

田思想眨眨眼,嫣然道:“也许只因为你的运气不错。”

秦歌又大笑,道:“将来能娶到你的那个男人,运气才真的不错。”

田思思低下头,忽然不说话了。

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居然又想起了那大脑袋。

他在哪里?

是不是和田心在一起?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道:“这条路我以前好像走过。”

秦歌点点头。

田思思道:“再往前面走,好像就是金大胡子那赌场了。”

秦歌又点点头。

田思思皱眉道:“你难道还想到那里去?”

秦歌笑了,道:“我想再去看看那和尚,你难道不觉得他很奇怪?”

田思思道:“奇怪倒真的有点奇怪,只不过你恐怕并不是真的想去找他。”

秦歌道:“哦?”

田思思抿嘴笑道:“恐怕你只不过又手痒了吧。”

秦歌眨了眨眼,道:“我就算想去赌,用什么去赌呢?用我的手指头?”

田思思笑道:“就算没钱赌,去看看别人赌也是好的。”

秦歌笑道:“这次你错了。”

田思思道:“那你想去干什么?真的想去看看那和尚?”

秦歌笑得很神秘,缓缓道:“不错,因为我发现这个和尚比别的和尚有趣得多。”

和尚不应该有趣的。和尚有趣,别人就无趣了。

赌场和庙

和尚在庙里念经。赌鬼在赌场里赌钱。

这件事不管有没有价值,至少总是很正常的。

但和尚若在赌场里念经,赌鬼若在庙里赌钱,那就非但很不正常,而且很荒唐、很奇怪。

奇怪的事总有些奇怪的原因。

奇怪的事也总会引出其他一些奇怪的事来。

(一)

“你为什么总是说赌场距离地狱最近。”

“因为常常到赌场里去的人,很容易就会沉沦到地狱里去。”

“赌场真的这么可怕?”

“的确可怕,你家里若有人是赌鬼,你就会知道那有多么可怕了。”

“哦?”

“一家之主若是个赌鬼,这家人过的日子简直就好像在地狱里一样。”

“我听说一个人若是沉迷于赌,有时甚至会连老婆儿子一齐输掉的。”

“有时连他自己的命都一起输掉。”

“唉,那的确可怕。”

“假如说世上最接近地狱的地方是赌场,那么最接近西方极乐世界的,应该是什么地方呢?”

“庙?”

“不错,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过,赌场和庙也有一点相同的地方?”

“没有,这两种地方简直连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有没有注意到,赌场和庙通常都在比较荒僻隐秘的地方?”

“我现在才想到,但还是想不通。”

“哪点想不通?”

“我已知道赌场为什么设在比较荒僻的地方,但是庙为什么也如此呢?到庙里去烧香的人,既不丢人,也不犯法。”

“因为庙盖得越远、越荒僻,就越有神秘感。”

“神秘感?”

“神秘感通常也就是最能引起人们好奇和崇拜的原因。”

“不错,人们通常总会对一些他们不能了解的东西觉得畏惧。”

“因为畏惧,就不能不崇拜。”

“而且人们通常也总喜欢到一些比较远的地方去烧香,因为那样子才能显得出他的虞诚。”

“你差不多全说对了,只差一点。”

“还差一点?”

“烧香的人走了很远的路之后,就一定会很饿,很饿的时候吃东西,总觉得滋味特别好些。”

“所以人们总觉得庙里的菜特别好吃。”

“你总算明白了,素斋往往也正是吸引人们到庙里去的最大原因之一。”

“我就知道有很多人到庙里去烧香时的心情,就和到郊外去踏青一样。”

“所以聪明的和尚都一定要将庙盖在很远很僻的地方。”

“我现在也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了,但和尚听见一定会气死。”

“和尚气不死的。”

“为什么?”

“酒色财气四大皆空,这句话你难道也已忘记?”

“不错,既然气也是空,和尚当然气不死的。”

“气死的就不是真和尚。”

“所以气死也没关系。”

“一点关系也没有。”

(二)

偏僻的巷子。

巷子的尽头,就是金大胡子的赌场。

秦歌和田思思已走进这条巷子。

这时乌云忽然掩住了月色,乌云里隐隐有雷声如滚鼓。

狂风卷动,天色阴暗。

田思思看不看天色,道:“好像马上就有场暴雨要来了。”

秦歌道:“下雨的天气,正是赌钱的天气。”

田思思道:“你既然知道赌很可怕,为什么偏偏还要赌?”

秦歌笑了笑,道:“因为我既不是个好人,也不聪明。”

田思思嫣然道:“你只不过是个英雄。”

秦歌吸道:“聪明的好人通常都不会做英雄。”

他突然闭上嘴,因为他忽然发现那赌场的院子里有一团团、一片片、一丝丝黑色的云雾被狂风卷起,漫天飞舞。

说那是云雾,又不像云雾,在这种阴某的天色里,看来真有点说不出的诡秘恐怖。

田思思动容道:“那是什么?”

秦歌摇摇头,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赌场破旧的大门在风中摇晃着,不停的“砰砰”作响。

门居然开着的,而且没有人看门。

这门禁森严的赌场怎么忽然变得门户开放了?

黑雾还在院子里飞卷。

秦歌窜过去,捞起了一把。

田思思刚好跟进来,立刻问道:“究竟是什么?”

秦歌没有回答,却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田思思。

这东西软软的、轻轻的。仿佛是柔丝,又不是。

田思思失声道:“是头发。”

秦歌沉着脸,道:“是头发。”

田思思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头发?”

满院子的头发在狂风中飞舞,看来的确有说不出的诡秘恐怖。

秦歌沉吟着,说道:“不知通那和尚是不是还在里面?”

田思思道:“为什么一定要找那和尚?”

秦歌道:“因为你问的话,也许只有他一个人能解释。”

他推开门走进去。

他怔住了。

田思思跟着走进去。

田思思也怔住。

无论谁走进去一看,都要怔住。

和尚还在屋子里。

不是一个和尚,是一屋子和尚!

若是在庙里,你无论看到多少和尚都不会奇怪,更不会怔住。

但这里是赌场。

赌桌没有了,赌具没有了,赌客也没有了。

现在这赌场里只有和尚。

几十个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和尚,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合十,盘膝坐在地上,一眼看去,除了一颗颗光头外就再也没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