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兹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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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ue feb 03 14:23:10 cst 2009

    一时间,河两岸的村寨里,女人嚎,孩子哭,牲口叫,就跟天垮下来似的,好不热闹。

    长生老爹同样被眼前出现的一幕给骇住了,从上游漂浮下来的一具又一具尸体,越来越多地聚集在月亮湾,在那里重叠、碰撞、徘徊、来回打着漩,像是在留念着这里,再也不肯离去了。给月亮垭的村民们的感觉就好像是这群日夜奔波可怜的冤魂,终于寻觅到了最后一块乐土,这里是他们可以安息的福地,现在甚至有两三具尸体已经爬了岸。

    此时已经有一群上了年纪的村民聚集在长生老爹的周围,眼神里因为兴奋投射出一种异样的光亮,看不出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他们自持胆大而高兴才导致这样的,他们在跃跃欲试,指指点点,在小声议论着。

    “那个是红军,瞧,他帽子上的红五角星,我见过”

    “那个是白匪,准错不了,我老表就是这副装扮”

    “你找死呀!白痴,他是国军”

    其中一个嘟哝道:“我可不管他是红的还是白的,总之现在他们都是我们月亮垭的鬼”

    “嘿嘿,这话说的不错”

    “那娘们在那里干什么?吓坏了吧……嘿嘿……”这时,一村民指着坐在土坝上,动弹不得的小寡妇翠英,说笑道。

    村民的话还没说完,长生老爹早已快步向她走去,对照她的屁股用力踢了一脚,怒气冲冲地骂道:“你这个臭娘们,还不快滚回家去”

    此时的翠英早已是满脸泪珠儿,还一个劲地往淌,她瞥了一眼长生老爹和他身后的几个爷们, “哇” 地一声,捂着脸跑开了。惹得她身后的那几个老爷们发出一阵淫臆的笑声,但他们很快就闭上了嘴,因为他们发现长生老爹正严厉地盯着自己。不知为什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长生老爹在月亮垭村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了村民们心目中的长者,在月亮垭他拥有绝对的权威。硬要追究起根源,按村民私下里咽着口水,悄悄嘀咕的话来讲,大概是长生老爹有一手酿造包谷烧的祖传秘方,澧水河上下方圆几公里都无人不晓,无人不知。长生老爹一家也就是靠这门手艺在月亮垭富甲一方。

    “走,我们把他们捞上来”长生老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突然想到自己在庄稼地里捞玉米棒子,感觉捞他们就跟捞玉米棒子一样,没什么区别。

    可就在他朝下面走去的时候,发现没有一个人跟上来,又一次大怒道:“混蛋,你们这几个兔崽子聋了,给老子下来,听见了没有“

    “是捞红的……”其中一个村民麻着胆子问道:“还是捞白的?长生老爹”

    “都捞”长生老爹又一次回头瞪了他们一眼,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句。说完,他“扑通”一声跳进了湍急的河流,伸手抓住一具死尸裸露的胳膊就往岸边拖。这时,他又一次想到了地里的玉米棒子,或许他一直也没有弄明白自己捞那些早已腐烂的玉米棒子到底干什么用,就跟现在捞这些外乡人的尸体一样,说不清、道不明,但他又不能不这样做。突然他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撞了上来,一下堵在嗓子眼上,弄得他浑身无故地抖动,发颤,那张饱经沧桑的老脸上几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了下来,喉咙里发出阵阵古怪含糊地响声,像是在呜咽。

    月儿不知什么时候从月亮垭的后背山上悄悄爬了上来,散发出淡淡的清辉,几片薄云赶鬼似的从它身边“呼啦啦”地疾驰而过,瞬间给大地也蒙上了一层阴影。白天那水流湍急,泥浆般浑浊的河面,此刻就像一块凝固了的巨大的黑色铁板,停滞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