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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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妈妈进剧团

    thu feb 04 04:58:13 cst 2016

    妈妈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离别家乡已经三年了,物是人非看到的是一片凄凉。一进院看到玉华老舅一人蹲在地上玩。妈妈问他:“你干啥呢?”

    老舅抬起头愣了片刻回道:“陪奶奶呀!哎!你咋回来啦?”

    “不干了!”妈妈说着进了屋。看到炕上的太姥头发完全白了,皱纹更多了,眼里也失去了原有的光芒。她扔下行李凑到跟前说:“奶,俺回来了!”

    太姥颤微微地爬起来,顿时有了精神。拉着妈妈的手“丫儿,你可回来了,真让俺想死你啦!”

    “俺也想你呀奶奶!俺爷和俺娘他们呢?”妈妈边说边抬起腿坐在炕沿上。

    门外稍有脑疾的老舅高声喊道:“噢!玩去咯!”

    太姥告诉妈妈“你走后不到一年,你爷就病得不行了,没过多少时候就走了。临走还念叨你那。他一个劲地直后悔放你走。”

    一听说太姥爷死了,妈妈想到太姥爷最疼她,顿时呜呜地痛哭起来。太姥也跟着掉泪。

    娘俩哭了好一阵才止住。“奶,俺爹和俺娘他们呢?”

    “你爹上城里啦,你娘去剜菜去了。他们没少念叨你,昨个夜里还说:‘都吵吵老毛子要来啦!小日本不行啦!日本人急着逃命。这么乱也不知你咋样啦。’”

    “俺早就想回来。在那吃的还没家好那,还吃不饱。可日本人看得紧回不来。这会都乱遭遭的,俺和二姐就回来啦。”

    娘俩唠的正热乎,就听见外面喊道:“姐!姐!你回来啦?”转脸一看是大弟跑回来啦。妈妈站起身来时,玉贵大舅已站在面前,他气没喘匀地说:“我在外面看见老弟,说是你回来啦,我还不信那。这回不走啦吧?”

    看着和自己一样高的兄弟,妈妈欣喜地回道:“好不容易回来的,还走啥?不走啦!”不多时姥爷姥姥前后脚回到家,免不了又是一场欢喜。

    一家人边做饭边说着离别后的事情。说到日本人逃命,妈妈说:“营口现在可乱了。日本人和有钱人都在跑,坐火车的坐汽车的可多啦!城里老百姓们用瓜果梨桃一个劲地砸日本人,日本人也不敢怎么样,这在以前谁敢那?”

    姥姥说:“你爹在城里听人说,‘老毛子也不好惹着呢!’多亏你回来啦!要不可咋整?不管是打也好乱也好,只要是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三年没见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家人从开始一直唠到深夜......

    妈妈回来以后,帮助家里洗衣做饭干着家务,不时还去剜些野菜拾些柴柇。过了没多久心里十分想念桂花二姐,在一天早上,随着做生意的爹爹进了城。

    二人见了面欣喜万分,寒暄几句后, 妈妈看到刘家的大娘正在做针线,那是一件红色的洋布棉袄。 妈妈知道大姐已经成了家。二姐早和邻居方家的二贵定了婚,这一定是二姐的。她明知故问:“大娘,这是给‘谁’做的啊?”嘴上说着眼睛却偷偷地看着二姐,二姐的脸‘唰’地就红了。

    大娘说:“还能有谁的?你二姐的呗!”大娘一副十分幸福的样子。

    “呦!二姐要出嫁了!啥时候?是哪的?” 妈妈还在装傻。

    二姐只顾害羞低头不语。大娘说道:“阳历年。是隔壁老方家的二贵,他现在搁省城当大师傅(厨师),他们家说:‘趁现在还太平,赶紧给他们办了,也省得再出差。’你大爷一听也是,没和俺们商量,就和人家定了。前几天搁外面回来,递给俺两块布说:‘给二丫做一身嫁衣。阳历年二贵回来就让他们结婚。’”

    “啊!省城好几百里地,去那么远你们舍得吗?” 妈妈听说要去省城很无奈地问。

    大娘说:“有啥舍不得?在家不也是早晚嫁人那?去省城也许能找个好应声。”

    桂花姐接道:“干脆,你和俺作伴一块去得了!行不?”

    妈妈说:“你结婚俺去干啥?给你当陪嫁丫头啊?”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向往着那神密的省城。 妈妈一想“二姐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干脆呆上它一天。”

    妈妈也帮着做起针线,说着家里家外的事。直到傍晚姥爷和刘姥爷一块回来,姥爷和 妈妈想乘天没黑,赶出城回家要走。可刘姥爷一家人说啥也不放,说:“饭都好了,你爷俩说啥也不能走,等吃了饭再走。”爷俩没法只好留下。

    在吃饭时刘姥爷对着姥爷说:“俺们家都稀罕玉梅。她聪明、爽快又能干,长的又好。干脆给我们当干闺女得了?”。

    没等姥爷答应, 妈妈痛快地答应:“行!可是不能白当!”她心知肚明刘姥爷一家人都很好,给他们当干闺女也吃不了亏。

    姥爷问:“咋?你还带有价钱的?”

    妈妈回道:“那当然,白给他们当你舍得?没别的,以后我来了随便吃随便住。行吗?”

    姥爷说:“还赖上了,真不害臊!”

    刘姥爷一家人都笑着答应:“行!住着不走都行!” ......

    1947年深秋,无情的秋风使叶片枯黄、飘零,整个世界变得越来越萧条。可一队人马的到来,给辽南大地带来了春风,据说:是抗联(八路军)的工作队。工作队里有个李大姐,二十多岁的年纪中等个,灰布军装掩不住她匀称的身材,军帽下是漆黑的短发,俊俏的脸上白里透红眉清目秀。当她和另一位张大哥来姥爷家时,给姥爷一家讲革命的道理:“过去没有咱穷人的党和政府,平民百姓给反动派和有钱人当牛做马。现在有共产党给咱们做主,咱们就要挺起腰杆子当家做主人......”

    工作队走访时,了解到妈妈上过学,能写会算人聪明,又是穷苦出身。他们一连好几天往姥爷家跑,一个劲地劝说让妈妈当妇女主任。开始姥爷、姥姥都怕妈妈出去抛头露面的让人笑话,害怕得罪人后受到伤害。一直过了好长时间,李大姐和张大哥不厌其烦地来鼓动说:“现在咱这已经是解放区了。有政府给做主,谁也不敢伤害咱,你们就放一万个心......”妈妈是一百个愿意,最后,全家都答应让她试一试。

    万事开头难,妈妈当上妇女主任以后,发动群众一事就难上加难。走东家窜西家,费尽了心磨破了嘴,极力地劝说央求群众们走出家门,参加开会搞运动。当时的大事一是学习《土地改革的办法》。没收地主的土地,分给没地和少地的群众;再就是动员青壮年参加部队,为解放全中国做准备。一年下来工作总算有了眉目。

    1948年刚过完年,李大姐找到妈妈说:“解放区一天天在扩大,我要到新区去工作。现在县妇联刚来个王主任,不熟悉这的情况,让我介绍一个熟悉情况又有些经验的人当助手。我觉得你挺合适,我对她讲了你的情况,她挺同意的,催我快点找你去县里。你要是同意,我去跟你们村里说,把你的工作向他们交代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得走。”就这样妈妈进了县城。

    妈妈到了县里以后,白天忙工作黑夜就到刘姥爷家过夜。县妇联的工作更是千头万绪,整天忙的是脚打后脑勺。经常陪着王主任忙活,是大会小会一个接一个,还要到各乡去检查布置下的工作......过了一段时间,熟悉了所干的工作后,很多时候就顾不上吃和睡了,往往很少再到刘姥爷家去,在妇联找个地方眯上一会,就又开始了新的工作。那个时候,营口、沈阳等城市早都让国民党军队占领,成为国民党的统治区,所以,桂花姨和二贵叔天各一方,未能完成回家完婚的心愿。

    在解放前夕,大片的农村和县城都成为解放区,人们为了更好地支援部队,节衣缩食吃得少干的多。可是广大的老百姓有了自己的土地,自己的生意不再受人欺负,精神面貌已是今非昔比。很少看到愁眉苦脸,而是一张张笑脸;听不到唉声叹气,而是欢声笑语。妈妈尽管很忙很累,可时不时地就能看到她一边忙,还在一边哼着小曲......

    1948年,伴随着的春风好消息不断传来。先是说:人民解放军已经发展壮大了许多,在全国的各个战场人民解放军都取得了胜利.绝大部分的乡村和县已经被解放,只有一些大城市和少数地区还在国民党手里。常听老同志们说:这是毛主席英明。毛主席告诉我们“不要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重要的是消灭敌人。以广大的农村来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后说:我东北野战军已超过了国民党在东北的军队。敌人只占据着长春、沈阳、锦州三个孤立地区。9月中旬,我东北野战军发起了著名的辽沈战役,首先歼灭了连接东北和华北的锦州敌人。锦州解放后,我东北野战军又歼灭了沈阳的来援之敌。与此同时长春的敌人在我军围困下,有一部分起义,其余大部投降。

    入冬的时候,传来振奋人心的喜讯,省城沈阳和营口也先后解放了。辽沈战役我东北野战军取得重大胜利。就此东北全境解放了!东北大地上到处是欢腾的景象......在人们欢度1949年春节的时候,重大的喜讯再次传来:经过我人民解放军的浴血奋战,淮海战役和平津战役以我方胜利而结束。长江以北的广大地区解放了,从此进入一个暂新的阶段!

    1949年春节后,盖州县政府为了充实基层的组织,抽调一些机关的人员下到基层,妈妈也在其中,她被调到东关街道委员会任主任。独当一面的工作更加繁忙。按着上级的部署进行宣传鼓动工作,主要任务:一是促进生产搞好经济,支援国家建设,为解放全中国而贡献力量;再就是时刻提高警惕,肃清敌特保护胜利果实。还要解决一些民间的纠纷,其他琐碎的事情数不胜数。如此一来更难回家了,那还是在年上太姥病故时和今年春节回去过。每次回家姥爷和姥姥都要问妈妈个人的事。特别是春节问道:“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在到底有没有相中的人?人家桂花现在也跟她男的去省城了。你还等啥呢?”

    妈妈不急不忙地说:“急啥?怎么也得找个差不多的吧!要不找个窝囊的,还不把我憋屈死。现在没空等等再说吧!”接下来姥爷和姥姥还是喋喋不休地唠叨一顿。就这样,解放后的第一年很快在欢喜和忙碌中过去了。

    1950年下半年的时候,县里准备成立评剧团。在全县干部大会上,陈书记做动员时对大家说:“......在旧社会唱戏的被人瞧不起,称他们为‘戏子’,那是地主老财和官僚们对他们的歧视。可我们大家都知道,他们也都是苦出身,也是被逼迫的,他们也和我们大家一样,是靠力气吃饭的。再说了,没有他们为我们唱戏,我们会更苦闷。我们的队伍里也有文工团,他们唱歌跳舞丰富了我们的生活,他们无论走到哪,就把党的思想宣传到哪。为了更好地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丰富我们百姓的生活,占领城乡的文化阵地,我们必须马上成立我们的县剧团。考虑到我们县的实际情况,争取城里的戏班来参加我们的剧团。县里决定由搞宣传的李干事任团长,我们还缺很多骨干来充实这支队伍。有戏曲特长和工作经验的人,可以毛遂自荐,也可以推荐有才之士。......”

    在散会的时候。妈妈随着大家一起往外走听到:“小刘!等一下。”

    妈妈回头一看,妇联的王主任快步上来。她说:“小刘,我以前总听你唱上几句。怎么样,要不要我跟陈书记举荐举荐你啊?”

    “呀!王主任你可千万别开玩笑,我那行呀?”妈妈急忙说。

    “怎么不行呀?你都锻炼这好几年了,别那么没自信行不行?”王主任给妈妈打气。“你不是老想才唱戏吗?我可知道现在缺个搞生活的副团长。你又是当地人熟悉情况,你去正合适。”

    妈妈还是不太托底。“我那都是自己瞎学着唱的,不知道对不对。再说,那些唱戏的都是走南闯北的,工作不是那么好做的。”

    “在我们听来你唱的一点都不差,以后还可以跟他们学吗!凡事只要多想想多问问,心里总装着大家,用心去干就没有干不好的。就是有了困难,还有组织和大家那!我看你行!我这就跟陈书记说去。你等着!”雷厉风行的王主任转身向政府大院跑去。三天后,妈妈在各位领导的鼓励下再次改变了工作。

    妈妈和李团长(李干事),奔走在城里的两个戏班之间。忍着性子慢慢地给他们做工作,讲在政府的领导下,更能接受好党的领导,提高我们的社会地位,生活上也会有保障......一连一个多月的工作,总算把两个戏班的人拢在了一起。又招收了几个人全家一起有三十几个人。评剧团刚成立,李团长和妈妈就做了分工。他主要抓政治思想教育和业务;而妈妈负责后勤保障工作。那真是白手起家从零做起,又是在刚刚建国后,物质奇缺只好到处化缘,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总算凑齐了几十人的吃粮和烧材。为了在过年时能进行首场演出,团里决定选几个健康的古装戏排练。在平常的日子里,妈妈领着后勤的一帮人,打扫卫生烧水煮饭。每个演职人员的干劲都很大,都说:“咱现在是人民的演员了,给平民百姓演出能不卖力吗?......。

    再说刘姥爷一家,自从桂花姨去了省城后,就剩下老两口。妈妈忙的很少来他们家,老两口时常感到很孤单,总想有做伴的才好。有一天刘姥爷在遇到姥爷时说:“老弟,咱们一年比一年年纪大了,也跑不动了。俺和你嫂子合记好了,俺那不是两间房吗,空出一间来,咱老哥俩就在那挂个幌子做应声,省的五冬六夏到处跑了,风吹不着雨打不着那多好啊!行不?”

    姥爷说:“那能行吗?多打扰啊!老嫂子那么大岁数了,咱们在那又是水又是饭的。不行!不行!再说,那政府能答应吗?”

    “咋不答应呢!俺问过街道的,人说:‘只要不剥削人干啥都行。咱们都处了这么多年了,有啥客气的,你嫂子巴不得地让咱们在家里,有了说话的人她能高兴还来不及呢!就这么定了。”没多久理发铺开张了,奔波大半辈子的老哥俩,总算有了自己的铺子,由于价钱公道,所以客源也不少。

    过了年以后,李团长和妈妈商量说:“参加剧团时,两个戏班献出一些行头(服装),可凑到一起也只是几套古装的。应付眼前还行,一旦要拍现代戏就不行了。我们以后要跟上形势,要宣传《土地法》和别的政策。还得想办法弄一些现代的服装。”

    妈妈应道:“这个我去想办法。”她戴上两个人到处去找衣服。平民的衣服大家都有,短缺的是军装和地主老财的衣服。军装找到军管会很快就解决了。而地主老财的衣服早在分富财就没收了,所以,就相对的难一点。经过一番的努力,最后还是凑够了。

    过了年转眼就快到“五、一”了,李团长带着大家排新剧。以前大家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劳动节”,现在一说这是咱劳动人民自己的节日,拍的还是斗地主的戏,大家更高兴了。正面的反面的角色都有了,就缺个地主婆,派给谁谁都不愿意演。最后,妈妈说:“不就是演戏吗?没这个角也成不了戏呀!我来!”

    妈妈这是第一次登台演戏。好在她的戏不多,后勤的工作又放不下,她就找空练。和大家一起排戏顾不上其他工作时,就在夜晚安排布置工作。

    1950年是最忙碌的一年。百业待兴,全国人民鼓足劲建设自己的新国家。可6月还没过去,美国侵略朝鲜的战争和武力侵占台湾的消息就传开了。中国人民响应毛主席‘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号召,决定派出中国人民志愿军。秋天时,我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与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打击美帝和南朝鲜伪军。国内的人民更加的繁忙,加紧各个行业的生产,全力支援前线的战争。在这紧要关头,剧团分成两部分,宣传党的号召和爱国主义的精神。鼓励青壮年参军参战,保家卫国。李团长坚决地让妈妈带一部留在城里做宣传,自己带一部坚持到乡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