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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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志向

    tue dec 15 11:15:04 cst 2015

    第二天,当徐秋蜇从行军床上醒来的时候,因酒精的关系,脑袋依然昏昏沉沉的。他回想起昨夜,好像酒醉后发生了很多事,柔软的嘴唇,细腻的肌肤,窈窕的身姿。这一切虽然很美好,但徐秋蜇却懊恼地捂住脸,骂道:“该死的,酒精真是害人啊。”

    虽然亲了人,但徐秋蜇连亲的是谁都不知道。当真荒唐糊涂,实在有辱他读书人的本分。

    走到窗边拨开窗帘,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灼灼烈日照耀得眼睛有些生疼。他出了房间,却见黑子坐在桌边看电视,墙上那老旧的钟显示下午一点二。

    黑子道:“睡醒了。先去洗个澡,再吃饭吧。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去把你揪起来的。”

    厕所不大,只有四五个平方,徐秋蜇在桶里放满水,一瓢一瓢地从头淋到脚。淋了几瓢,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他闭上眼睛,回顾昨天的得失,一幕幕残缺的片段如电影般闪过,徐秋蜇越来越笃定酒是个害人的东西,以后要少喝为妙。

    冲完澡洗了衣服,徐秋蜇在门外的竹竿上晒上,回到客厅,他沉吟道:“黑子哥,我回到这后是不是还吐了一次?”

    黑子一脸戏虐地看着徐秋蜇,嘴角挂着笑,白净的脸上却十分僵硬,他道:“是啊,也不知道你在酒吧里喝了多少,我和你哥的钱都不够,还挂了帐。”

    徐秋蜇一脸懊恼道:“我爸说吐三次酒等于吐一次血。看来昨天是亏大了。”

    “不然不然,你是赚大了,强吻了一个美少女,还上下其手,实在是妙哉妙哉。不过你这么做,可是把咱们的长期饭票给搞丢了。唉!”

    徐秋蜇“额”了一声,迟疑道:“昨天...是那个穆...什么?”

    黑子瞪了徐秋蜇半响,终于确定他并没有得了便宜卖乖,忽然捂腹哈哈大笑起来,“你啊你啊,真是有一套。不过你的酒品也是不好,要改一改了。穆白雪跟了你哥两年,很有感情,可惜了。”

    徐秋蜇心情有些沉重,他默默地吃着快餐。又听黑子道:“我见你似乎不屑与我们为伍,嘿,学生的酸腐气。你哥说你的成绩很不错,来到省城是打算赚点钱上大学吗?”

    徐秋蜇点了点头。

    黑子道:“行,我知道。我会跟你哥说的,学费不要有太大压力,有你哥和黑子哥呢。我们晚上回来,你可以出去逛一逛,不要走太远。”

    黑子留下一个懒散的背影,挥了挥手。当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徐秋蜇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这狭窄的客厅,忽然变得无比空旷。妈妈还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后续的治疗费尚无下落。可因为他的缘故,却给师兄谢人良惹了大麻烦。

    “真是无助啊。”

    吃了饭,他赤脚穿上胶底军鞋,稳妥地锁上门,走出巷口,仿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马路上轿车疾驰,楼宇如笋屹立直插天际,行人衣着光鲜行走匆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徐秋蜇一个人。

    他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行人匆匆之余,不忘用戏弄的眼神去撩拨徐秋蜇的自尊心。徐秋蜇握紧了拳头,昂然向前。

    斜阳西下,徐秋蜇无力地坐在公园的石椅上,垂头丧气。他这两三个小时问了很多的地方,人家一看他的身份证上写着十六周岁,说什么也不肯录用,便是录用了,工薪也克扣得所剩无几。

    彷徨无措之际,徐秋蜇又想起了黑子引用《双城记》的那句名言: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他喃喃道:“难道在这个最好的时代真的只有走钢丝才最有成效吗?”

    “爷爷,爷爷,这燕子怎么放不起来呢?你说了能放起来的,爷爷骗人。”

    一个苍老雄浑的声音响起:“乖孙女,爷爷跑不动,哪里放的起来。”

    徐秋蜇茫然地抬起头,见是一对爷孙在放风筝,那女孩约四五岁的光景,长长的秀发扎起一个大大的包子状,双手举着风筝跑来跑去,清凉的吊带裙滑落一边。女孩因风筝飞不起,把好看的鼻子高高皱起,那古灵精怪地模样十分讨喜。

    徐秋蜇有心要帮小女孩把风筝放起来,但一想到自己这身衣服,便泄了气。等了半响,再看小女孩已经气得恶狠狠盯着自己爷爷,一双小脚不住踩踏,徐秋蜇便失笑了一声。那小女孩十分机灵,早看到徐秋蜇在看她,这时见他笑她,忽然走了过来,气道:“哼!你笑我什么?”

    徐秋蜇见她脸蛋红扑扑地十分可爱,便道:“笑你小孩子脾气。”

    小女孩奶声奶气道:“我就是小孩子,不该小孩脾气么?”

    徐秋蜇见她年纪虽小,但反映机灵,举止文雅,衣着如绸,实在不像寻常人家,便沉吟了一番,面对着那张粉嫩的小脸,应道:“该。”

    小女孩认真道:“你既然笑我,那就要帮我将燕子放上去。”

    听着小女孩理所当然的语气,徐秋蜇有些无语,看来这小丫头在家里指挥人指挥惯了,逮个人就要吩咐人做事。徐秋蜇确实是想和这小女孩子玩耍一番的,便抬头望向那老爷爷,见那老爷爷负着手望向这边,笑而不语。徐秋蜇心中笃定,伸手要去拉那小女孩,手伸到半途,有些尴尬地停住。

    小女孩歪了歪头,上前拉着徐秋蜇跑到公园的广场上,将过线器交给他,兴高采烈道:“我跑起来,你来拉线。”

    说着,小女孩飞快地跑动,来回两遍,徐秋蜇见她跑得满脸通红,心中不忍再逗她,手中线轻轻一拉,就将风筝放上天去。小女孩笑咧开嘴,蹦蹦跳跳,嚷嚷道:“放高点,再高点。”

    当风筝的线放尽,风筝已经在数百米的高空上,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隐藏在斜阳的光辉中。

    徐秋蜇将过线器交给小女孩,小女孩兴奋地拉着风筝走到老爷爷身旁。那老人慈祥道:“欣儿,哥哥放得好不好?”

    小女孩欣儿鼻子一皱,道:“哪里是哥哥,分明是叔叔。”

    老人拧不过她,只能道:“叔叔放得好不好?”

    欣儿点了点头,指着徐秋蜇道:“嗯,爷爷,我要这个叔叔每天都给我放风筝。”

    徐秋蜇听着欣儿霸道的话语,头上一滴汗珠不禁落下。他心中道:“我就十六,你这小妮子怎么看都有六七岁了,我哪里不能当你哥哥,非要将我叫老了。”

    老人对孙女想将徐秋蜇“占为己有”的话语习惯性地忽略,牵着欣儿走到徐秋蜇面前,轻轻道:“不怕百战失利,就怕垂头丧气。小伙子,现在是不是重新有了干劲了?”

    老人举目看来,眼中仿若蕴含着无穷的风刀霜剑,他虽无意审视,可举手投足依然显露出不一般的身份。徐秋蜇是初生牛犊,可在老人的目光审视下也撑不过十秒。

    徐秋蜇低下头,道:“多谢叔。”

    老人今年已经年近花甲,眼前这个小伙子长相虽然老成,可应该不超过二十岁,竟然叫自己叔。老人的入鬓剑眉禁不住一挑。欣儿见爷爷这般模样,小脸绷紧,严肃道:“爷爷,我叫他叔叔,他可不就叫你叔吗?你吓人干嘛?”

    老人被孙女这般调侃,顿时冬雪春融,重新化为一团和气,轻声道:“欣儿,爷爷有这般可怕吗?”

    欣儿道:“你又不照镜子,怎么知道自己不可怕。”

    徐秋蜇头上正冒着汗,脸上尴尬的表情还未消退,老人的大手在他肩上一拍,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世间路不安稳,要认真走好。”

    听着老人若有所指的话语,徐秋蜇心中莫名地恢复了在考场上所向披靡的心态。可原因是什么?

    “或许,是这个老人让人感觉很可靠吧。”

    那祖孙二人的背影在夕阳下无限拉长,渐渐失去了踪迹。徐秋蜇还在摆手,嘴角挂笑。

    走回谢人良租住的房子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谢人良和黑子坐在客厅里,桌上只有一个塑料饭盒,徐秋蜇在他俩二人脸上来回审视。谢人良道:“我们已经吃过了,你吃吧。”

    徐秋蜇肚子打鼓,打开饭盒狼吞虎咽了几口,忽然抬头道:“哥,你们啊,不用给我特意吃饭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吃泡面,大家一起吃啊。”

    谢人良嘴角抽了一抽,埋怨道:“我说要喷点香水遮挡一下这味道,牛肉味的就是味道太冲了,早知道吃海鲜味的。”

    黑子道:“喷香水不是更可疑吗?你有没有脑子。”

    看着这两个哥们在争吵,徐秋蜇心底有一股暖意升上心头。

    夜晚明月高悬,在门前昏暗的宽阔地上,谢人良和徐秋蜇分隔十几步,面面相对,抱手作揖。黑子叼着一根烟倚在门栏上,瞧着这场好戏。

    却听谢人良道:“小蜇,虽然几年未比,但你这把大部分时间用在读书上的家伙肯定是打不过我的。师哥可是每天都有练习啊,这些年,更是真枪实战打出来的一身铁骨铮铮。”

    徐秋蜇“呵呵”笑道:“那可不一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