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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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到有人喊自己娘子,愣了一会儿,终于清醒了过来,是的,她成亲了,就在今天。她身子的舒爽告诉她,她终于尝到了男人的滋味。

她晃了晃脑袋,嘴角扯出个大大的笑容,她也有男人了,外人再不能笑话她什么都没有了吧。

刘实站在床边,还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可惜,半天都没等来,他的腿还有点疼,是因为刚才磕的。

“有人找我谁呀”王之雯终于想起来刘实问她什么了,她在这个村子里基本没什么亲戚朋友,要说对她好一点的就是王家的那位内管事王善,可这个时候,他好像不会来,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个女人。”听声音像是个女人,所以他才没有贸然开门。

女人王之雯皱了下眉,她这里还真没什么女人来。

“女人那你去看看吧,我先穿衣服。”王之雯嘟囔了嘟囔,寻思着不会是要债的吧,她是从米店赊了点米,要是真来要钱,让刘实挡一挡,米店的伙计应该不会为难一个男人吧。这么一想,她便让刘实去开门,她自己则是往身上穿衣服。

刘实默了默,还是听了王之雯的话,转身出去了。

出了门口,外面没什么声音,刘实打开门,门外果然站着个女人。女人背着月光看不真切面容,她看到刘实来开门,好像要说点什么,却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走了。

刘实有点纳闷,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不过,也没让他纳闷太久,只听从不远处传来独轮车轱辘特有的声音。

不多会儿,门口就摆了两辆独轮车,车上摆了不少东西,借着月光能看到有被子,有蜡烛,还有一站煤油灯,还有米袋子装着一袋子米,还有一些针头线脑,还有一些平常人家的布料,全都家里的必需品。

“你们这是”刘实开口问道,他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干嘛。

还是先前的那个女人,站在门口,背着月光,声音听起来没多少温度。

“刘,王相公,这是您先一个妻家王家老太爷答应给你的嫁妆和陪嫁。另外,这是四百两银子,也是王家老太爷送你的嫁妆。”女人从肩头卸下一个包袱,看那形状就是银子。

刘实愣在了原地,王家老太爷给的陪嫁和嫁妆他犹记得他嫁前,老太爷及小公子的话,他们说就他这克星的命,给什么嫁妆都是白费,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要光身一人跟着王之雯过的决定。

现在,这么晚,这人说是来送陪嫁他能信吗

“哟这谁家的姑娘啊,怎么站在我们家门口”已经穿戴妥当的王之雯已经出来了,看到刘实正和门口的人说什么,她一时间醋意大发,这男人怎么回事,怎么跟别个女人说的这么亲热。

听到王之雯不阴不阳的语气,门口的女人把手里的包袱塞进了刘实怀里,她人往后站了站,这一站,便将面容暴露在了月光下。

刘实看到她,觉得很熟悉,再一细想,她不正是崔勉身边的侍卫,在王家后院里,他见过她的。

那么,这些东西他不是傻子,一下子就猜到给这些东西的人是谁。他想到那个人既然在他成了亲后,还为他想了这么多,心里酸涩难当,半天也没说话。

“王姑娘,这些是我们王家老太爷让送过来的陪嫁和嫁妆,另外那四百两银子也希望王姑娘能好好利用,别再让家里空空如也。”对王之雯早有些许了解的崔文之此刻真是想立刻离开这里,她家姑娘也真是,这男人都嫁给了那獐头鼠目的女人了,她真是多操了这份心。

王之雯心里还酸着,听到是王家老太爷让送来的嫁妆,心里不由得转了个弯,月光下,她看到了两车的家庭用品,小眼中闪过一抹不悦。

“我王之雯养不起男人吗银子和东西,你都拿回去”王之雯的声音没见好,倒是冷了几分。

崔文之倒没想到王之雯会这么清高,连给的东西都不要。她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都什么样子了,还在乎这些。

“王姑娘若是养的起,也不必院中空空如也。再提醒王姑娘,你现在不是一个人,男人只有好好养着,将来才能为你生儿育女,若是慢待了,只怕无人为你养老送终。”崔文之不必看王之雯脸色过活,说话自然毫不留情面。

半明不明的月光下,王之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你”王之雯气的只说了个你字,手指指着崔文之半天没说出话来。

刘实终于回神,看到这紧张的场面,他思索了片刻,说:“老太爷的心意我领了,这两车家什我们收下了,买这些东西的钱日后定当奉还。至于这银子,还是请你拿回去吧。代我向老太爷说声感谢,以后刘实便是王之雯的人,请他不必再为我挂心。”

他说着,已经将装银子的袋子递了过去。

崔文之并没有接,她没想到刘实会这么做,在她的想法里,她以为刘实会全部拒绝,男人么,不都如此,怕被妻子误会,怕这怕那,倒没想到他敢有这样的作为,这让她对他刮目相看。他与世俗男子到底是有了些不同,这样的男子,自家姑娘喜欢,或许还真是有些道理。

“对你把银子拿回去,东西,东西我们留下了。”王之雯虽然心气也高,但到底刚刚成亲,再清高,还顾念有个夫婿。家里缺少很多东西,醒着时就在想这把人娶进来要怎么养活,后来,在洞房了,就忘了这茬,现在,这女人提到家计的问题,她还有些难堪,倒是这新娶的夫婿说的话让她有了些许面子。

她琢磨了琢磨,舍了点面子,总要让自家夫婿吃饱了才好,至于以后,她再不是一个人,哪怕,她去给人家做工赚钱,也要挣来养夫婿的钱。

“你们确定只留东西,不要银子”崔文之再问了遍,心中却想幸好她买了那些东西,否则,姑娘一样也送不出去。

“确定”王之雯巴不得崔文之快快走,答的很干脆。

“是,麻烦你了。”刘实很客气,知道崔文之虽说是侍卫,到底也不是他这样底层的人能得罪的起的。

崔文之接过装银子的袋子,叹了口气,让人把推车推进院子里,刘实拒绝了崔文之让人帮着把东西挪进屋的好意。那屋里那么黑,怎么让人进去。

推车也留了下来,崔文之便带着人走了,临走前,她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刘实。这让王之雯很是气愤,挡在刘实身前,难得的崔文之那张万年没表情的脸上带了戏谑的笑意。

刘实并没注意王之雯和崔文之之间的暗涛汹涌,他从推车里翻出火石和蜡烛,先进了屋,把蜡烛点燃了,屋里一片大亮。他才又出了房门,把东西往回搬。

王之雯看到刘实在搬东西,倒也不好站在那里看着,也抱起了一床被子,那被子又软又暖,摸起来很舒服,她抱起被子时,啪嗒掉下个东西正好砸在她脚背上,东西砸的并不疼,她低头看时,发现是个小布包,她弯下腰捡了起来,拿着被子和那个布包进了屋。

屋里难得的有了亮,再不必摸瞎了,她把被子往**一扔,拿着布包就站在蜡烛下看,打开布包,让她眼睛都直了,是银子,白花花的银锭子,十个,足有一百两。

刘实正搬了个小桌子进屋,就看到那白花花的银锭子,他心中一动,定是刚才崔文之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放进来的。

、她的温度

王之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啊,刚才崔文之说给他们四百两银子,她只是看到个包袱,并没看到实在的银子,现在,她看到的是真正的用手能摸到的银子。

她就直勾勾的看着银子半天都不知道要动一动,还是刘实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她才醒过神。

“这银子该怎么办”其实,刘实心中已经有了个谱,那崔文之把银子偷放进来,必定是打定主意要给他们的,就算他们还回去都找不到人。他不是那种迂腐的村夫,非得自命清高说不要这些银子,但他如今已经嫁给了王之雯,她是一家之主,他若是硬要留下,会让她不高兴。

王之雯咽了咽口水,她知道这些银子代表着什么,大约是一段时间的衣食无忧,若是运用的好,或许以后都不必再过这种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儿的日子。可是,她是读圣贤书的人,将来如果可能她还要求取功名,怎能要这嗟来之食

“我,我把这个拿去还给她,她应该还没走远。”说着,王之雯把银子卷在布包里,拿起来就往外跑。

刘实想喊她,她却一阵风似的跑了,留下他一个人。

在屋里站了一会儿,刘实又出了屋,去院子里拿东西,他知道王之雯如果追不到崔文之,很可能会去王家,希望王家人不要说漏了嘴。他只能这么想,毕竟崔文之说的是王家老太爷给的陪嫁和嫁妆。

刘实搬完了所有东西,又把该放在厨房里的都摆好后,就回到卧房里等王之雯。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王之雯终于回来了,大门打开,嘭的一声就关上了。可见,她应该是很生气。

刘实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就看到夹着布包回来的王之雯。

“怎么了没追上人”这是必然的,那崔文之武功之高,哪是普通人能企及的。刘实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没那么说出来。

“哼他们王家真是,真是狗眼看人低”王之雯没马上进门,在门口呸了一声,大声斥道。

“刘实,我真是心疼你,你以前怎么就能在他们家里忍气吞声那么多年呐”王之雯大概是受了不小的气,所以她刻意装出的斯文之气荡然无存,在刘实面前开始数落那个王家。

刘实默默听着,无非就是王之雯去追崔文之,果然没追上,她就去了王家,这个时辰了,人家都睡了,被她敲门吵醒,自然没好气,听说她是去还刘实的嫁妆,则是被那些下人一顿嘲笑。

不但没让她见到王家的主人,还被那些下人赶了出来。结果就是,银子没还回去,她还惹了一肚子气。

“算了,银子我们就先留着,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还就是了。你何必和那些下人一般见识,他们也不过是给人干活。你要是真和他们计较,反而失了你读书人的气节了。”刘实让开门口,让她进来,还低声安慰她。

王之雯本来一肚子气,听刘实这么几句话,心中的气倒真是消了。她侧过脸看到刘实俊气的脸,气也消干净了,毕竟某方面来说,她是要感谢王家的,要不是王家,她又如何能娶得这样的夫婿。

“算了,你说的对,我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些银子你好好收着吧,也不必为了日后要还,就让拮据着,你缺什么,改明个儿就去买。等明日,明日我出去找活干,我不会让你跟我受苦的。”王之雯信誓旦旦的对刘实说着,那脸上是满满的斗志。

刘实被她的斗志所感染,本已失落破败的心绪也扬高了些。

他接过银子包,让王之雯进屋,就在王之雯走的这会儿功夫,他已经点了锅灶,做了些饭菜。

饭菜已经好了,也摆在桌子上,他用罩笼盖着,还没冷。

王之雯坐在桌边,闻着满桌的饭菜香,她的眼眶都湿润了,有多久了,她都没吃过这样热腾腾的饭菜了。

她忽然站了起来,几步奔到供奉着她娘和奶奶的牌位前跪了下来。

“娘,奶奶,你们看到了吗我再不会挨饿,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了。是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的,是不是娘,奶奶,雯儿给你们磕头了。”说着,她彭彭彭的磕了好几个头。

这王之雯也是个迷信灵魂的人,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那些饭菜,被褥,甚至布料,都是因为刘实,才有人会送来,哪里就是她娘和奶奶保佑了。她不好好谢谢刘实,反而先去跪那些已经死了的人,真是好没道理。

刘实站在那里,着实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但想想她也是因为孝顺,便不说什么了。

等王之雯跪完了死去的人,又说了些话后,才回到桌子边上拿了筷子,刚要吃,看到刘实还站在那里,就说:“你怎么还站着一起过来吃饭。”

到底王之雯还是有些情意,知道疼人了。

刘实依言坐了过来,拿了碗,在小锅里盛了碗饭,低头吃着。

王之雯也不管他怎么吃,只管自己先狼吞虎咽了起来,刘实的手艺很好,就算是蔬菜也做的极为可口,她吃了一大半饭,才想起来刘实。

她抬眼看刘实时,他一碗饭才吃了几口。

“你也吃菜呀,光吃饭怎么能饱。”王之雯说着,便夹了一筷子粉丝到刘实碗里。

刘实看着碗里的粉丝,半天没动筷子。王之雯看他不动,又问:“是不爱吃粉丝”还不等刘实答话,她便又伸筷子把粉丝夹到自己碗里,又夹了一块芦笋放在刘实碗里。

刘实回过神,赶紧把那块芦笋夹起来吃了,看到他吃了芦笋,王之雯笑容渐大,又夹了些金针菇,木耳等进刘实的碗里,看到他碗里快满了,她才满意的吃了起来。

刘实看着碗里像小山似的菜,心中又涌起了阵阵暖意,心中某块冰封的地方似乎慢慢在融化,也许,他真的可以过上好日子了也说不定,他想。

看着埋头苦吃的王之雯,他唇角慢慢翘起,然后,他也埋头开始吃饭。

、抵御**

一连找了几天的工作,王之雯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不是人家嫌她干活干不好,就是她嫌人家不重视她。

按理说,她王之雯也算是农家子女,一些农活应该也能干好,可惜,她奶奶和娘活着时以为她能是个读书的好材料,所以很多活计都不让她沾手。现在倒好,真成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呆子了。

找了几个工作,最后终于在一家小书肆找到了个编书抄书的工作。

这天,她从小书肆里出来,先是叹了口气,又回头看了眼门脸不算太大的书肆,心里想的是真是不识货。

这小书肆开在镇子上,从镇子往村子里走大约两刻钟的时间,对王之雯来说是最好的工作了,只是她嫌人家不当她是读书人,既然雇了她当编书先生,怎么还让她干搬书的活儿。

一气之下,她就辞了这份工作,只是怒气之下辞了工作容易,再想找到这么适合的工作就难了。

书肆老板还算是不错,给了她这几天的工钱,到手里一看也不过才十几文钱。

这点钱都不够买米的,更别提要养活一个大活人。

边往家走,王之雯心里边埋怨自己,怎么就不能忍忍,不就是搬搬书,和那些劈木头,搬砖的活儿比起来不是轻松多了。

可现在已经是放出去的箭,哪还能收的回来。

“哟这不是王家大妹子吗怎么着,来镇上找活儿呀”正在王之雯闷闷不乐往家走的路上,身后传来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王之雯站住往身后看时,发现正是镇上的二流子,这人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是不通人性。

看到她,王之雯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攥着十几文钱的手也往身后藏了藏。

她的动作全被那二流子看在了眼里,她笑眯眯的走过来,手臂搭在王之雯肩上,压低声音说:“大妹子,我带你去找一条生财的路,怎么样”

王之雯虽然不喜欢这女人搭住自己的肩膀,却也不敢随便得罪她。

“什么路”对二流子说有发财的路,王之雯心里一动,若是能发财,谁不想,只是想想这女人要是真有发财的路,又怎么会随便告诉别人她还是有些犹豫。

二流子看王之雯动心了,勾了勾手指说:“跟我走就是了。”

王之雯虽说不相信她真会告诉她什么发财的路,但还是很好奇,还真就跟着她走了。

拐来拐去,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这巷子看起来很窄,也很安静,一般人不会往这里走。

看到这巷子的样子,王之雯停了下来,她不傻,也知道有些人会用这样的方法抢别人的钱。

那二流子还往里走,没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王之雯停下了,她先是愣了下,然后便了然王之雯的心思。

她走回来,笑着说:“王大妹子是怕我骗你你放心好了,我于六虽说没干过什么好事,但从来不骗人。”

王之雯因为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有一点不好意思,才听她这么一说,更不好意思说不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走。

又从巷子里拐过去,一个大的门楼就出现在眼前,这是个两层的竹楼,楼下挂着个牌子写着“聚宝盆赌坊”。

真不知道这儿的老板取这么个名字是为了自己聚宝,还是聚别人的宝。

王之雯看到赌坊二字,又停下了。

“我不赌博”她虽然穷,却绝对不会想要捞偏门。

于六见王之雯站在门外不进来,有点气。

“都到这儿了,还不进来谁又没让你赌。”于六又出来,就要动手拽人。

王之雯这时候也不管她是什么人了,推开她的手,扭头就往回跑。

于六站在那儿,追也不是,走也不是。

门里头走出个艳丽的男人,看于六站在门口不进去,手搭上了她的肩头。

“六姐,看什么呢”认识于六的人都叫她一声六姐,当然认识她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这男人就是赌坊老板的姘头。平时和于六暧昧不清的,于六因为这层关系常带一些人来这儿赌博。

于六扭头看到他,手拉过他的人圈在怀里亲了口,眼中闪过异彩。

“啧这丑八怪还是挺难弄的,没听说吗王家大户那个死了老婆的鳏夫嫁给了她,本想着骗她来赌几把,等她上瘾了,再让她把男人赌上,没想到她竟然不上当,还跑了。”于六自然没那么好心,真给她一个赚钱的机会,不过是骗她来赌博。

男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骂道:“你就积点德吧,人家男人好不容易找到个人家,怎么就被你给惦记上了。”

于六俯过去在他脸上又亲了口,说:“听说那男人长的不错,要是卖进窑子里又能挣不少钱。”

男人听到她这么一说,腾的离开了她怀里,脸上颜色变了几变。

“于六,我跟你说过,你要是干那种买卖男人的勾当,最好别来找我。”男人从前也是被人卖了的,自然知道被人卖了的滋味,他曾发过誓,他就算是做尽坏事,也绝对不去干那倒卖人口的事。

听于六说要卖人家男人,他自然想到了自己,不给于六好脸色,他几大步就进了赌坊。

于六自然知道男人这个背景,只是她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她张了张嘴,脸上也闪过一抹阴郁,不仅因为男人甩脸子,也因为刚才对王之雯没得手。站了一会儿,她也进了赌坊,她心里想的是早晚她要王之雯亲自把男人送到她手上。

这边,王之雯从巷子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转身看看窄巷,没人追来,她才松了口气。

手里的十几文钱都被她攥出了汗,她摊开手,因为攥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