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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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顾 ( 二 上)

    第二章 西顾 ( 二 上)

    对于劝说张金称少做杀戮的事,程名振心里也沒多少把握,与娘亲一样,他不相信张金称是因为器重自己而发兵前來攻城,同时,他也不相信张金称之所以发兵攻打馆陶是因为受了杜鹃的影响,虽然感动于杜鹃待自己的情分,但巨鹿泽中的亲身经历却告诉他,张金称绝对不是一个在乎情分,并会跟你讲交情的人,相反,这个恶名可以止小孩夜啼的张大当家非常冷静,非常清醒,非常善于制造和利用机会,他就像一只卧在草丛里边的毒蛇,随时都可能窜出來给敌手致命的一击,

    先放任八当家刘肇安在底下串联,然后借助平叛的机会,将巨鹿泽中反对自己的势力连根拔除,整个过程中不但利用刘肇安的嚣张,杨公卿的大意,甚至将郝老刀的忠诚和杜鹃的鲁莽全算计到了,连同程名振这个刚刚到达的外人也沒落下,整个比武夺亲的闹剧,完全是张金称铲除异己计划中的一步,(请到17k订阅正版)

    程名振不愿意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而现在,他却不得不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仔细斟酌张金称來馆陶的原因,他觉得其实不外乎以下三个,第一,巨鹿泽内乱刚刚结束,张金称迫切需要一场胜利來稳定自己的军心,而解散了大部分乡勇后的馆陶县,恰恰是一个最容易得手的目标,第二,虽然众乡勇对自己蒙冤入狱的事情敢怒不敢言,但林县令等人这种作为,已经足以让弟兄们寒心,而张金称正是看中了馆陶县乡勇不愿意再为林县令卖命的机会,大举前來,第三,熟悉馆陶情况又在乡勇中间有一定影响力的王二毛急病乱投医,投到了巨鹿泽中,有他作为内应,张金称攻破馆陶的几率几乎十拿九稳,这种天上掉下來的好机会如果还把握不到的话,张金称就不会成为巨鹿泽群寇的大当家了,

    无论上述的哪一种情况属实,看起來好像都跟程名振的关系不太大,换句话说,眼下是他程名振亏欠了群寇们的人情,而不是群寇们有求于他,所以,他的劝告对于张金称而言,听与不听在两可之间,采纳了,等于在原來的人情基础上又附送了一分;不采纳,则有利于鼓舞弟兄们的士气,据程名振在巨鹿泽中的观察,流寇们上至寨主下至普通喽啰兵,都沒有固定的军饷,他们的大部分收益靠打劫而來,破城后的杀戮、奸淫、掠夺,相当于是对弟兄们的变相奖赏,如果付出了一定伤亡却在城破后不让弟兄们过足了瘾的话,头目和喽啰们就会有怨言,张大当家本來就不甚稳固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思前想后考虑了好一阵子,程名振依旧沒有半分把握能说服张大当家,程朱氏见儿子脸色凝重,不想打扰他,默默地走到厨房去安排两个小丫头准备早饭,片刻之后,热腾腾的稀饭和面馕都端上的桌,程朱氏用筷子轻轻敲了敲饭碗,示意儿子先吃东西,然后再想主意,

    这个家平素沒什么外人,两个买來的小丫鬟都被程朱氏当晚辈看,不太注重上下尊卑,吱吱喳喳如冬天里的喜鹊,可自从见到程名振后,她们都像老鼠见到了猫一样,总是想找各种机会从对方眼前逃开,程朱氏看着好笑,又敲了敲饭碗,抿着嘴着问道:“你们两个躲什么,他又不是外人,前些日子的官司子是个冤案,昨天县太老爷不是已经宣告他无罪了么,你们又何必这般怕他,” (请到17k订阅正版)

    “我,我忘了熄灭灶膛里的火,”名叫橘子的婢女偷偷看了看程名振又脏又乱的长发,喃喃回应,“老夫人别误会,我先去熄了火,熄了火就过來伺候您和少爷,”

    “为,我去给火盆拿些白炭來,”轻轻蹲了蹲身子,丫鬟柳叶也找借口准备开溜,县令的确还了程少爷清白,但程少爷是张金称的把兄弟,那张金称据说生得青面獠牙,锯齿红发,一天要吃三幅活人心肝,程名振做了此人的结拜兄弟,谁知道染沒染上吃活人的习惯,小丫鬟们虽然敬重老夫人,却不甘心就生生等着被程名振当开胃小菜,

    程朱氏稍一转念,立刻猜透了两个小丫鬟的真实想法,不觉有些恼怒,把筷子重重向桌上一摔,就要出言呵斥,程名振看到此景,赶紧用身体挡住娘亲的视线,“吃饭,咱娘两个有段时间沒在一起吃顿安生饭了,让她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日后熟悉了,自然就不拘束了,”

    “你们听听,别一点良心都沒有,”程朱氏横了一眼两个吓得几乎哭出來的小丫鬟,低声呵斥,不想让对方留在身边继续扫兴,她摆了摆手,允许两个小丫鬟自行退下,然后又爱怜地看了儿子一眼,低声说道:“你别往心里去,她们也是听了些闲言碎语才怕了你,反正咱们娘两个行事问心无愧,别人爱怎么嚼舌头,任他们嚼去,”

    “在大牢里,我已经看开了,您也别想太多,吃饭,吃饭,”程名振对娘亲笑了笑,伸手去抓面馕,无论在外边吃了多少山珍海味,自家的米粥和白馕总是透着亲切,还沒等将一口饭咽下喉咙,耳边突然传來一声大喊,“小九哥回來了么,你们几个闪一边去,别挡着我的道,我來小九哥家,从不需要打招呼,好香的粥味,是大娘亲手熬的吧,有一阵子……”

    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带着寒气卷了进來,大咧咧向桌案旁的胡凳上一坐,继续嚷嚷道,“哎呀,可累死我了,大娘,我也蹭一口,麻烦您让人也给我盛一碗粥,”

    不用问,这个人即便化成灰程名振也分得出來,在狱中的时候,一想起自己可能被此人出卖,程名振就恨得牙根痒痒,但现在,他看向王二毛的目光中只有感动和愧疚,好朋友明显的瘦了,刀削般的脸上挂满了烟尘,沒坐过牢,头发却比监狱里的囚徒还乱,焦黄焦黄的发梢处,零星挂着数根草渣,

    “你,你沒被姓林的打傻了吧,”王二毛被程名振看得浑身不自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吞着面馕,一边追问,稍不留神,面馕卡在了嗓子眼儿,直憋得拼命咳嗽,鼻涕口水乱淌,

    “慢点儿,慢点,柳叶儿,还不快倒碗水來,”程朱氏慌了神,一边替王二毛拍打后背,一边大声向外边命令,

    “沒,沒,咳咳,咳咳,哎吆,噎死我了,”王二毛摆摆手,笑着表示自己沒事儿,“这够娘养的馒头也欺负我,大娘别多心,我不是骂您,我最近好像点子很背,走到哪里就不得安生,” (请到17k订阅正版)

    “我看你是无论走到哪儿,都搅得哪里不得安生吧,”程名振笑着撇嘴,伸手在王二毛后颈下五寸处拍了拍,顺利帮对方解决掉了麻烦,“慢慢坐下吃,沒人跟你抢,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堂主了,再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小心无法服众,”

    “在他们面前,嗯,嗯,”王二毛挺胸拔背,摆出一幅江湖老大模样,“好歹咱也当过半年捕头,沒吃过羊肉,还沒见过羊跑么,”

    这话逗得大伙哑然失笑,屋子里的气氛骤然热闹,程朱氏感激王二毛对自己一家的帮助,像对自己儿子一样给二毛夹菜添饭,王二毛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瞬间干掉了三个面馕,两碗米粥,然后舒服地拍打拍打肚皮,“饱了,终于饱了, 大娘做得东西,吃起來就是舒服,我先回家去打个招呼,然后再过來,小九哥慢慢吃,整个县城基本已经被巨鹿泽的人拿下來了,几个大户的宅院也被弟兄们团团围住,顶多再坚持两个晚上,保证能破,张大当家住进了县衙门,他说如果上午有时间,要咱们两个一起去见他一趟,很多事情,他想跟你慢慢商量,”

    张金称怎么突然客气起來了,程名振满脸狐疑,王二毛向來不喜欢观察别人的脸色,拍了拍肚皮,大摇大摆地出门,数息之后,隔壁院子里边又响起了他刚开始变声的怪异嗓音,“这么多漂亮妞,你们哪个抢來的,赶快藏好,藏好,别……什么……”

    程名振摇头苦笑,忍不住开始羡慕好朋友的洒脱,当捕头就当捕头,当流寇就当流寇,完全都看做谋生手段,一点也不会因为身份变化剧烈而尴尬,

    也许在生存问題面前,很多事情,包括是非善恶,都要远远靠后吧,

    这样想着,他的神情又开始变得凝重起來,眼中依稀闪起两道星光,一点一点,慢慢变亮,

    酒徒注:各位老大多少订阅点儿吧,我知道价格有点高,但订阅太低,毕竟涉及到酒徒的脸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