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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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

    黑,令人心悸的黑暗。



    周围的世界没有一点点光亮,此时的少年已经几近透明,甚至没有多少力气去判断方向,任凭幽冥通河的流放。阎罗王的鞭子抽散了他大部分的神智,少年已经不清楚自己是谁,自己来自于何处。



    现在的他只是一缕残魂,迷失至此。



    此时的少年气息微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黑暗中,少年跌跌撞撞,他已丢失太多,或许他将就此沉沦下去,直到消散。



    少年萎靡的气息一振,因为他发现远处通道似有一束亮光,其上光芒虽然有些暗淡,但是对一个在黑暗中游荡太久的灵魂来说,这无异于最大的慰藉。



    鼓足了劲,矛头直指那个位置,少年向那个地方拼命荡去。越接近那束亮光,少年的心中的希望就越发强烈,在光明的指引下,他发现这片空间似是存在一个壁垒,但壁垒表面的部分区域却隐隐有些破碎的迹象。



    而破碎处分布却很不规律,不像是正常的年月沉淀,倒像是外物碰撞所致。想来就是这幽冥通河曾也流放过许多灵体。同少年一样,许多行到此处尚未沉沦的灵体不甘漫长的消亡,曾用灵体绝望的撞击着这里的每一处壁垒,直到自己自然消亡。千年万载,声势悲壮,直到这一处的破灭。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少年钻入那破碎处,身形消失。



    待他从黑暗中慢慢适应了过来,身后的通道已消失不见。他发现这里似人间那般,没有冥界一样虚假的生机,葱翠碧绿的植被,随风飘散的云彩。



    但是,这缕残魂是见不得光的。在太阳的炙烤下,少年的疼痛感越发强烈,如果他想长存于世,只能通过合适的宿主。



    恰逢一个美妇打着纸伞漫步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旁边下人小心地搀扶着,看那样子显然是怀有身孕。当即少年也没考虑过多,残魂化游丝,钻入美妇体内,就那一瞬,少年的眸子变得彻底透亮,宛如婴儿那般纯净。



    顿时,美妇大汗淋漓,身躯曲躬,吓得下人急忙搀扶回府。



    “夫人,这是降生前的征兆。”身旁一名下人喜道。



    闻言,美妇也是微喜,不过剧烈的疼痛却让其开不了口。下人也知轻重,小心翼翼地把美妇搀着。



    苏府,议事厅。一道约莫三十出头壮硕的身影在厅中踱来踱去,他气息沉稳,面色平和,着一身长衫笔直的立于这片青天之下,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此人就是苏府家主,苏渊。



    伴随着婴儿的一声啼哭,全府中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忽而,天空雷声大作,群鸦掠过府邸,一团乌云凭空而起,暴雨将至。



    这时苏渊快步走出厅外,他仰天眉头微皱,似是不悦。弄璋之喜,却天降凶相,实属不吉。



    “吾辈一生坦荡,今日大喜,怎惹你这般晦气?”那男子指着天咒骂道,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一位佝偻老者,冷冷地道:“牧老,你怎么看?”



    牧老走到夫人的面前,犹豫再三说道:“老奴无意冒犯,今日公子降生,本是大喜之日。可天公不作美,凶相频生。老奴担忧公子命中多有劫数,请夫人莫怪。”



    美妇听完,本就虚弱的脸颊立马苍白了起来,眼眶中有雾气升腾。



    “鬼话连篇!”苏渊声若洪雷地吼道。



    牧老垂手闭目,无言相对。



    “今日这事,谁也不准外传!荆妻身子虚弱,就让她好好休息吧。”苏渊叹了一声,挥手道。



    下人亲眷们应好之后,匆匆散去。



    苏渊走到其妻身边,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温柔地说:“婉儿,放心,我会让他好好活下去的。就叫他苏途吧,他必能逆天道而生。”



    美妇柔情地笑了,那一抹风情,惹百花惭然。尽管此刻的天空,异象迭起。



    转眼已过,八年光景。



    此刻的苏途虽小,眉宇间却英气逼人。通过他这些年的生活,他已是明白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此处是南霄大陆神陵国。生活在这里的老少口口相传,在混沌初元时期,两位真神下位凡界,而这两人素来看不惯彼此。终于在某天,两方爆发了大战,但势均力敌,不过战事却致使这里山河破碎,几近荒芜。神帝知晓此事后,震怒降罪,责罚他们镇守此地,调理民生。后来就衍化成了现在的神陵国。



    在他斑驳的记忆里,这里不是他原来生存的地方,那里没有这些繁杂的道术。但等他每次试图回忆更多的时候,均是徒劳无获。



    不过,他也明白,现在的他就算他知晓了这些事也怕只会徒增压力。



    “苏途,如今你的年龄已经可以简单的修炼了。”苏渊揉揉苏途的小脑袋,满脸都是宠溺。



    所谓修炼是此地立足之本。对武者来说,身体乃是根基,气魂如兵甲。初学者进阶唯有靠破体,只有破体成功,才可称为真正的修炼。随后则是开魄引魂,转虚灵空三境。而苏途的父亲则是虚境圆满的强者,因为他的坐镇,苏府才能成为这神陵国的一方巨擘。



    苏途眨了眨大眼睛,眼睛里有着好奇,也有些茫然。苏渊捏了捏苏途的脸蛋,垂手牵着苏途,向着一处林荫处走去。



    “苏途,你以后就在这里修炼,每天扎马步一个时辰,不得偷懒。”到了那个位置,苏渊好似变了一个人般,变得不苟言笑起来。这是苏途这么大来第一次见到爹爹这个模样,一时间吓得说不出话。



    “如果耽搁了每天的修炼,你就别吃府内果糕了。”似是察觉到了自己言语上的不妥,苏渊憨笑着威胁道。



    不过对于苏途来说,这时候的苏渊无异于更加吓人。乖乖地扎好马步,虽说小苏途身子不敢动,但其撅起小嘴无异于向后者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拍了拍少年的头,在苏途幽怨的小眼神中,苏渊哈哈大笑。随后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苏途负手而立,用仅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孩子,转眼已经八年,不管牧老所说的劫难是否真的来临。爹爹都希望你可以多一丝准备,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就算拼了我这身修为,我也会让你活下去的。”想到这里苏渊的神情竟有些悲壮,不慎外露的气势竟使其脚下土地开始密密麻麻的龟裂开来,似是不堪其压一般。



    苏途在树荫下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他第一次从自己温和的父亲身上体会到了一丝危险的感觉。



    苏途心想,这就是爹爹的实力么?好强,我以后一定要成为跟爹爹一样的人。一不做二不休,苏途干脆停止了偷懒,又扎起了马步。



    无关乎年龄,人们都是会佩服比自己强的人,而且苏途还是这种没经过人事的孩子。



    苏渊虽没有转身,但处于这个境界对于周遭事物的掌控已经到了一种炉火纯青的地步,身后自己孩子的一举一动他早已发觉。似是明白了苏途心中的想法一样,苏渊笑了。



    “明日辰时,我在此地等你,不准迟到。”苏渊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背对着苏途令道。



    “啊。”不理会儿子抱怨的抗议声,苏渊大步离开。



    垂暮时分,苏府正厅



    一个身影踉跄而来,无暇顾及桌上的山珍海味,几欲穿行离开。这道身影自然是苏途,此时的他浑身像散架了一般,面对着一桌子的珍馐也丝毫没有胃口,就想着回去好好睡一觉。



    一旁的美妇看了看苏途这个样子,既是心疼又是好笑。



    那个美妇就是苏途的母亲,何婉儿。她的年龄约莫三十来岁,可保养的很好。朱唇皓齿,柳叶眉,五官给人一种沁心的舒适。虽然现在年月给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皱纹,但是也不难看出以前她也是一个祸水。



    倒是苏渊面色有些不耐,挡住苏途,勒令他吃完桌上的饭。



    “吃饭没有规矩,修炼也心浮气躁,苏途,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此时的苏渊还是一副负手而立的姿态,打量着疲惫的苏途。



    无奈,苏途端坐在厅内,象征性地吃了一些,就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睡室。



    房间内,苏途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透进来的点点星光,不知不觉酣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