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境之兵连祸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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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wed jun 08 17:00:00 cst 2016

    月色依旧是那么迷人,像水一样,倾泻而下,洒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洒在平静如镜的水面上,洒在每一个正在望着月亮发呆的人的脸上。

    慕容沫已经有好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夜晚。他现在终于有时间可以看一下月色了,可是他现在的心情依然很乱,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绳子,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正如李后主的那首词说的一样: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慕容沫或许不知道这首词,也不知道这个亡国之君李后主是何人,更加不知道李后主为什么要这首词。然而,他们虽不曾见面,但是他们的惆怅却是一样的,穿越时空,缠绕在一起,交汇在一起。

    山河破碎,无处容身,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寄身他所。以前和现在的巨大反差,使他们不断地去回忆以前,而不愿意面对现在,他们想要逃避现在的一切,但他们又始终逃脱不掉,于是痛苦,挣扎,愁闷,幻想。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世间每个人都是这样,无限地循环着。

    世事不断地在劳苦慕容沫的身体,折磨着他的心,让他不断地去成长,让他不断地去忍耐,让他不断地去接受,去接受那些他觉得无法接受或者无法容忍的事情,直到他老去。

    慕容沫一个人独自走在河边。这条河正是汾河的一条分支,唤作瀛河,穿凤城而过,流经慕容寒的住所--鲁王府,然后经凤城向南而去。

    河水细细流淌,悄无声息,像是睡着了一般。而当它们撞到一块兀自凸起来石头上时,把整个月光都打碎了,开始伤心地哭了起来,哗哗啦啦,响个不停。

    古时虽有“留得枯荷听雨声”,而今却有“留得顽石听水声”。

    慕容沫听着水声,沿着岸边,漫无目的地走着,时不时地会抬头看看月亮,似乎是在看月亮是否还在,是否已经舍他而去。

    他的心很乱,所以他的思绪也是乱的,像随风飘摇的树枝,左右乱晃。他不知道他该去哪里,也不知道他该做什么。

    他时不时地会想起张夫人在白天给他说的话:“你的心事我都知道,我的心意你也都明白,我可以帮你,我想你也会答应。今晚,望月亭,不见不散。”

    望月亭就在前面,他已经快走到了,可是他又开始踌躇不前,在原地开始打转,他不知道他的决定是去还是不去,一切都是有因便有果,他不知道这去与不去,究竟会带来什么不同后果。

    他坐在岸边,看着河面伤的倒影,他奇怪这还是他自己吗?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犹豫不决起来,做事开始有所顾忌,再也不像以前,自己做事情从来没有不畏惧过什么,一向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他开始憎恶现在的自己,也憎恶这形影不离地跟随着他的愁闷。这时他在想,难道在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要遇到这样那样的愁闷吗?如果是,那为什么有些人依旧很开心,依旧是一个乐天派,如果不是,那老天为什么偏偏让他遇到这一切的苦闷。他不解,心中暗暗咒骂上天不公,可怜自己的不幸,让他遭遇这一切的祸患。

    慕容沫站起身,捡起一块石头,狠狠掷在河面上,把自己的身影击得粉碎。他越想,就越憎恶自己的优柔寡断,而这种憎恶是发自内心的。于是,什么三思而后行,什么谨言慎行,他统统都抛到脑后,他决定,他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慕容沫蓦地来到望月亭,而亭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微风吹动纱缦,昆虫对月鸣唱。他靠在红色的圆柱上,左右探看,周围却并无一人,只有明月与清水。

    忽然,从前面的假山后转出来两个人,一人在前,另一人在侧,条着一盏灯笼,缓缓向他走过来。

    慕容沫趁着月光,看到其中一个人正是张夫人,他的心跳开始加快。只见那两人走到一半,张夫人突然对着另一个人悄声说了几句话,之后那人就站住反身走了,而张夫人则婉婉走到他的面前。

    面若桃花,身似芙蓉,两只眼睛炯炯发亮,两片嘴唇薄而红润。慕容沫看着看着就呆了,心想:若是我能早些遇见你,又何必如此苦思,若是早些遇见你,又何必爱却难言,若是早些遇见你,又怎会使人误会我是在利用你,若是早些遇见你,我又何必心中作痛,若是早些遇见你,我又何必担惊受怕。怪只怪,我没有早些遇见你。

    张夫人来到慕容沫身旁,看到慕容沫呆若木鸡,心里觉得好笑,伸手轻轻触摸慕容沫的脸颊,轻声说:“殿下,为何发呆?”

    慕容沫被张夫人这么一触碰,回过神来,急忙向后移身。张夫人不等慕容沫走开,一把拉着慕容沫的手,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若你不懂我的心意,可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你分明是懂的。不要再逃避,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

    慕容沫看着张夫人,只见她的眼神情意绵绵,整个人都沉醉了,整个心都软了。他紧紧握住张夫人的手,慢慢向她靠近。他想起了刚才自己心中所想的,摒弃了一切的顾虑,一切的担忧,壮足了胆子说:“夫人的心意,我知道,只是,我现在寄身于此,而夫人又是叔父爱妾,我若做出这样的事,如何对得起叔父,以后我们的事被人发现了,会被后人所耻笑的。”

    张夫人嫣然一笑,说:“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就知足了,其他的我全都不管。”

    慕容沫说:“难道你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你的吗?”

    张夫人摇了摇头,说:“我不在乎因为世界是我自己的,人生是我自己的,盖棺定论,由他们去说去吧。”

    慕容沫默而不语,呆呆地看着张夫人。

    张夫人又说:“我从小长在普通人家里,父亲只是鲁王府一个小吏,哥哥也只是军队里记账的小官,所以我没有享受过荣华富贵,没有享受过锦衣玉食,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要这样平淡地过下去。可是,直到鲁王殿下的出现,这一切都变了,我开始生活在温柔富贵乡,得到了以前我没有得到的东西,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我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他们都羡慕我,我承认我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可是我不喜欢他,他比我的父亲都要大,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我想过要走,可是每当想起我的父亲,我的哥哥,我又不得不留在他的身边,强颜欢笑。”说到这里,张夫人开始落下两行泪水。

    慕容沫轻轻帮她抹去,微微叹口气说:“只恨我们相见太晚,若我早些遇到夫人,事情是不会这样的。”

    张夫人依偎在慕容沫的怀里,说:“殿下不要再叫我夫人了,叫我月溶吧。”

    慕容沫抱着张月溶的身体,就像抱着一块香料一样,不断地可以闻到从她身体里散发的香味。他闭着双眼,将鼻子凑到她的发边,深深地,缓缓地吸了口气,不断地在回味。

    “怎么了?”

    “一种香气,让人禁不住地去闻一下。月溶,我们走吧!”

    “去哪里?”

    “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那复国大业你不想去实现了吗?”

    “我好累,我不想再这么下去。”

    “我可以帮你,我会在鲁王面前替你说话,你放心吧。”

    “可是我无法忍受你再跟别的人在一起了,我们还是走吧,远走高飞!”

    “殿下你别傻了,我们还能到哪里去?离开这里,难道我们还能过其他的生活吗?离开这里,我们将会一无所有。殿下,振作起来,我相信我没有看错殿下,现在虽然委屈,但很快我们就会成功。”

    慕容沫不语,望着远处发呆。忽然远处来一个女子,慕容沫慌忙撒开了张月溶,张月溶笑说:“不用紧张,那是我的丫鬟丰儿。”然后问丰儿:“出什么事了?”

    丰儿说:“大王正找夫人呢。”

    张月溶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慕容沫,说:“殿下,我会帮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慕容沫点了点头,说:“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张月溶嫣然一笑,辞别了慕容沫,转身缓缓走了。慕容沫一动不动地望着张月溶的背影,直到她在他的视线消失。

    自那夜开始,慕容沫几乎每天夜里都要去和张月溶幽会,或是水边,或是山后,或是亭中,或是月下,慕容沫愈来愈觉得欲罢不能,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张月溶。只要一个夜里没有见到张月溶,那在整个一天里,他就会像一只枯萎的花朵,无精打采,魂不守舍。

    幸好,正在慕容沫为这样的日子而感到煎熬时,一个好消息就传来了:鲁王慕容寒已经决定派他为主帅,带兵去攻打羽族连氏。

    为什么要攻打羽族连氏,原因是慕容寒已经和羽族权氏,共结梁楚之欢。夜人先协助羽族权氏,一起攻伐连氏,然后羽族权氏再协助慕容寒,攻伐龙城。

    为什么会让慕容沫当主帅,一方面是张月溶的帮助,另一方面则是参军张乾在慕容寒面前极力推荐。

    在大军出发前夜,慕容沫又如约来到望月亭,张月溶早已等在那里。这时的慕容沫对张月溶已不单单只是爱慕之心,更多的是感激之情。

    “月溶,谢谢你,今生能够遇见你,不知道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殿下不要这样说,这都是我该做的,但我做的只有这么多,沙场之上,只有靠你自己的,我帮不上你了。”

    “月溶你放心,我一定会凯旋而归。”

    “殿下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回来。”

    “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是身体。”

    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就在明月之下,盟定今生,两人对月起誓:今生今世,厮守终生,永不分离,永不相弃。

    第二日,三军在凤城东门外集结完毕,出发在即,慕容寒亲自出城送师。

    慕容寒端起酒杯,说:“沫儿,此去羽国,凶险重重,一定要多加小心,叔父就在凤城等你的好消息。”

    慕容沫接过来酒杯,一饮而尽,说:“叔父放心,沫儿此去必定直捣黄龙,凯旋而归。”

    张乾这时自由上来,笑说:“太子殿下,有勇有谋,量那些虾兵蟹将,不是殿下对手。”

    慕容沫说:“多谢张大人吉言!”说完又饮下一杯。

    仪式结束后,慕容沫率领着浩浩荡荡的五万大军离开凤城,向羽族连氏的都城阳城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