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境之兵连祸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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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wed jun 08 07:00:00 cst 2016

    酒宴过后,慕容沫正在一个人苦闷发呆,突然不知从何处转出一个人来,冲着慕容沫笑说:“天色已晚,太子殿下该回去休息了。”

    慕容沫抬头一看,原来那人正是他在地牢结识的韩约。韩约个头不高,略微有点胖,圆圆的脸上留着稀疏的胡子,肤色白皙,一副书生模样。

    在龙城还没有陷落时,韩约身为龙城尹,官至二品,也算得上是大官了,而且是龙城的府尹,权力也是相当大的,朝中的大臣们清醒的意识到,日后多多少少回和这位府尹打交道,因此,对韩约也都是敬让三分。

    然而,韩约虽然官居高位,但他年纪很轻,没有参与过五族之战,除了和高皇帝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些老臣,韩约算得上是一个后起之秀了。

    韩约为人圆滑,左右逢源,结识的朋友遍布天下,因此,他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全夜国发生的任何事情,而且消息的准确度很高,如此一来,龙城的人都称其为万事通。

    但是有一点,他是为龙城之人所不齿的,那就是贪财吝啬,直至收敛,而不知散施。

    在龙城被凉人攻破之后,韩约因为有很多钱财没有运出龙城,他又不舍得丢下,以至于自己没有来得及从龙城逃脱,而被凉人抓到,送进了地牢。

    不过说来也巧,若不是韩约被关进地牢,他恐怕也就结识不了慕容沫,也就无法对慕容沫推诚置腹,得到慕容沫的信任。

    后来,龙城大乱,他也加入临时组建起来的夜国部队,后来部队被打垮,他又随慕容沫一起葱北门逃出龙城。一路上他一直跟随到在慕容沫左右,不离不弃,也算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最后,他也来到凤城。

    “今天是个大好的日子,为何殿下愁眉不展呢,莫非还在思慕那位张夫人?”

    韩约的这一句话“从天而降”,“拔地而起”,正好说中了慕容沫的心事。慕容沫听了,心中不禁一颤,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一脸书生气的韩约,似乎对他的深不可测又有了新的认识,也增添了几分畏惧。

    愣了几秒后,慕容沫才上前捂住韩约的嘴,左右一看,然后说:“韩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传到我叔父的耳中,那还了得,俗话说人言可畏,而且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更应该谨言慎行才对,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韩约却不以为然,说:“殿下放心,现在凤城上下,都喝得是前扑后翻,酩酊大醉,哪还有心情偷听我们说话。我自敢说,自有我的把握。”

    慕容沫说:“虽是如此,但这种话还是不说的好。祸从口出,韩大人是知道的!”

    韩约笑说:“微臣明白,只是刚才微臣说的,不知道说对了没有?殿下心中所想的,到底是不是那位张夫人?”

    慕容沫听了,心中发虚,渐渐红了脸,说:“没有,我现在心中所想的,只有如何收复龙城,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会去想。”

    说完,把脸转向一侧不说话了。

    韩约故意装作惊讶之态,说:“哦?若殿下果真对张夫人没有想法,那张夫人恐怕是单相思了。”

    慕容沫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韩大人,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韩约笑说:“殿下真的不懂?我看那位张夫人也是对殿下有意,酒宴之上,几次三番地向殿下暗送秋波,难道殿下没有会意不成?”

    慕容沫说:“就算是有,那我也不会做出这有悖伦理的事情,他是我叔父的爱妾,也就是我的婶婶,我怎么可以……”说到此处,慕容沫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韩约摇摇头说:“殿下有所不知,张夫人正是张参军的亲妹子,今年尚且不到二十,深受鲁王殿下的宠爱,正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张乾一个小小的参军,才可以在这凤城之中一手遮天,为所欲为,鲁王殿下也才会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如今,殿下想要复国,赶走凉人,夺回龙城,当上夜国的皇帝,没有人支持是万万做不到的。

    “今日的事,想必太子殿下也都看在眼里,每当太子殿下说要出兵攻打龙城时,鲁王总是推脱再三,这显然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就是暂时不想收复龙城。

    “现在眼前摆着这么好的机会,殿下你又何故要错过它。只要殿下可以赢得张夫人的芳心,张夫人又肯在鲁王殿下面前进言几句,那这复国大业也就成功一半了。到时候殿下手握兵权,长驱直入,夺回龙城,也就是弹指之间的事,若殿下不肯南下,那就在这凤城取而代之,又有什么不可的。”

    慕容沫听到这里,已经再也忍受不了,他内心无比挣扎,邪恶的一面正在和正义的一面在他心里面相互较量着。他也不知道谁会是最后的胜者,但他不希望现在就出来结果,他想在自己安静的时候再好好地询问自己。

    慕容沫捂着耳朵不想听,可是韩约还是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现在鲁王殿下年老多病,自然不会满足张夫人,而殿下正值壮年,面容俊俏,前途无量,谁会不喜欢。只要殿下愿意,我可以替殿下穿线。

    “殿下你要记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权力,其他的一切都是可有可无,不值一提的,难道你还不知道南齐明帝萧鸾吗?他为了当皇帝,几乎杀尽了前代遗种,那又怎样,只要能做到皇位上才是最重要的。只怕鲁王也会这样对付太子殿下您的,我们不得不防呀。”

    为了摆脱韩约,慕容沫夺步而走,闷着头,一直来到自己的房内,然后关上门,躺在床上,准备去忘掉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忘掉韩约跟他所说的一切,忘掉张夫人动人的面容。

    可是,有时候,当你越想忘记某些人,某些事,你却偏偏无法忘掉,越不想去想,脑子里偏偏就会出现许多不想看到的东西,就去大河之水,滔滔不绝。

    张夫人的面容时不时地出现,模糊但很美丽,韩约的话也时不时地响起,丑陋但又很有吸引力。

    慕容沫躺在床上,心情难以平复,不停地翻来覆去,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同时,他的心也在忍受着无休止的煎熬。就像古人的那首诗所描写的一样:

    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

    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

    月牙慢慢爬起来,挂在夜的最中央,俯视着下面的一切,一切人,一切事,一切的痛苦与煎熬。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慕容寒就把慕容沫请了过去,游历凤城的各处美景,而对龙城之事却只字未提。慕容沫也曾几次向慕容寒提及龙城之事,但都会被他用话岔开,慕容沫心中焦急,但也毫无办法。就这样,一连过了四五日。

    突然有一天,正在他们游乐之时,有人报说有卫城的信使求见。慕容寒感到惊讶,因为卫城和凤城很少有联系,这次卫城的信使不请自来,恐怕是有事想请,于是遣人将信使招来。

    信使来到,向慕容寒施礼请安。慕容寒问信使所来为的何事,信使回答说:“不瞒大王,卫城现在已被北赫族人包围,危在旦夕,因此,吴刺史派我前来,向大王请求援军。”

    慕容寒听后大惊,手中的折扇也掉在地上。为何慕容寒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仅仅是因为卫城的安危吗?却也不是。

    北赫族位于子虚山以北,而这子虚山脉从东到西,绵亘一千余里,将北赫族人完全封锁在了北方,几乎要与世隔绝,除了通往凉国和夜国的道路之外,别无他道。然而,通向中原的路,却只有一条,而这一条路,已经被夜人重兵把守,就算他们插翅也飞不过来。

    几百年来,北赫族人也就有唯一的一次南下机会,而且这一次,他们是受夜国高皇帝之邀,南下共攻越族人,所以有幸一睹中原之貌。在攻破越族人之后,北赫族人岂肯轻易就回到北赫国,他们本想利用这次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打败夜人,从此留在中原,可是最后,他们还是被高皇帝赶回了子虚山以北。

    “他们是怎么过去的?守城的人呢?”慕容寒看看罗江白,又看看张乾,又看看跟随着的将军们,意思是要他们给出一个合适的解释。

    “守在项城和琨城的士兵并没有调离,北赫族人不可能出现在卫城,我想,或许是其他的人,在打着北赫族人的幌子。”张乾猜测说。

    项城和琨城是凤城北面的两座小城,设置这两座小城,目的就是可以和凤城形成掎角之势,只要其中一个城池有难,其他两座城池就可出兵相救,当然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护凤城。因为北赫族人每次入侵之时,首当其冲总是这两个小城,所以这么一来,凤城是遭受不到半点损伤。

    “不论攻打卫城是不是北赫族人,邻城有难,我们就应该伸出援手,以免唇亡齿寒。”罗江白建议说。

    慕容寒听后沉思片刻,对着张乾说:“张参军有何高见?”

    张乾嗽了两声,说:“凤城距卫城路途遥远,绝非一二日就能到达,如果我军到达卫城,而卫城已破,那可就要无功而返,得不偿失了,再者,凤城现在三面受敌,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何暇去管其他的事情。”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慕容寒点点头说:“张参军说的有理。”罗江白还要再争,慕容寒说:“罗将军无需多言,我意已决。”然后将信使请来,对信使说:“烦劳你回去告诉吴刺史,就说我凤城现在三面受敌,恐怕没有余力去救援卫城,实在抱歉。”

    信使听了,整个人都呆住了,或许他没有想到慕容寒会见死不救,于是说:“大王,现在卫城百姓无不是在等候,盼望凤城的援兵,如果大王如此绝情,那卫城的百姓就彻底绝望了。”

    慕容寒说:“恕我无能为力,请回吧!”

    信使又说:“我们同是夜人,为何不能互帮互助,大王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卫城百姓对大王的期望,请大王三思。”

    没等信使说完,慕容寒早已走开了。

    慕容沫紧跟在慕容寒的身后,说:“叔父,侄儿觉得我们应该伸以援手,毕竟凤、卫二城都是我夜国北方重镇。如果凤城急需用人,没有人去,叔父又肯相信侄儿,侄儿愿意带兵去救援卫城。”

    慕容寒笑说:“沫儿,你现在年纪还小,未经历过行军打仗的事,万一再有个闪失,损兵节将先不说,我都没办法在九泉之下向皇兄交代,此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慕容寒话里虽然没有明说,但慕容沫心里知道慕容寒说的闪失,其实就是说的洛城之战时,他所率领的夜兵几乎全部被木之歼灭。

    慕容沫心中愧恼,但也知道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于是只好不再说话。可是一起跟出来的谢敬瑜又说:“末将愿请缨。”

    慕容寒看了一下谢敬瑜,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冲着谢敬瑜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退下,我已经很烦了,就不要再来火上浇油了。接着慕容寒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缓远去。

    慕容沫回头看了看信使,见他满脸沮丧,不停地叹气,就如同丢了什么珍宝似的,或者是失去了救命稻草一般。

    慕容沫心灰意冷,伤心欲绝,他觉得同是夜人,为何就不能同仇敌忾,他不理解慕容寒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决定,难道仅仅是因为张乾的建议吗?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张乾这个人的厉害之处,但也为以后感到迷茫,因为在他几次提出要出兵夺回龙城之时,张乾虽无极力反对,但也不曾明确支持,或许,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张乾已经向慕容寒进言过了,只是张乾会跟慕容寒说些什么呢?恐怕无人可知。

    慕容沫郁闷至极,一个人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提起剑四下挥舞,将心中的不快尽情释放在他手中的长剑下。

    不知不觉,慕容沫已经练完一套剑法,大汗淋漓,不停地喘着气。这时,从他的背后传来一阵鼓掌,紧接着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太子殿下的剑法果然精妙!”

    慕容沫回头看去,发现那位女子正是张夫人,身旁跟随着两个丫鬟。慕容沫急忙施礼说:“张夫人过奖了,这只是我胡乱耍的,让张夫人见笑了。”

    张夫人听后轻声笑了一下,说:“我与太子殿下年纪相仿,殿下却以张夫人相称,不觉得这有大大的不妥吗?”

    慕容沫说:“夫人乃是叔父爱妾,我这样称呼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张夫人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上前替慕容沫轻轻地擦着头上的汗水。慕容沫大吃一惊,微微向后退了几下,但还是没有远离张夫人,一阵阵香气从张夫人的衣袖中散发出来,让人神魂颠倒。

    张夫人把慕容沫脸上的汗水擦拭干净后,发现慕容沫正呆呆看着自己,于是收回手帕,笑说:“殿下在看什么?这样子,好像一只呆雁。”

    慕容沫一听,登时回过神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扭头四处去看,不敢再看张夫人一眼。

    正在慕容沫不知所措之时,忽然来个丫鬟,对着张夫人说:“夫人,大王正在找夫人,请夫人过去说话。”

    张夫人听了,说:“我知道了,你回大王,说我马上就过去。”

    那丫鬟领命去了,张夫人随即转身要走,可刚迈出一步,就好像踩到什么东西,差些要摔倒。慕容沫急忙上前扶住张夫人。

    张夫人见此,索性就倒在慕容沫的怀里,仰头看着慕容沫,慕容沫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知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的道理,更何况是青天白日,但他又不好撒手不管,又不好意思看张夫人,于是只好把头转到一侧。

    张夫人看着慕容沫害羞的样子,心里更加欢喜,笑说:“多谢太子殿下,殿下可否扶我起来?”

    慕容沫急忙扶起张夫人,然后擦了擦头上的汗,向后退了几步。

    张夫人冲着慕容沫莞尔一笑,上前凑到慕容沫的轻轻地私语了一番,然后就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