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境之兵连祸结
字体: 16 + -

第四十一章

    wed jun 01 22:20:12 cst 2016

    等冯武等人走了之后,木之说:“走,我们去看看他们。”

    刘怀玉说:“殿下要去看谁?”

    木之说:“当然是抓起来的那些越族人。”

    刘怀玉很惊讶,忙说:“殿下去看他们做什么?”

    木之不答,问刘怀玉说:“哪些越族人都被关在哪里了?”

    刘怀玉不说话,脸上有难色,木之看此情形,知道刘怀玉必定有事瞒他,于是又再三询问。这时刘怀玉才缓缓说出两个字:“地牢。”

    木之也不去细问,从刘怀玉身旁夺步而去。下了城门,早已有人准备好马,木之接过缰绳,一跃而起,飞上马背,这对木之是近来少有的,他近几年身体变得越来越弱,这是众所周知的,以前骑马,一般都需要一两个人在旁帮扶,如今竟然一跃而起,没有感觉到半点不适。

    说到底,还是木之内心有所顾忌,有所担忧,他知道他手下这些将军很多都是沙场上的健将,但同时也是一介莽夫,他们或是出身武将之家,或是出身卑微之家,从小就开始习武,但从不读书,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更谈不上什么高尚节操,因此,他们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在攻破龙城之后,他们这些人不知杀了多少无辜百姓,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这些木之都是知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一切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都只是少数,最多揪出几个无名小卒,处置一番,起到指桑骂槐的作用就可以了,从而让那些将领收敛一些。

    如今木之看刘怀玉的神色慌张,如何能不去担心。于是飞马疾驰,片刻间就来到城东地地牢。

    只见地牢外面围着许多凉兵,单是站岗的凉兵就已把牢门围上数层,而且还时不时有巡逻的凉兵不停地在四周来回徘徊,真真是把这地牢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守地牢的将军是个又胖又矮的人,正在地牢里面和那些狱卒喝酒取乐,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很乱糟,市井俗语,张嘴便来,说到高兴的地方,便会响起一片大笑声。

    一声门响,众人看去,只见木之匆匆进来。矮胖的将军认识木之,吓了一跳,急忙起身上前施礼请安,可是因为饮酒过多,身体开始左右摇晃,说完一句话后,又打出一个饱嗝。

    木之不理,说:“带我去牢房。”

    矮胖的将军说:“殿下想要见谁,我去叫来就是了,牢房里脏,殿下还是不要去了。”

    木之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矮胖的将军立刻住了嘴,转身打开牢房。

    木之跟着那个将军,进入地牢。待走下数十级台阶以后,他们来到一间宽敞的屋子,四面皆是墙,无窗,几盏油灯挂在墙上,忽上忽下。屋子中央摆放有一架火炉,里面炭烧的通红,散发强大的热,时不时还会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挨着火炉,是一个十字形的铁架子,上面耷拉着两三条铁链;铁架旁边又是一个铁架,上面摆放有各种刑具。屋子里还站着十来个狱卒,个个都是短袖单衣,脸上挂着汗珠。这些人看到木之后,都下跪行礼。

    木之穿过这间屋子之后,又来到另一处宽敞的屋子,不过这间房子里分开了左右两个门,两个门上面分别写着男女二字。

    木之明白这是分成了男女两个监牢。

    这时,早已有狱卒打开了男囚的大门,声音沉闷,好像是推动巨沉无比岩石所发出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咯咯巴巴的响声,似乎是铁链马上就要断了的声音。

    木之向里挪动了一步,这时就有一股从来都没有闻到过的浓重的气味扑面而来,难闻无比,令人作呕。

    木之捂上鼻子,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只见牢房里,漆黑晦暗,只得依靠烛火把牢房照亮,中间是一条两丈宽的走道,潮湿肮脏,虽然布满了垃圾茅草,但湿漉漉的样子依然可见,走道两边,是两排牢房,一个挨着一个,铁质栅栏,布满了铁锈,牢房内破旧不堪,墙皮东掉一块,西掉一块,残缺不全。

    木之缓缓向前走,左右细看,看到每个牢房里,都关满了人。

    这地牢里所关押的人,有的是夜国威风八面的皇室宗亲,有的是衣着华丽的朝廷重臣,有的是骁勇无比的沙场大将,有的是作威作福的富商土豪,如今风光早已不见,只留的蓬头垢面,老泪横流。

    牢房里的人看见木之进来,立马都沸腾起来,因为这地牢里关着的这些人,有些人是认识木之的,而有些人是不认识木之的,而且,那些认识木之的人,有些是知道他齐王身份的,而有一些只知道他是幕府的大少爷,因此,有的大骂,有的哀求,有的惊讶,有的疑惑,声音嘈杂,震耳欲聋。

    “凉贼,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齐王殿下,快放了我们出去吧。”

    “这不是幕府的大公子吗?他难道还没死?”

    “这个人是谁?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哦,知道了,当年就是他刺杀我们皇上,现在他是来复仇的吗?”

    可是慢慢的,那些不知道木之真实身份的人,也察觉到不妥的地方,再听那些已经得知木之身份的人一说,不由得都信了,也都明白了,如此一来,就有许多人开始攀亲道故。

    “大世侄,你忘了我了吗?我是你父亲的世交,快放了我出去吧。”

    “慕兄,是我啊,当年我们可是在战场同生死共患难的,你现在飞黄腾达了,就不认得兄弟我了吗?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木之当然不会理睬这些人,因为在三年前那场浩劫中,这些人早就与慕府扯清了关系,以此来证明他们对朝廷的忠心。

    就在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吵个不的时候,刘怀玉突然也冲了进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两个铜铃,大喊一声:“我看谁再乱叫。”

    一声过后,果然就没人再骂再喊,鸦雀无声,有的只是铁链碰撞铁门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可是安静的不过仅仅几秒,就又听一人大骂:“凉狗,快把你爷爷们放出去。”

    木之回头一看,看到那个破口大骂的人正是吴牟。吴牟虽然与木之有过几面之缘,但对木之并无好感,而且当年带人查抄慕府的就是吴牟。吴牟因昨日兵乱,其父亲被凉兵杀死,吴府也被付之一炬,一无所留,心中也满是怒火,面红耳赤,正怒不可遏地指着木之骂道。

    而在一旁刘怀玉不认为这是在骂木之,因为一个“凉狗”已经也把他包含在内。刘怀玉大怒,挥起长鞭,冲着吴牟抡了过去。

    眼看长鞭就要触及吴牟,忽然从一侧闪出一个人来,推开了吴牟,自己却没来得及躲闪,竟被这一鞭打在脸上。那人大叫一声,急忙用手捂住了脸。

    吴牟扭头看去,才发现那人竟是晋。

    自从晋和吴牟在军营相见之后,两人便一见如故,经过后来的接触,两人都很喜欢对方,晋崇拜吴牟的英勇,而吴牟喜欢晋的忠厚。两人互相帮助,大有惺惺惜惺惺之意。

    吴牟上前扶住晋,拿下晋的手一看,只见晋脸上留下一道血痕,鲜血从血痕里渗出来,然后从脸颊滑落下来。吴牟心中怒有千丈,却又无能为力,大骂:“凉狗,若有朝一日,你落到老子手里,老子必将拟碎尸万段。”

    刘怀玉听了怎肯罢休,接着又是一鞭,可这一边竟被吴牟一把抓住。两人于是相互夺起鞭子来,吴牟力气很大,本来可以将鞭子夺来,怎奈鞭子最后断成了两段。

    刘怀玉扔下半截鞭子,提刀向前,脑中只想一刀解决了他眼中这个令人憎恶的家伙。

    可是一刀下去,并没有砍到吴牟,倒把一根拳头粗的铁柱砍断。

    原来在刀落下来之前,晋又飞身而出,将吴牟推倒在地,躲过了这凶狠的一刀,晋自己却暴露在刘怀玉的大刀之下,情急之中,晋举起铁链去挡。刘怀玉的大刀经过铁柱的阻拦,威力已经减半,而晋的这一挡,倒真将刘怀玉的刀挡下来。

    刘怀玉没有砍到吴牟,于是勒令守牢的将军打开牢门,想要进去。

    木之此来本不是要伤及他人,于是说:“刘将军息怒,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刘怀玉听了,只得压下心头的怒火。

    木之又问那个又矮又胖的将军说:“越族人都关在哪里?”

    矮胖的将军指着前面不远处的牢房说:“在那里。”

    木之走上前一看,发现这个牢房和其他的不一样,其他的牢房都是满满的人,而这间牢房只有十几个人。木之于是问:“只有这些吗?”

    矮胖的将军点了点头。木之又问:“乌将军不是说抓到了几百个吗?人呢?难道你们都是在骗我吗?”

    守牢的将军浑身颤抖,酒意早已荡然无存,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说:“他们人太多,这里放不下,于是都把他们带出去了。”

    木之说:“带到哪里了?是谁给你的权力。”

    那守牢的将军斜着眼看了看刘怀玉,不敢吱声。木之勃然大怒,说:“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

    守牢的将军一听,腿一软,不由得跪倒在木之面前,嘴里只央求着饶命。

    这时刘怀玉上前说:“是我让他把那些越族人都带出去的,殿下要怪罪就怪罪我吧。”

    木之说:“你把哪些人都带到哪里去了?快快把他们都带回来。”

    刘怀玉说:“他们都该死,我把他们都杀了。”

    话音刚落,只听牢房里响起了一个憨厚的声音:“你们这帮畜生,简直连猪狗都不如,连手无寸铁的降兵你们都不放过。”

    木之回头一看,发现一个大个子正扒着铁门摇晃,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木之认得他,他就是苒,若不是因为他,那些刺杀他的人岂能逃脱凉兵的包围?

    接着牢房里有人骂道:“一群畜生,你们把我家大小姐关到哪里去了?”

    木之又看去,见一个老者正怒目而视。

    “你这个老东西,瞎叫什么?下一个就让你去阎王殿报道。”

    “来呀来呀,老子岂会怕你。”

    刘怀玉看到木之脸色阴沉,便不再说,只是带着不屑的语气,轻声说了一句:“手下败将。”

    木之看了看刘怀玉,虽然心里是对刘怀玉怨恨,但对着这么多人,他又不好说什么,只是不断地摇头叹息,接着又问:“那些抓来的女兵呢?”

    木之说的这些女兵,正是跟随冯希玥而来的一百弓箭手,虽然有所损伤,但也不至于一个不剩。

    守牢将军回答说:“在女牢关着。”木之于是就往女牢走去,刚走几步,忽然发现,在茅草之下有一个发光的物体,于是弯下腰,用手拨开茅草,才发现那是一块玉。木之捡起那块玉,托在手掌上一看,只见那块玉形状类似太极图阴阳两部分中的一部分,而且玉上还刻着“我心匪席”几个字,不禁吃了一惊。

    这时晋也看到那块玉,怀疑就是自己的那块,于是快速在身上搜索一番,果然没有找到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块玉,原来自从冯希玥带着百足之后,晋的玉就会时不时的发光,晋索性就将玉佩放在怀里,这样玉佩发光也无人知晓,而刚才他为了解救吴牟,一时慌张,竟将藏在怀里的玉佩丢了出去。

    于是冲着木之说:“那是我的玉佩,快还给我。”这一句话将木之从无限沉思中拉了出来。木之看了看晋,说:“原来是你,程公子。”

    “没错,就是我。”晋正眼不瞧木之。

    木之把玉放到晋的眼前,问说:“你再好好看看,这是你的玉?”

    晋点了点头,便伸手要去夺。木之一攥手,抓住那块玉佩,然后撤了回来。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

    晋哪里有空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喊着让木之还他的玉。木之笑了笑,说:“你既不说,我自有办法知道。你的玉我暂借几日,到时自然还你。”

    说罢,也不理晋如何央求,就缓缓走出男牢,走向女牢。

    来到女牢,环境和男牢并无不同,仅是比男牢干净一些。木之刚刚进去,就听到不断有女子的哭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木之刚开始也并未在意,但听到后来,自己也有些伤感了。木之问身旁一个女狱卒说:“冯大小姐在什么地方?”

    那个女狱卒小心翼翼地将木之带到一间牢房前,然后轻声说:“在这里!”

    木之走到跟前,向牢房里一看,看到里面非常杂乱,一个女子静静地坐在床边,正抬着头看着一盏昏黄的灯,她的头发散落下来,披在双肩,清秀的脸上略显憔悴,还散落着几点污垢,但这更加突显了她皮肤的白皙。衣衫不整,雪白的双肩漏在外面,酥胸微露,修长的双腿已没有了半点遮掩,尽数暴露出来,只有长长的上衫这挡住了她的下身。

    木之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一惊,心里泛起无以言说的悲悯,黯然神伤,不觉流出眼泪来,而这时,冯云儿也扭过头,看到呆呆立在牢房外的木之,然后冲着木之咧嘴一笑,两颗可爱的虎牙露出来。但是很快,她又回头,接着去看那盏昏黄的油灯。

    木之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看着低着头一语不发的刘怀玉,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说:“把这里的女兵都放了吧,把冯大小姐带到宫里。”

    说罢一甩衣袖,匆匆而去。

    木之刚才所见到的一切又再一次地打击了他,他又开始自我反问,他做的这一切到底对还是错。虽然他抓到了慕容婴,看到了上官蔚儿,一切都要如愿以偿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不知为何,一直都高兴不起来。

    他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发起这场战争,或许会有很多受苦的百姓,可是他来了之后,却又会有很多的受害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罪人。

    正在木之自己反思之时,诸葛绍突然走来,在木之耳边悄悄私语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