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境之兵连祸结
字体: 16 + -

第四十二章

    thu jun 02 12:31:18 cst 2016

    木之出了地牢,此时已是午时,一路上思绪万千,旁无他物,竟连诸葛绍在后面一连叫了三声都没听见。于是诸葛绍急忙上前携住木之,说:“齐王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木之定了定神,说:“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胡思乱想罢了。军师有什么事情吗?”

    诸葛绍说:“刚才有人自称是殿下的养父慕睿,正在城门外求见殿下。”

    这慕睿本是夜国的开国功臣,也是夜国高皇帝最器重、最信任的谋士。五族之战时,慕睿曾随高皇帝南征北战,出谋划策,屡立战功,功勋仅次于谢老将军。等到高皇帝称霸中原之后,丞相之位本属于谢老将军,可是谢老将军执意不肯,最后隐退谢家堡。这样一来,慕睿就名正言顺地当上了左丞相,权倾朝野,当时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显赫一时,门庭若市,相与交往者,络绎不绝。

    后来,高皇帝觉得自己大限将近,而慕睿掌握着夜国的朝政大权,又与羽族连氏交往甚密,高皇帝担心自己仙逝之后,慕睿会威胁到太子慕容婴,于是就和慕容婴商量除掉慕睿。计划商议了很久,但仍然没有找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最后,慕容婴还是打算先从木之下手,先是给了木之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接着又戴给慕睿一顶通敌卖国的帽子,一前一后,竟把慕府整个拔起,于是乎,就有了后来的慕府之变。

    慕府之变以后,慕睿在连靖的帮助下,逃到羽族境内,慕容婴即位后,到处搜捕慕睿,但终究没有找到。后来得知慕睿在连靖处,于是准备连接权沐阳,出兵围攻连靖,逼其交出慕睿,但后来因为天气原因,出师不利,便就退兵了。之后,慕容婴料想以慕睿的力量,是奈何不了夜国的,于是就不再过问慕睿之事。

    木之说:“有劳军师前去把他老人家请过来。”

    诸葛绍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木之回到养身殿,略微吃了点东西,木之便休息了片刻,这时一人进来传信,说人慕睿已经进宫了。

    木之先遣人领慕睿去更衣用膳。又过了有半个时辰,有人来报,说慕睿用膳已毕,已在门外。

    木之急忙迎接出去,只见一位中年男子站在门外,微微有着驼背,留着山羊胡,脸庞瘦削,皱纹满布。

    “父亲,孩儿总算见到您了。”

    “之儿,为父也好想你啊!”

    说罢,两人相拥在一起。

    接着,木之将慕睿请进书房,退却外人,并且下令,没有召唤,任何人不得进入书房。侍卫领命,都守在书房外。

    木之请慕睿上座,然后连磕了三个响头,慕睿急忙扶起木之,父子相见自然情不能禁,相对流泪。

    三年之间,他们虽有书信往来,但未曾见面。如今两人见面,木之觉得慕睿又老了许多,胡须又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是一条挨着一条,而慕睿觉得木之变得更加柔弱,像一团海绵,身体已经没有了三年前的那种刚劲。

    木之慢慢地将这三年来的苦楚全都说与慕睿,慕睿听了,感到很欣慰,也很痛苦,话到动情处,又会不觉会老泪横流。

    木之说完,慕睿也向木之讲述了自己在羽族的境况,虽没有龙城的大富大贵,却也是衣食无忧,只是日日夜夜都想着打回龙城,因此身体也老了许多。

    看到慕睿沧桑的面容,木之不禁开始自责,说:“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鲁莽,连累到父亲,父亲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慕睿笑说:“傻孩子,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早已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使你没有刺杀慕容婴,他们也会想到其他的办法对付我们。只怪我不知进退,如果我也像谢老将军那样,功成身退,也就不会落到现在的处境。”

    说完,慕睿轻叹一声,木之也上前劝慰。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这时,木之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从衣袖里掏出一件东西,摆在慕睿面前,慕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玉佩,而这块玉佩正是晋的那块玉。

    慕睿满脸惊讶,拿起那块玉佩仔细看了看,忙问:“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木之便将今日在地牢里的事告诉了慕睿,慕睿听后若有所思,然后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窗外有声音,木之慌忙收起玉,起身抽出宝剑,慢慢向窗户靠近。还没等木之走到跟前,窗户的内锁忽然被撬开,窗户也随之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木之面前。木之惊慌中看去,却发现那人正是连靖。

    连靖轻轻跳进窗来,然后关上窗子,接着扭头抱怨说:“你这里把守的也太严了,我在外面等了好久,都没有机会进来,要不是这边的人上厕所,我看我今晚上是没有机会见到你们了。”说着已经坐到椅子上。

    木之笑着对连靖说:“连叔叔,原来您还活着,我还以为你被那权沐阳抓了去呢。”

    连靖瞪了木之一眼,说:“呸呸,你这个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木之说:“那怎么一天都不见你?”

    连靖说:“哼……别提了,若不是我机智,恐怕就中了权沐阳的奸计,居然想要诱敌深入,可惜他妹子不善隐藏,竟被我看出了破绽,所以我才有命来看你们这父子两个。”

    慕睿说:“原来你昨夜遇到了权沐阳,怪不得一夜未曾见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但又不敢轻易来探知消息。”

    “不敢探听消息?那你怎就敢跑到这皇宫里,就不怕有危险么?”

    “刚开始确实犹豫,但后来又一想,我以之儿养父的身份来看望之儿,也未尝不可。所以我就一个人过来了。但到了这里,只顾说话,却把你的事情全给忘了。”

    连靖冷笑一声说:“我平日里就说你们父子俩个,都是忘恩负义的家伙,还真不幸被我言中了,我看那天我真被他们害死了,你们也是不会伤心的。”

    木之笑说:“连叔叔,这又是说哪里话,你的大恩,我木之时刻铭记于心中,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刚才只不过是在和连叔叔开个玩笑罢了,您可千万不要当真了。”

    连靖说:“我若当真,我就早被你们气死了,还能活到今日?”

    慕睿说:“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了,还是来谈一谈正事吧!”

    这时木之突然想起昨日权沐阳说的子虚鼎一事,于是说:“父亲,你们这次来真的是为了子虚鼎吗,为何你们要瞒着我,这子虚鼎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对它趋之若鹜。”

    慕睿见木之已经知道,于是就说:“之儿,父亲不是有意欺瞒你,我只是担心这子虚鼎会影响到你,担心你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被它迷了心智。”

    木之说:“我才不会,我的心事父亲是知道的,我这次能够打回龙城全是因为上官蔚儿。至于什么子虚鼎,我是根本不在乎的。”

    慕睿说:“我的傻儿,你还再惦记着那个蔚儿,当初若不是她,你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不值得,你还想把整个江山拱手送人不成?”

    木之低头不语。

    慕睿接着又说:“如今龙城的生杀大权全在你手里,你还不利用这个机会东山再起,重振我们慕府雄风,还等什么?你要记住,你是个夜人,你叫慕之,不是什么凉人。你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多提拔一些夜族的文武官员,来丰满自己的羽翼,让他们为你效力,再利用这些凉人去铲除那些夜族的残余力量,等时机成熟,就可以把那些凉人统统赶出夜国。我想,以你的智略,这是绰绰有余的。”

    连靖在旁附和说:“你老爷子说的很对,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毁掉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再说,等你当上了大夜国的皇帝,还愁没有女人么?好好想想吧。”

    木之依然不语,因为在他心里,他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是和上官蔚儿共有的,所以她是无可替代的,他也不想离开上官蔚儿,何况现在他每天都可以见到上官蔚儿,尽管她心里还有慕容婴,但他并不在乎,因为她现在是属于他自己的。

    “我真的是夜人吗,可是我后背的纹身又是怎么回事,怎么那凉帝会知道的?而且他身上也有。”

    “你当然是夜人,你背后的纹身,是我故意刺在你身上的,目的就是让凉帝相信你就是他的孩子。”

    “可是父亲是怎么知道这个纹身的,这个纹身可是只有凉人皇族才有的。”

    “你在怀疑我了?”

    “孩儿不敢。”

    “我自有我的办法知道,你就不要多问了。”

    木之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那子虚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慕睿说:“没人知道,至今还没有人能解开这子虚鼎的秘密?有人说它可以请来天兵天将,尽数受你指挥,也有人说它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宝藏,还有人说是一部诡异的兵法,学会它,就会天下无敌。反正是众说纷纭,我们也无从得知,总之,只要得到它,就可以得到天下。”

    木之说:“那你们说慕容婴有这个子虚鼎,那么他既然有,为什么迟迟没有解开这个秘密,没有找到什么宝藏,也没有统一五族。”

    慕睿说:“因为他只得到了一个子虚鼎,而世上存有两个子虚鼎,一方一圆,众人所问之鼎只是那个方鼎,而那圆鼎从来没有人看到过。”

    “既然没有人见过,又怎么能说有两个子虚鼎?”

    “当年,我们打败越族人,从他们手里夺回子虚鼎后,高皇帝曾经还让我看了一眼,金光闪闪,上面还有八个字,‘一方一圆,天下可得’。一方一圆,显然就是说天下有一个方鼎,还有一个圆鼎,如今方鼎下落已经知道,就差那个圆鼎的下落,如果可以同时拥有两个子虚鼎,那么肯定能揭开其中的奥妙。”

    木之又问:“世上居然有这样一个宝贝,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也没听我身边的人讨论过?”

    连靖笑了笑,说:“既然然是宝贝,定然会有很多人去争夺,那当然是争夺得人越少越好了。所以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无意中都达成了一个约定,那就是保守好这个秘密,尽量不要告诉其他人。”

    木之点了点头,说:“怪不得冯文冯武,权沐阳这些人都在趁火打劫,本以为他们只是为了土地金钱,原来都是在觊觎夜国的子虚鼎。”

    慕睿说:“没错,每个人都想高高在上,每个人都想荣华富贵,每个人都想逍遥快活,每个人都想随心所欲,这就是人的欲望,人的丑陋,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这种权利,所以他们就想法设法的去得到这种权力,而得到子虚鼎,就是一个很好的捷径。当然,这些人里面也包括我,我不能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想要得到子虚鼎,我也是有欲望的。当然我更希望之儿可以一统天下。”

    木之说:“既然父亲想要得到子虚鼎,孩儿自然竭尽全力去帮父亲得到子虚鼎,怕只怕那慕容婴不肯说。”

    慕睿说:“这又何妨,这任何事物在人的心中都是有轻重之分的,以重易轻,又有何难。即使都很重要,那也要有个抉择,正是古人说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木之见慕睿如此一说,料定他心中早就想好了计策,于是问:“那依父亲所说,说还会比这子虚鼎还要重要?”

    慕睿淡淡地说:“慕容沫,他唯一的儿子,慕容婴疼爱他的儿子,那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我们用慕容沫作为筹码,我想它一定会说出子虚鼎的下落。”

    “以慕容婴的秉性,恐怕为了一个慕容沫,他是不会说的。”

    “不试一下,又怎么会知道?”

    话说到此,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木之隔着门问:“是谁?有什么事?”

    只听门外一个男子说:“回稟齐王,刘怀玉将军说,越族的冯大小姐已经送至宫里,听殿下的示下。”

    木之听出这个声音正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因为在慕睿来之前,木之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许任何人靠近,防的就是怕他人偷听。因此,就连刘怀玉也得由人传话。

    木之说:“我知道了,你去告诉他,让他把冯大小姐送到永乐宫,安排人好生伺候,我待会还要去看,若有半点不周,我要拿他问话。”

    侍卫领命而去,木之又回头说:“如今天色已晚,明日我去派人将慕容沫带来,然后亲自去询问慕容婴,父亲就不必出面,免得令人疑心。”

    慕睿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连靖说:“为何你们就不担心权沐阳呢?他可是知道了我们之间的秘密。万一泄露给他人,那到时可就悔之晚矣。”

    木之说:“连叔叔不必担心,城墙上有数以万计凉兵,他们是进不来的,更何况有夜人造的连弩,那可是专门对付羽族人的,我现在就下令,只要羽族人敢靠近半步,一律杀无赦。”

    连靖不以为然,说:“我都可以进来,他们又怎么不会进来,还是小心为好。”

    慕睿说:“你连叔叔说得没错,怕只怕,他把这个秘密告诉诸葛绍他们。”

    木之说:“即使他们知道,也未必相信,挑拨离间而已,父亲,连叔叔,就不要担心了。”

    话到这里,三人又说了几句,也都就散了。连靖自然趁无人的时候,飞出龙城,木之则安排慕睿睡下之后,又踱步来到永乐宫,木之见屋里还亮着灯,于是就走了进去。

    几个宫女出来迎接,木之走到里屋,只见冯希玥依然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并且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抽泣。

    屋里灯火很亮,所以冯希玥的面容更加清晰的展现在木之的眼中,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瘦削的脸庞,白皙的皮肤,总之一个字,那就是美,美的让人心花怒放,美的让人蠢蠢欲动,美的让人心生怜爱,美的让人不忍别视。

    但又看着精神无常,如疯似傻的冯希玥,木之心中不禁又为之伤心,为之惋惜,如此美貌的女子,竟然受到如此的遭遇,都说红颜薄命,又何尝不是。或许是上天妒忌她们的姿色,故意让她们经历这么多的苦难,像古时候的貂蝉,杨贵妃,哪一个不是天香国色,貌美如花,只可惜都是命运多舛。

    当然,伤心惋惜之余,木之也很痛恨自己,虽然冯希玥的遭遇,不是自己的直接造成,可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因此,木之心中内疚,他再三叮嘱服侍她的宫女们,要好生服侍冯希玥,锦衣玉食,一样也不可少。他想用这些,来弥补心中的愧疚。

    出了永乐宫,径直来到沐德殿。

    这时屋里已经黑了灯,上官蔚儿已经睡了,木之在外面转了几圈,就没再进去。他沿着外面的青石道,一面缓缓地走着,一面看着绚烂的星空。看着看着,木之不觉想起了以前,那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他和上官蔚儿坐在屋顶上,无忧无虑,数着天上的星星,诉说着对未来的憧憬,彼此之间缠绵悱恻,羡煞旁人,偶尔还会看到流星划过,他们又会默默许下心愿,一个希望他变得更英俊,一个希望她变得更漂亮。

    有时,上官蔚儿会撒娇一般的靠在木之的肩头,古里古怪地说:“我要的一切你都会给我吗?”

    木之笑说:“当然会,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海里的珊瑚,我都会想办法给你的。”

    上官蔚儿坏笑了一下,说:“那你摘几颗星星给我吧。”

    木之听了先是一愣,进而知道上官蔚儿是故意戏弄自己,于是说:“这又何难,现如今不就有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在这里吗?刺得我眼睛都快药睁不开了。”

    木之佯装用手去挡着光芒,动作有些夸张。

    “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你不就是一颗耀眼的星星吗?”

    “太坏了你,拿我取笑。”

    “我没有,你在我心中就是一颗耀眼的星星。”

    “油嘴滑舌。”

    “你若真想要星星,我也可以为你摘下一颗。”

    “骗人!”

    “呵呵,难道你忘了子虚山上有个山峰叫做星辰可摘么,只要站在上面,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星辰。”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我愿意!”

    想着想着,木之不觉露出笑意。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如今,同样的夜晚,只有他一个人独自漫步于庭院里,如何能不令人伤感,能不令人感到寂寞。

    又走了一段,天气忽然变化,吹起了大风,雨滴也跟着下落,天上的璀璨星辰不见了,只留下了惆怅苦闷,木之落下许多眼泪,然后就回到了养身殿。

    枕前泪共阶前雨,隔著窗儿滴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