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境之兵连祸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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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mon may 23 07:00:00 cst 2016

    人马沸京城,红叶满静幽,故人今何在?情愫心中留。

    三年相离别,卿颜常忆犹,来往双鲤鱼,泪洒尺素书。

    即日当凯旋,相思意难休,半夜开东窗,兀自浇清酒。

    人寄天地间,世事总无情,自当乐以对,何故自招忧。

    富贵安常在,荣华岂强求。明月当中挂,替我消忧愁。

    静安寺位于龙城之北,琦山之上,距离龙城有八十里路,静幽安逸,红叶满道。每年晚秋之际,枫叶染红琦山,来往观赏红叶之美的看客,接踵而至,络绎不绝。

    静安寺大门,唤作脱俗门,门两侧有一副对联,上联写着:能丢便丢,莫使愁杀心;下联写着:可弃当弃,勿要情伤身,意指当看客踏过这扇门后,就当把这尘俗之事丢弃在门外,只带着一个空白之心,欣赏这难得的安逸。

    静安寺之外,人声鼎沸,车马喧嚣,可是进到静安寺以后,却是出奇的幽静,这些游走在幽静山道的看客们,似乎是已经商量好的一样,没有任何的喧闹,都只是静静地欣赏这片美丽的景色。

    因此,也就有了“无叶不琦山,无幽不静安”的美誉。

    木之十五岁就跟随靖北将军罗江白镇守夜国的北部重镇凤城,抵御北面强敌北赫族,这一去,一晃就是三年。

    凤城是夜国北方重镇,也是夜国占领中原之前的京师,综合实力略逊于龙城,甲兵十五万,再加上附属城镇,兵力可达二十万,每次与北赫人作战,这里都是首当其冲。每年这里都会发生上百次的战斗,尤其是凤城西北面的凤阳岭,是两国交战的主要战场,荒草丛生,阴风阵阵,白骨堆叠,鹰鸦成群,几乎每一寸土地上,都洒满了两国将士的鲜血,真可谓是,一寸山河一寸血。

    因为连年的征战,所以每年都会从夜国各地抽调兵力,派遣到凤城,短暂的训练之后,就会送到前方战场。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因为九死一生,所以没有人想要去凤城这块险地,没有人想要自投死路,如果不幸被选中,有相爱之人的就会和相爱之人诀别,有妻子的就会劝妻子改嫁他人,就像古人的那句诗:

    作书与内舍,便嫁莫留住。

    善侍新姑嫜,时时念我故夫子!

    当然,也有人偏偏喜欢去凤城,因为在凤城,他们才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一场残酷的厮杀,几颗北赫人的人头,就可以让他们少奋斗很多年,可以位人之上,毕竟李广难封是少数,所以他们不怕。至于能否活命,那他们也只能靠命了。

    在这三年里面,木之光参与的大战役就有六十多次,小的战斗就更不必说了。其实,他是不愿意来凤城的,因为他的心爱的人在龙城,而且凤城危机重重,兵役无期,他可不想“将军白发征夫泪”,于是就恳求他的父亲慕睿能够在夜帝面前上言几句,因为慕睿官居丞相,把他召回龙城,那也是几句话的事情,可是几封家书过后,总是没有音信,渐渐的,木之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后来,夜人终于把入侵的北赫族,赶到虚山以北,这场战斗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高祖皇帝听说这个消息后,心中大喜,于是下旨令鲁王慕容寒带领靖北将军罗江白等人率军凯旋,而木之也跟随着罗江白回来。

    慕容寒率领大军驻扎在琦山脚下,一来观赏琦山的风景,二来等待高皇帝的传见。高祖皇帝于是派遣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天子文皇帝慕容婴,前来犒赏诸军。

    当日,慕容婴与众将军饮酒甚酣,一直从中午喝到傍晚,众人方才散席。慕容婴打算回龙城,但天时已晚,在众人的劝谏之下,于是下榻静安寺。

    半夜时分,木之渐渐酒醒,思绪万千,难以入眠,于是从房中出来,独自行走在琦山幽径之中。

    明月高高挂在夜空,月光如水,被一阵阵凉风吹洒在木之的脸上,木之好像闻到了月光清幽的味道,脸上露出笑意。

    时隔三年,木之又一次来到静安寺,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他出征之时。山依旧红叶满道,静谧清幽,没有丝毫的变化,变化的只有他的气力,他的心情,他满是粗茧的双手。

    他身经百战,浴血沙场,练就一身的力量和胆气,如今衣锦还乡,心中无比自豪,又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离别已久的蔚儿,更是激动不已。

    在凤城的时日里,木之没有一个夜晚不在想念蔚儿,吃饭,睡觉,哪怕是奋战沙场,他心中总有一个微笑着的面孔,他能够坚持到现在,也全都是因为心中的一个信念,那就是活着回来去见他心仪的人。

    “三年了,时间对我来说,真的太漫长了,我是多么的煎熬,现在,我终于回来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变化,还是依旧那么调皮么?这次无论怎样,我一定要让父亲上门提亲,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木之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他在想着如何跟他的父亲慕睿说提亲之事,在想以后如何跟蔚儿一起生活,在想以后要养育几个孩子。想到高兴处,自己就乐了起来。

    可是幻想终归是幻想,永远都无法成真。

    正在木之发愣之时,忽然从道旁的树林里穿出一人,迎面向木之抱拳作揖,木之趁着月光看去,发现那人正是他的属下招风。

    木之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出什么事情了?”

    招风回答说:“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将军。”说完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凑上前,在木之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木之听后脸色骤变,忙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招风单膝跪地,抱拳高举过头,说:“这是小人亲眼所见,绝不敢有半点不实之言,如有半句谎话,甘愿受将军责罚。”

    木之见招风言语诚恳,又是跟自己多年的亲信,想他定不会欺骗他,又问:“那他们在什么地方?”

    招风望着林子对面的那座房子,说:“他们就在那座房子里面,不过……”

    不等招风的话说完,木之早已穿进树林,飞奔到那座房子旁边,只见前门遍布禁军,于是,木之从屋后低矮处跃上墙壁,又攀缘至屋顶,缓缓取下一片青瓦,只见屋内烛光通明,亮如白昼,中间停放有一圆桌,桌上摆设酒菜佳肴,周围是几个圆凳,在圆凳之上,坐着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甚是暧昧。

    木之仔细看去,发现那个男的正是慕容婴,而那女子却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上官蔚儿。

    此时,木之的心就如同万箭穿心一般,他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只要一觉醒来了,一切又都回归平常,他看到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是他们的甜言蜜语就像一个喋喋不休的播放机,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木之:“这不是噩梦,这都是真的。”

    “蔚儿,真是委屈你了,这么远还让你过来。”

    “何谈委屈,殿下之命,蔚儿谨当听从。”

    “哈哈……蔚儿真是名花解语,善解人意,怪不得讨人喜欢。”

    慕容婴在上官蔚儿的脸上亲了一下。

    “等我登上皇位之后,我就赐封你为贵妃,将来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完。”

    “谢谢殿下,如今我已是殿下的人,自当听从殿下的安排。”

    “哈哈……”

    慕容婴紧紧地搂住上官蔚儿的细腰,色眯眯的眼睛盯着上官蔚儿的身体上下细看,另一只手还不停地去抚摸她的身体。

    这一切都尽入木之的眼中,让木之再也无法忍受。他两眼充满的怒火让他失去了理智,也让他不再顾忌慕容婴的身份,不再顾及后果。木之握紧拳头,纵身一跃竟从屋顶跳进屋内,拔剑直指慕容婴,大喊一声:“放开她!”

    上官蔚儿大吃一惊,惊慌失措之间,将手中的酒杯都掉落在地上,摔成碎片,慌忙钻入慕容婴的怀抱中。

    慕容婴大喊一声:“木之,你半夜闯进我的寝室,想要造反么?

    上官蔚儿听后,微微抬起头去看木之,待她看清这人正是和她阔别已久,青梅竹马的木之之后,神情变得更加慌张,微低下头,都不敢和木之眼神相对,脸色通红,额头渗出汗水,吞吞吐吐竟说不一句整话:“木……木之……你……你怎……怎么……”

    慕容婴接着握拳猛砸一下桌子,怒喝一声:“还不快出去!”

    木之目不转睛地盯着已躺在别人怀抱当中的上官蔚儿,顿感万念俱灰,那可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他觉得他现在,就如同被世人所遗弃的婴儿一般无助。撕心裂肺的痛,愈演愈烈的怒火与难舍难分的爱恋,交叉在一起,这种味道,让他举步维艰,让他痛心疾首,让他难以接受。

    木之压抑着怒火,嘴唇开始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说:“为……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们不都说好了么?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可是……难道你在信中说的话都是谎话?你一直都在骗我的吗?”

    上官蔚儿哭泣着说:“我……我对不起你,是我……背叛了你。”

    “背叛”两个字向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木之的心口,痛苦难以言表,竟不觉流下眼泪。这不是他想听的,他或许更希望听到的是上官蔚儿的解释,说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哪怕是谎话,他也愿意去相信她,去接受这一切。可是上官蔚儿说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一句“对不起”。

    有时候,一句“对不起”是万能的,无论你犯了什么错误,它都能帮你开脱,帮你减轻负罪感,而且有时,它还会让你占据上风,还会让你心安理得,还会让你理直气壮,因为,你已经说了对不起。

    木之还是不愿相信这一切,或许是在自欺欺人,喃喃自语说:“不不,不是这样的,你不会背叛我的。”

    木之心中的疼痛再也难以控制,他一脚踢翻了桌子,噼里啪啦的响声混作一团,对着慕容婴大声说:“来,拿起你的剑,是男人的话,我们就来一场真真正正的决斗。”

    上官蔚儿急忙劝解:“木之,不要这样,你这可是欺君罔上,是要杀头,要株连九族的。你要恨就恨我吧,要杀就杀我吧!”

    木之冷笑说:“杀头?呵呵……呵呵……事到如今,死又何妨,死有何惧?你快闪开!”

    上官蔚儿摇摇头,眼泪不停地向下流,依旧挡在慕容婴面前。

    木之又说:“你愿意为他去死?”

    上官蔚儿点点头。

    先是木之从屋顶跳进屋内,已是引起屋外禁军的注意,之后屋内又是一阵乱响,禁军在门外请示,久不见回音,于是破门而入,将木之团团围住。

    木之脸上并无丝毫畏惧之色,听到上官蔚儿的回答之后,大笑数声,笑声中充满了无奈与凄凉,突然用手捂住胸口,身体前倾,吐出一口血来。上官蔚儿惊呼一声,忙又以手掩口,把头扭向一边,不忍去看。

    慕容婴冷冷地看了一眼木之,然后一挥手,厉声下令说:“拿下!”

    上官蔚儿又跪倒在地,哀求说:“太子殿下,我求求您,请放过他吧!他只是一时糊涂,冒犯了殿下,看在他久居沙场,为国出力的情面上,还望殿下网开一面。”

    慕容婴急忙扶起上官蔚儿,又对木之说:“木之,你可知罪?”

    木之大笑数声,说:“杀你,理所应当,何罪之有?只恨我力不能及,不能亲手杀了你,今日,必当以死相战。”

    上官云儿痛哭说:“木之,你这又是何必?天下女子又并非我一人,你又何必为此而断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大事为重啊!”

    木之说:“何为大事?在我心中,你就是大事,就是天下,就是我所有的一切!”

    上官云儿又要劝他,木之止住她说:“你不用再劝我了,既然我挽回不了你,我在这世间已无留恋,与其行尸走肉一般苟且于世间,还不如一死了之。”

    “那伯父呢?你这样会连累到他的。”

    木之不答,大喊一声,举剑与禁军厮杀在一起。

    刀光剑影,忽隐忽现,昏黄烛火,左右飘动,很快屋内变得支离破碎,杂乱不堪,血腥味充斥在整个屋内。

    木之和禁军从屋内杀到庭院之中。这时从一旁又跑来一队禁军,带头的竟是木之的亲信招风。只见招风跪在慕容婴面前说:“属下来迟,让太子殿下受惊。”

    木之看到后,心凉了一半,原来招风早已投靠了慕容婴。木之大怒,撇开禁军,径直杀向招风,招风拔剑相迎。

    两人厮杀十几回合,木之渐渐占据上风,招风也渐渐手软,于是对旁边的禁军大喊:“快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声音过后,并没有人动弹,而是作壁上观,看着他们厮杀。终于,木之抓到招风的破绽,并一剑刺杀招风。

    招风瞪圆了双眼,口吐鲜血,不舍地倒在血泊中。

    之后,木之又连杀数人,然而体力渐渐不支,再加上刚才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之后,胸口一直隐隐作痛。于是渐渐招架不住,背部胸口已经中两刀。

    木之看着慕容婴满脸笑容,一手挽着上官蔚儿,一手去帮她拭泪。木之再次怒火充斥在心头,举起剑再次向慕容婴刺去。忽然就在这时,只听慕容婴大喊一声:“齐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