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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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悲惨人生

    sun mar 13 15:02:46 cst 2016

    “help!help!”林娜大声叫喊着。

    她不记得自己叫喊多少次了,只知道在几个小时前苏醒后就不停尝试着呼救,却一直没人回应。

    这是一间空屋,屋内除了几张陈旧的木椅,并没有其它摆设。她此刻被反绑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干哑的嗓子已经喊得发疼,恐惧像浪潮般一波波袭来,她不知道是谁绑架了她,不知道他们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

    正午的阳光从木门的缝隙里射进来,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移动,仿佛是倒计时的时钟指针,慢慢移向生命的终点。布满灰尘的玻璃窗外,偶有海鸟的影子穿梭飞掠而过――这里或许是海滨,也或许是孤岛。

    “help!help me!”尽管内心充满了未知的恐惧,但林娜并没有因此而哭泣,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危在旦夕,流再多的眼泪也是徒劳,她此刻唯一的希望就是有人能够听到自己的呼救。

    “help……”

    就在林娜再次呼喊出声之后,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林娜心脏一阵剧跳,壮起胆子来看向门口――那是一道修长而健美的女子倩影,由于背着光,无法看清对方的容貌,也猜不出对方的年龄。

    “who are you?”林娜紧张地问道,她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嗓音因害怕而发颤。

    那女子静静地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林娜,过了半晌才缓缓答道:“渔夫。”

    “啊!你是中国人?”听到亲切而熟悉的国语,林娜内心陡然升腾起一股希望的火焰,她用力挣扎了一下身体上的束缚,大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干什么?”

    那女子微微摇头,用平淡得听不出丝毫感情/色彩的语气说道:“我是渔夫,我在钓鱼。”

    林娜高声尖叫道:“你少跟我故弄玄虚!快把我放开!”

    “不,我不会把你放开,你是鱼饵。”那女子说着,把门重新关上了……

    ……

    此刻,两万里之遥的咸阳,夜色正浓。

    “心灵花园”心理诊所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安静地坐着,目光齐齐地注视着那个叫“唐力”的青年男子,似乎都被他讲述的故事深深吸引住了。

    唐力则出神地盯着茶几上的盆栽,这是一盆水培绿萝,萝茎细软,枝蔓轻柔飘逸,叶片娇秀青翠,栽在外观精美的玻璃水缸里,宛如翠色浮雕。

    “后来呢?”有人出声问道。

    唐力置若罔闻、一动不动,或许是为这盆绿萝分了神,也或许是沉浸在无尽的思绪里。诊所内很安静,只有空调柜机出风口呼呼的风声。

    “嗯?唐力,后来呢?”又有人忍不住催问。

    唐力这才身体微微一震,如梦初醒。

    他抬起头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声,嗓音低沉地说道:“经历了那场赌拳后,我爹深受打击,一病不起,没撑上几个月就离世了……我娘后来告诉我,爹死的时候,我才刚刚学会走路……”

    “真是可怜。”

    “那你娘呢?她一定很伤心吧?”

    在旁人同情的询问声中,唐力默默地转过头,望着玻璃窗外深邃的夜空说道:“从我记事起,我娘在印象里就是没日没夜地出海打渔,没日没夜……村里只要有船出海,她就一定跟着去……把我独自扔在家里。有时她刚打渔回来,看到村子里另一拨渔船准备出海了,她也会执意跟着去。我小时候很孤独,经常半夜里一个人害怕地裹着被子缩在床角落里不敢睡觉。”

    “你娘这么拼命出力,一定是想把那笔钱还上。”有人小声说道。

    唐力摇摇头说道:“有天傍晚,娘又要跟着村里的渔船出海,我哭着央求她不要去,娘就抱着我说:阿力,咱家欠村里的那笔钱,咱一辈子也别指望能还上了,娘只能为村里多出些力,只求乡亲们别记恨咱家,咱娘儿俩以后少遭些白眼……”

    说着,唐力从裤子兜里抽出了右手,手里是一盒廉价的红杉树香烟。

    有个女子正想提醒他不要在空调房间里抽烟,却被旁边人使眼色制止了,似乎生怕打断他的往事记忆。

    唐力并没有觉察到旁人的眼神和表情,他默默地点燃了一支烟,徐徐吐出一团似乎布满了哀愁的烟雾,语调哀伤地说道:“那是娘最后一次跟我说话。那天晚上,海里刮台风,渔船翻了……娘没能活着回来。”

    “啊……”

    众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都半张着嘴巴,脸上俱是震惊和同情,有人想要出言安慰,却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诊所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半晌,才听到有人问:“唐力,能说说你的右手吗?”

    唐力低下头,消沉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右手――这是一只残疾的右手,只有三根手指,缺少了中指和无名指。

    “那年我11岁,娘去世才两年……村子旁边有片树林,每到夏天,林子里就会结出很多细小的野果子,有天我在林子里摘野果的时候,不小心被蛇咬着了手指,当时就哭着跑回了家,就一直蹲在家门口哭,一直哭……期间有不少村民都看见我在哭,却没有一个人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黄昏老村长从外面回来,才发现我是被蛇咬了,那时我整条胳膊已经是又麻又胀,手指更是发肿发黑,老村长赶紧叫人张罗草药和菜刀,捂着我的眼睛把两根发黑的手指给切了,然后一路放着毒血把我送到了邻村的卫生所里,才算是保住了性命。”

    “咳、咳咳!”有个女子被他的烟熏到了,拿手掩着嘴呛咳了几声问道,“所以你一直都在为这件事而记恨村民们,恨他们的冷漠,怪他们对你不闻不问,不管你的死活,对吗?”

    唐力咬了咬牙根,仰着头深深吸一口气,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确实为此一直耿耿于怀,当时虽然才11岁,但我已经懂事了,知道自己继续待在村子里只会遭到排斥和冷落,于是在卫生所里挂了一天盐水后,我就独自离开了,再也没回过石城村。”

    有人小声惊呼:“可是你才11岁耶,独自在外是怎么活下来的?”

    唐力眼中闪过一道苦楚之色,默默地站起身,走到窗前将半支香烟扔出窗外,眼睛遥望着夜空缓缓说道:“睡桥洞,藏猪圈,刨垃圾,跟猪狗抢食吃,也要过饭,做过贼,挨过打……”

    说着,他摇了摇头,似乎在为不堪回首的往事而感到异常难受。

    “其他少年都是背着书包衣光鲜亮,从早到晚嘻嘻哈哈逍遥快活,我却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整天蜷缩在阴暗角落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们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几年吗?10年!”唐力的语气突然加重,他呼的一下转过身来,可怕的眼神迸发着骇然寒芒,脖子间的青筋根根爆起,几乎是扭曲着面孔在怒吼,“整整10年!!!这种畜生不如的日子我过了整整10年!”

    众人吃惊地看着唐力,有些不知所措,显然被他的样子惊吓到了。

    苏叶赶紧站出来,走过去小声安抚唐力并示意他深呼吸,等他完全平静下来了,再拉着他的胳膊回到座位重新坐下。

    唐力似乎为刚才的情绪失控感到很惭愧,佝偻着背,一声不吭地耷拉着脑袋,黝黑的脸膛泛着一层暗红,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生怕触及别人的目光。

    “你现在还那么恨他们么?”有人开口问道。

    “我内心一直充满了仇恨,心里很压抑,堵得慌,甚至感觉透不过气来,每天都是这样……”唐力脸上露出了异常痛苦的表情,他手肘撑着膝盖,张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和眼睛,用近乎呜咽的语调惨声说道,“可是……可是我却不知道……到底应该恨谁才好。”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动容,内心颤悸不已!

    他们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个画面,那是一个可怜而又孤独的孩子,抱着双膝蜷缩在深夜的床尾,苦苦等候天亮的到来;一个悲惨而又伤心的儿童,单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海边,却再也等不到娘回来;一个无助而落魄的少年,躲在桥洞下失神地望着外面陌生世界里的风吹雨打;一个残疾而自卑的青年,满腔仇恨的阴霾,却又充满了彷徨和迷惘。

    是的,他该恨谁?

    是那场赌博让他父亲丢掉了性命,是那场台风让他母亲遭遇罹难,但他该恨谁?

    恨赌局的始作俑者杨福森吗?他或许只是出于一片好心、想让村民们轻轻松松发一笔横财而已。

    恨那些歧视冷落他的村民吗?他们已经输得倾家荡产了,谁还会有心情来跟他强颜欢笑?

    恨输掉拳赛的迈克?泰森吗?他比谁都希望赢得比赛,捍卫自己的金腰带。

    倘若真要怨,或许只能怨他的父亲贪念作祟,想不劳而获――可是愿赌服输,这又能怨得了谁?

    满腔的仇恨,却不知道该恨谁――众人此刻才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青年消防员比他们想象中要可怜得多,凄惨的人生遭遇让人感到同情,积郁的内心痛苦让人感到心酸,每个人心底里都产生了想要安慰他的念头,但谁都没有打破室内的沉寂。

    空调不知疲倦地吹着冷气,办公室里的烟味渐渐散去,大家脑海里的思绪却越来越浓重,这是互助会创办两年来,他们所听过的最悲惨的故事,见过的最可怜的人。

    或许,这是个被上天遗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