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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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sat jul 11 10:48:17 cst 2015

    曹广权左手提着柳条编的箱子,右手提掂着月白长衫下罢挤下火车。因为下车人多相互拥挤,在月台上被人踩掉了鞋子。当他把箱子放到地上弯腰准备提鞋时,又被人挤掉了江山一统六块瓦帽子,那帽子像车轮似的一直往前滚。曹广权只好一手拎着箱子一步一歪的去追那帽子,盘在脖子上的花白辫子抖开了,绞着身子,越急越走不快,那模样狼狈极了。这时他才后悔没有听汪瑞甫的话,带个跟班伺候他到北京来。

    北京火车站前停着数十辆人力黄包车,身穿大裤腰裤子、土白布上衣、背上镶着号坎儿、脚穿草鞋的车夫倚靠在自家的车上等生意上门。不知谁拉长嗓子喊了一声,“钟楼的时钟响了,火车到站了――”,黄包车夫纷纷抓起车把,一猫腰一蹬腿,刺溜一下就一窝蜂窜出老远,拼命往出站口云集,为的是能抢到生意。出站早的旅客早和车夫谈好价钱抬腿上了车,只等着走路的旅客走松散时再出发。曹广权因为追帽子又提了那么大一个箱笼,耽误了不少时候,待他赶到出站口的时候,那些黄包车已经各奔东西了。曹广权张望着崇文门方向,看看是否还有黄包车。这时他发现,九门提督衙门和顺天府的兵卒蜂拥而来,呐喊着、吼叫着,狼奔豕突,前面十几个顺天府兵卒挥舞着马鞭子猛抽挡道的百姓,抽得街上行人人仰马翻,瓜籽儿、蔬菜撒了一地,香烟、苹果撞飞老远;跑得快的屁滚尿流,跑的慢的鲜血直流,妇孺老妪哭爹叫娘,年轻后生跺着脚骂娘……这哪儿像天子脚下?简直就是荒山野岭里的土匪刀客。正当曹广权为受伤者命运担心的时候,一溜几辆黑色小卧车顺着兵卒开出的通道向火车站大门驶来,车头一侧插着大英帝国小国旗。两个吏员模样的人指点着小卧车轻声议论着;

    “喂,那是英国佬的车,当初英国国王赠送了一辆给老佛爷坐,老佛爷接受臣下跪拜礼节时,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也一同接受跪拜,老佛爷从此再也不坐小卧车了,还坐她的宫廷大辂,这车便成了大僚们享受的宠车了……”

    “啧啧……啧,快看,从车里出来了,是西装,不是大清朝服!”

    “那一定是乘火车先去汉口,再乘船到吴淞口,然后转乘轮船去英国的。”

    “你咋那么肯定?”“自从詹天佑大工程师修通北京八达岭铁路,我就在火车站当差,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凡是坐小卧车的,没一个穿官服的;凡是穿官服的,都是喜欢仪仗前导耀武扬威的。”

    “.........”

    曹广权心里思忖道:“这两位大概是‘老北京’了,待我问问这附近还有没有黄包车儿?”他正要施礼垂询,只听得不远处“轰隆――咣”的一声巨响,只震得曹广权架在鼻梁上防尘的眼镜“啪”一声的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片。他惊悸的往爆响处一看,只见一股子浓烟腾空而起。紧接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儿扑面而来,令人窒息。人们被倏然的爆炸惊呆了,当他们一瞬间发现觉得自己没被炸死时,又忽然一声呐喊:“革命党撂炸弹了――快跑啊――”瞬间的寂静,接着便是跑步声、尖叫声、黄包车飙车狂奔声、歇斯底里的喊人声、车翻人伤的杀猪一般的痛苦声。曹广权和两位老北京相互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人不约而同又把目光投向刚才还不可一世坐小卧车的权贵们。只见他们在爆炸面前极尽表演:把屁股撅的高高的,像钻雪堆的野鸡似的一头钻进小卧车底下。这些顾头不顾腚的家伙,真是俗话说的“狗肉上不了桌”,什么时候都是没有出息的主儿;那些刚才还在担负着警卫重任的九门提督衙门的兵卒们,俯仰之间明白了大爆炸的矛头指向,万一哪位大员出了差错他们不掉脑袋,也得充军宁古塔。这时,不知谁大声喝道:“九门提督衙门的弟兄快去保护卫戴鸿慈、载泽、徐世昌、端方、绍英五位大人!顺天府衙门的弟兄快去抓刺客――”一时间,口哨声四起,脚步声杂踏,兵卒们有的围向爆炸现场,有的追撵四处狂奔的人群。

    钻进卧车底下的五位大僚都是经袁世凯奏请经老佛爷恩准出西洋考察的,他们没料到革命党会把炸弹丢进戒备森严的北京火车站。五大员之一的徐世昌是见过世面的武官出身,他怕今天钻汽车的丑闻被这此在场的兵卒传扬出去,抬手给了贴身侍卫一耳光,骂到:“老子在战场上亲冒矢石弹雨,啥险恶场面没见过?乱党贼子一颗小炸弹爆炸,老子会钻车子?你他妈的司机是咋当的,竟敢拿老子往后备箱里塞?”

    “是是是……”贴身侍卫低头哈腰对徐世昌媚笑着,转身掏出短枪向天上鸣了一枪,一脸狰狞地骂到:“九门提督和顺天府的人是吃干饭的?还不他妈的车站戒严?”

    九门提督负责今天车站警卫的头目是个副将,见是徐世昌徐大人传出口谕,立刻吹响了警哨,喊道:

    “车站戒严――”

    “喳!”

    众兵卒一刹时四散开来,如临大敌。那些尚没下车的旅客被喝令不准随便走动,自觉接受检查,否则立即按嫌疑犯处置。众旅客被吓的心惊肉跳、唯唯诺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在骨髓里,但都不敢说一句话。

    顺天府衙门今天来的头领是个五品守备,车站上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一定会惊动朝廷的,他必须把爆炸的程序以及犯罪用的是什么爆炸装置等技术问题作细致的勘查,并把勘查情况向顺天府衙门太尊汇报。在一阵忙碌之后,一切数据说明,此次爆炸用的是制造鞭炮的黑火药,炸弹壳系纸质,属于民间制造胳膊粗细的巨型炮仗那一类,显系恐吓性质的行为。如果嫌犯有意伤人,他应该用玻璃瓶或陶一类外壳做炸弹;如果嫌犯有意杀害朝廷要员,他应该把炸弹往车队里扔。得出如此结论之后,这位守备老爷动开了向徐世昌邀宠的心思,只见他紧走几步,迅疾地向徐世昌打了千儿,说道:

    “顺天府衙门五品守备官姚武就车站爆炸情况特向大人专报!”

    徐世昌也想掌握这方面的情况,以便于向袁世凯或老佛爷汇报时掌握分寸,说道:

    “姚守备,请讲!”

    “大人莫要恐慌,此次爆炸的装置不是炸弹。”

    “是什么?”

    “是民间制造的纸壳巨型炮仗!”

    “本爵奉谕出洋考察,难道他们是为我等鸣炮送行?”

    “ 有恐吓相阻之意。”

    “既然民意不同意我等出洋考察,本大臣将向老佛爷回奏,暂停出洋!”

    与此同时,曹广权在车站大门口被那些丘八爷们包围着,这个要搜身那个要搜柳条箱。曹广权取出礼部衙门要他赴任的公文,那伙人仍然纠缠不休,有的军爷竟说公文是伪造的,非要曹广权跟他们进九门提督衙门不可。曹广权发怒道:

    “公文是真是假,你我一到礼部衙门便真相大白,为什么非要我去九门提督衙门?尔等无非是想趁机勒索几两银子就是了。我告诉你,我曹广权初仕淇县知县再仕颍州知州,克己奉公、一尘不染、两袖清风,哪有贿银给尔等魑魅之辈?”

    “在天子脚下这一亩三分地,老子们的话就是王法!你不去提督衙门就不行!”一群丘八也都跟着起哄。

    曹广权知道提督衙门的兵顶不济也是旗下大爷,敲诈勒索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你就是皇王钦差,只要在皇城一带白龙鱼服,被他们抓进死牢,他们也敢把你黑了。曹广权这才想到了刚才钻汽车的几位大员,也许只有他们才能救自己了,于是他挣扎着往外挤。倏然间,他发现五位大员中有一位叫载泽的,曾以黄袋子阿哥的身份到荣古斋卖过古玩。当时赵汝珍以为这位旗下爷是从家里偷出古玩来换钱吹福寿膏的,非要戳穿他的西洋镜不可。是他曹广权从中为载泽斡旋美言,才使他躲过回府挨揍的灾难,载泽那时候又激动又感激,说尽了‘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类的好话,然而曹广权再也没有见过载泽。现在,曹广权见到当年的载泽当上了出洋考察的大官员,此时不求他又该求何人?危急之中,曹广权朝五位大员方向喊道:

    “载泽王爷救我――”

    此时载泽仍处在大爆炸的噩梦里不知魂归何处,曹广权的喊声把他从魔魇中拉回现实,须臾之间又恢复了皇族的气势。当他看到是曹广权在遭人围打时,一股报答当年之恩的冲动促使他放弃了贵族身份的高贵,猛地冲过去一边揪住兵卒猛掴耳光一边臭骂道:

    “都他娘的眼瞎了?他是朝廷新近提拔的户部清吏司郎中,原颍州知州曹广权曹大人!都给我滚!”

    九门提督衙门的兵丁们见是当今皇上的近族载泽王爷出面了,谁也不敢再放个屁,一个个乖乖地退了下去。

    载泽一脸笑意道:“曹大人擢职礼部,已载于邸报,已名播四海,只是他人无缘见见罢了!如果不是当年你我在荣古斋那点缘分,今日恐怕我把眼睛瞪的再大也不认得布衣打扮的正五品清吏司郎中,恐怕今日九门提督衙门这些狗杂种还真敢把你弄到他们黑牢里作贱了你!”

    “谢载王爷!”

    “别谢了。当年如果不是你给隐瞒本王那次卖古玩买大烟泡吹的丑事儿,也先别说阿玛不会把位子传与我载泽袭了,说不定还遭灭族之祸呢?”

    “有那么厉害?”

    “曹太尊,你一介外官知道什么呀!那年我少不更事卖的古玩是咸丰皇帝御赐给家父的皇宫珍宝啊!要是当今皇上知道我载泽把先皇御赐之物当做古玩给卖了,你知道那是什么罪名哇?那是‘大不敬’之罪!曹太尊……啊,不……应该叫曹部郎……”载泽屈尊纡贵,为报曹广权滴水之恩,都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的官讳了。

    “载爷还是直呼下官名字吧!或者直接称字,下官字东寅。”

    “行啊!东寅先生,这里不是说话处,请到舍下一叙,然后再让人役送你回礼部,这样可好?”

    “实在不敢到王府讨扰,况且如果见了老王爷,那就更没有下官的座位了。”

    载泽狡黠地一笑,拉住曹广权上了汽车,说道:“去我的‘快活屋’,那里清静的很。咱们一杯清茶一盘棋,好好聊聊。”

    “什么快活屋?难道载爷领下官逛八大胡同?”

    “非也!你去了就知道了。”载泽开心地一笑,向司机说道:“走,到十八拐胡同!”

    司机答应一声,开动引擎,用脚一踩油门,那车“哼”地一声冲出火车站广场,冲上崇文门前大道,向十八拐胡同疾驰而去。

    在胡同口,载泽和曹广权下了汽车,向北走了二十多步远,在一座四合院门前停住。载泽示意曹广权稍等,自己走上门楼台阶,拍响了黑漆大门的铁环。

    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大门“哗啦”一声开了一半,一张俏脸蛋儿首先跃入曹广权的眼帘。他正胡乱猜测那女人的身份,只见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载泽,即紧张又内疚地拉开大门,率先向载泽敛衽福了福,口中一串银铃脱口而出:“老爷,您老人家今日一身西装打扮,弄得奴婢都不敢认了。快呀!快进屋洗洗脸,奴婢主子都望穿秋水了。”

    “是吗?这才几天没来啊?”

    “哎啊老爷,有道是‘有情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您老人家说说,你这都几日没来了 ,奴婢主人能不急呀?”

    曹广权此时明白了:“这儿是载泽‘金屋藏娇’的地方,难怪他叫‘快活屋’了。”曹广权正在胡思乱想,只听载泽说道:“春红姑娘,这位是本王的朋友,所以请他来喝杯茶闲聊天。快去接过行李箱子,放个安全的地方,再去告诉素儿。

    “是,老爷,奴婢知道了。”

    曹广权细细打量这座四合院,只见八砖铺就的甬路连接着上房,两厢呈“十”字型,那甬路在影壁墙处向两侧分开成两股道。绕过影壁两边形成“大”字图案。影壁前后是半圆形的小花坛,迎着大门楼那半圆花坛里种着仙人掌,另半圆花坛里栽着毛竹。两边厢房前种植的是既能吃果又能遮荫的杏树,四颗,一边两颗,硕大的树冠,阻住了天上的烈焰,保护着上房屋檐下几十盆花卉,像四尊俊俏的护花使者。偌大一座院子,人极少,清静的很,这定是载泽专门为素儿的女人买的。

    春红姑娘直奔上房,挑开湘竹帘子一步跨进屋里,直奔主人而去。曹广权立刻联想到素儿住在上房,而客厅则不设在左厢一定是设在右厢了。曹广权猜到没错,左厢是载泽读书消遣的所在,右厢是布置典雅的会客厅。

    载泽指着左厢房的逍遥椅、围棋桌问曹广权道:

    “你我今天是边下棋边聊天啊还是边品茶边聊天?”

    “合二为一!把右厢的茶具端到左厢来,咱们一边博弈一边品茗一边闲聊如何?”

    “好 !春红,让素儿把茶烹好,捧到左厢来。”

    “知道了。”

    载泽和曹广权刚刚落座,只见素儿风摆杨柳般地托着茶盘飘了进来,伸出如芊芊嫩手,把香茶摆放到二人一侧的小茶几上。因为挨得太近,素儿身上散发出来的如兰似麝的芳香直往他鼻子里钻,也许是久不近女色的缘故,曹广权早被这女人的色香激的血都快要沸腾了,他甚至不敢看那女人的俏脸和她弯腰布茶时从领口偷泄的春光。好在载泽没有让那女人站在一侧伺候,曹广权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二人的谈话是从素儿身上谈起的。

    当曹广权恭维载泽真有艳福时,载泽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有什么,你们汉人手里有了几个钱儿置了地买了房还想纳个妾换换口味儿的,何况我们旗下王爷呢?本王的大福晋既是个醋罐子又是个河东狮吼的泼妇,发起怒来敢把天翻过来。对这种悍妇,我是除了怕还是怕。在朋友面前承认怕老婆、惧内,又不好听,有个门生引经据典查出个成语补阙灯檠,也是惧内怕老婆的意思,却给了我面子上的满足。有一回皇上召我奏对,问起我惧内这回事儿,我立刻现学现卖,臣不是惧内,臣是补阙灯檠。皇上笑着说那不是一样吗?扯远了扯远了。闲言少叙,咱还谈素儿。话说本王惧内根本不敢越那母老虎雷池半步,无奈才学起汉武帝刘彻金屋藏娇这一招儿。”

    这位王爷可真能编,扯起线蛋没有头儿了。曹广权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他怕在王爷面前失礼。曹广全哑然一笑,接住载泽的话柄儿往下说道女人撒泼,能泼成啥样?以头撞地吼声像今日火车站大爆炸?

    载泽没有接着议论女人,而是就势由爆炸案谈论起了当今的政治形势:“本王当黄带子阿哥那阵子,每天净想着吃美喝美玩美喝美,谁想到男方闹腾的天都快翻过来了。特别是有个叫孙文的,光绪二十五年就曾派人游说湖广总督张之洞兴兵造反,然而张之洞不听他那一套,把说客唐才常和其组建的自立军二百多人全部斩首处决,光绪二十六年九月,惠州郑士良部早造反,队伍发展到二万多人,因孙中山从日本进口军火未成,郑士良部弹尽粮绝被迫解散。今年夏,孙中山从欧洲到日本,在东京公开成立革命党,今后还不知道闹成啥样哩!”

    “从光绪二十四年始,卑职就被外放,一干就是七年。这地方上的事,你要是干事的,足以累死你!所以我也就很少关注只有朝廷才应关注的事。”曹广权一边漫不经心地安放着棋子一边问道:

    “今天载王爷等六位朝廷大员那么齐齐整整地来到火车站,意欲何往?”

    “说来话长,自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变法以来,朝野呼喊立宪改制的人很多,就连李鸿章、张之洞、左宗棠等封疆大吏也希望朝廷效仿日本改为立宪政体。就连这次和本王一起遇到大爆炸的端方也曾奏称‘极宜服从多数希望立宪之心,以弭少数鼓动排满之乱党’。老佛爷通过审慎考虑,同意批准袁世凯奏请选派大臣出洋考察的奏折。本王、端方、戴鸿慈、徐世昌、绍英五大臣正是奉了谕旨,出洋考察君主立宪的。”

    “此次未能成行,今后还会择日出洋么?”

    “那得看上意!”

    “君主立宪的前景如何?王爷可否就您的预测,向卑职宣示一二?”

    “本王揣测老佛爷的意图,叫做‘换汤不换药’。你想呀,老佛爷会像日本天皇、英国女王那样把实权交给议会吗?会把权利交给由议会选举产生的内阁吗?”

    “万一这场‘换胡子不换衣裳’的西洋镜被戳穿了,革命党会答应吗?”

    “那就意味着流血。要么革命党灭掉大清国;要么朝廷灭掉乱党!”

    这时,二人手下的棋局已成胶着状态,曹广权亦心乱如麻,便随便下了几手臭棋,推枰认负,让载泽赢了。

    载泽棋兴正浓,笑道:

    “承让承让。再来一盘?”

    曹广权站起身,抱抱拳,说道:“今儿幸得遇王爷,听君一席话,唤醒梦中人,卑职实在感激不尽。”

    “咋?要走?”

    “得去礼部报到!”

    “本王要轿送你?”

    “不麻烦了。”曹广权到了院里,丫环春红早把柳条箱掂了出来。曹广权接箱在手,说道:“王爷,刚才卑职忘了问一件事。”

    “你说,现在问也不晚!”

    “听说美国要修巴拿马大运河,可有此事?”

    “这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管的事,不过,本王亦有耳闻。”

    “听说运河竣工时美国要举办万国商品博览会?”

    “美国财大气粗,有这种可能!”

    “果然如此,卑职有件事要求王爷。”

    “请讲!”

    “颍州钧兴公司试烧钧瓷的事,王爷可知一二?”

    “知道。太后老佛爷还让本王看过钧瓷呐!”

    “虽说比不上宋钧宝瓷,可就当今中国的烧制技术水平,已属一流。”

    “那是。”

    “恳请王爷奏准朝廷,届时恩准以颍州钧瓷参展,也不负广权十年苦心!”

    “这很难说!”

    “为什么?”

    “谁知道巴拿马运河何时开工,何时通航?假如到时候本王没权了,现在答应你岂不是空口说白话?”

    “王爷是皇家贵族,啥时候见了万岁爷,也比汉臣好说话!”

    “那是”。

    “所以……”

    “不用说了,本王答应就是。只要大清朝皇脉绵长,朝纲永续!”

    话说到这份上,二人都知道后边的潜台词。不说出来就不见得没有那回事,但说出来就是不赦之罪。

    曹广权此时知道他托载泽办这事是“镜子里的烧饼――看得见摸不着”,但一种执着的追求促使他“明知不可为偏为之”。曹广权已经走出了大门,仍然返回身子对载泽说道:

    “王爷,届时一定推荐荣古斋赵汝珍参加盛会,他是古玩专家!”

    “只要本王能活到那一天!”

    “拜托了,王爷。咱们大清国,咱们大中国这不如人那不如人,唯有神钧宝瓷胜于世界列强。曹广权只要不死,就等着让咱们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曹广权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外大街的人流里。今天,载泽好感动。因为,他终于得到曹广权的信任,这是多么珍贵哟!原来,在朝廷他处事较稳重,被激进派讥讽为保守派。可保守派同样希望大清朝威风凛凛地自立于民族之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