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sat jun 20 15:35:31 cst 2015
明箭易躲，暗箭难防，阴风吹来，避之不及。该来的都要来。钧都镇渐渐泛起一股莫名的邪恶势力，像阴沟里的风携带着一股恶臭气味儿，来无踪去无影，把钧都镇的人心搅得心惊肉跳。先是有窑工不明不白的挨揍，继而是到钧兴公司做生意的人挨打，再后来是钧兴公司的人频出怪事儿：
任梦君下班时天已黑透。正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胡同里突然蹿出来几个黑影，其中有人用破麻布袋套住他的上半截身子，紧接着就是噼里叭啦一顿拳打脚踢。
苗心田天不明就要去厂里，那里一切杂务都等着他去料理。他在黑灯瞎火的路上正走着，忽然什么地方飞来一块什么东西，正好打在他的头上，刹那间顺头流血。
门卫温老头大清早还在那个点去开大门，推门时却按了两手屎。
下水道平时没有堵过，突然间院里污水横流，差一点漫进烘培房，人们这时才意识到下水道堵了。
厕所里的垫脚石不知被谁暗中做了手脚，郗江师傅一脚踩到屎池里。
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猜测可能是厂里得罪了谁。
……
把种种迹象联系到一起分析，钧兴公司领班汪瑞甫认为是厂里小钱没花到，人没维持好，可能是有些二混子故意给厂里找麻烦。汪瑞甫找来任清选和苗心田掰着指头一合计，想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专门把街上的光棍、地痞、五郎神等一杆子人物请到厂里饱餐一顿。谁知道请过这些人物之后，麻烦事还是时不时找上门来。更为恶劣的是，有人堵塞了窑火道，害得众多工人师傅心血白白浪费――厂里一窑货报废。
看来，这不是小混混作祟，是有人故意和钧兴公司作对。如果不把这一伙人挖出来，钧兴公司就得停产关门！
汪瑞甫曾派出股肱耳目，但一无所获，这位号称颍州城的“城北徐公”实在不敢再隐瞒下去，他一边加强公司的治安警卫，一边到颍州衙曹广权那里汇报。
这时，曹广权正在接待从景德镇学习细瓷技术归来的钧兴公司外派窑工和从景德镇请来的交流制瓷技术的技师。见是汪瑞甫来了，率先向景德镇人介绍了汪瑞甫继而向汪瑞甫介绍了景德镇技师，满面春风地说道：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汪总裁来得真是时候，正好给景德镇的师傅们当个向导，去钧都镇参观参观钧兴公司，并把师傅们的绝活传授给窑工们。如果不是这么巧，本州还得亲自送他们去钧都镇呐！”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的……啊……”汪瑞甫借弹长衫上灰尘的机会，轻声对曹广权说道：”曹太尊，钧都镇出事儿啦！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曹广权见汪瑞甫脸上强装出来的苦笑尚未逝去，也知道他汪瑞甫无事决不登他的三宝殿，曹太尊故作镇定，装做没事的样子向大家拱拱手，说道：“各位师傅先喝着茶嗑着瓜籽儿，本州和汪总裁出去溜溜风就回来。
“曹太尊请便――”
“汪总裁请便――”
在一阵恭维声中，曹广权和汪瑞甫一前一后出了州衙，沿着仪门前广场拐弯向东，再向北一折来到马号后马庙大戏楼台下一株老柏树下停下来。汪瑞甫不等曹广权发问，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曹广权讲述了一遍。
曹广权听过之后，绕着柏树转了两圈若有所思地说道：”官商联营的钧兴陶瓷股份有限公司不同于钧都镇任何一家碗窑，它从运营到管理都是比较先进的，和家族式的奴隶制式的管理模式判若天壤，影响了他们的生意，受到这些碗窑主的挤兑，是避免不了的。我打算抽个时间到钧都镇去一趟，从中斡旋一下，必要时钧兴公司破点小财，收买一个钧都镇大腕人物，让他出面给振振局面，没想到对立面说来就来硬的，让我们没机会用温和办法解决。既然在钧都镇已经形成一股黑暗势力，那么咱就从容应对，当作一个案子来破，彻底追追根子扎在啥地方，扎的又有多深，弄得蔓草难除就棘手了。汪总裁只管像没事人一样回去该干啥还干啥，本州马上派捕房的头目化装侦查!”
“这我就放心了。”汪瑞甫无所事事的抠着柏树干上的树皮，一块一块的放在鼻翼下嗅着，说道：
“汪总裁关于破案的事就这么定了。此外，本州还要告诉你不喜欢听、不乐意的一件事。”
“请讲。”
“最近本州接到吏部公文，朝廷已免去我颍州知州职务，调任北京礼部清吏司郎中。’
“恭喜太尊，这也是早就预料到的事，太尊早就是礼部官员了，不过，只是虚职而已。之所以太尊没有立即走，是因为钧兴公司尚没创办成功。大人官运亨通，谁都知道这是荣古斋赵老爷子和翰林院唐大人使的劲儿！眼下钧兴公司正式营运了，而且越办越红火。此外，三峰山煤工煤业司和颖滨书院亦是红红火火，大人政绩这么显著，到北京走马上任是迟早的事，为官为宦的，谁不要求进步哟？”
“其实，我也不想放下公司的事去北京，把一摊子事甩给你。何况今年陶瓷销路不好，更不好经营。万一你我把钧兴公司弄砸，咋对得起这么多股东！我还有个不想走的原因，唐鼎来信说，美国已拿到巴拿马运河的开凿权，一旦通航，将举办世界万国商品展览会，想到此，我真是给个六部尚书都不想干，只想烧出神钧宝瓷，让中国在世界盛会上出出风头！”
“走吧，走吧，好不容易有一次升迁的机会。况且官越大权越大，能干成的事就越大！李鸿章、左宗棠他们之所以干出那么大的事业，就是因为官大权大。”
“可高处不胜寒呢！”
“不，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才能少栽跟头，才能保证家庭之舟不被社会的惊涛巨浪打翻!”汪瑞甫是个标准的生意人，关心的是赚钱，他这时觉得说油了嘴，快触及了政治那条线，立刻住了嘴。
曹广权说道：”可做生意又偏偏离不开揣摩政治动向。不会投政治之机的生意人都发不了财，即使偶尔发了财也得头破血流。我可真担心你只顾低头拉套不过抬头看路，把钧兴公司这辆车拉翻紧沟壑里去！”
“我吃过的亏已经不少了，可我的脾气性格决定我不会做奸商！”汪瑞甫这样说着，实际他心里此时已另有打算了――曹广权在钧瓷公司入的是官股，即使钧兴公司赔净了也陪不住他的钱。万一钧兴公司真的到了濒临倒闭的那一步，他汪瑞甫及早抽逃资金。
这正是生意人的精明之处。
因为二人同床异梦，话不投机，于是在说过钧都镇的事情之后，二人尴尬分手。
明箭易躲，暗箭难防，阴风吹来，避之不及。该来的都要来。钧都镇渐渐泛起一股莫名的邪恶势力，像阴沟里的风携带着一股恶臭气味儿，来无踪去无影，把钧都镇的人心搅得心惊肉跳。先是有窑工不明不白的挨揍，继而是到钧兴公司做生意的人挨打，再后来是钧兴公司的人频出怪事儿：
任梦君下班时天已黑透。正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胡同里突然蹿出来几个黑影，其中有人用破麻布袋套住他的上半截身子，紧接着就是噼里叭啦一顿拳打脚踢。
苗心田天不明就要去厂里，那里一切杂务都等着他去料理。他在黑灯瞎火的路上正走着，忽然什么地方飞来一块什么东西，正好打在他的头上，刹那间顺头流血。
门卫温老头大清早还在那个点去开大门，推门时却按了两手屎。
下水道平时没有堵过，突然间院里污水横流，差一点漫进烘培房，人们这时才意识到下水道堵了。
厕所里的垫脚石不知被谁暗中做了手脚，郗江师傅一脚踩到屎池里。
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猜测可能是厂里得罪了谁。
……
把种种迹象联系到一起分析，钧兴公司领班汪瑞甫认为是厂里小钱没花到，人没维持好，可能是有些二混子故意给厂里找麻烦。汪瑞甫找来任清选和苗心田掰着指头一合计，想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专门把街上的光棍、地痞、五郎神等一杆子人物请到厂里饱餐一顿。谁知道请过这些人物之后，麻烦事还是时不时找上门来。更为恶劣的是，有人堵塞了窑火道，害得众多工人师傅心血白白浪费――厂里一窑货报废。
看来，这不是小混混作祟，是有人故意和钧兴公司作对。如果不把这一伙人挖出来，钧兴公司就得停产关门！
汪瑞甫曾派出股肱耳目，但一无所获，这位号称颍州城的“城北徐公”实在不敢再隐瞒下去，他一边加强公司的治安警卫，一边到颍州衙曹广权那里汇报。
这时，曹广权正在接待从景德镇学习细瓷技术归来的钧兴公司外派窑工和从景德镇请来的交流制瓷技术的技师。见是汪瑞甫来了，率先向景德镇人介绍了汪瑞甫继而向汪瑞甫介绍了景德镇技师，满面春风地说道：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汪总裁来得真是时候，正好给景德镇的师傅们当个向导，去钧都镇参观参观钧兴公司，并把师傅们的绝活传授给窑工们。如果不是这么巧，本州还得亲自送他们去钧都镇呐！”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的……啊……”汪瑞甫借弹长衫上灰尘的机会，轻声对曹广权说道：”曹太尊，钧都镇出事儿啦！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曹广权见汪瑞甫脸上强装出来的苦笑尚未逝去，也知道他汪瑞甫无事决不登他的三宝殿，曹太尊故作镇定，装做没事的样子向大家拱拱手，说道：“各位师傅先喝着茶嗑着瓜籽儿，本州和汪总裁出去溜溜风就回来。
“曹太尊请便――”
“汪总裁请便――”
在一阵恭维声中，曹广权和汪瑞甫一前一后出了州衙，沿着仪门前广场拐弯向东，再向北一折来到马号后马庙大戏楼台下一株老柏树下停下来。汪瑞甫不等曹广权发问，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曹广权讲述了一遍。
曹广权听过之后，绕着柏树转了两圈若有所思地说道：”官商联营的钧兴陶瓷股份有限公司不同于钧都镇任何一家碗窑，它从运营到管理都是比较先进的，和家族式的奴隶制式的管理模式判若天壤，影响了他们的生意，受到这些碗窑主的挤兑，是避免不了的。我打算抽个时间到钧都镇去一趟，从中斡旋一下，必要时钧兴公司破点小财，收买一个钧都镇大腕人物，让他出面给振振局面，没想到对立面说来就来硬的，让我们没机会用温和办法解决。既然在钧都镇已经形成一股黑暗势力，那么咱就从容应对，当作一个案子来破，彻底追追根子扎在啥地方，扎的又有多深，弄得蔓草难除就棘手了。汪总裁只管像没事人一样回去该干啥还干啥，本州马上派捕房的头目化装侦查!”
“这我就放心了。”汪瑞甫无所事事的抠着柏树干上的树皮，一块一块的放在鼻翼下嗅着，说道：
“汪总裁关于破案的事就这么定了。此外，本州还要告诉你不喜欢听、不乐意的一件事。”
“请讲。”
“最近本州接到吏部公文，朝廷已免去我颍州知州职务，调任北京礼部清吏司郎中。’
“恭喜太尊，这也是早就预料到的事，太尊早就是礼部官员了，不过，只是虚职而已。之所以太尊没有立即走，是因为钧兴公司尚没创办成功。大人官运亨通，谁都知道这是荣古斋赵老爷子和翰林院唐大人使的劲儿！眼下钧兴公司正式营运了，而且越办越红火。此外，三峰山煤工煤业司和颖滨书院亦是红红火火，大人政绩这么显著，到北京走马上任是迟早的事，为官为宦的，谁不要求进步哟？”
“其实，我也不想放下公司的事去北京，把一摊子事甩给你。何况今年陶瓷销路不好，更不好经营。万一你我把钧兴公司弄砸，咋对得起这么多股东！我还有个不想走的原因，唐鼎来信说，美国已拿到巴拿马运河的开凿权，一旦通航，将举办世界万国商品展览会，想到此，我真是给个六部尚书都不想干，只想烧出神钧宝瓷，让中国在世界盛会上出出风头！”
“走吧，走吧，好不容易有一次升迁的机会。况且官越大权越大，能干成的事就越大！李鸿章、左宗棠他们之所以干出那么大的事业，就是因为官大权大。”
“可高处不胜寒呢！”
“不，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才能少栽跟头，才能保证家庭之舟不被社会的惊涛巨浪打翻!”汪瑞甫是个标准的生意人，关心的是赚钱，他这时觉得说油了嘴，快触及了政治那条线，立刻住了嘴。
曹广权说道：”可做生意又偏偏离不开揣摩政治动向。不会投政治之机的生意人都发不了财，即使偶尔发了财也得头破血流。我可真担心你只顾低头拉套不过抬头看路，把钧兴公司这辆车拉翻紧沟壑里去！”
“我吃过的亏已经不少了，可我的脾气性格决定我不会做奸商！”汪瑞甫这样说着，实际他心里此时已另有打算了――曹广权在钧瓷公司入的是官股，即使钧兴公司赔净了也陪不住他的钱。万一钧兴公司真的到了濒临倒闭的那一步，他汪瑞甫及早抽逃资金。
这正是生意人的精明之处。
因为二人同床异梦，话不投机，于是在说过钧都镇的事情之后，二人尴尬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