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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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tue may 12 10:50:29 cst 2015

    曹广权的官轿仪仗尚在河北直隶境内的相州,滚单已报到了颍州衙门。此时原任知州已经离禹,吏、户、礼、刑、兵、工六科以及师爷、书办、吏目、典史等一应人等在同知、州判的带领下早把州衙洒扫一新,专等主官前来理事。

    颍州衙门位于马号西侧,坐北朝南,两座巨型石狮子虎视眈眈地守卫着高大厚重的铁环高台大门。进去衙门大门,横亘东西狭长的小广场,东通马号门内马王庙,西通监狱狱神庙。和衙门大门相对的是威严仪门,仪门两侧是东角门西便门,朱红土浆粉刷的墙壁把正衙围成巨大的院落。仪门和大堂有宽阔的通道衔接,左吏、户、礼,右刑、兵、工六科吏房,共同围成了州衙前院。大堂之后是二堂、三堂和内宅,两厢有门洞和厨房、书房、花厅、内签押房相通,构成了州衙后院。正衙以西的监狱是另一独立院落,同样有仪厅、大堂、二堂之设,这样大院落套小院落相对独立的建筑格局,使颍州衙显得更加威严壮观。

    曹广权在州衙大门外石狮旁下了桥,面对的是一张张神态各异的笑脸和怒目而视的狮子怒容,这种人的笑和兽的怒形成了强烈反差。他的致辞很简短,但字字铿锵句句落地有声,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

    “曹某到颍州任一方州牧,众位到衙前列队相迎,对大家来说是送旧官迎新官,对曹某来说是辞旧衙换新衙,并不稀奇,自古就有‘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之说。然而,曹某感受最最深的是这衙门门前的八字墙和八字墙角蹲的两蹲石狮子,石狮子的怒和大家的笑形成的反差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屈死不告状,饿死不做贼’就是老百姓对这八字墙和石狮子的控诉。老百姓希望当官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少一些威严虎威,多一些温馨笑脸。曹某建议把八字墙和石狮子拆掉,把石狮子的怒脸换成今天大家的笑脸。”

    “启禀太尊,立刻拆吗?”

    曹广权回头看了看,见站出来施礼问话的是身穿五蟒四爪江牙海水官袍外罩鹌鹑补服头戴起花金顶的八品官员,深为他的反应敏捷而赞许,说道:“看来你是负责工程营建的工科吏员了,你说对本官的指示是雷雳风行地执行呢还是推一推动一动呢?”

    “应该立即贯彻落实!”那吏员回答得不卑不亢,忽然话锋一转,说道:“按照惯例,老爷初来乍到,要先去知名缙绅退休名宦家拜客,要去四乡察看民情,最迟半个月以后才能发签理政。下官没有必要为老爷就职演说中一句慷慨陈辞而较真。也就是说,太尊如有工程方面的差遣,得当堂发给火签票的。”

    “是这样吗?”曹广权迈着四方步,一边往衙门里走一边回头问跟随的下级吏员。

    “是——”

    “请问,本州堂该去拜访谁呢?”

    吏科礼科吏员紧走几步,挨近曹广权说道:“我等早就拟好了名单,请太尊过目。”曹广权回身接过折本,随便拉开溜了几眼,说道:“如果本州堂想请客呢?”

    “那就下请帖!”

    “要是问民事官司,就下火签传票;要是问刑事案件,就下火签拘传,是不是?”

    “当然,当然……那时候,三班衙役还得伺候喊堂威呢!”

    曹广权和下属吏员议着谈着,穿甬道,过仪门,拾级青石台阶进了大堂,睃视着大堂公案上的印匣惊堂木文房四宝,廊柱旁的迴避肃静仪仗,公案后悬挂的明镜高悬匾和藻井上的图案,倏然返身说道:

    “好!本州堂做官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会虚与委蛇那一套。你等现在就布置下去,明天,我将依次到书院察看,城内的儒林书院、颖滨书院、辋山书院、西溪书院、凤凰台书院、甘棠书院,四乡的白沙书院、仙堂书院、方山书院、颍南书院、兰阳书院、环颍书院、养蒙书院,不管是规模大的规模小的,创办早的创办晚的,兴盛的颓废的,都看!颍州要想大治,不重视教育不行。如果条件许可,明年还将在城郊创办一座书院。退休后在汲县荣养的刑部主事李敏修已经答应过我,如果我出任颍州知州,他愿出任舍长,地址已经选好,就在东关张良洞,书院的名字叫‘颖滨经舍’!”

    吏员们见新知州对颍州的教育状况如数家珍,相互交头接耳,道:

    “曹大人到颍州私访过。”

    “是啊!”

    “要不,他咋对颍州这么熟?”

    “可得小心了。”

    “对呀!糊弄哪个知州都中,千万别糊弄曹广权……”

    “用张良洞的庙产办书院,几任知州都弄不成事,原因是庙主持的头不好剃!”

    “和尚的头根本就不用剃。”

    “张良洞住的是道士。寺里和尚庙观里道士尼姑庵里姑姑,连这都不懂,还当啥礼科八品!”

    “就这,你说咱家尸位素餐也好,不学无术也罢,太尊明天下学院察看偏偏少不了下官陪着。你呀!只配在衙门指挥工匠拆扒八字墙,挪那两蹲石狮子。”

    礼科和工科吏员相互斗嘴让曹广全听见了,曹广权微微一笑说道:“在本州堂下做事,谁也别想闲着。尔食尔禄皆民脂民膏,光想吃皇粮不干事,世上哪有这等便宜的事儿?冗员要裁,不称职的要革,能员要擢职,这些都是本州堂以后要做的。谁是户科吏员?”

    “卑职在!”

    “明天,工科着手改造衙门,刑科和兵科着手整理案卷,礼科和吏科随我视察书院,户科负责发请帖。半月后,本州堂要在魁星楼请客!”

    “都请谁?请太尊示下。”

    曹广权也不说话,款款步入公堂,取宣纸铺到公案上,用镇纸压了,又从笔架上摘下七寸狼毫笔,在端砚里濡了濡,略一思索,一首七律便跃然纸上:

    宋钧秘方早失传,

    探寻奥妙倍艰难,

    愿学唐公遣尧圃,

    郎窑吐珠红满天。

    卢氏三杰十八子,

    郗苗贾王任清选,

    英雄荟萃魏无阙,

    青梅煮酒话当年。

    户科吏员原来也是久读诗书的生员秀才,就是有一参加乡试就头晕的怪病,其诗词歌赋在颍州还是一流的,见曹广权一首律诗用赋用比用典恰到好处,未曾细品人先醉,此时他对这位新来的颍州知州早已佩服聊得五体投地。只见他迅速的倒退几步,极熟练一甩马蹄袖,单手单腿扎地打了极潇洒地千儿,朗声说到:

    “喳——卑职这就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