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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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将是我的工具

    wed jul 22 13:23:51 cst 2015

    失去妹妹的秦雨青,总是痴呆的,干活也不勤快了。浣衣房里,一群梳着双丫髻的丫环们在说笑吵闹着,今日的主题自然非秦雨青莫属。

    和她一起浣衣服的丫环们知道她们姐妹的事后,没有人安慰她,那个叫容小雪的反而取笑她,说:“秦雨青,你们姐妹遇鬼了,太晦气,用这洗衣裳的脏水,肯定能去除你身上的晦气。免得我们也被传染。”容小雪泼了一瓢洗衣服后的水在秦雨青身上,然后带着一群浣衣女哈哈大笑。

    秦雨青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反抗容小雪。自从来到郑家浣衣房,这个容小雪就是这样对她。

    另外一个叫贝壳的,没有容小雪这么坏,但还是说:“两姐妹住在乐山别院里面,肯定不吉利,真不想跟她一起干活。”

    “秦雨青的妹妹本来就是有鬼附体的”“这个秦雨青不知会不会像她妹妹一样”“太可怕了”、、、、、、

    浣衣女中有一个名叫周周福云,挺同情秦雨青,最看不惯容小雪仗势欺人了:“容小雪,你怎么泼水在秦雨青身上呢?人家刚失去亲人,你还这样欺负她,太过分了吧。你自己平日里受了委屈,就拿懦弱的秦雨青撒气,你算什么啊,不就是有个姨娘做大夫人的跟班吗。我看你也只敢欺负秦雨青。”

    容小雪不甘示弱:“谁说我只敢欺负秦雨青,我还要让你没好日子过呢,你给我看着,周周福云。”容小雪拿起洗衣的皂粉撒在周周福云身上。

    周周福云也动手了,拿起洗衣的棒槌就打。

    两个姑娘快要打起来了,被其她洗衣女拉开了。秦雨青连忙来道歉:“都是因为我,才弄得容小雪和周周福云斗嘴。容小雪,周周福云,大家平日里都会受些委屈,就别自个赌气了。今日你们的吵闹,既然是因我而起,那么,容小雪和周周福云的活,就都给我吧。”

    容小雪将自己负责的衣裳全挪到秦雨青这里,霸气地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没洗干净就得替我受罚!”

    容小雪和贝壳她们都走了,剩下秦雨青和周福云。

    周福云过来过来说她:“雨青,我都快被你气死了,容小雪那样欺负你,你就一句反击得话都不敢说吗?”

    “福云,容小雪她们这样,我平时不都习惯了吗?”秦雨青没劲地回答。

    周福云也是可怜她:“算了,我也不说你,你就长了个受人欺负的样。现在,你妹妹死了,你也就没必要一个人呆在那个人不见人,鬼不见鬼的乐山别院了,搬回浣衣房,一起住吧。”

    秦雨青无奈地叹气:“福云,你看她们,会同意我住回来吗?”秦雨青瞅瞅那边拿她闲言碎语的容小雪和贝壳。

    周福云推了秦雨青一下,摇摇头说:“你看你这个胆小懦弱的样子,谁不欺负你。容小雪和贝壳就是欺软怕硬,你不凶一点怎么行?”

    “我不会像她们那样说话,而且,我想在乐山别院陪我妹妹。”秦雨青弱弱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周福云也拿她没办法。

    秦雨青熬过几天,最终没有挺过心中失去亲人那一关,她又踏入莲池中,这次是彻彻底底地生无所恋了。

    而郑世森自从秦雨虹死后,天天守在乐山别院附近,就怕秦雨青又有轻生的念头。像上次那样,郑世森想都不想就跳入莲池中,紧紧抱住秦雨青:“如果你再做傻事,我就把你绑起来。”

    “我还能如何,独自一人在这人世间,遭人践踏,生不如死。”秦雨青的说话声总是软风细雨,像她这个美人一样。

    郑世森闭上眼,享受着在莲池中抱着细声细气,如丝如绸的秦雨青:“有我在,你不会生不如死。”

    有他在,我就不会生不如死吗?这时秦雨青猛然想起:妹妹临死之前说,郑世森亲口跟她讲,他喜欢我。郑世森,如果不是你爹**我,我妹妹也不会气得自杀,她是因你父亲的恶行而自尽。泉州是你家的地盘,我去报官也没用。所以,郑世森父子,我只能以我自己的方法,为我妹妹报仇。总之,我妹妹因你家而死,你们等着我的报复和上天的报应吧。郑世森,我只能先从你下手了。

    秦雨青转过身,面对郑世森:“如果大少爷不在,奴婢一个人,只怕又会被人欺负,又会踏入这莲池。”

    出水芙蓉,娇羞欲滴,郑世森陶醉在秦雨青的泪珠、细雨、绵柔之中:“我会天天来看你,就不会有人来欺负你了。”

    “嗯。”秦雨青佯装低眉,泪珠渐消,浅笑微露:这话和你爹一样,不知是否又是卑鄙之前的好意。

    郑世森瞻望咨嗟:“鲛珠频滴泪展颜,雨后芙蓉初见晴。”

    “奴婢念书不多,也听不懂大少爷是否在笑话奴婢。”秦雨青字字清亮,沉鱼出听。

    郑世森也成了她的沉鱼:“秦雨青,我在夸你美,一切,都美。让人心醉,心软,心碎,心疼。”

    “这水中,好冷。大少爷,你还是回去吧,免得冻着。”秦雨青故意说。

    “我们一起走吧,别在水中呆太久。”郑世森抱起秦雨青回到莲池附近的小屋。

    十几步的路,郑世森走了几乎一炷香,他边走边看着怀中的蛟龙女,心中如醉酒。

    回到房间后,郑世森说了一句不该说的:“秦雨青,你的毛巾在哪?我来帮你擦干身上的水。”

    “大少爷,这恐怕不妥,男女授受不亲。而且,你是大少爷,怎可为奴婢擦水呢?”秦雨青欲擒故纵。

    “我们不是主仆,是莲池中的朋友。况且,我蒙上眼睛替你擦水,就不会有什么不妥了。”郑世森既关心秦雨青,又有自己的私欲。

    郑世森蒙上眼睛后,替秦雨青脱掉外衣,开始擦水。可这样的话,郑世森总是不小心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地方,让他的心跳越来越急促。蒙眼的纱布突然被窗外的风吹掉,郑世森看到了想象中的一切。

    秦雨青披上外衣,准过身去,哭声嘤嘤:“大少爷,你也欺负我。”

    “秦雨青,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该死。你别生气,我这就出去,明天再来看你。”郑世森连忙跑出去,使劲压抑住自己的心跳。

    秦雨青则想:郑世森修个君子,比他爹好些。可我不能因为这样而放过郑芝龙!明天,后天,耐心地等郑世森来。可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妹妹,你确定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第二天,酉时三刻,郑世森来了,看到秦雨青从庞大的莲池中找到一艘小木船。此时,正值傍晚郑世森过来看见秦雨青在用竹竿将木船拨过来,然后走上木船。

    秦雨青想:郑芝龙,你为我造的木船将会成为我和你儿子的游乐之地,这就叫为他人做嫁衣裳吧?

    郑世森一阵欣喜,跑过来,也一脚跑上去。木船摇摇晃晃,两人扶着,好不容易才站稳了,秦雨青轻声责怪郑世森:“大少爷,你好不小心,差点又因为奴婢落入水中。”

    郑世森好奇地问:“落入水中又如何,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落入这莲池了。秦雨青,你真有意思,太阳都快下山了,你划船做什么?”

    “大少爷,奴婢心情沉闷,想划船游玩,解闷。”秦雨青想以此引诱郑世森上她的“贼船”,没想到真的不费吹灰之力,郑世森便上来了,还说:“我也心情沉闷,我们一起解闷吧。”

    “奴婢身份低微,几次劳烦大少爷相救,怎可再次与大少爷同乘一艘船?”秦雨青低头说。

    “我们两个在一起,不说身份的事情,来把竹竿给我。”郑世森将小船划到了莲花从中。盛开的莲花,莲叶一片葳蕤,将小船淹没在莲花从中。

    秦雨青摘下一朵莲花闻着,郑世森则看着花与心中美人。不一会,月亮出来了,秦雨青拿起竹竿,说:“大少爷,天色已暗,我们该回去了。”

    郑世森难得享受这月下莲池,无人骚扰的美景,想找点乐子,故意逗秦雨青:“秦雨青,今日本少爷不想回去,就在此过夜,月亮,星辰,莲花,还有秦雨青你的陪伴,如何?”

    秦雨青虽与郑世森同年,但历经坎坷,一听便知郑世森的心思,就顺他的意,婉转地哭了:“大少爷,奴婢害怕这里漆黑的夜晚。”

    郑世森看着梨花带雨,杏枝含露的秦雨青,笑着躺在小船上:“一叶兰州,误入藕花深处。一句戏言,惹来佳人香泪。今晚,我还真不想回去,看着秦雨青哭还真是好玩。”

    秦雨青蹲下推郑世森:“大少爷,你别念诗取笑奴婢了,奴婢真的害怕极了。”

    郑世森一把将秦雨青揽入怀中,秦雨青推搡着:“大少爷,我想回去。”

    郑世森把自己的外衣裹在她身上,说:“秦雨青,别闹了,裹上我的外衣,就不怕,也不冷了。”

    秦雨青心中忽然有一点暖意,但很快消失,想着接下来要怎样将郑世森的心收入囊中。

    郑世森看着星星,问秦雨青:“秦雨青,你不像是福建人,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哪里来的呢,我一看见你就无端地舒畅,开心,不管你是哭是笑,是悲是喜。”

    秦雨青也没有再嚷着要走了,而是一番悦耳动听的声音告诉郑世森:“我本是陕西蓝田人,只因家乡匪患不断,爹娘说,南方可能会安宁些,便带着我和妹妹往南边逃生。途中遇匪,爹娘为保护我们姐妹,不幸散命。后来我带着妹妹来到郑家做浣衣女。她撞伤头部,我拿了月钱,就带她去看大夫,大夫说她大脑伤得太重,患了痫症。后来,后来,她就、、、、、、”

    秦雨青说不下去了,靠着郑世森,忍住了哭声。

    郑世森拍着她的背:“本想在这月下莲池中让你把悲伤一扫而光,没想到又惹来你的泪滴。好了,秦雨青,我们不说这个了。说说这乐山别院吧。虽然名字美妙,但都传言这里有魑魅魍魉出入,为何你姐妹两会单独住在此处呢?”

    哼,以后,我秦雨青就是你郑家的魑魅魍魉,秦雨青这样想着,回答:“奴婢原本带着妹妹在郑家做浣衣女,和其她浣衣女住在一块,但她们都嫌弃我妹妹的痫症,抽搐起来难看,晦气,时常骂她。妹妹被人骂就抽得更频繁。我就带着妹妹住在这无人烟的乐山别院,安静,宜人,没人欺负她了,她也好养病。可她却、、、、、、”

    秦雨青总是将话转移到她妹妹秦雨虹身上,想博得郑世森的怜悯。郑世森听到这些,后悔自责,他一次次地想对秦雨青说,让秦雨虹自尽而亡的那罐羊肉汤是他买的,可他对秦雨青的私心始终没有让他将这句话说出口。

    郑世森抱着抽泣的秦雨青,哄了一阵子,说:“从小到大,我都不敢来这个有可怕传闻的乐山别院。可那日,我鬼使神差般地过来想看一究竟,就看到了想要溺水的你。我想,这一定是上天召唤我来救你,一定是。”

    秦雨青想:郑世森,不是上天召唤你,而是这乐山别院的鬼在召唤你来。

    一日之内哭了几回的秦雨青带着仇恨的笑,睡了,郑世森也在水波荡漾中,入睡了、、、、、、

    两人躺在小船上,并没有做出风月之事。

    次日,郑世森惬意地醒来,将船划到岸边,对秦雨青说:“今晚,我们依然在乐山别院互诉衷肠,好吗?”

    “不好。”秦雨青故意不答应,还一脸羞涩。

    而郑世森得到的暗示是:好。

    虽然秦雨青和郑世森昨晚在乐山别院聊到半夜,但秦雨青依然没有十分的把握,郑世森今晚是否还会来。她干完活后,坐在小屋边闷闷不乐。

    “秦雨青。”郑世森还是来了。

    他没有爽约,又和秦雨青划船来到莲池中,依旧月光如水,水映月光。郑世森严肃郑重地对秦雨青说:“秦雨青,今日,我郑世森绝对不会让你掉一滴泪。若违约,任你处置。”

    此时,他们两没有了主仆之分,秦雨青拨弄池中的水,嫣然一笑:“大少爷,你怎么这么肯定今日我不会哭?”

    这嫣然一笑的戏水让郑世森心动:“来自陕西蓝田的秦雨青,句句话都吐露着芬芳。上次我救你时说“蓝田日暖玉生烟”,看来是说得丝毫不差。”

    “大少爷别拿诗词说奴婢了,你知道奴婢不太懂。”秦雨青笑着说:“昨日,奴婢将自己的经历说与大少爷听,今日,大少爷是否要将自己的经历说与奴婢听呢?”

    郑世森欣然答应:“秦雨青猜中我想说的了。不过我的经历没你的坎坷,平淡无奇,也没什么可说的。”

    身在福中不知福,秦雨青心想。

    郑世森接着说:“我从小在这商贾之家长大,整日面对的就是药材、瓷器等生意。前年,秋闱中了秀才,我爹开心极了,时常嚷着让我努力考上举人。我好烦,可为了我娘不受其他娘的欺负,我还是得努力。而且,我爹也最器重我了,不但要我习文习武,还让我学习经商,我都忙不过来,可还是想来乐山别院和你谈心,玩耍。”

    原来你郑世森是郑芝龙最器重的儿子,那就更加是我为妹妹复仇的工具了。

    秦雨青撅起小嘴:“原来大少爷每天这么忙,那么每夜来乐山别院陪奴婢赏月,岂不是奴婢耽误了大少爷的时间,奴婢这就送大少爷回去吧。”秦雨青说完就起身,拿起竹竿装作要划船。

    郑世森可不想走,将竹竿扔掉,把秦雨青拉下,挠她的脖子,边挠边说:“又想赶我走,是吗?”

    秦雨青被挠得直笑,笑如莺声出啼,郑世森听得神清气爽:“快说,还赶我走吗?”

    “奴婢不让大少爷走了。大少爷别挠奴婢了,你看船都要翻了。”秦雨青又和郑世森聊到半夜才睡着。

    这些天,秦雨青干活之外的唯一期盼就是报仇和傍晚等待郑世森的到来。可这是两件相悖的事情,又怎么能放在一起期待呢?秦雨青心中很纠结。

    今日,窗外瓢泼大雨,郑世森应该不会来了吧,秦雨青正打算关门,郑世森撑伞来了,还带了一袋子东西。

    “大少爷,这么大的雨,没淋湿吧?”秦雨青问。

    “没事,我跑得快。”郑世森其乐融融:“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木偶。”

    秦雨青玩赏着这些很少见过的木偶,问:“怎么玩呢?”

    “看我表演给你看。”郑世森说。然后他用木偶玩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秦雨青看得津津有味。然后是“武松打虎”。

    看到“武松打虎”,秦雨青伤怀了:“曾经雨虹在的时候,她最喜欢玩你送的武松木偶了,她说,好希望身边有个武松,替她打死那些为恶的老虎。”

    郑世森看到秦雨青不开心,忙放下玩偶,哄她:“秦雨青,不玩武松了,别哭。让雨虹知道你经常哭,她会不开心的。”

    秦雨青有气无力地说:“大少爷,我不哭了,你别担心。只是近日下雨,衣物不干,奴婢的活也多,有些累,所以身心疲乏,惹大少爷不开心了吧?”

    “哪会呢?我说过只要看到秦雨青,不管喜怒哀乐,我都开心。”郑世森继而又问:“今日虽然不在小船,在你的小屋。可外面瓢泼大雨,你不会让我走吧?”

    秦雨青心中打结了,怎么办,如果要报复郑芝龙,肯定要献出自己的身体给大少爷,可是我不想。

    郑世森见秦雨青为难,就说:“秦雨青,我在你的小屋打张地铺,你睡床上,可否?”

    “奴婢怎可让大少爷睡地铺?”秦雨青按礼数说话。

    郑世森将秦雨青抱在床上,又在床头系上一个铃铛,说:“秦雨青,这个铃铛是你的哨兵。若我郑世森晚上起了不轨之心,想轻薄你,这个铃铛就会响,你就拿着这个匕首防身。”郑世森给了秦雨青一把匕首。

    秦雨青心中的惆怅还在:“大少爷,奴婢不解,你为何夜夜来看奴婢,说话让奴婢开心?这样对大少爷有何益处呢?若是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

    “因为我不希望你难过,不想看到孤苦伶仃的你在受人欺负后还无处诉苦。就这样。好了,既然今天干活累了,就早些睡吧。”郑世森关怀地对她说。“嗯。”

    两人都躺下了,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铺。

    可正值青春年少的他们怎能睡着?特别是郑世森,对秦雨青一见钟情的郑世森,内心砰砰地跳,辗转反侧,内心焦灼炽热,又生怕吵醒秦雨青。

    他只能以强大的意志力,一再克制自己的情感和欲望。他想:我这样像柳下惠似地陪秦雨青过一夜,她一定会更加明白我对她的爱意,纯白如玉,毫无瑕疵。

    秦雨青呢,在想:这个郑世森是个实在的君子,好人,不似他爹。我是不是不该用他报复郑芝龙?可我现在报复郑芝龙的唯一筹码,就是他最器重的长子,郑世森。而郑世森,看似那么善良,对我又格外好。不,不对,我只是因为失去妹妹才觉得孤独,才以为郑世森对我特别好。他可能是伪装对我好。嗯,就是这样,我只是太孤单了,才以为郑世森爱我。所以,为了雨虹,报复郑芝龙,这条路,必须走下去。

    结果,两人各怀心事,一夜未眠。

    次日,两人起床,看着对方红肿的双眼,相视一笑:“昨夜没睡好吗?”

    连说的话都一样,真是心灵相通了,处在爱情中的郑世森心里美得想飞了:“秦雨青,雨停了,今晚,我还来看你。”说完便飞奔走了。

    秦雨青虽然昨晚已决定好要继续她的报仇计划,但心里还是乱糟糟的。去浣衣房干活也心不在焉:真的要这么做吗?

    干活才一半,大夫人的贴身丫环捞月来叫她,一脸不屑地说:“秦雨青,夫人叫你去一趟,即刻。”

    “是。”大夫人的命令,在这个府中连郑芝龙也要敬畏几分,何况是秦雨青这个小丫环。

    大夫人在郑府的一个小亭子里喝茶,她正摆出无可挑剔的主母姿势等着秦雨青过来。全身华光异彩,珠宝翡翠自然不用说,她那头牡丹头,如果再高一点,估计连头都抬不起来,要人扶着才能走。既然已让人畏而远之了,不知为何要梳那么高的牡丹头。

    “夫人好。”秦雨青胆怯地说。

    大夫人示意丫环捞月回避,然后说:“秦雨青,你知道我特意找你来是为什么吗?”

    “因为老爷,”秦雨青稍微弯腰:“夫人,奴婢没有勾引老爷。”

    “这说话的声音都让我这个女人听得心软,男人还能经得住你这么一撩拨?”大夫人瞭了她一眼:“你挺聪明,不必我多费唇舌。我知道你没有勾引他,是他受不了你姿色的引诱。我也知道,老爷已有半个月没搭理你了。现在,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秦雨青猜不到:“奴婢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大夫人放下茶杯,些许怒气说:“刚才还说你聪明呢,现在装傻了?既然老爷于你无意了,你可以走了。老爷不需要一个六夫人,而且,是个没有家世的六夫人。”

    秦雨青想:夫人这是要让我走,那我报仇的计划岂不完全泡汤?不行。

    “夫人,奴婢曾透支了一笔月钱给妹妹治病,数额也不少。想做工,还了这笔月钱再走,这样的话,自己心里也安心。”秦雨青想了个理由。

    大夫人一句话打发了她这个理由:“郑府不缺这点钱,我还可给你一笔生活费,自己谋生去,或是去找另一家主家。”

    “夫人,奴婢无能,在泉州无依无靠,找不到主家。也没有一门生计,你让奴婢离开郑府,奴婢怕是要露宿街头了。”秦雨青这回是请求大夫人了。

    大夫人发火了,但仍然保持仪态:“秦雨青,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要是老爷再对你起色心,我看你连个侍妾也当不上。你这样不愿走,到底有什么企图?”

    秦雨青怕大夫人看出自己想报仇的心思,忙稳住她:“夫人说的对,夫人也是为了奴婢好。奴婢听夫人的,离开郑府。”

    “别拖沓了,现在天晚了,你收拾一下,明天日落之前,不要让我在郑府看到你。知道了吗?”大夫人说得很明白。

    “是,我明日就走。”秦雨青暂时先答应下来。

    回到乐山别院,秦雨青在想:怎么办?大夫人已经发话,让我明晚日落之前离开郑府,那我的计划,我的报复,该如何实施?来不及了,今晚,暂且委身于郑世森,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歩。郑世森,我的所有希望现在全系在你一人身上,你一定要来啊!否则,我最多等到明晚,你以后就见不到我了。

    大夫人的逼迫坚定了秦雨青犹豫的心。

    酉时三刻,一点不早,一点不晚,郑世森准时出现在乐山别院中,见秦雨青着一身紧身的绛红衣裙,站在莲池边。郑世森以为她又想不开,远远地着急着问:“秦雨青,你要干什么?这些天,你不是很开心吗?怎么还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