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出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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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老乡不要怕,我们是川军

    sun may 15 22:13:48 cst 2016

    走了大半日路程,一伙人饥肠辘辘。刘莽墩儿饿得难受,换李干虾儿和白幺娃轮流背着沈黄鳝走。步伐慢慢缓了下来,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卧在路边歇息。撤退的人越来越少,沈黄鳝心里过意不去,要他们丢下他,自个儿逃命去,兄弟们如何肯干,死活不放。最后整条大路上就剩他们四个了,孤零零,凄惨落魄,冷清清,孤静无声。

    天色渐渐暗下来,只得露宿荒野。白幺娃和李干虾儿找了些干草,厚厚地铺了一地。刘莽墩儿将沈黄鳝轻轻放下,见他脸上全无血色,牙齿因为疼痛咬得紧绷,心里焦急万分。他扭头喊了一声,大家急忙围过来。右腿上血污已干涸,破开裤子,小腿肚上一个深深的弹痕触目惊心。

    沈黄鳝喘着气说:“想不到最后关头,老子还是挨了一枪。”

    白幺娃心痛地说:“三哥莫怕,等到了县里,喊大夫给你医一哈。”

    沈黄鳝感激道:“辛苦兄弟了,大恩大德,我沈黄鳝没齿难报。”

    众人又安抚了一会儿,天色尽黑,只得饿着肚子草草睡下。

    半夜里,幺娃饿得实在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模糊中,他听到李干虾儿在说梦话,细细一听:“猪耳朵、折耳根、麻婆豆腐、炖猪蹄、红烧鱼……”知道他也是饿了,幺娃忍不住暗自好笑。可听了一会儿,他也觉得腹中空空,正要起来,忽然间从远处传来悉悉索索嚼东西的声音。

    白幺娃心中一惊,以为听错了,静心听去。那声音透着丝丝诡异,像是某种啃碎骨头发出的声响,在这深邃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渗人。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有些阵亡的国军士兵被遗失在荒野,无人收埋,只得任由野狗撕咬吞食。许多狼狗吃了人的尸体,养成了吃人的习惯,变得异常凶残,专吃活人。

    一丝凉意袭来,白幺娃翻身捅了捅身旁的刘莽墩儿,发现左边空空荡荡,刘莽墩儿早不见了人影。这可把白幺娃吓坏了,急忙叫醒沈黄鳝和李干虾儿,三人四处张望。月光下,刘莽墩儿一个人蹲在小坡旁,背对他们,双手抓着个东西,埋着头在啃。

    他们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直愣愣地盯着刘莽墩儿看。李干虾儿轻轻说:“老大蹲在那儿吃啥子!”沈黄鳝和白幺娃吓得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忽见刘莽墩儿扭过头来,满脸扭曲狰狞,两眼紧闭,嘴上咬着根仿佛人小腿骨般的东西。阴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阴森可怕。

    三人脊梁骨一阵发寒,急忙躺下。李干虾儿胆战心惊地说:“老大闭着眼睛,莫不是在梦游?”

    沈黄鳝说:“那咋个办?”

    “现在不要动,大哥要是在梦游,他自己不晓得在爪子。不要惊了他,否则发起疯来,我们都拦不住。”李干虾儿做了嘘声的动作,劝大家安静。

    白幺娃说道:“那我们装睡,估计大哥啃一会儿,就过来睡了。”

    三人商议已定,都闭着眼躺好。刘莽墩儿迷迷糊糊地丢下手中的‘腿骨’,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众人惊恐万分,一动不动的装睡。刘莽墩儿先走到李干虾儿面前,拿手摸了摸李干虾儿的肚子。李干虾儿吓得连忙吸气,小腹深凹,露出条条肋骨。刘莽墩儿摸了摸,像是不满意,摇摇头走开了。他又来到沈黄鳝面前,摸了摸沈黄鳝的脸。沈黄鳝惊了一跳,慌乱中憋出个屁来,熏得刘莽墩儿皱起鼻头,又摇了摇头。最后走到幺娃面前,白幺娃此刻睡得正‘香’,发出厚实的鼾声。他偷偷眯着一只眼来看,见刘莽墩儿就在跟前,急忙闭上。

    刘莽墩儿摸着白幺娃细嫩滑润的小脸,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脸,淌着口水道:“猪脑壳”。

    他正摸得兴起,白幺娃佯装梦呓着翻了个身。刘莽墩儿摸着硬硬的后脑勺感觉不对,手往下摸,捏到屁股。吓得白幺娃全身紧绷,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刘莽墩儿一把将裤子扯下,露出两个白花花的屁股蛋子,软绵绵,细皮嫩肉。刘莽墩儿闭着眼,微笑道:“耙凉粉儿”,接着舔了舔厚实的嘴唇,猛地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夜空。

    翌日,天麻麻亮。白幺娃拄着抢,一步一瘸地走在前面,后头刘莽墩儿一脸歉意地跟着。

    “老幺,你听我说嘛,我确实梦到吃耙凉粉儿,我没想吃你……”

    “走开,离我远点,老子要跟你恩断义绝。”

    “哎呀,你莫气嘛,我真的是做梦啊,我连树丫丫都啃了。”刘莽墩儿反复解释着,后头李干虾儿背着沈黄鳝强忍笑意,跟在后面走。

    四人又走了半日,大家两天颗米未进,哪里还走得动。坐在路边歇息,李干虾儿又百无聊赖地撩开衣服,数起自己的排骨。沈黄鳝躺在地上喘息,刘莽墩儿盘腿坐下休息,白幺娃远远站着,时刻保持警戒。

    忽然,李干虾儿喊了句:“老幺,老幺,老三不行了。”

    白幺娃急忙跑过来,见着沈黄鳝面如薄纸,气息游离。心知这是受伤未愈,加上多日没吃东西,身子虚弱。

    大家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实在没有办法。

    沈黄鳝微微睁开眼睛,用虚弱的语气说:“兄弟伙,我不行了,你们走吧,我不怪你们。”

    三人强忍泪水,好言安慰。沈黄鳝死活不听,强撑一口气说道:“走吧,我不能拖累大家,这辈子能认识三位兄弟,我沈黄鳝死而无憾!”

    白幺娃哭着说:“三哥,我不得放下你,我们兄弟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对头,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李干虾儿、刘莽墩儿也齐声道。沈黄鳝已没有力气再作争辩,只得闭上眼,微微摇着头。

    白幺娃心知现在三哥最需要吃些东西补充体力,可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哪里有吃的。他心中一片慌乱,见前面有棵光秃秃的大树,急忙爬上去,站在树顶眺望。荒凉山脉的一望无际,广阔无垠的黄土大地上纵横交错着许多深沟浅壑,仿佛画家胡乱划拉的铅笔画。在连绵沟壑的尽头,遥远山脉下隐约有个村庄。幺娃一时大喜,连蹦带跳地下了树。

    他对大家道:“那边好像有个村庄,我过去看看。”

    刘莽墩儿也想跟着去,让白幺娃一口回绝了。

    一路飞奔,来到村口。村子里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片破落景象。白幺娃四处搜索,挨家转悠,却一无所获。走到村尾一家门前,他索性翻进院子,在院子里转悠一圈,看到鸡窝里还有只老母鸡正在铺窝,心中大喜。幺娃打开栅栏,贼兮兮地走进去。母鸡忽然受了惊吓,扑腾着翅膀飞出鸡窝,白幺娃就满院子抓鸡。老母鸡也灵活,到处钻低矮的地方,一会儿上串下跳,一会儿左飞右跑,咯咯咯地叫个不停。

    白幺娃急了,使出全身力气,来了个‘猛虎扑鸡’硬生生地扑在地上,摔得满身是泥却只抓住几根鸡毛。他抬头一看,那老母鸡飞到石磨碾子上,偏着头看他。白幺娃目不转睛地盯着母鸡,缓缓爬起来,嘴上还说着:“咯咯咯,母鸡,不要怕,我们是好人……”。那母鸡也不飞走,扭头看向别处。

    幺娃继续慢慢向前走着,说:“母鸡啊~母鸡,你放心,我们是抗日的川军,我们只打鬼子,不杀鸡的。”说着,他又向前迈了一大步道:“母鸡啊,我哥哥打鬼子时受了伤,现在正需要滋补,你要是一只爱国的中国鸡。就牺牲一哈,让我们吃了。等兄弟伙吃饱了,再多打几个鬼子,给你报仇……”

    白幺娃有一句没一句地胡乱说着,慢慢靠向石磨碾子,偷偷伸出一只手。那母鸡像是听得懂人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见‘鸡’不可失,白幺娃以迅雷之势,猛地向前一抓。老母鸡还来不及展翅就被抓住双脚,倒拧了起来。白幺娃心中一凛,正色道:“果是只为国捐躯的好鸡!”。

    说完,他对着鸡拜了一拜,又转身进了鸡棚,见窝里还有个蛋儿,顺手拿了。刚走到院子,忽听房门噗通一声响。

    知道是屋里有人,白幺娃急忙上前。只见他右手抓鸡,左手偷蛋,满身血污,背着条步枪,咧嘴笑道:“老乡,不要怕,我是好人!”。

    房门里忽然没了声响,白幺娃又敲门喊:“老乡,不要怕,我们是打鬼子的川军。你开开门啊!”。屋子里依旧寂静,白幺娃再三敲门,见里面人不肯出来,知道是害怕了。心中担忧三哥的伤势,他索性喊了句:“这鸡和蛋算我们佘的,二天打了鬼子回来还你哈。”说完拿着鸡和蛋翻墙走了。

    出了村,白幺娃脚底生烟,飞一般地跑了回来。李干虾儿远远就瞧见幺娃手里的老母鸡,激动得跳起来直叫好,刘莽墩儿两眼冒着绿光,大把大把咽口水。三人连忙烧火拔毛,白幺娃见两位哥哥忙得不亦乐乎,偷偷来到沈黄鳝面前,用手托起他的头轻声呼唤。沈黄鳝弱弱睁开眼睛,幺娃从怀中掏出鸡蛋,在他额头上磕了两下,晶莹透亮的蛋清顺着壳缝流了出来。他将破口的地方对着沈黄鳝的嘴喂他。这时候,刘莽墩儿忽然从身后冒出般个脑袋喊道:“吃啥子?”

    白幺娃一惊,吓得将鸡蛋糊了沈黄鳝一脸。